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金星的气温很高,原因之一是因为它的大气中含有大量的二氧化碳,而二氧化碳能吸收来自太阳的热量。火星的气温很低,原因之一是因为它的大气层十分稀薄,没有足够的二氧化碳来吸收热量。地球的大气状况处于二者之间,然而人类已经使之发生了改变。他们每次呼气都呼出二氧化碳,每当燃烧燃料来驱动发动机,或是为居室取暖(这种情况很频繁),就制造出更多的二氧化碳。因此地球的气温越来越高,冰雪都融化了(这就是为什么桑迪说自己住在迈阿密滩,那个女警察要笑了。如今住在那儿的只有海蜇、螃蟹、大海缝和北梭鱼了;因为迈阿密滩和地球上大多数地势较低的海岸一样,都已被水淹没了)。不仅如此,大气圈就像是一个热力发动机,气温越高,就产生更多的能量,具体表现为暴风雨、气团运动、摩擦风……最常见的就是飓风。
“飓风”这个名词桑迪听起来很陌生。在那些老的气象预报里才听得到这一类词,海克利飞船上从来没有飓风。不过,在往警察的直升飞机走去的路上,他瞅见牛棚的一角被刮得变形了,院子里有一棵树倒在地上。想起在暴风雨中见到的其他一些连根拔起的大树,“飓风”这个词从他的潜意识里冒了出来。
他本想向那两个警察询问一下,可他们似乎不想交谈,也没有告诉桑迪他们的名字——如果他们有名字的话。他俩看起来没有大多相像之处。男的个头比女的要矮,五官较为平板,皮肤较黑。他的长相很像海克利的动物饲养员。女警察和桑迪照片上的母亲一样,皮肤较白,身材苗条,不过没那么年轻漂亮(并且,也没有不穿衣服)。他们客气地护送他登上“直升机”,让他坐在前排右手的座位上。
女警官为他扣好带子,桑迪全身紧绷起来。一半是因为她,一个地球女人,触摸了他,让他受惊的腺体悸动了;一半是因为他们把他像囚犯一样绑了起来!直升机起飞后,他们安慰他这些带于是为了他的安全,他才让自己放松下来。话说回来,桑迪自信就算情况不妙,他也能一下子把带子挣断。
挣断带子之后怎么办,又是个问题。男警官坐在他旁边驾驶直升机,女的则坐在桑迪后面的座位上,身边放着的金属家伙是一把“枪”。桑迪对枪的了解十分清楚,主要是通过他们录制的西部片和警匪片。他知道要是一个人对别人开枪,被击中的人就会在极度的、常常是致命的疼痛中倒下。从那些片子中,他还知道一个穿制服的人有权向任何“嫌疑人”开火,把对方的脑浆轰出来。
桑迪可不想让自己的脑浆被打出来,特别是被一个地球女人——她当然不算年轻,但很可能还能生育。他把头尽量扭过去冲她微微一笑。
她没有笑,只是说:“请坐直,先生。”接着,她俯过身来,桑迪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轻拂着他的脖子。“你说你的家在迈阿密滩吗?”
“是呀,”桑迪按照编好的词说,“我正在旅行——搭车——却在,嗯,暴风雨中迷了路。”
她嘲弄地用鼻子哼了一声:“那你的腮长在哪儿?”
桑迪皱起了眉头。她说这句话肯定有一定含义,是什么意思呢?
“艾蒙丝,别费力了。”男警官发话道,“队长会解决一切的。”他手脚并用地动了几下操纵仪,飞机顶部的螺旋桨缓慢的“突突”声加快了,直升飞机从地面腾空而起。
桑迪现在的头号问题不是猜测让他糊涂的谈话了,而是尽量不让自己再次呕吐。
直升飞机跃入大气层入口时,没像登陆船颤抖和跳动的那么厉害。它的动作慢得多,也更优雅。然而桑迪的情况同样糟糕。女警察从后面迅速塞给他一个飞行呕吐袋。桑迪在那个奶牛农场只吃了一丁点东西,以为胃里应该是空的。可他的反应让自己也感到吃惊,那个袋子居然派上了用场。
过了一会儿,他强忍恶心,向机窗外望去,下面的山坡上树木更多,一些直立的树看起来蔫蔫的一光秃的树枝,发黄的树叶,有的树皮被剥去了,只剩下枯死的树干立在那儿。但这毕竟是地球!意识到这个最重要的事实,他激动得浑身发抖。他回家了!
