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早上出来时我和美心说好了,让她中午提前把东西都买好,然后晚上下班我去接她一起去找付晓。美心在报社工作,时间上比我弹性大。
到了办公室还没坐稳当,宋队推门冲了进来大喊一声:“都精神精神,出警了。有案子!”
宋队是我们的刑警队队长,干刑侦有年头了,做事雷厉风行,身手特别好,听说还拿过全国散打比赛的亚军。出了楼,宋队单独点名让我和他坐一辆车,上了车之后我才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出案子的地方就是付晓刚住进去的那个公寓,上次那楼里自杀的案子是我去处理的,他想先问问我那栋楼的情况。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一下子就想到了306的夫妇和那个不知进哪个屋子的满脸流血的男人,当然,我更怕是付晓出事。“什么案子?严重吗?”我问。
“具体的情况我还不清楚,报案的是房东,她说她的楼里死了个人,脑袋掉了。”
“脑袋掉了?”我一惊,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嗯,她报案时这么说的。之前她那里的自杀案是你去处理的,我想抓紧时间问问你那个房子还有房东的情况。一个楼里连续死人挺少见的。”
“知道死者身份不?叫什么名字?”
“报案时没说,你小子这么紧张干吗?”宋队看出了我的不安。我也没隐瞒,实话实说我有个大学同学找房子,我就推荐了他去那里住,现在有点担心。宋队听完皱了皱眉,问:“他住几楼?”
“三楼。”
“出事的是谁不清楚,但是尸体就在三楼的走廊里。”宋队朝我点点头,“你还是先打电话问问你朋友吧!不然你也不能专心做事,如果出事的不是他,你多了解一下情况。”
“好。”我掏出手机给付晓拨了过去,心里祈祷着可千万别是他出事。还好,他接了。
“你没事吧?我一会儿就到了,你还在公寓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没有,我没在公寓里,在医院呢。那尸体太吓人了,我腿都软了,下楼时摔了个大跟头,脑袋破了,正在缝针呢。”
“你看到尸体了?你没乱动吧?还有谁看见尸体了?谁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职业习惯促使我立刻想到了一堆问题。
“现在住三楼的应该都看见了吧。第一个看见的是我,当然没有动尸体,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不过别人动没动我就不知道了。行了,我这儿正缝针呢,不说了。那个尸体可吓人了,你到时候就知道了。”说完他就挂了我的电话。我朝宋队点点头,告诉他我朋友没事。
“他了解情况吗?”宋队问。
“应该也不是很了解,但是他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现在他在医院,刚才摔倒了,完了我让他立刻赶回来接受调查。”
“嗯,你们关系怎么样?”
我想了一下回答:“就是大学同学而已。”如果告诉宋队我和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私交很好,估计他会把我排除在专案组之外,我并不想这样,所以撒了个谎。我感觉这个谎言无所谓,付晓不可能会和凶杀案扯上关系,但倒霉的是他第一个看见尸体。
宋队点点头,又问了些关于公寓和房东的事情。但是我了解的也不是很多,毕竟上次只是个自杀的案子。
我们的车还没开到公寓,就看见不少人在楼门口站着。我仔细看了看,房东也在其中,立刻指给宋队看。刚下车,她就跑了过来,一脸不乐意地冲我们吼:“你们怎么这么慢啊!这叫什么110啊!你们谁是领头的?”
宋队笑着答话:“我就是领头的,刑警队队长宋涛。我们已经尽量快了,您想现在是上班的高峰期,我们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还是挺快的。您就是房东吧,贵姓?”
