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英这才向番僧喝问道:“适才外面来人比武,胜负如何?”
番僧情知凤英身手了得,不说实话,徒增痛苦,悻悻然道:“今日一场比武,我方天龙大师原可胜那秀才,忽然多了一年轻人插手,此人竟身具密宗功夫,功力与天龙大师不相伯仲,两人相持许久,都已受了内伤,直到后来,红云国师赶去,才将那年轻人及其余三人击伤退走,但天龙大师内伤甚重,红云国师正为他疗治,无暇来此,才命我前来一看你们的情况,不料被你所乘。”
凤英一听侠青受伤,芳心大急,不顾番僧,扯了珠儿,往外便闯。
暗室之外,便是一座禅房,穿越禅房,已是置身寺院中。
凤英闻知红云魔僧正为天龙喇嘛行功疗伤,一时半刻也必然难抽身到此阻挡,心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一手挽住珠儿疾往院外奔去。
珠儿在凤英一拖之下,只觉身子如被人托起,凌空而行一般,身不由主地随以向前奔去。
凤英也自在讶异,她不知何以自己功力突然如此剧增,此刻凭内家真力,挽带珠儿而行竟是十分迅快,毫不吃力。
想来不禁又归功于穆勒和卓木所配制的“琥珀琼桨”的灵效,心中又惊又喜。
只觉奔行如风,片刻间不但出了禅寺之外,且已奔越过一座山头。
回顾那禅寺中无人追来,心情一宽,足下却不愿稍歇,仍是继续疾奔。
珠儿信赖凤英功夫,虽惊不骇,而且她丝毫不须用力,一些儿也不觉困疲,反倒感到十分新鲜、出奇、有趣。
凤英目光四下搜索,看看有无敌踪,忽见山坡下一棵大树旁,有一个鹑衣百结的瘦削中年乞丐,正与从树上探出半条身子的巨蛇相斗。
凤英颇知一些奇蛇异兽的来历,她一见此蛇大吃一惊,原来那是一条又细又长的墨黑活蛇,头如三角铲形,口中红信舌吐,蕴有奇毒,这是只大云贵苗疆的瘴疠之区偶有生长的“乌铲线蛇”,这一种极其难制的异种毒蛇,怎会在京师近郊出现?
凤英不觉心中惊疑,断定这“乌铲线蛇”必是有人在故意施于此,以陷害别人的。
再者那中年乞丐颇有一身功夫,俗传叫花子弄蛇,但此丐非仅弄蛇之能而已,轻功、内力均有相当的造诣。
只见那中年乞丐严然如临大敌,手中一根青竹杖使出穷家帮“伏蛇杖法”,稳如泰山,动若脱兔,称得变化万方。
那“乌铲线蛇”也直如受过武功训练,蛇头一甩,宛如武学中的鞭招“虹射经天”,向中年乞丐左肩斜砸而下。
中年乞丐以静制动,以稳制躁,只把双目视定蛇头,不轻易出杖。
果然,此蛇阴险异常,一到中途,三角铲形的蛇头,突然向左右一摆,全身右移三尺,电疾风飘一般,蛇信舌吐,毒牙森列的向中年乞丐右肘咬到。
珠儿看得惊心怵目,将头倚向凤英身旁,几是不敢卒视。
凤英却在心中暗赞这中年乞丐果真是个伏蛇能手,尚非常于此道之人,一见“乌铲线蛇”那类似“虹射经天”的一招甩来,必然挺杖左接,绝想不到此蛇尚懂得卖弄玄虚而在中途变向,右半身岂非全无防御,毒蛇只一上身,再好的武功,也无命在!
但此中年乞丐似是此道能手,智珠在握,他始终以头作为注意目的,见蛇头向右一摆,知它必然变向来袭,手中青竹杖,握住杖尾,单臂凝功,“魁星点元”,照准那飞噬而来的三角蛇头,用力点去。
这一手用得恰是克制此蛇的极好手法。
那“乌铲线蛇”真个通灵,突然头骨一挺,竟从空中倒卷一个圆圈,避过中年乞丐一招“魁星点元”,二度一屈一伸,仍再向中年乞丐右肘原处,带着一片腥风,电疾噬到。
中年乞丐一杖点空,便知不妙,但他功力也有相当火候,见危不乱,手随竹杖上滑,抄住中腰,改用杖尾横敲二度噬来的“乌铲线蛇”七寸要害。
他变招如此灵妙,又引得凤英心中暗自一声喝采赞赏。
蛇头不能容人点打,七寸要害,当然更禁不得内家真力硬击,那“乌铲线蛇”竟似懂得这些,蛇身一挫,猛一个大旋舞,霎时卷起一片蛇影,和弥漫腥风,把个中年乞丐,笼罩在内。
凤英益发认定这条“乌铲线蛇”不但是有人故意施放于此,而且还是经过相当训练的。
她不禁疑心这“乌铲线蛇”的主人是否潜伏附近窥伺,妙目四下里一阵搜索,却看不出视界内有何异状。
那中年乞丐一时竟被“乌铲线蛇”困住,奇险迭经,生死呼吸。
不过,中年乞丐也抓住一项要领,就是用青竹杖贯注足内家真力,向蛇头或七寸要害猛击,手法又稳又准,狠辣无比。
那“乌铲线蛇”虽是凶焰大发,却真个也不敢迫近中年乞丐身边。
忽地,中年乞丐背后“嗖”地一声,突然一条小小的触角青蛇,不知从何处飞来,陡往中年乞丐右臂后上方飞噬咬去。
凤英电出自意外,而且两相距过远,不及救助,只见那条触角青蛇生生咬住中年乞丐的左手肘上方之处。