直升飞机向上跃起,躲过一道山脊,机身摆动着。随后,它飞过了一处垭口,桑迪看见下方有一条公路,毫无疑问这就是在暴风雨夜他没能找到的那条公路。暴风雨是朝这个方向袭来的,因为山坡上有更多一排排倒下的树木。
他前一天晚上跌跌撞撞、弯来绕去花了六个小时所走的路程,直升飞机不到五分钟就一掠而过。桑迪突然一阵恶心,刚在考虑是不是再用一下那个袋子,驾驶飞机的警察说道:“就在那儿。”
就在那儿。那艘海克利登陆船。它平静地停泊在一片草木茂盛的山坡上。太阳已升得很高了,它灰色的着陆灯却还亮着。
登陆船停在草地上看上去小得令人惊讶,甚至有些寒酸可怜,因为这次飞行以及那场暴风雨使它受损不小。飞船外部用来抵御太空中微小流星撞击的金属箔已伤痕累累,皱巴巴的。着陆之后海克利人用来遮掩船体的一张网被撕成一条条的。整艘船一副饱经沧桑的样子。
桑迪第一眼注意到的,是登陆船旁边还有别的东西。有五架飞行机器包围着它,人类的机器。这是一些直升飞机,和桑迪乘坐的这架差不多,只不过大部分体积较大。此外,这儿一堆,那儿一群,站的都是人,地球人。其中一些扛着摄像机,镜头对着登陆船,或对着彼此,而绝大部分是对着海克利人在拍。
六个海克利人已经从登陆船里出来了。有两个——看上去像是波丽和波顿——正冲着摄像机镜头讲话。有两个堵在通往飞船舱门的扶梯杆旁。还有两个正精力充沛、兴高采烈地在围观的地球人面前显示在微弱的地球重力下海克利人肌肉所拥有的超乎寻常的力量。他们玩的是一种地球小孩玩的跳过对方头顶的游戏,桑迪在儿童电视节目中见到过,这种游戏名叫“跳蛙”。他们这副样子的确很像青蛙。
桑迪一下直升飞机,谭亚就朝他冲来。两个警察忙闪到一边,手向腰间别的手枪摸去,不过并未拔出来。谭亚流着友善的眼泪,嘴里却用海克利语嚷道:“拉桑德,你把事情搞砸了,一点儿也不好。在接到新的命令之前,和这些地球生物讲话要谨慎!”
桑迪十分吃惊,问道:“什么新命令?你的话含含糊糊,一点儿也不清楚。”
她不再用海克利语回答他,只是半开玩笑半责备地拍拍他,就转身蹦开了,嘴里用英语喊道:“跟我来,桑迪!这些可爱的地球人正对我们进行电视‘采访’呢!”
桑迪大惑不解地朝两个警察皱皱眉头。男的耸耸肩,女的说:“我想你也要接受采访,先生。”
桑迪跟上谭亚,一面四处张望。
他的情绪开始好转。在阳光下,这个世界比桑迪所想像的还要美丽,也更令人胆怯。它是如此宽广!他一生中四目所及的空间从未超过100米,而现在他能望见几公里以外的地平线,还有山脉、河流、白云!太阳也比他想像中的明亮多了,亮得刺他的眼睛!
第二件令他吃惊的事,是看见波丽蹲在一块平坦的、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岩石上,面对着五六台电视摄像机,好脾气地流着眼泪。她肯定没有遵守元老们的指示。她没有把他们在地球上的形迹隐藏起来,反倒大肆宣扬。桑迪走上前去,人们马上把摄像机从波丽那儿转开对准他,欧比耶和海伦也大踏步奔过来。
“欢迎来到地球!”欧比耶用英语喊道。
海伦用海克利语悲伤地加了一句,“哦,没用鬼,这次你真的把事儿弄糟了。”
桑迪眨巴着眼睛:“你在说什么呀?”
