早上起床时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是昨天和付晓吃了两顿饭,这小子居然没有张罗喝酒,这可真是太少见了。昨晚我一直都没睡好,心里一直想着陈远章的案子,所以今天还得去一趟公寓。这可能是职业病,只要遇见破不了的案子我就抓心挠肝地难受。今天去的目的是想再问问楼里的人,看看有没有谁又想起什么遗漏事。首先就是付晓,毕竟他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然后还得问问徐珊和胡而珲,可能事发的晚上他们听到过什么,但因为紧张害怕,所以当时没想起来。
赶到公寓时,付晓又是刚起床,正好我急着出来也只吃了个鸡蛋,现在也有点饿,准备和他去楼下饭店随便吃一点。开门出去时正好遇到房东上来,一脸笑容地和我们打招呼:“过来找你哥们儿玩啊?”
我也笑着回应:“是啊。您这是收房租?”
“没有。”房东摆摆手,一指306,“闲聊,呵呵。”
“那我们先走了啊,这小子都饿坏了。”我抬手指指身后的付晓。
“还没吃饭啊,这都几点了,你们年轻人啊。”房东摇头感慨着,“那赶快去吧。”
我笑着点头,和付晓往楼梯口走。可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房东在后面叫我们,让我们回去。
我回头问:“怎么了?有事?”
“你们不是没吃饭吗?一起吃吧,我过来也是吃饭,徐珊叫我来的。”房东见我们要推辞,又说,“一起吃吧,正好我有事想和你说说,徐珊的饺子包得挺好吃的,我前天刚吃过。”
“不好吧,大家又不熟。”付晓懒洋洋地在一旁说。
“没事没事,我说没事就没事,再说她男人也不在家。”说着房东就开始敲门。
房东这么热情,我们也不好推辞。不过我还真就挺高兴,因为我想问的人都在场了。付晓好像还处于半睡不醒的状态,说完那一句之后就低着头,晃来晃去不再出声。片刻,徐珊把门打开了,开门之后就是一愣,杵在那里动也不动。我不由得回头看看付晓,记得上次遇见徐珊时,她就是这个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暗想。
“愣着干啥呢?”房东不乐意地猛一推门,门正好撞到徐珊的脸上,“砰”的一声,估计挺疼的。徐珊吓得一激灵,但没有生气。徐珊表现出来的明显是不欢迎我们,我有点不好意思,就和房东说:“我们还是先走吧,就不麻烦了。”
“走什么走,进来!”房东完全无视徐珊的存在,抬手扒拉开徐珊,拉开门就让我们进去,好像这屋子是她的家一样。我和付晓尴尬地站着,感觉进退都不大好。徐珊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表情尴尬,不过也让了一下。我和付晓这才进屋。
徐珊包的饺子确实挺好吃,我没话找话地问她有没有什么秘诀,没想到她只说了两个字:肉多。把我搞得哭笑不得,不过想想也是,可能就是肉多的原因,肉多当然香了。
房东夹着一个饺子在碗里翻来覆去地蘸着醋,问我:“那个304的案子咋样了?”
我说:“还没结案呢。对了,您不是有事要和我说吗?”
“是啊!”房东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放下手里的碗,“301那小子你记得吧?”
我点点头:“记得啊,怎么了?”
房东问:“他放出来没?”
我想了想,记不清小李上次和我说的日子:“可能还没吧,我也不大清楚。怎么了?你看见他了?”
房东尴尬地笑笑,说:“没有,我最近几天总感觉有人跟踪我,我就想会不会是他。”
“哦,这样啊,那我帮你问问吧。”我放下碗,给小李打了个电话。然后告诉房东,王伟后天才能出来。
“奇了怪了,那能是谁呢?”房东低声嘀咕了一句。
我没接这个茬,其实我挺不爱和她打交道的,因为在我看来,周笑的死亡和房东脱不了关系,只是没法证明而已。她现在疑神疑鬼的,估计就是心里害怕,老话说得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不过现在为了进一步调查陈远章的案子,我只能和她继续打交道,而且希望一会儿我问到徐珊时,她能帮我做做思想工作。徐珊这个人挺不爱说话的,问起来肯定很困难。
我清了清嗓子:“现在大家都在,我正好想问大家一些事,希望大家能配合我一下。”
“又要办案啊?真受不了你。”付晓明显很不爽。
“办什么案,就是和大家随便聊聊天。”我冲房东和徐珊笑笑,不过徐珊没搭理我。
房东说:“啥事你就问吧,配合你们警察办案是应该的嘛。”我发现她被王伟揍了一次之后,对我的态度变得特别好。
“我就是想再问问陈远章的案子,也就是304的那个人。”三个人都停下了筷子,向我看来,“我想问问大家,对于那天早上和前一天的晚上,还能想起来什么?比如付晓,你是第一个看见尸体的,那刚看见尸体时,有没有什么……怎么讲呢,就是特别一点儿的发现,不容易让人注意到的?”