中年乞丐微觉微微一痛一麻,知道不妙,赶紧先行提气闭断右臂能往藏腑血及脉,然后以左手二指,钳住青蛇七寸,微运功力,青蛇立时松口,但整条右臂业已麻木酥酥的毫无知觉。
而那“乌铲线蛇”,又岂肯放过这大好机会,早又飞射而来,直向中年乞丐齐胸噬来。
中年乞丐右臂中了蛇毒,加以真气闭穴业已完全麻痹。
下能动转,只剩一支左手,又扣住触角蛇七寸,不敢移松,实无法再腾出手来应付这猛袭过来的“乌铲线蛇”。
他自分必无幸理,情知自己这条性命,今天要交代在这西山之上。
忽见那“乌铲线蛇”如受电击,骤然一阵痉挛蜷缩,向左方甩落数丈之远,同进自己右臂被触角青蛇啮伤之处,突有一个凉冷的圆球而过,登时一股清凉之流沿血脉流转,全身知觉便已恢复,那种麻痹感觉不再存在,右臂伤口也不痛疼。
也就在同一刹那间,左肘被一人自后一拍,手指所钳的那条独角青蛇冲天甩起数丈之高,随即也如适才那“乌铲线蛇”一般,遂渐痉挛蜷缩,冉冉下坠。
中年乞丐惊喜地回顾,才见自己身后二尺之处,亭亭玉立两个美姑娘,一个较高而年纪较长,一个较矮而年轻,正是凤英和珠儿。
原来,凤英见中年乞丐已连遭“独角青蛇”所噬,忙急挽着珠儿从山头飞坠,百忙中她以“弹指神功”先击中“乌铲线蛇”及“独角青蛇”的七寸,令其蜷缩而死。
同时,凤英又迅即取出穆勒和卓木所赠的可澜明珠,为中年乞丐疗治青蛇咬伤之处的剧毒,三般动作,只在一刹那间同时完成。
中年乞丐自知今天这条命系受凤英之赐,硬从鬼门关抢了回来,十分感激,忙躬身稽首,行丐帮中最敬大礼向凤英致谢,口称:“丐帮三十一代弟子瘦丐常力感谢恩人再造大德。”
凤英却突抬头朝向一棵极高的古木梢头喝道:“何方之人?躲在树顶驱役毒物害人,算得是什么英雄,还不快现身出来!”
瘦丐常力和珠儿随即仰头望去,只见那古木近梢的极细枝条之上,现出坐着一人。
枝条迎着山风,上下左右,不停地摇摆,那人身形,却如钉在其上一般,毫不摇晃,稳当已极。
瘦丐常力也是内行,看出此人不但内家真气精纯,就是这手轻功,也足以惊世骇俗。
那人一阵露天狂笑说道:“无知小辈!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伸手伤‘乌铲线蛇’及‘独角青蛇’,阻我杀此花子,犯我规例,死不容忍,还敢向我呼唤叫阵。我看你们不必妄自张致,还是乖乖等死的好,须知这种机缘,太以难得,死在我‘毒中之毒’手下之人,多少是算有点福分的呢!”
跟着便是一阵森森阴笑,宛若一缕游丝,飘扬空际,但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慑人力量,听来令人心神皆悸,毫发齐竖。
而且此人笑声极长,好似从不换气。并还飘忽不定,忽似在东,忽似在西,忽似就在近身林木梢头,忽似远在数十丈外。
瘦丐常力一听“毒中之毒”一名,骤然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脸色惨变。
凤英也自心中一慑,她闻知这自名“毒中之毒”的夏侯蛰,是一个秉性凶毒,残忍阴险的怪人,除了有一身奇高的武功不算,更能役使天下一切奇毒虫豸,武林正邪黑白各道,遇到此人,莫不避若蛇蝎,一丝也不沾惹,对他十分忌惮。
今日骤逢这上魔头,凤英也自心中踌躇,她不确知穆勒和卓木所赠的可澜珠,是否能抵御“毒中之毒”夏侯蛰老魔的一切毒物。
但她此刻岂会向敌人示怯,冷笑一声道:“倚毒物害人,算不了什么本事,你还不下来,难道要我们接你不成?”
话随手起,弹指一丝罡风,遥向高踞树梢上的毒中之毒夏侯蛰射去。
毒中之毒侯蛰适才见过凤英的身手,不敢轻忽,立时所坐枝条突然往上一弹,一条矮瘦人影,便自轻飘飘的当空飞落。
这以毒中之毒害人绰号扬名江湖道上的魔君,相貌却生得白皙,甚至可说是有几分儒者之气,迥乎与他那绰号不大相称。
只是面色冷峻,如罩寒霜,而且微露诡谲之色,眼透凶光。
凤英心知若容魔君放出毒物来,即或自己仗有可澜珠护身,不怕受毒,但一旁的珠儿和瘦丐常力,就禁受不起那些剧毒虫豸的侵袭了。
她心中一决,要先发制人,右擘倏然探,绵掌劲风向毒中之毒夏侯蛰当胸拂去,要迫得他不及挪出手去弄那些毒物。
毒中之毒夏侯蛰斜退一步,阴冷冷厉笑道:“无知丫头,你空使一切功夫,也难逃一死!”
倏地袖袂一扬,抖出如笔直,向凤英“天突穴”点来,但未点到,那袖袂陡地散成数缕。顿然将凤英身上重要穴道罩住,变招之速,快逾电闪。
凤英心惊这毒中之毒夏侯蛰非仅倚毒成名,武功却也十分了得,百忙之中“嗖”地拔出“血胆神剑”,迎向夏侯蛰那散袭过来的袖袂。
毒中之毒夏侯蛰一见剑,微微一怔,跟着尖声冷笑道:“好得很!这柄剑想必就是欧冶老道所炼的‘血胆神剑’,你正好送来与我使用!”