“说海克利语!”波丽命令道,一面从岩石上跳了下来,摇摇摆摆走过来。“由于你的愚蠢和无能,一切都被打乱了。”
“我的愚蠢?”
“是的,还有无能,”欧比耶插言道,一副责备的神情,“你没能正确地执行好任务。你一张嘴,他们就知道你在撒谎,没说真话。”
“好吧,”桑迪说,“这事是我没办好,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有关飞船的情况,不是吗?”
“别强嘴!”波丽命令道,“现在我们得顺着这些人!我已和飞船联系过了,拉桑德,元老们对你很失望。不过,事实就是事实,该做的事还得做,所以我们接到了新命令。我们就明白地告诉这些人我们来这儿的目的。”
“明白地告诉他们?”桑迪问,有些摸不着头脑。
“哦,拉桑德,拿出海克利人的风度来,别跟胡西克似的!你就学我的样子,微笑,让他们欢迎你回家。注意听我对他们说的话!”
她转向摄像机,抱歉地流着泪,用英语讲道:“请原谅,我们刚才只是有些担心我们亲爱的朋友拉桑德。现在可以继续‘采访’了吗?”
不管是桑迪,还是其他海克利人,以前都从未接受过采访。不过,他们在那些老的地球电视节目中见识过不少。波丽在镜头前的表现就像个参加脱口秀的老手。她一面对镜头讲话,一面把桑迪拖到身边,把手亲热地塞在他的腰带里。要不是桑迪面对着这个真实的人类世界里的机器、人、青草、野花和岩石,实在是目不暇接,眼花缭乱,波丽的表演肯定会得到他的赞赏的。她的话清晰而充满说服力。
“是的,我们是海克利人,是拥有高超技术的先进种族,我们有记载的历史按你们的年来计算,能追溯到1.68万年以前。我们来地球的目的,是想与你们分享我们的智慧,并把地球人约翰·威廉·华盛顿——我们叫他桑迪——还给你们。他的父母是你们的两个宇航员,他们在太空中陷入困境之时被我们的飞船搭救,那是由于56年前你们进行的一场战争。我们把他们的儿子当做自己的一员抚养长大。他告诉你们肉食动物饲养员的小故事不过是一个无伤大雅的谎言。我们只是希望他回到你们当中时行动能自由一些,这样,在他真实的身份无可避免地大白于天下之前,他重返家园所带来的冲击能减弱到最轻。而且,我们觉得第一次到地球来,有必要谨慎一些,先弄清情况,才能决定怎样最恰当地让你们了解我们。我们不想让你们冷不丁遇上一个真正高等的生命种族而受到极大的惊吓。”她亲切地朝镜头眨着眼睛,停了一忽儿,又道:“现在,要是你们不介意,我们得回船上呆一会儿,是吃午饭的时候了。抱歉,不过,你们星球上的一天太长了,我们实在等不及了。你来吗,拉桑德?”
海克利人想吃午餐时,什么也阻挡不了。地球人好容易弄明白这一点后,便好客地请他们享用地球上的食物。海克利人当然一口回绝了。他们个个饥肠辘辘,不想再讨论下去,全都沿着扶梯杆爬回登陆船,关上了门。
一进去桑迪便用海克利语嚷起来:“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计划改变了?”
“因为你把事情弄得一团糟。”欧比耶用英语笑嘻嘻地说。
“说海克利语,不许说英语!”波丽咆哮道,“谁知道这帮地球生物有什么样的窃听装置呢?不过欧比耶说的对,没错。拉桑德你这个没用鬼,你失败了,没有成功,那些地球生物一下子就看穿了你的计谋。拉桑德,你怎么会这么愚蠢,一点儿也不聪明呢?”
正在船舱另一头往餐车上装食物的谭亚插言道:“拉桑德,你的无能把我们的整个计划都置于危险之中。”
海伦也说:“元老们很生气,一点儿也不高兴。”
连欧比耶也想张嘴再发表一通谴责,还好谭亚已把食物拿出了加热器,不然桑迪要忍受更多的责难。他们马上抛开桑迪,把注意力转移到更有吸引力的事物上去了。
船舱内很狭窄,没有足够的空间让他们六个同时进餐。和往常一样,桑迪放弃了自己的机会,只等着其他人抢食的狂潮退去。欧比耶个头最小,也被挤了出来。他试着从波丽那儿挤进去,她伸手就来拧他,欧比耶赶紧缩了回去,一下子撞到桑迪身上。
看桑迪瞪着他,他有点心虚了。“抱歉我刚才说的话,”他讨好地说,“一切太混乱了。他们那样盯着我们看!”
