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出租车在一幢别墅大门前停下,司机提醒带好自己的东西。

“师傅,等我半个小时吧,我额外付车钱。”

“半个小时太久了吧。”司机端着个不情愿地样子要了个价,余芷觉得有点贵,但也认下了。

余芷先付了一半车钱,留下带来的菜篮子。

刚下车几步就劈面遇到一帮人从余家别墅大门里出来。

几个人男男女女,打扮的十分时髦十分讲究,但也看得出是一群为他人服务的人。因为每个人手上都抱着点东西,有图册,有布样这些,也个个都带着一块哑光的金色胸牌。

余芷目送几个人离开,才转回头。

正中午,颜色陈旧的别墅被阳光晒得懒洋洋的。

别墅建了有些年头,整体颜色显得陈旧,但单看它的高墙、冒出高墙的那些厚重的建筑就看得出这户人家曾经的辉煌,和此刻仍然不泛的殷实。

余芷进门,院子里正春暖花开着,有专人养护的庭院其实一年四季都是如此的。

她快步进了建筑的阴影里。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爸都好几天没有回家了,要是真遇上事去找了自家姑爷帮忙那也是合情合理的。你是知道的,家里现在困难,要是你能帮忙那你还能不帮吗?”

奶奶拍着余芷的手,一副愁苦样,一副家里的确困难的样子。

余芷骨子里就学不来刻薄,但听了这番话喉咙里也忍不住冷哼出一声。

家里的困难已经困难两年多了,但除了他们的脸,余芷丝毫没有看到这个家有半点困难人家该有的样子。

“余曼今天在家吗?”余芷不甘心地问。

“曼曼啊,在家的,她今年就要毕业了,学校去不去都是一样的。”

当然在家,余芷认得刚才出去的一群人,那是余曼喜欢的奢侈服装品牌,一年要来家里好几次,送样,量身定制。

“如果家里实在困难,就把房子卖了吧。”这种刻薄话余芷到最后还是没说出口,老太太一直念叨她活不久了,高血压,高血糖,三高搞得她一天只敢吃两顿,她这辈子是吃糠咽菜到死的命了。

没有见着想见的人,走的时候后妈午睡醒了。

“好歹你有今天,你爸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凡是多想着家里点。我们大人可以吃苦,但是曼曼呢,弟弟呢,他们身上可是有一半儿跟你一样的。”

“岁岁啊,”后母突然叫了余芷的小名。岁岁平安这是已故的母亲对她的爱与祝福。

余芷心里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那天你爸是去找过闻博延,但是他回来就生了很大的气。‘从他手上拿好处还不如去要饭!’这就是你爸的原话。”

后母握着余芷的手,忧伤的甚似真切,却没能真的打动余芷。

余芷眼底微动,想着闻博延应该没有继续“受损”这件事,想着昨天晚上的事。

后妈跟余芷说的功劳苦劳是什么?

余芷和闻博延原本是八杆子打不到一起的人,有了现在好好坏坏的羁绊的确是托了余父的功劳和苦劳。

从前的余家在江城也曾数一数二过,一个家庭的兴衰起落,有时候就全凭了一个人,余家就是如此。强势的老爷子病逝后,余家也就不行了。

余父没有管理企业的能力,倒有将家里成年的女儿塞进一个背景强大的人手里的机敏。

“你们结婚也有两年了,他们有没有人跟你提过生孩子的事?”

余芷恍然回神,摇头。

“岁岁别怪我多嘴,我最近听了些疯言疯语,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该跟你说说。”

后妈脸上的神情立刻变得忧伤,这忧伤一点不刻意,绝不是装腔作势,而是实实在在的有什么事快要大难临头。

余芷心里莫名的一紧,虽然说不上是什么事会让后妈忧伤,却又是关乎她的。

“白映秋的事你是知道的吧?”

这名字来得突然,但余芷的脸色立刻就变苍白了。

这个名字她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一刻,嘴唇上的水份便像是被抽干了。

余芷一向认为时间终将会把昨天的都留在昨天,但是这个名字她不知道会不会被留在昨天。

余芷干巴巴地回后妈,“我知道。”

余芷的脸色变得明显,后妈了然。

当初还有段时间后妈都因为这个姓白的名字不愿意出门打牌。人都说那两个才是天生一对儿,闻家公子不过是赌一时气,今后气消了,还得把跑了的人找回来。

余家女就是个给人填缝的,什么难听话,直戳脊梁骨的话都有。

“就是那个白映秋,从前差点跟闻博延结婚的那女人,说是要回来了。是为什么回来?那肯定是后悔了才要回来。”

余芷的脸色更难看了,后妈难得地照顾余芷的喜怒哀乐,赶紧补充:“那也不一定就是真事儿。你先别慌,这都说不准的事,也指不定是谁看不惯咱家好,瞎造谣呢。”

对后妈嘴里的好余芷脸色更暗,“这事你听谁说的?”

