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纵然落魄,但只要给他一线机会,他就能翻盘。
陈嘉寻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正在车行帮忙。车行就是他上次卖摩托的那一家,王通这人奸猾,上次那辆改装暴.徒血赚了一笔不说,见陈嘉寻是个懂行的,直接把人忽悠到了店里。
陈嘉寻缺钱,王通开出的条件很丰厚,不用每天来,一周两三次,帮忙改装、修车和卖车,一个月保底八百加销售提成。
陈嘉寻过来帮忙前,和王通开了条件,他要先预支三万块钱。
可可的病保守估计需要三十万的费用,曹秀芳已经联系到了一个愿意资助可可医药费的爱心基金,但流程上还要一段时间,在这之前,治疗不能暂停,每一天都是花钱如流水。
王通彼时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他拍着陈嘉寻的肩膀笑道:“兄弟,我是做生意的,不是搞慈善的。”
他看一眼陈嘉寻,“你全身上下蹦跶不出仨钢镚,我预支你工钱,你转头跑了怎么办?”
当时店里刚好有人来看车,一个中年大叔,四十来岁,刚入这个门,不太懂但非常上头。接待他的销售领着人转了两圈,大叔皱着眉要走。
陈嘉寻将人喊住,“要不我帮您看看?无极300RR,应该挺适合您。”
不过短短二十分钟,大叔乐呵呵付了钱,王通净赚两千三。
王通叼着烟直乐,“行啊,兄弟,是个行家。成,我先给你预支三万块,回头你就过店里来。”
陈嘉寻:“除了保底和基本提成,单笔销售每超过五万元,我要分三个点。”
王通心里气得骂娘,面上却还是不显山不漏水,他赌陈嘉寻是个潜力股,能帮他的车行赚到大钱。
他十几岁就出来做生意,别的不行,看人还算准。他一直觉得陈嘉寻身上有股狠劲,别说同龄人,便是许多年长之人也比不上。
这样的人,纵然落魄,但只要给他一线机会,他就能翻盘。
陈嘉寻赶到医院的时候,可可刚刚上床。见他进来,小姑娘葡萄样的眼睛盛满笑,“嘉寻哥哥,你怎么来了!”
医院方才急着打电话,说孩子不见了,虽然后来护士站已经通知他人找到了,但亲眼看到小姑娘安安全全地躺在床上,陈嘉寻才放下心来。
他走到病床边,拉过椅子坐下,“嘉寻哥哥想可可了,想来看看可可。”
“真的吗?”
“嗯。”
方才在楼下的经历让小姑娘兴奋得睡不着,“嘉寻哥哥,你知道吗,我刚刚遇到一个漂亮姐姐!她和……”
可可蓦然想起曹秀芳的话,不可以在嘉寻哥哥面前提小七姐姐。
“她什么?”
“她……”小姑娘转着乌黑澄亮的眼睛,“她……她给了我一罐热乎乎的牛奶,说……说喝了甜甜的热牛奶,身体就不会,不舒服了……”
陈嘉寻转头,看到了放在床头的铁罐牛奶,红色的瓶身上印着个大大的笑脸。
一些泛黄的记忆跳出,女孩子穿白色棉布裙,弯着眼睛,将一罐旺仔牛奶放到他怀里。
“喝了甜甜的牛奶,阿寻的病就会好了。”
“阿寻,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嘉寻哥哥?”
陈嘉寻回神,“怎么了?”
“你可以给我讲个故事吗?”
“好,想听什么故事?”
“白雪公主!”