桑迪哼了一声。“你现在知道过去20年我的感受了吧。”他说,为角色的转移感到高兴。发现自己不再是众人瞩目的惟一中心并不完全令人愉快,可总的来说他还是很高兴。
波丽嘴里塞得满满的,转过头瞪了他们一眼。“我让你们说海克利语,不要说英语!”她一边嚼,一边含混不清地说:“地球生物盯着我们看是很自然的。在地球的历史上,科技和智力高等一些的种族拜访原始的野蛮人,也会有同样的事情发生,这一点很清楚。毫无疑问,他们把我们看作是‘神’。”然后,她女神一般地一把将波顿推了出去,扑向餐车又是一阵大嚼。
欧比耶趁此机会马上钻了进去,剩下桑迪一人等在乱哄哄、激烈争抢的人群外。桑迪并不介意等待,其实看到他们争抢食物的情景,他心里有点儿反感。在人类肉食动物饲养员的厨房里,一切大不相同,没有人对着食物又撕又咬的。海克利人吃饭时,为什么不能像他们那样举止斯文些呢?
还有一件事他想不通,而且是更严重的。他纳闷,他们精心策划的同地球人首次接触的计划怎么这么快就出问题了呢?地球人怎么这么快就发现登陆船了呢?
毕竟整个计划是由元老们亲自策划的。是他们决定登陆船着陆后先隐藏起来,拉桑德作为小队成员中的地球人,混入人类当中侦察情况,以确定海克利人同人类首次接触的安全。元老们当然不会制定一个执行不了的计划,这可能吗?
然而事实是,从一开始就出差错了,这说明元老们当初没把所有因素考虑在内。
这是不可能的。
海克利队员们亢奋的状态开始松懈下来,一个个两眼无神,歪歪斜斜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桑迪严肃地走向餐车,在剩饭里挑了几样,就下了飞船,在灿烂夺目的阳光下享用他的午餐。
他在船上只呆了几分钟光景,又来了一架更大的直升飞机,机身为白色,看上去很有气魄,旁边印着两个让人看不明白的字“国安”。直升机的螺旋桨还在转动,门就打开了,从里面跳出五六个新来的地球人。
桑迪爬上那块平坦的、被太阳晒得暖融融的岩石上吃他的午餐,看见他们向自己走来。扛着摄像机的人们,还有那些四处走动警戒的警察似乎都服从这些新来的人。“你好,华盛顿先生,”其中一人叫道,“我是汉密尔顿·博伊尔。”
桑迪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生怕把装有食物的托盘弄洒。他以标准的地球方式伸出手。“很高兴见到你,博伊尔先生。”他按照训练好的套路招呼道。
“很高兴认识你……”博伊尔话没说完便疼得呻吟起来,连忙把手抽回来,揉搓着。“你手劲很大嘛。”他惊讶地说。
“对不起,”桑迪赶紧道歉,对自己的行为有些懊恼,“我忘记自己比你们要强壮许多,这是飞船上1.4的重力环境培养出来的。你想……”他迟疑着,竭力回想怎样才是恰当的举止,在地球上请对方吃东西应该算是一种友好的姿态吧?“你想尝尝这个吗?”他递过去几块薄饼。
博伊尔拿起一块,仔细检查着。“现在不想,”他很怀疑地问,“这到底是什么?”
一个女人皱起了鼻子。桑迪不知出了什么事。“这肉是胡西克肉,”他解释道,用左手举起一块,“胡西克是一种肉用动物。你拿的薄饼是用磨碎的植物块茎做的,里面还掺着一些肉末,来自一种生活在水里的动物。我不知道你们管它叫什么,这种动物的肉几乎是固状的,有一层壳,没有骨头,看得见内脏……”
“你说的是不是虾?”一个地球人猜道。
“我不知道‘虾’是什么东西,”桑迪抱歉地说,“总而言之,薄饼通常由这些组成:磨碎的植物块茎的干粉加上含有蛋白质的东西。它们确实不错。你真的不想尝一下吗?”