“那天玩牌的时候。人家也是听别人说的。这种事就是一个传一个,我就琢磨这可千万别是谁有心要传给我听的。”

跟闻家的关系,后妈和余芷的确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所以不得不真正的忧心。

后妈叶雁禾正说得上心,被余芷手上的电话给打断了。

余芷低下头,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

此时此刻俩人坐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余芷倒像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处听了什么极恐怖的故事,这通电话打来也将她吓得浑身的皮肤一紧。

似乎一些事即刻就要发生似的。

虽然在余家人,在叶雁禾看不到的地方余芷所处的那一间屋子早就千窗百孔了。

电话接通,是外边的司机打来的,因为半个小时已经过了,都超了快十分钟了。

余芷道歉挂了电话。

“管她回不回来的,你现在才是正经的闻太太,有结婚证,有法律保护。那就是你男人,你要看好,守住。有什么新情况你给我来通电话,有什么事儿商量着来,咱们是一家人。你从小没妈,我来的时候你才多大,在我眼里也是自己的孩子。有事儿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这一番动情的话余芷是很少听到的,不管真心假意,总归是动听的。

余芷点头走了,心里埋了两件事:

“从他手上拿好处还不如去要饭!”

“就是那个白映秋,从前差点跟闻博延结婚的那女人。”

一件让她松口气,也重生疑窦;而另一件可以将前面那件完全覆盖住,犹如天空塌陷,地上还能有什么要紧东西能存活。

余芷对下午的打算是将买菜安排在前,这样回家后就可以一门心思干下午的家务活。

闻博延昨晚换下的衣服还没有洗,衣柜也需要整理,但推开家门余芷才发现菜篮子还空空的,不得不又折返出门。

新鲜的蔬菜,经过严格抽查、价格昂贵的肉,滑过眼睛的东西一件件都夹缠了些东西。余芷转头还是拎了满满一菜篮子食材回家。

清瘦的人站在门厅里,门厅的感应灯亮了又暗了。

门厅能看到的是一扇落地窗,一个打扫得十分干净的客厅一角。即使是闭上眼睛,她也能找到沙发的位置,摸到落地窗边浅色窗帘下的五彩千年木。

她在这儿生活了两年多时间,边边脚脚的缝隙都是她跪在地上,一点点擦干净的。

很多时候她都当了这儿是家。

可她在这儿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呢?

余芷有了动静,门厅里的灯亮起,但人走开了。

菜拎进厨房,准备晚饭和洗衣服穿插着进行。

人在厨房与楼上的洗衣房中间辗转,腰上系着白底碎花的围裙。

卧室里整理衣柜的时间,那片地面粘了灰,她又将一双膝盖跪在了地上,伸手将最缝隙里掉落的灰尘也擦干净了。

翘起的屁股是个蜜桃的形状,衬着花边的围裙。人是消瘦的,身材却是不错的,这一点站在她身后的人最清楚。

分明有着多种资本的人倒选了一条最莫名其妙的路。

苦哈哈的。

像一个蹩脚的骗子,拿捏人的方式古怪又拙劣。

最后是靠了可怜博取到同情才达到了目的。

余芷认真擦着地,跪在地上的膝盖蹭得发红,绑起来的马尾温顺地搭在一侧脖子边,另一侧的脖子也被碎发缠着。

白嫩嫩的皮肤上,细软的发丝里隐约藏着一颗黑色小痣。那小痣像个温顺的小人,干净赤/裸地躺在一片温软里。

闻博延拉了拉脖子上的领带,转了脸,但喉咙里轻咳了一声,余芷才发觉身后有人。

她转回头,闻博延已经走开,西裤冷冷的长腿占了余芷大半的视线。男人将手上的外套和领带随手丢在衣帽间中央的手饰柜上,衬衫挺括的背脊对着她。

余芷失神片刻,回神,“你回来啦。”

“嗯。”

余芷抓着毛巾从地上爬起来,她一双腿都很白,只两个膝盖上红红的,很显眼,像被恨恨蹂躏过的花,可怜巴巴的带着折痕。

“饭好了,你先去洗洗手,我去摆饭。”

余芷埋着脸,敛着些情绪,捏着毛巾就往外走。

平常这个时候她通常是在厨房里收拾,今天因为出了一趟门,买菜那里又多耽搁了时间,所以这会儿了还在卧室里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