“嗯。”
翌日早读,岑音少见地趴在桌子上,施思宁跟她同桌大半年,知道原因,“不舒服啊?等下课间的时候,我去给你买瓶热牛奶。”
岑音不想说话,闷闷地应了声。
早读结束,后桌终于传来落座的响动声,岑音慢吞吞地转过身,将一叠试卷放在陈嘉寻桌上,“柯老师让我给你的。”
试卷是宁大附中的卷子,岑音之前也有一套。
陈嘉寻抬眼。
四目相对,一个眼底布着明显的红血丝,一个眼下乌青眸光迟滞。
“嗯。”
确定任务完成,岑音又慢吞吞地转回身,重新趴在桌子上。她想起柯振业今早给她这叠卷子时说的话:“多和陈嘉寻交流,不用在意学校里的那些传言。”
岑音没想到关于她和陈嘉寻的流言连柯振业都知道了,想多解释一句,柯振业又摇摇头,“你们都是好孩子,老师心里有数。陈嘉寻刚刚转学过来,关于他的事你应该也听说过一些,他情况是比较特殊,性格也有些孤僻,如果你想换组……”
“不用。”
极快的两个字,脱口而出的一瞬,连岑音自己都有些微怔。
她想起那天在宁北巷口接小孩子电话的陈嘉寻,他也不是完全孤僻,他其实也有很温和的一面。
柯振业讶异,继而释怀地笑笑,“那行,他语文成绩不算特别好,你有空的话,多帮帮他。”
眼下,岑音揉了揉小肚子,翻开自己的语文笔记本,她平时不太看,所有的知识点早就录进了脑子里,但这不妨碍她习惯性做笔记,且做得相当漂亮,字迹工整,图文并茂,还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标记和区分。
教室里闹闹哄哄,岑音转过身,陈嘉寻抬眼,薄白眼皮下一双湛黑的眼睛,清澈凌厉。
莫名的心虚一掠而过,想说的话被咽下,岑音把笔记本放在陈嘉寻桌上,“柯老师让我给你的,让你……有空多看看。”
既然老柯说他语文一般,多看看总没错吧。
陈嘉寻的视线在薄荷绿的本子上落下一瞬,柔软的绿色将女孩子的指甲衬得愈发莹润。
“嗯。”
又是一个低缓的单音节。
岑音默默转过身,心里在想:他性格好闷哦。
“音音。”施思宁快步走过来,“小超市的旺仔牛奶卖完了,我等下课间溜到学校外面去给你买。”
“不用了,我喝点热水就好。”
“确定可以?”
岑音点点头。
“要不给你买个别的牛奶?”
“没关系,不用。”
她生理期不舒服的时候就想喝旺仔牛奶,其他的都替代不了。
施思宁坐下大口喝水,“我发现你还挺专情的。唉,你以后谈恋爱是不是也能爱个十年八年的。就那种,嗳,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哦,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有的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岑音沉默一瞬,闷闷地接了句话:“旺仔就是……很好喝啊。”
施思宁愣了下,旋即笑眯眯打趣她,“好好好,好喝,你家旺仔最好喝了。你真是,怎么还护上了。”
岑音:“……”
没有了最爱的热牛奶,岑音的这个生理期过得很艰难,她连午饭都没去吃,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觉。
一觉醒来,教室里很空,只三两个同学趴在桌上睡觉。岑音揉揉眼睛,起身去卫生间,小腹猛然坠痛,她难受地拧起眉。
好想喝热乎乎的牛奶啊。
岑音从来没想过,许愿居然会这么灵——等她再回到教室的时候,桌上明晃晃一罐牛奶,还是她最喜欢的旺仔。
施思宁同学果然还是非常靠谱的。
触手温热,岑音迫不及待地拉开拉环,甜软瞬间溢满口腔,一股暖融融的热意在五脏六腑散开。
岑音想,她今天的命就是这瓶热牛奶给的。
不多时,午餐结束,有同学陆陆续续回到教室,施思宁进来的晚,献宝一样往岑音桌上放了瓶牛奶,“拿好,不谢。”
岑音看着施思宁放下的牛奶,眨了眨眼。
“怎么了?傻啦?是不是被我感动得……”施思宁也看到了岑音桌上另一罐牛奶。
一罐已经被拉开拉环的牛奶。
岑音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个,不是你买的?”
施思宁摇头。
岑音:“……”
旋即,就是施思宁要命的一嗓子,“卧槽,是不是哪个暗恋你的大帅哥!”
全班:……?
岑音茫然,视线不偏不倚,和刚刚走进来的陈嘉寻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