凤英心中不觉一讶,她料不到欧冶道人的“血胆神剑”竟如此出名。
当下,凤英不敢迟慢,致令夏侯蛰有机会施发毒物,霍地剑掌齐施,身形未动,却眨眼间已到毒中之毒夏侯蛰身后。
但见左右飞花,右手血胆神剑掠肘钻心,左手“弹指罡风”迳点魔君“气海俞穴”。
毒中之毒夏侯蛰倒也身形奇快,突然间一身黑袍化作了一缕黑烟,但见黑烟滚滚,眨眼间已闪出凤英剑指交纤织的网罗之外。
凤英紧迫不舍,长剑如虹,又是一片寒涛向夏侯蛰当头罩下,不给他半点儿空隙,去动他那毒中之毒的虫豸之物。
毒中之毒夏侯蛰被迫得手忙脚乱,左闪右避,全然无还手之力。
不过,他脸上毫无惊急之状,反而越是冷焰陡射,渐露得意之状。
凤英看了个分明,心中惊疑凛然,却莫测这魔君将有什么诡诈技俩,益发不敢缓手,剑起狂飒,将夏侯蛰四周裹得密下通风。
毒中之毒夏侯蛰突于百忙中厉声叱道:“丫头,你死在眼前,还不停手!”
凤英只道他诈延宕时间,不加理睬,仍然挥剑狂攻。
夏侯蛰魔君嘿嘿冷笑道:“你莫不信,且自低头一看就明习了!”
凤英百忙中一瞥地下,脸色顿变,原来自己脚下方圆两丈之内,草尽枯黄,其中有许多细小的虫子徐徐蠕动,漫布如沙?
瘦丐常力早在夏侯蛰发话之时,便已发觉,忙即抱着珠儿向后倒纵十数丈外避过,幸未波及。他立时发话向凤英示警,为时已晚。
凤英迅即冲天一拔,飞出那虫子圈外落地。
毒中之毒夏侯蛰却得意遥向凤英指划道:“丫头,我这‘芥米蚁’早已侵入你身体之中,只消再过半盏茶时刻,你就将横尸当地,还不向我叩头乞命,让我给你解药服下!”
凤英疑惑向夏侯蛰打量,不知他如何将这些“芥米毒蚁”
发出。
毒中之毒夏侯蛰察知凤英之意,得意地一抬腿,道:“你看,我这靴底是特制的,只要我在闪身盘旋之顷,蹬开了鞋上的机括,‘芥米毒蚁’便自会散遍方圆两丈之地,侵入敌人身体。”
凤英一时骇然呆住了,不知所措,毒中之毒夏侯蛰催迫道:“丫头,你若还不知天高地厚,不向我讨饶乞求解药,我只悄再数三下,你就悔之莫及矣!”
凤英毅然端立,运功一试,身体内全无异状,不禁疑心夏侯蛰使用诈语。
毒中之毒夏侯蛰见凤英并不求饶,脸色突转凄厉,喝道:“丫头,听我数来!”
他口中果然以枭鸣之音,数着一……二……
数至三时,他声调突转高而凄厉,狂惊朗笑,指着凤英道:“倒也!倒也!”
凤英全然不感有异,中道夏侯蛰使诈取巧,手中血胆神剑一发,问夏侯蛰齐头削去,清叱道:“老毒物,你耍些什么诡计诳人。”把个毒中之毒夏侯蛰唬得三魂出窍,七魄离体,不知何以自己这百发百灵,害人无计的“芥米毒蚁”,为何对凤英丝毫无碍。
剑去临头,夏侯蛰顾命要紧,一低头,缩项挫腰,阴煞人地从血胆神剑剑锋钻下逃走,却仍被削落几许头皮上的毛发。
毒中之毒夏侯蛰这一激怒,如逆鳞之龙,非同小可,原先些许儒者之气,一扫而空,脸现无匹狞恶,飞身倒纵丈许之外,遥指凤英喝道:“丫头,惹我毒中之毒者,无人能得好死,我如今让你死得奇惨无比!”
凤英见夏侯蛰神色如此激动,才知老魔“芥米毒蚁”之说,并非恫吓之词。
稍稍一想,立时记起穆勒和卓木所赠之“可澜珠”,心料必是此物能使毒虫辟易,不觉胆气更壮,一时逞强,倒要看看老魔还有什么毒物可以驱役。
毒中之毒夏侯蛰身手绝快,伸手在宽袍左侧一个特制夹袋中,一掏一甩,立时一条二尺余长,双螯如锯,皮甲泛光的奇形巨蜴,飞落地上。
那巨蜴神态狰狞异常,出袋以后,一对碧绿凶睛,寒光炯炯,不停地流转,双螯高扬作攫人之状,似欲择人而噬。
毒中之毒夏侯蛰撮一口哨,那巨蜴立即前足拄地,蜴尾翘竖,觑定凤英,寂然不动。
凤英见此巨蜴,虽惊不惧,反而诧笑道:“老毒物,你倒真会搜罗这些怪物!”
夏侯蛰狂笑说道:“丫头,你太无知,敢轻看我这巨蜴,要知这巨蜴之尾,十年才长半寸,所以它虽尾长半尺,寿过百年,其毒至剧。”
凤英冷叱道:“区区一地毒蜴算得什么,待我杀给你看!”