“你们法医都查过了,我还能发现什么特殊的。”付晓爱理不理地说。
我反驳道:“不见得,因为法医只管尸体上客观存在的证据和线索,而现场可能有什么是我们警方遗漏的事情。”
“没有。”付晓回答得很干脆。
我有点不高兴,这小子怎么一点儿都不捧场呢?我说:“你仔细想想再说,那你刚看到尸体时就没什么让你特别注意的?”
付晓看了我一眼,晃着头装着想了想,又说:“没有,当时只有害怕。我可不像你,总和死人打交道。”
房东插嘴说:“我当时也就剩下害怕了,不过我比你这哥们儿强一点儿。毕竟我以前在医院工作,也接触过死人。他当时是吓坏了,慌慌张张的,你就别逼着他问了。”
我点点头,转脸问徐珊:“你老公干吗去了?”
徐珊吃着饺子没抬头:“跑了。”
“跑了?”我不禁反问,可是徐珊没理我。
“害怕人家报复他!”房东在一旁解释。
难道胡而珲怕慕仁就的手下来报复,吓得连家都不敢回了?我真的有点对胡而珲这家伙无语了。不过我并不关心这个,转而继续问徐珊:“案发的那天晚上,你和你爱人有没有注意到什么?比如走廊里的声响什么的?”
徐珊回答得很痛快:“没有,胡而珲那天喝多了,睡得很死。而且他鼾声很大,我什么都没听见。这些我之前都和你们警察说过了。”
我点点头:“嗯,我就是随便问问,您尽量想想,看看能不能想起来什么忘了和我们说的。”
徐珊想了想,说:“没有,就是那天和你们说的那些。”
付晓和徐珊都没有说出什么,虽然有点失望但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今天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地试一下。问到这儿我就停了,没再继续。
大家吃完之后,徐珊收拾着碗筷,我拉着付晓帮忙,不过房东没让我们动。徐珊在收付晓碗筷的时候,她盯着付晓的额头看了半天,突然问了一句:“你这儿拆线了也得小心点,尽量别被风吹,会感染的。唉,那个陈远章真不是个好东西,对邻居下手这么狠。”
我感觉心猛地抽搐了一下,猛然抬头向付晓看去。正在玩手机的付晓也抬头看向我,脸色有点尴尬。
“304那个人打过你?”这时房东在一旁问道。付晓依然和我对视着,没有说话。
我站起身看着付晓,心里很乱,转脸和房东说:“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房东这时候也感觉气氛不大对,虽然她好像还没有摸清楚是怎么回事。她点点头:“哦,那行,你们忙吧。”
和徐珊打过招呼之后,我和付晓离开了306。出门走出几步,我问付晓:“出去说还是回你屋子说。”
“去你车里说吧。”
在车里,我和付晓都半天没有说话,气氛很沉重。最后还是我先开了口:“说说吧,没什么想说的吗?”
“那得看你想问什么?”
我冲着他的额头扬了扬下巴:“就说说你那伤吧。”
“看来沈大警官是对兄弟我起疑心了?”
我有点烦躁,不喜欢他开玩笑的样子,语气加重说:“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没有说实话!”
付晓平静地看着我:“我怎么没说实话?”
我问:“你的头是摔伤的吗?难道不是陈远章打伤的吗?”
“都是。”付晓抬手摸了摸他额头上的伤,“我住进公寓之后是和陈远章有过一次冲突,他把我打伤了。而出事那天我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正好又把伤口摔开了。请问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两次伤在一个地方?”