房东一脸的不耐烦:“行了行了,什么贵不贵的,我姓刘。你们快上去看看吧,吓死人了。”说着,她分开人群进了楼里。其他看热闹的人也要跟进来,被宋队制止了,他叫了几个同事守在门口,不许闲杂人等进入。穿过人群时我四下瞄了一眼,那天吓了我一跳的306女人和她老公都不在里面,难道是他们出事了?上楼的算上我和房东,只有四个人。现在还不清楚现场什么样,太多人上去没什么帮助,还容易破坏现场。
到了三楼,由于长长的走廊只有两头有两扇小窗,所以就算是白天,也昏昏暗暗的。宋队左右看看,没找到开关,就跺跺脚,感应灯也没亮,看来房东一直没有修。上楼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因为走廊狭窄,所以本就不多的光线也被遮掩得所剩无几。我模模糊糊地看见前面付晓303门口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脚冲着我们的方向,穿着一条宽松的裤子,应该是睡裤,上身赤裸。尸体胸口上放上了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可能是周围的光线太暗的原因,感觉那东西黑黑的。没时间细想,我和同事都加快了脚步,而我身旁的房东倒是向后撤了两步,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之中。三个人都围过来,光线就更暗了。离着不到两步我依然看不清楚具体情况,只好弯着腰伸着脖子看。突然后面不知道是谁推了我一下,弄得我一个趔趄,差点扑在尸体上。这一下距离够近了,我算是看清楚了。
天哪,胸口上放着的那圆咕隆咚的东西竟然是颗人头!而尸体的脖子上方却空空如也。
当然,这颗人头和一般的人头是有区别的,不然也不会让我离得这么近才看得出来。它没有皮,也没有血肉,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头骨。在这光线昏暗的走廊里,骷髅上的黑窟窿好像在动,好奇战胜了恐惧,我又往前凑了凑。然后,看见骷髅的眼睛里爬出了一只蟑螂。
胃在抽搐,我强忍住恶心。我当警察时间不长,才一年多,这是我第一次遇见这么恐怖的案子。队长可能也被眼前的尸体震住了,走廊里沉寂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回头问躲在最后面的房东:“这个死者你认识吗?是不是楼里的租户?”
“脑袋都那样了你还让我怎么认!”房东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快。她并不怎么害怕这个恐怖的尸体,我有这种感觉。
队长继续问:“三楼有多少家住户?都在吗?”
“一共就四家,301是对小情侣,在楼下呢;306是我一个朋友和她男人住,她还在屋里;304的人我不熟,是个男的,敲门没开;尸体是303那小子发现的。对,他认识那小子。”房东抬手指向我。
宋队看了我一眼,点点头,接着对房东说:“那麻烦您一下吧!我们需要对很多情况详细了解一下。他会负责这件事,希望您多配合我们的工作。”他指了指我。
房东没什么反对意见,但是说在走廊里不舒服,看着尸体太恶心,我只好和她去一楼的传达室做笔录。下楼之前,我看见306的胖女人和她老公出来了,而304的门还没被敲开。我想起那天我离开时撞到的那个脸上满是鲜血的人,他会不会就是304的租户呢?
传达室里,房东给我讲述了我们赶到之前发生的事,我一一作了记录。如下:
1.7点20分左右,房东刘玫到了传达室。她说平日都是这个时间来这里上班,她家离得并不远。
2.7点25分左右,付晓冲进传达室大喊出事了。据刘玫描述,当时付晓看起来受了极大的惊吓,额头破了,有血流出来。之后,付晓慌里慌张地说三楼有个死人。房东确定付晓不是发神经之后,立刻就和付晓一起上了三楼,在看到尸体后就报了警。
3.报警时间按照110接警中心的记录是7点36分23秒,刘玫报的警。她说付晓当时吓得走路都困难。
4.报警之后,按照接警中心的记录,7点38分04秒刘玫挂断电话。刘玫挂了电话之后,付晓提出去医院包扎一下伤口,说自己头上的伤是之前下楼时滚下楼梯摔伤的。刘玫说当时自己心里也很乱,也没留意付晓具体说了什么,然后付晓就走了。
5.因为她和付晓的声音并不小,之后三楼其他的租户也都出来了。301的小情侣见到尸体后,惊恐地下了楼;306的男人昨天喝多了,谁都叫不醒,所以夫妻俩就都没出来;304的屋子一直敲不开门,应该是没人在家。
6.然后刘玫就下楼等着我们赶过来,不少周围住的人好奇想上去,都被她制止了。
这就是房东描述我们来之前的经过,具体是否如实,还要参考其他人的话,尤其是付晓的。我已经给付晓发了条短信过去,让他处理完伤口就立刻赶回来。
以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这个案子付晓和房东都还不能排除嫌疑。付晓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这种身份在什么案子里都会被列为首先的怀疑对象。而房东的主要嫌疑,我个人认为来自时间上。在得到付晓的通知后,上楼梯的时间应该不超过两分钟,付晓向房东说发现尸体到两个人上楼,按照房东的描述时长应该在五分钟左右,也就是说房东刘玫看见尸体的时间按照推断应该是7点32分前后。按照常理,房东刘玫作为一名女性,在见到那么恐怖的现场之后,在三到四分钟的时间里就冷静下来报警,未免有点太过冷静了。我想我在这种情况下能不能做得到都很难讲。故此我装作无意地询问了一下房东的一些个人情况。
我冲着房东笑笑:“这个公寓是您个人的?”