说完,即时引剑去斩那支剧毒巨蜴。
却忽地被身后一声极为难听的怪啼声引住,反身一望,不知何时,身后树上竟现一条颜色花纹与枯木完全一致的奇形怪蛇。
若非凤英存心循声搜寻,真倒难以发觉。
这条酷似枯木的怪蛇,名叫“枯木腹蛇”,奇毒无比,人被噬中,并不觉有何痛苦,但至多顿饭工夫,四肢微麻,便即无药可救。
未容凤英出手斩蛇,左右两边同时又出现两个怪物。
左边一个半人高的硕大无朋的巨嘴蛤蟆,口中不断吐着尺长红信。
右边一个风车般大的乌黑蜘蛛,多足箕张,对着凤英跃跃欲扑。
毒中之毒夏侯蛰“桀桀”一阵狞笑道:“丫头,你如今陷在我这‘五毒奇阵’中,还有何活路,莫若早早引剑自刎,免遭五毒噬体之苦。”
凤英虽见四外全是些罕见的奇毒怪物,却仍从容不迫,目光四周…一看,向夏侯蛰道:“你说是‘五毒奇阵’?为何在这里我只看到四种毒物?”
夏侯蛰阴阴一笑道:“丫头,你倒还有几分见识,我这‘五毒奇阵’,已现四毒,便是这‘刀尾神蜴’、‘枯木蝮蛇’、‘喷雾蛤蟆’和‘乌甲毒蛛’,那另一毒嘛,你且看来!”
说完随手一抖,立现一条三尺有余的红头百足蜈蚣,狞笑道:“再加上这条‘赤冠天蜈’,岂不正好是:蛇、蜴、蜘蛛、蜈蚣、蛤蟆五毒之数。”
凤英虽然胆气豪壮,不逊男儿,但面对这些奇形毒物,鼻嗅恶浊腥风,不禁柳眉双蹙。
夏侯蛰只道凤英心生惧怯,不禁得意的笑道:“丫头你若自悔孟浪,向我请罪,我倒还可以饶你一命!”
凤英冷笑一声,道:“几条虫豸,算得了什么?我先杀掉这个丑恶的蛤蟆!”
随手剑起,白虹一驰,向那“喷雾蛤蟆”刺去,原是懒洋洋的匍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那头“唢雾蛤蟆”,突地蠢重的巨头一抬,阔腮张处,又几乎胀大十倍,粗壮的蟆蝮,猛吸再鼓,“嘶”地一声,一蓬奇腥无比的银白光雾,便自口中怒喷而出。
这种“喷雾蝓蟆”本身已自奇毒无比,日常更是喜以各种毒虫及毒笥强烈的同类为粮,吃下以后,所有毒液完全化为一种银白浓桨,凝在腹内特具的肉囊之内,随时可以喷出化为毒物伤敌。
漫说以凤英这等距离,便连远在十数丈外的瘦丐常力和珠儿也觉得头脑昏眩,恶心欲呕,常力赶紧取出丹药,塞入珠儿口中,也自服一粒。
凤英原先听得“喷雾蛤蟆”之名,便提防在心,见毒雾才出蟆口,忙将剑交左手倒持,右手虚空微扬,发出一股“无极柔罡”,包没毒雾,不令飞散,然后提足真气忙往回一招,“喷雾蛤蟆”猛然一声怪啼?身体微震,所喷一蓬毒雾,已被凤英右手所发“无极柔罡”裹住,复一运劲,投入地土深处。
凤英方待就势挥剑斩蟆,背后腥风飒然,夏侯蛰于中“赤冠天蜈”的三四尺长蜈蚣,已向肩头砸倒。
凤英何等功力,耳目身法,均已灵敏到了极处,听出身后腥风,共分两路,奔肩头的风声劲急,而奔足下的,却是极其轻微“嗖”的一响。
凤英心知毒中之毒夏侯蛰老魔阴险多诈,不太深信他的攻势。
当下,一反常规,竟避轻就重,右手引回长剑,双足微点,迎向劈面打来的“赤冠天蜈”飞舞蜈影。
那知她这一举反常却作得极对,凤英身才飘空,足下电也似地窜过一条蝙斓彩影,正是那在旁眈视已久的“刀尾神蜴”。
若非凤英这一提足,早被那神蜴剧毒的刀尾钩上一记。
夏侯蛰则以为凤英是为躲那“刀尾神蜴”,才纵身凌空,不由得意冷笑,手攫蜈尾,微加劲力,用作兵刃的那条“赤冠天蜈”,便即毒吻箕张,一口向凤英的左边香肩上螫去。
这一来外表得计,其实却大为失着。
凤英身怀专解百毒的稀世珍宝“可澜珠”,那条“赤冠禾蜈”也是通灵之物,一近凤英便知对方身怀克制自己之物,有点畏缩不前。
但禁不起夏侯蛰手攒蜈尾加劲催促,“赤冠天蜈”才勉强奋勇咬去。
凤英却早防御在心,回手弹指,射向“赤冠天蜈”的七寸要害,右的长剑直向夏侯蛰胸前点去。
毒中之毒夏侯蛰一见凤英剑尖尚未点到,锐风先以袭人,又加左手弹指罡风厉害,怕“赤冠天蜈”受损,足跟用力,后退丈许。
口中却唿哨一声,凤英已觉两股威力极强的腥毒狂飒,业已自身后分左右掠至。
原来,那“枯木蝮蛇”与“乌甲毒蛛”受夏侯蛰哨音催动,双双袭到。
凤英虽仗“可澜珠”在身,对这干毒物,仍不敢大意,遂在那一蛇一蛛腥风将到未到之承,倏然向左闪出,但立即倒身,右手血胆神剑,幻起一天剑影锋芒,向两支毒物逆攻而至。
那“枯木蝮蛇”与“乌甲毒蛛”休看仅是两支剧毒巨虫而已,其实至为通灵,对于凤英手中这一柄纯刚之气的血胆神剑,顾忌甚大,不敢轻易招惹。