“你知道为什么一直都不告诉你这个事吗?因为我就知道你会是这种反应。随你怎么想吧。”说着付晓开门就下了车。在关上车门前,他转头又和我说,“我真的不喜欢你做警察。”
付晓和美心都叫我“木头”,因为我这人遇到事就一根筋,有点死心眼。看着付晓发脾气离开了,我心里也很不舒服。我虽然想告诉自己或许是我想多了,可我却控制不了自己想去核实一下付晓的话。所以在车里发了一会儿呆,我扭转车头,直奔付晓缝针的那家医院。我开导自己:我是付晓的朋友,那我就有义务去排除掉付晓身上的任何疑点!我想,这才是对朋友负责。
医院方面给予了极大的配合,按照值班记录,我找到了那天当班的医生。那医生对付晓挺有印象,我一说他就想起来了,原因就是付晓两次伤在了一个地方,医生那天还说了他不小心。看来我真的是多虑了,只是个巧合而已,我心里松了口气。谢过医生之后,我立刻回公寓找付晓,想给他道个歉。可到了303门口,我听见里面传来付晓的吼声。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在敲门的时候我犹豫了,转而把耳朵贴在了门上。
“现在不要总和我讲什么合同,到日期我会把画交上去的!等我违约了,你们想怎样都行!”付晓好像在和签约的公司吵架,“我告诉你们,为了这个本子,我已经付出很多了!而且也完全是按照你们的市场要求做的。合同截止之前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砰!”门上猛地传来一声巨响,吓得全神贯注的我一哆嗦。我想应该是付晓气得用手砸了下门。
犹豫了片刻,我敲响了门。付晓开门见是我就是一愣,冷冷地问:“你又来干吗?”
看了眼屋里,原来刚才不是付晓用手砸门,因为门口的地上躺着他那厚厚的画本,都摔得散开了。
我有点尴尬:“我是来给你道个歉,之前不该不相信你。”
付晓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叹了口气,说:“你已经是去医院核实过了,对吧?”
我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没事,我理解,职责所在嘛。我刚才有点反应过激了,你别多想。”付晓笑笑,抬手拍拍我的肩膀,“我今天有点累了,想睡会儿,就不陪你了。”他脸上难掩疲惫。我点点头,没说什么,也拍拍付晓的肩,和他告别。
和付晓分别之后,我没有回家,而是直奔城西而去。
我要去那间ktv,就是案发那天付晓去过的那间!刚才在付晓屋门口见到散落一地的画本之后,那一张张画仿佛一直在我眼前飘荡。虽然车里开着空调,可是我还是有种闷热得要窒息的感觉。“我付出够多了!”付晓歇斯底里的吼叫还有那一地的关于案子的画……我真的不想多想,可是,我又怎能不多想!记得在案发的那个早上,付晓当时的言语就让我起了疑心,但我一直在强迫自己不要怀疑他,因为我一直不愿意相信付晓是那么丧心病狂的人。
巧得很,到了ktv才发现今天的值班经理还是上次我来时遇到的那个家伙,这家伙在吧台里站着左顾右盼。看见我之后立刻就出来了,马上满脸堆笑地冲着我跑了过来,又是点头又是鞠躬:“哟,您怎么又来了?这是来玩还是怎么着?我们这儿楼上还有房,我给您找个音效好的屋子?”
我摆摆手,没心情和他闲扯:“我是公事。”
值班经理点着头说:“哦哦,那需要我协助什么呢?”
我开门见山地说:“你还记得上次和我来的那个客人吧?我要去一下他那天消费的房间。”
值班经理一脸的老于世故:“您看您说的,我就是记性再好也记不住这么久的事啊。您这是难为我了,那位先生犯什么事了?”
我懒得理值班经理的搪塞,直接说:“少和我打马虎眼,你们这儿电脑里有消费的记录吧。我知道是哪天,你去查下就行了。”
“这个不好吧,这属于商业机密啊。”值班经理一脸的为难状,“我做不了主啊。”
没想到这家伙还扯出个商业机密来,搞得我哭笑不得,说:“那你让说话算数的人和我讲。”
“那行,您稍等,我打个电话。”值班经理点头哈腰地说着,掏出电话走远了点。
趁着值班经理打电话的工夫,我过去和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打招呼:“阿姨,您好。”
阿姨有点莫名其妙:“你有什么事?”
“您是在这里工作吧?”
“是啊,我是清洁工,您是?”
“呵呵,我就是想问问,这里除了正门,还有没有其他的门可以出去?”
“有啊,后厨就有一个,往里面走还有个安全通道,不过这都是不允许客人走的。小伙子,你要干吗啊?”
“呵呵,没事,就是随便问问。”
娱乐场所不止一个出口算得上是常识,但是上次我来时忽略了这一点,因为我潜意识里就没当付晓是有嫌疑的人。由此看来宋队把我调离专案组还是有道理的,每牵扯到付晓的问题,我是很难做到绝对客观的。
值班经理的那个电话打的时间不短,好一会儿才过来叫我。他冲我一笑,向着楼上做了个请的手势,说:“我们老板要见您,请跟我来吧。”
我眉头一挑,不知道这个老板是什么意思。可当我上楼之后见到那个所谓的老板时,不禁大吃一惊。
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