房东说:“是啊,怎么了?”语气冷硬。
“没有,随便问问。”我笑笑,试着缓和气氛,“那您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我看这个公寓好像是刚建成不久啊。”
房东语气不善:“问这么多干吗?我之前是做什么的和案子有关系吗?”她这人好像不大好相处,几次见面我就没见过她好好说话。
我收起笑容,说:“算是例行询问吧,方便的话希望配合一下。”她越不说我就越好奇。
“无业。”
我问:“无业?您一直没有工作?”
“嗯。”房东哼了一声。
看得出,房东是有所隐瞒的,但是目前看这些还与案子无关,我也不能强迫询问。所以我转变方向继续了解情况:“这楼里租户们的个人情况你都了解吗?”
房东看了我一眼,说:“不怎么了解,我是出租房子的,又不是搞审查的。但是一般我都会简单地询问一下,免得闲杂人等给我惹麻烦。你和那长毛小子来租房的那天,要不是因为下雨,我肯定得让你们留下身份证信息。而且我知道你是警察,所以也就没管你们要。至于别的租户我都是必须留身份证复印件的。真晦气,也不知道死的这倒霉蛋是哪儿来的!”对于如此凶案,她给我的感觉一直是烦躁大于惊恐。
我说:“那你有存档个人信息吧,身份证复印件之类的能拿给我看看吗?”
房东点点头,回身在床边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档案簿递给我,我接过来翻看,里面确实有租户的身份证复印件,都粘在每页上,下面是交租的情况和每一户的联系方式。我一页一页地翻看,继续问:“三楼租户们的情况你了解谁的,能不能尽量说一下。”
房东依旧很不耐烦:“303那个长毛小子不是你朋友吗?”
我点点头,说:“嗯,我是说其他人,希望您能尽量配合我们,提供线索和帮助,我们好尽快办完案,也免得打扰您的生意。”
房东白了我一眼,说:“还生意个屁啊!别都退房就不错了。三楼的人我想想啊,301是对同居的小情侣,我看是未婚同居,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随便!304的人很少能见到,嗯,那人好像挺复杂的,我感觉你们应该查一查他。”
我问:“为什么这么说?他有什么特别的行为吗?”我一瞬间就想起了帮付晓搬来那天遇到的那个脸上有伤的人。
房东摇摇头,说:“在楼里倒是没做过什么。不过前几天我见过他一次,鼻青脸肿的,肯定是让人打的,而且伤看着可不轻。什么人能被打成那样啊,他年纪也不小了,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
看来那天我见到的那个男人就是304的。我点点头,继续问:“那306的人呢?”
“306那个胖子是我朋友,男的是她老公。”
我问:“你朋友?什么朋友?”
房东皱了皱眉,说:“是我以前的同事,其实关系也不是很好,就是她太困难了,知道我这儿有房子就来投奔我了,我也不能不帮。行了,我知道你要问啥,我以前在医院工作,都下岗十来年了。”
我笑笑,追问:“您在医院是做什么的?306的又是做什么的?”如果她经常接触尸体的话,那她的情绪就可以解释了。
“都是护士。这些事都和案件有关系吗?”房东好像对以前工作情况的话题很抵触。
“哦,就是随口问问。”我犹豫了一下,问了句无关案子的话,“306的男人是不是经常打媳妇?”
房东叹了口气,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儿说:“男的是个电工,赚得不多还喜欢赌,输了就喝酒,喝完了就打媳妇。打人的和被打的都已经习惯了,所以你也不用去调查什么家庭暴力,她根本不会和你说什么,而且她脑子有问题。”她的脸上满是嫌恶,不像是在说一个好朋友。
“他们没有孩子吗?”
“没有,女人生不出来。”房东的话像是从冰窖里传出来的,很冷。
我合上手里的租客记录,拿起来对着房东晃晃,说:“这个我可以先拿回局里吗?”
房东点点头,说:“行,拿走吧,想着给我还回来就行。你还有啥要问的?”
我站起身说:“暂时没什么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会再来询问,希望您配合。”
她问:“楼上那具尸体你们什么时候抬走?”