漫天剑影飞到之时,一蛇一蛛双双出声怒鸣,极不情愿地跃退丈许。
凤英犹未收回剑势,突然背后又起一股强烈腥风,又是那前次偷袭未的“刀尾神蜴”,心有未甘,再度攻袭而来。
凤英一见夏侯蛰居然将这些毒物训练得宛通人意,一时五毒夹攻,心中不由一凛,忙向旁边一闪,又让过“刀尾神蜴”
的一袭。
她抱擒贼擒王之旨,手中血胆神剑虚向夏侯蛰一指,夏侯蛰忙不迭地闪开。
凤英先机在握,威势大盛,主动抢攻,左手一晃,弹指罡风射向正欲扑来的“喷雾蛤蟆”,右手血胆神剑又向一旁三尺的“乌甲毒蛛”点去。
指风剑影,宛如寒涛掠地,狂飒卷空,逼得巨蟆、毒蛛二度闪避,不敢冲上。
就在巨蟆、青蛛闪招避剑的刹那之间,凤英不声不响,连指带剑,一齐回身,照准毒中之毒夏侯蛰破空怒啸,狂扫而至,夏侯蛰的“五毒奇阵”曾困住多少高手,今日竟在凤英手中几频崩溃,他心怒如狂,一边躲过凤英右剑左指的连环进击,一边凄厉呼啸,号令其余四毒联合进袭。
于是,那四条巨毒怪物“刀尾神蜴”、“喷雾蛄蚁”、“枯木蝮蛇”和“乌甲毒蛛”在主人怒催之下,舍死忘生,拼力台击。
一时腥风毒飒,宛如海啸山崩,挟着大片沙走石,猛向凤英袭去。
凤英左手五指提足真力,弹指罡风劲拂,“枯木蝮蛇”与“乌甲毒蛛”登时均被拂中,怪鸣连声,蜷缩而退。
再反手一剑,血胆神阳刚之芒突增,那至阴剧毒的“刀尾神蝎”,竟腰斩两断,流满遍地腥臭绿血,令人见而生呕。
毒中之毒夏侯蛰一见风头不对,若再硬拼下去,自己这多年的心血所训练的几支罕见毒物必将无一幸免。
急忙连声凄哨,喝退群毒,自己也厉声呼叫道:“丫头,今日让你暂时得意,稍过些时日再会,尝尝我夏侯蛰万毒啮心的厉害!”
活声才落,人已接连几个纵跃,便向山下飞遁而逃,眨阳间无影无踪。
凤英虽恶他搬弄毒物害人,此刻自身也仍未离西山,只怕红云喇嘛追来,便虽脱身,遂不愿追截夏侯蛰,回转身来往珠儿与瘦丐常力所立之处落去。
珠儿见一场人与毒物之斗,唬得花容失色,心惊胆裂,一见凤英安然回来,不禁抚胸招呼道:“姊姊,你真是本领太高了,这恶人弄出这引许多毒物,看都看得我怕死了!”
凤英惟恐红云喇嘛追来,忙挽着珠儿,并催瘦丐常力一齐迅速离了西山。
时距凤英上西山来,又过了一夜,乃是翌晨辰牌时分,离了西山,凤英便带珠儿和瘦丐常力到了她常与侠青约会的林中。
她此时难决是否返家,所以进入林中略略歇息,并问明珠儿住所,想先送她回尼庵后,或许能见到锦袍秀才及千金花子等人,而能略问出侠青的下落。
那知珠儿是被锦袍秀才乘夜寄往一个尼庵,又在夜中被天龙喇嘛遣人劫出,根本不知那尼庵座落何方,无从找起。
凤英颓然一叹,只得先向瘦丐常力问及他如何与毒中之毒夏侯蛰结仇的。
瘦丐常力恭谨地道出结过有缘故。
原来,瘦丐常力与毒中之毒夏侯蛰并无冤仇,而是毒中之毒夏侯蛰在未发迹成名之前,原是湖南地带一名无赖。
那时的夏侯蛰既不会驱役毒物,武功也平常得很,不过仪仗两臂有几分力气,和会几套花拳绣腿而已,偏是心狠手辣,倒先已有了七八分。一向恃强凌弱惯了,不合一日有眼不识泰山,竟把一个丐帮的长老当作年老力衰的平常花子,大加侮弄。
这丐帮长老先还略为隐忍,后见夏侯蛰其人,实太可恶,乃显出身手,薄予责惩。
从此,种下了夏侯蛰仇恨丐帮中人之因,其后他学成武功,训练许多毒物,成为毒中之毒以后,就专与丐帮中人为难,丐帮中人遭他毒手者不少,因此丐帮也将夏侯蛰列为丐帮中公敌。
丐帮弟子遍天下,耳目众多,近来侦得毒中之毒夏侯蛰已北上到京师城来,瘦丐常力是奉命在京师附近注意夏侯蛰行踪诸人之一。
这日夜半,瘦丐常力就发现毒中之毒夏侯蛰行踪,潜缀在后,原拟查明夏侯蛰落脚处,即向京师总坛禀告。
那知直跟到清晨,反被毒中之毒夏侯蛰诱到西山,原来夏侯蛰功力高过瘦丐常力,他故作不知,将瘦丐常力诱至西山僻处,自己忽然一纵身,立即失去踪影。
瘦丐常力一见夏侯蛰忽然隐去,便知要糟,还未及决定是继续搜索,还是抽身回报总坛,已吃夏侯蛰的“乌铲线蛇”
困住。
若非凤英及时出救,瘦丐常力已在“乌铲线蛇”及“独角青蛇”双双交袭下,送了性命。
凤英听瘦丐常力叙述经过,不禁诧然道:“近日也真奇怪,竟有许多武林正邪各派高手,不谋而合,聚向京师来了。”
瘦丐常力见凤英是个侠义中人,又对自己也有救命之恩,乃讲出实情道:“女侠不知,这并非不谋而合,这些人聚于京师,都有一个缘故。”
凤英讶然道:“莫非京师有何大事,就要发生?”