那人似乎有点动心,又有点厌恶。他仔细嗅了嗅薄饼。
“我要是你,就不会吃。”一个女人说。
“它们闻起来是有点鱼腥味,”名叫博伊尔的人说,“华盛顿先生,你吃这些东西吗?”
“我一辈子吃的都是这些。”
那个女人笑了。“唔,你看起来身体够棒的。”她说,打量着他,“真有点吓人呢。”
桑迪心里挺高兴,他几乎能肯定这是一句溢美之词。显然他比任何一个地球人都要强壮许多——应该是比所有其他地球人——他几乎确信,在地球女性的眼里,这应该是可供挑选的生育优势。他乐滋滋地暗想不知什么时候能有机会试试。当然不是现在,他很清楚,一般来说,地球人是不当众交配的。不过快了!“什么?”他猛地从自己意乱神迷的遐想中惊醒问道。
“我在问,你们如何获得维生素?”一个女人重复道。
“维生素?”
“就是维持身体正常机能所需的化学物质,还有矿物质等等。”
“哦,这我可讲不清楚了,”桑迪抱歉地说,“你得去问波顿。一切都是由食品专家们安排好的,他们很清楚我们需要什么,并据此控制午餐吃什么,午餐包括了每个人一天所需要的全部营养。饼干牛奶里没有太多营养,它们只不过是你们所说的‘点心’。”接着,他又不得不解释什么是“饼干牛奶”。“我们通常一天吃六次‘饼干牛奶’,”他说,“不过在地球上,你们的一天要长些,也许我们得多吃几次了。我不知道午餐是否要做些相应的调整,他们的‘昏厥时间’一次还够不够……”
当然他又要解释什么是“昏厥时间”。博伊尔叹了口气,把手里一直握着的薄饼收了起来,裹在一块手帕里,塞进一只衣服口袋里。
“我可不可以保留这块薄饼,华盛顿先生?”他问,“我想我们的食品化学家们会很高兴研究一下的,还有你们的剩饭剩菜?”
“当然可以,如果还有剩的,”桑迪大方地说,“他们可能再过,让我想想……”他看看表,心里换算了一下海克利时间,“再过大约地球时间的47分钟就会出来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轰鸣声,桑迪停了下来。那个小个子、黑皮肤的女人扭头一看,对博伊尔说:“玛芝莉来了。”
“好。”汉密尔顿·博伊尔说,眼睛仍盯着桑迪。博伊尔是个瘦高的男人,桑迪不大会猜人类的年龄,仍能肯定他是在场地球人中最年长者之一。桑迪觉得他是个严肃的人,尽管他常常露出笑容。“华盛顿先生,我们将尽快与你的朋友们交谈一下。有一架垂直起降飞机就快到了,希望你们同意我们带你们去一个更舒适的地方。”
桑迪心里同时涌出了两个问题,不知先问哪个好。他略过了“什么是‘垂直起降飞机’?”这个问题,先问道:“博伊尔先生,我不明白你说的更舒适是什么意思,我们在这里已经很舒服了。”他不得不提高嗓门,因为一架飞机已出现在视线内,从空中向他们直冲过来。然后它突然停住,几乎定在了空中,推进器和副翼转动到新的位置,便徐徐降落在地面,喷气式发动机发出巨大的嚣叫声。这不是一架直升飞机,它的机翼和桑迪他们乘坐的登陆船几乎是一样的。
刺耳的发动机声音蓦地停了。“我是说去城市,”博伊尔试图劝服他,“这儿什么也没有,只有田地。我们想在一个文明点的地方好好招待你们。”
“这要问问波丽,”桑迪心不在焉地回答。垂直起降飞机的机身上同样印着“国安”的字样。门开了,一个个头很高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迈着坚定的步伐大踏步走到他们面前,上下打量着桑迪。
“哇,”她惊羡地说,“你块头真大。”
“你也是。”桑迪低声道,向上凝视着她。她的腰没有桑迪那么强壮结实,可个子比他高出一头半,和其他男人一样高。他不禁心驰神往了。这就是桑迪遇见玛芝莉·达普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