我说:“等一会儿法医到了,我们就能抬走,您放心吧,会尽量不影响您生意的。”
我告诉房东暂时先不要离开附近,可能还会有需要问她的,然后就回到楼上去找宋队。
到了楼上法医还没有来,宋队在尸体的周围时蹲时站地察看着。我汇报了一下从房东那里得到的信息,304租户社会关系可能复杂,引起了宋队的重视。他从我拿来的租客记录上找到了304租户的电话,打了过去,可是没人接听。又接连打了几次,仍然无人接听之后,宋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我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个死者有可能就是304的租户。但宋队从来不会说没有根据的话,他暂时放弃了继续打电话,把租客记录簿递给我。然后说,他感觉这个尸体所在的位置不是第一现场,因为四周太干净了,死者被斩首,喷出的血一定不会少,而现在只有被切断颈部前方有着不大的一摊被氧化发黑的血液。说着队长用手电照了照,我的胃又是一阵翻腾,黑黑的血迹上面好几只绿头苍蝇在飞。
宋队探手扫了扫飞舞的苍蝇,转脸和我说:“为了确定第一现场的位置,我已经通知鉴定科的人带发光氨来,现在和法医已经在路上了。”用发光氨可以显出擦拭过的血迹,血迹的来源就该是第一现场。当然,前提是第一现场在楼里。
对这个楼层其他人的询问正在进行中。306的那对夫妻还在屋子里,我的同事小李正在和他们做记录。那天吓我一跳的胖女人现在看起来很平静,男人却有点掩饰不住的慌乱,在小李询问的过程中,他脸色苍白地时不时向外瞄着。301的小情侣已经带到了楼上,在他们自己的屋子里被讯问。这时有同事上来通知宋队付晓回来了,正在楼门口,问宋队是不是让他上来。宋队正好接完一个电话,让我和他一起下楼。
付晓长长的头发用发带束了起来,额前粘着白棉布,在门口看见我就招手叫:“木头,我在这儿呢。”
我赶紧摆手让他别嚷嚷,把他领进了楼道里,给他和宋队互相介绍了一下,就退在一旁。宋队和付晓握了握手,然后把他让进了楼道里,说:“你先给我讲讲你发现尸体的经过吧。”
付晓点点头,说:“我昨晚没回家,和朋友出去通宵k歌了,早上才回来。三楼的感应灯坏了你们知道吧,走廊本就挺暗的,又没有灯,所以刚开始我根本就没注意到那儿有个尸体。直到开了我的房门,屋里的阳光照出来我才发现好像那儿躺个人,过去一看差点没把我吓死。”
宋队问:“然后呢?你就下楼去找房东?之前有没有做什么别的?还有就是,走廊里当时有没有其他人?”
“没有别人,今天是周末啊,那时候刚过7点,应该都在睡觉。我没干什么,就是吓得够呛,腿发软,坐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才下的楼。结果下楼时还从楼梯上摔了下去,你们看,我脑袋刚去医院缝了两针。”付晓抬手指了指粘着白棉布的地方,“你们有什么发现吗?死者的身份确定了吗?”
“呵呵,这是我们警方的工作,现在还不方便透露。”宋队笑笑,转头和我说,“你给他做个记录吧,记住要客观。鉴定科的人到了,我去招呼下。”
我看了一眼门外,法医的车确实到了,就停在楼门口。我没再多说,带着付晓上了楼,去他的屋子做讯问记录。没了旁人,付晓又开始嬉皮笑脸,进屋之后让我透露点进展给他。我瞪了他一眼,说:“死人了你怎么还这么兴奋?昨晚和谁出去玩通宵了?”
付晓拿过水杯喝了口水,说:“我以前的经纪人,就是那天同学会喝完酒来接我的那个。我不是今天过生日嘛,给我庆祝一下。你是不是都忘了我的生日啊?”
我说:“别扯没用的,我问你,就你们两个人吗?”