瘦丐常力不慌不忙地说出其中缘故来,听得凤英又惊又喜。
据瘦丐常力所知,武林中有一传说,明初有一个武林奇人,名唤舒啸生,其人有过人天赋,每见别人比武,只要他一过目,双方所出一招一式,他都能分毫不爽的记在心头。
此人偏又嗜武若狂,穷一生功夫,每逢武林中著名比武,剧战,他都或明或暗找机会且在一旁观摩,而于事后将所有招式分类绘图详记。
尤为难得的,连一切暗器、兵刃、阵位的细节,他都详为记载。
到他晚年之时,方始为人发觉,他已几将天下武林奇技异学偏都录下,武林人物得此一书,等于同时拜过数百名师,一时武林人物慕之若狂。
但这舒啸生为人甚工心计,又善奇巧之技,他竟将此书画埋置于辽东长白山颠天池附近的山腹洞穴之中。
彼时,连大明永乐皇帝都风闻此事,永乐帝乃一世枭雄之主,他本人白幼也曾从师学武,他能由一方藩王,攫夺大宝之位,得力于武林人士甚多。
永乐帝为此书,遣出锦衣卫多人,终将舒啸生擒入东厂秘牢,百般酷刑追问,直将舒啸生折磨至死,未得舒啸生招供“水晶秘录”埋藏确位,事后,虽曾屡派人往长白山颠,几将小头遂尺遂寸踏遍,也无法在那无丝毫痕迹的山腹洞穴,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所望全告落空,又白白送了舒啸生一条性命。
后来有一个野心奇大、心思缜密的锦衣卫士,他不信舒啸生肯将一生心血所积的“水晶秘录”,任其永弃于山腹洞穴之中。
于是,这锦衣卫士穷数年之力,将舒啸生死前囚居之室。
细加检视,终于发现舒啸生刻在囚室极其隐僻角落上,仅如一粒瓜子般大的“水晶秘录”埋藏位置图。
锦衣卫士深知永乐皇帝阴险刻毒,惟恐自己将此位置图献上,反招杀之祸。
但他又不舍任此一代奇书,永沉地下,遂将那“水晶秘录”埋藏位置复绘于自己臂上,而将囚室所刻磨去。
不久,这锦衣卫士酒后自泄秘密,内传于外,他自知终将为武林人物追遂目的,乃将那“水晶秘录”埋藏位置图,又复绘在一个年轻孩子臂上,却把自己臂上绘有地图部分的表皮削去,他后来虽然惨死于一群野心客的严刑之下,“水晶秘录”埋藏位置图的下落仍然成迷。
如此,辗转相传,到近代又传出此“水晶秘录”埋藏位置图在一个介乎正邪之间的武林异人臂上,但此人行踪飘忽不定,间常一两个武林高手均非其敌,对面而过,不敢招惹。
待能集合多人时,这武林异人又失去踪迹,历十余年后,在数月前才有人发现这武林异人病危,困于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客栈中。
一批野心勃勃的武林客,闻风群聚,一齐搜查,发觉那武林异人臂上表皮业已削去。
这干人狂怒之下,一场酷刑诘问,那武林异人病危中熬刑不过,才透露他已将那“水晶秘录”埋藏位置图于十年前转绘在一个女童臂上。
那时,也是因缘际合,这武林异人无意中助一个武林同道为那女童治病,却乘那武林同道外出配药,女童昏迷不醒之际,将这幅“水晶秘录”埋藏位置图复绘在女童臂上。
此事,除他自己外,原无一人知情,就是那女童自己发觉臂上图痕,也不过当作是突然长大来而无法去除的痣而已。
这一消息,不胫而走,未几竟传遍天下,于是各地高手群向京师聚集,要查出那女童的下落。
瘦丐常力将这一段事情,原原本本地向凤英、珠儿道出。
珠儿听来似乎颇为注意,不禁脱口道:“花子叔叔,你可知道那女童到现在,究该有多大了?”
瘦丐常力想了想忽然笑道:“珠姑娘莫怪小的胡言,那武林异人所说的女童,算起来,如今正该是和姑娘相仿的年纪。”
凤英只当珠儿是好奇之问,而瘦丐常力正是戏谑之答,未加理会。
她心中却正惊喜于这一传说,因为凤英之师江湘散人向欧冶道人交换血胆神剑,便是为了要使用这柄纯阳之剑,去掘开长白山颠那万年冰雪,找舒啸生这“水晶秘录”之用。
江湘散人原与瘦丐常力所说的那武林异人是儿时总角之交,长大后虽各从其师。仍在飘泊江湖时,偶或相遇,江湘散人乃是最先知道这武林异人臂上有“水晶秘录”埋藏位置图秘密之人。
江湘散人曾允助那武林异人取得掘开长白山颠万年冰雪的纯阳利器,两人联手合取那舒啸生的“水晶秘录”,共同参详。
不料,欧冶道人的血胆神剑尚未炼成,江湘散人先已逝去,临终之前,遗命凤英务必要往贺兰山U颠向欧冶道人洽取血胆神剑。
得剑之后,要先如约为欧冶道人诛杀师叔的仇人,再寻此武林异人往长白山颠去取舒啸生的“水晶秘录”。
此刻,凤英闻说那武林异人已死,舒啸生“水晶秘录”的埋藏位置图已另易别人身上,而许多武林高手都已聚集京师,欲访这臂有秘图的女童,不禁心惊。
却又因舒啸生“水晶秘录”的下落已在京师,或许此去找寻那武林异人还较容易,又为之一喜。
她更想到,也许藉此机会可以查出杀欧冶道人师叔的仇人,而将报仇之事,也一齐了断,岂不更是妙哉。
忽然,凤英脑中又电闪一个念头,心道:“这瘦丐常务是丐帮中人,或许会知那千金花子邵平的下落,循此线索,岂不又可以找到侠青。”
遂向瘦丐常力问道:“你可认识千金花子邵平?”
瘦丐常力一听此名,脸现恭敬神色,道:“邵长老乃敝帮前辈,应是弟子的师祖辈,弟子岂能不识!”
珠儿忙插口道:“咦!凤姊姊,你也认得我的花子叔叔?”
瘦丐常力一听珠儿称千金花子邵平为叔叔,忙又向珠儿施礼道:“原来珠姑娘乃是弟子长辈,恕弟子失仪了!”
珠儿不知丐帮中最讲礼数,一丝不苟,她一吐舌,道:“唉呀!我怎敢当有你这样的一个大侄子呀,我还是称你常哥哥吧!”
瘦丐常力被珠儿一派天真,弄得窘迫不安,诚惶诚恐地连声道:“弟子不敢,弟子不敢!”
凤英颇知丐帮帮规,遂向珠儿道:“他乃遵行丐帮帮规,你若推却,他反难安,还是就按他所论的辈分相称吧!”
她又向瘦丐常力道:“不知者不罪,珠儿妹妹不会嗔怪你的。”
瘦丐常力告了个罪,比前更为恭谨地垂手侍立于旁。
凤英继续适才未完之话道:“邵长老这两日还带一些人到京师总坛之所,两位师姑娘要找邵长老,可随弟子先往总坛向戚同师叔请问。”
于是,瘦丐常力引着凤英和珠儿入城,到了丐帮总坛,即是戚同那座大宅院。
戚同闻说珠儿来到,喜出望外,忙即出迎,他因珠儿乃是千金花子邵平的小辈,与自己论来,乃是同辈,遂以师妹相称,对凤英则称凤姑娘。
凤英见了戚同,便问千金花子邵平何在。
戚同面现忧色道:“邵师叔昨日赴天龙喇嘛之约,一场比武,原可操胜算,后因红云魔僧出手,邵师叔及其义兄欧阳前辈都身受重伤……”
珠儿一听秀才叔叔及花子叔叔都受重伤,立即心急欲泪,忙问道:“我那秀才叔叔和花子叔叔现在何处?”
戚同忙道:“都在本宅秘室中养伤,我领师妹和风姑娘前去问安,他们二老正惦念师妹陷在西山喇嘛寺中,无人搭救,这一来可堪告慰了。”
凤英在随戚同等往秘室途中,试探问道:“和邵前辈及欧阳前辈同往西山喇嘛赴约,还有两人何处去了?他们是否也受了重伤?”
戚同“哦”了一声道:“你问的是铁贝勒和云师弟?铁勒贝因是皇宫贵胄,红云魔僧虽然骄横,也不敢真个伤他,云师弟则因近日获有奇遇,得藏边高佛孤佛法无绝传密宗补功,红云魔僧未曾伤得了他。”
凤英一听侠青无恙,又获孤佛法无绝传,芳心大慰,喜上眉梢,后闻戚同对他以师弟相称,便料定侠青之师是浮尘三友之首海天一儒尉迟子长无疑,如此说来,珠儿真个是尉迟子长之女了。
想到此处,不禁向与瘦丐常力走在前面的珠儿望去,珠儿此则心念两位叔叔的伤况,急随瘦丐常力疾向秘室赶去,并未听到凤英与戚同的讲话。
凤英即又向戚同问道:“那云侠青现往何处去了?”
戚同不知凤英便是鼎鼎大名的凤郡主,心中奇怪她何以屡屡问及云侠青,却不便迟疑,忙道:“他因太行六雁为敌人所困,又赶往救应去了。”
你道侠青等如何脱出那太阴教在古墓之下的魔宫?且将笔头倒转来补述一番。
且说那日,云侠青与白雁晏秋凤姑娘,误入太阴教主太阴神君喀和里的宣淫作孽之魔殿,受魔曲、邪香所惑,几乎双双失足,闯下弥天大祸。
幸而,石壁上及时传来敲击之声,声音虽然低细,却如同黄钟大吕之鸣。
侠青如受当头棒喝,豁然清醒,立时将秋凤姑娘及自己的衣服一齐穿好,再将秋凤唤醒。
秋凤回复神智清明,依稀记起适才一切旖旎风光,羞愧得无地自容,泫然欲泣。
侠青方欲觅适当措词,加以慰藉,这殿堂一个小门,蓦然洞开。
侠青与秋凤惊骇望去,竟是金雁白浩寻得暗钮,撞了进来。
此刻,幸是满宫魔曲、邪香及壁一亡淫亵浮雕俱化为乌有,侠青与秋凤略减惭愧之情。
但金雁白浩何等乘巧,一见侠青与秋凤这般神色,心中了然两必已有了不平凡的遭际。
不过,金雁白浩等六个对这唯一小妹看如同胞,十分友爱,前见西山上秋凤旁若无人的高呼侠青之名,便知这小妹已一缕芳心情系侠青身上。
他们五雁都赞赏侠青的风仪、武学,心许确足与七妹秋凤相配,都不反对秋凤与侠青接近,反想设法玉成两人。
当下,佯装不知,含笑道:“这古墓的机关埋伏也真够厉害,我在那边暗宫中足足摸索这一整夜,才找出这个暗钮来。”
侠青与秋凤才知两人竟在这邪怪殿堂中折腾了一夜,不禁相与双颊又微泛红晕。
金雁白浩忙将目光避开,再从四壁上寻找通别室的暗钮。
秋凤趁机向侠青一递眼色,两人也分头帮同搜索暗钮所在。
秋凤所近之处,忽闻石壁传来轻微和震荡,忙唤金雁白浩道:“四哥,你快来看,这里有声音。”
金雁白浩与侠青闻声一起飞扑过来,二人一齐侧身倾听,等了半响,忽闻石壁传来一声大震。