“是啊,就我们两个人,喝了一晚上的酒。喏,这是发票。”付晓掏出钱包,拿出一张发票递给我。
“嗯,我就是随便问问。”我接过来仔细看看,发票的时间是今天早上6点26分,那个ktv我知道,从路程上看应该没什么问题。
付晓哼了一声,说:“你随便问,又不是我做的。”
我皱皱眉,付晓现在的表现反而让我起了怀疑。正常来讲,罪犯在犯案之后的一段时间内都会处于兴奋状态。从早上给他打第一个电话到现在,我就感觉付晓相对于平时有点话多,有点反常的兴奋。不过我想大家以前都是学心理学专业的,就算他上学时不好好听课,也不至于这么露马脚吧,况且动机何在呢?可能是因为这小子的酒劲还没过吧,或者是真的被吓蒙了,处于极端情绪之下。
我尽量让自己不受私人感情的影响,以防关心则乱,客观严谨地对付晓昨晚到今天发现尸体的经过做了记录。他描述的过程和房东说的差别不大,临末我要了付晓经纪人的电话。付晓给了我一张名片,我这才知道他经纪人叫柏祈。
做完记录,我准备找宋队汇报情况。走廊里一地发光氨喷出的荧光蓝,直通到隔壁的屋子304,我心里一沉,看来这案子和304是脱不开关系了。几个同事正在配合法医检查尸体,我过去询问了一下,他们告诉我第一现场找到了,就是304,宋队现在就在那儿。见我要去304,付晓也要跟着去,被我制止了,我让他老老实实在自己屋里待着,不许乱走。
进了304,宋队和两个同事在屋子里。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门旁的墙上还有喷溅的血迹,在雪白的墙壁上显得更加触目惊心。按照血迹的喷溅形状判断,死者应该是在门口遭遇的袭击。向里走,地上有好大几摊已经干了的血迹,很明显是有人擦拭过,应该是为了破坏遗留的脚印。当看到床上的景象时,我这次真的是没控制住,干呕了出来,赶紧用手捂住嘴。
床上铺着好几层被褥和衣物,都带着大片的暗红,中间放着一把菜刀,不用离近就可以看见菜刀的刃上挂着一些紫黑色的人体组织,黏黏的,看起来像是气管和一些碎皮肉。
“付晓的记录做完了?”宋队见我进来问道。
我长吸了一口气,压制了一下胃部的难受,心里暗骂自己太没用,这点事都承受不住。我说:“嗯,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提供了不在场的证明,但是还需要核实。这就是第一现场吗?”
宋队点点头,说:“这里是杀人分尸的第一现场,分尸的位置在床上,法医根据尸僵程度,初步推断死亡时间是在四五个小时之前,具体的时间需要解剖才能证实。床上的被褥明显是后来铺上去的,可以起到很大的隔音作用,凶手应该是怕分尸的声响被邻居听到。但是我刚才问了房东,楼下其实是没有租户的,而且你说付晓昨天也不在家,所以凶手的这个担心多余了。至于这把菜刀,应该就是这个屋子里的,因为在厨房里没有发现其他的大型刀具。只是现在不好判断菜刀是不是唯一的凶器,只能确定是分尸的工具。嗯,还有就是除了被斩首,法医在死者身上没有找到其他明显的伤口。”
我的大脑不停地运转,努力跟上宋队的思路。我问:“那个骷髅头是怎么回事?”
宋队叹了口气:“那个人头……还没有发现能处理成它那样子的工具或物品,而且本该在骷髅里的脑组织也没有找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我想法医之后的报告或许能找到答案吧。目前看来,死者极有可能就是304的租客,当然现在还没法完全确定,需要dna鉴定报告。但如果是的话,我怀疑是熟人作案,因为门锁没有任何被破坏的痕迹,死者身上也只穿着睡衣,而钥匙和手机都放在屋子里,说明死者在被杀之前处于一个放松的无防备状态。虽然斩首这种杀人手法是过度杀戮,基本上可以定性为仇杀,但是现在屋子里被翻得乱糟糟的,也没法判断是否少了财物,所以一切还有待考究。我已经通过304租户的手机联系到了他的一个朋友,一会儿会去局里认尸。现在先把尸体弄回局里再说吧。”
我和宋队说话时,鉴定科的同事已经将一些重要的证物进行了收检,比如那把菜刀、手机,等等。按照宋队的指示,我和小李给304的窗户和门上贴了封条。在其他人协助法医将尸体运出去之后,我和小李又在303和306靠里侧的门框上扯了几条警戒带,但并不会妨碍付晓和胖女人他们两家的日常生活。走之前我们和三楼的三家租户交代了一下,让他们不要去走廊的那边,而且近期都不要出城,以防我们警方有需要时找不到他们。
临走时我告诉付晓,美心晚上应该会找他吃饭,还给他买了点生活用品。但是吃饭就不用等我了,这次案情恶劣,加班是必然的,让他们好好玩好好过生日。付晓拍拍我的肩膀,说:“你就别担心我们了,好好工作就行了。”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