三人确定那是一种强劲的掌力,或兵刃击中石壁后所引起的震荡,三人从这等功力度来,这打击石壁之人,必是锦袍秀才欧阳之或是千金花子邵老三。金雁白浩就在此处壁上摸索了一阵,忽闻一阵“轧轧”连响,石壁陡然裂开一道六尺多高,二尺宽窄一座石门。
侠青纵身一跃,落到石门口边,回头对白浩、秋凤道:“二位稍待,我先试看有无埋伏。”
秋凤关切殷急,娇呼阻止道:“侠青……”
侠青身子一侧,已然穿过壁间石门,果然这一间石宫中困着锦袍秀才欧阳之与千金花子邵平两人。
金雁白浩与秋凤并未停步,紧随侠青身后也跃过这间石室。
千金花子邵老三一见三人进来,舒了一口气道:“哇呀!我老花子这多年来,从未关在屋子里这般久,真个……”
忽听侠青大喝一声,举手一掌向邵老三身后直劈过去。
众人骇然望去,只见一个金甲力士挥动手中长矛向邵老三分心刺到,却被侠青一掌震退。仔细一看,竟是个铜铸的假人。
原来,那边石门一开,这边机关同时发动,冲出这金甲力士来伤人。若非侠青发现得快和掌力雄猛,千金花子邵老三早吃那长矛贯心而过,真是险之又险,吓得众人一身冷汗。
这金甲力士一退,对方壁门也突然自动大开,众人一贯闯入,白雁晏秋凤随侠青身后,作第二人进入。
她却眼尖,先看到屋顶悬挂两人,如同受绞,从身形衣服看来,分明是银雁管一翼与黄雁齐化成。
秋凤只道两人已死,凄凄呼一声道:“五哥!七哥!”
忽然,那悬梁二人四足一阵颤动,锦袍秀才欧阳之与侠青同道:“他们没死!”
两人同时向上一拔,一左一右将银雁管一翼和黄雁齐化成救下,两人疲缩不堪,面色苍白。
原来两人虽陷机关,在这屋顶上被悬空吊挂了一整夜,空白挣扎无法脱身若非侠青等来到,还不知要吊到几时才能罢休。
金雁白浩又一阵摸索,蓦然迅以指按壁上机关,人向横里跃避,果然先向白浩原立位置刺出一排长矛,若非白浩事先趋避,便将喋血矛头。
这一按之后,机关已然发动,只听一阵轧轧之声,壁间又裂开一座石门。
众人足足耗去半个时辰,才度过五重石室,寻着了黑雁蒋元与铁雁童开,一时同来群雄相聚一起,且喜无人折损,仅只黑雁蒋元肘边微伤而已。
金雁白浩又凝神端详一阵,动手找寻机关,开启一重门户,众人到了甬道之中。
转了两个弯后,甬道已尽,眼前拱立着三面石壁。
白雁晏秋凤一皱秀眉,道:“甬道已尽,怎的不见……”
铁雁童开忙道:“出这甬道之门。必是就在这三面石壁之上,四弟可再仔细瞧瞧!”
锦袍秀才欧阳之忽道:“不用瞧了,如若三面石壁之上有其门,定然是在左石壁上。”
金雁白浩接口道:“欧阳前辈说的对。”忽的蹑步,伸手向左面石壁上拂去。
但闻又一阵轧轧之声,起自石壁之中,几人停身之处,突然旋转起来。
铁雁童开等,只道又中了什么机关,尽然失色。
金雁白浩持定如恒,泰然而言道:“不要紧,大家且莫妄动,以免触及其他埋伏,静等一刻,只待这旋转一停,便有通行之门打开。”
果然,一盏热工夫,壁间轧轧之声,倏而停了下来,壁间果又裂开了一道二尺多宽的石门。
金雁白浩催促道:“大家进了这石门之时,要以最快的速度通过,以我推想,这石门之内的通路,定然有着一定的时间,如延误过久,只怕石门会自动封闭。”
说完,他侧身当先而入。
众人如白浩所说,迅快地鱼贯而入。
这甬道之中异常黑暗,但地势却甚平坦,两面都是黑色山石砌成的石壁,一股浓重的湿霉气味,触鼻欲呕,湿寒侵体,阴风惨惨。
众人走约十余丈远,地势缓缓升高,登上几层石级,到了尽处。
金雁白浩举手一推,只闻“喳”的一声,显出一块石板应手而起。
石板一起,白浩立时以迅快无比的动作,冲了上去,众人忙也各提真气,疾随而上。
环顾停身之处,是一座巨大的石头,宽约近丈,高可及人,众人一齐停身其间,也不甚有狭小之感,石质光,壁间还有巧匠雕刻着几付幽冥地狱之画,想来还是远古之物。
金雁白浩又搜索一阵,复举手一推石头之顶,应手轻响,石壁板一转,出现一道斜门。
原来那石头顶端的石壁,是人工同铁炼连在上下石板之上,稍一用力,立时推开。
几人跨出石板,又是一条白石砌成的甬道,走了数丈,甬道又斜向上升,大约有五六尺远近,头顶之上,又出现一块石板。
金雁白浩伸手一阵摸索,石板竟然向左移开,一股强烈的日光,透射进来,饶是众人内力高强,也为之眼花片刻。
众人相继跃了上去,回头一看,那旋转的石板之上,原来是一座巨大的石碑。
金雁白浩赞叹道:“把石碑和古坟沟通,都是神鬼难测的秘门,再加上地下那些自动装置的机关,这设计之人真是巧守天工了!”
他见众人都已出了地穴,又在石碑上一阵摸索,但闻“蓬”的一声轻响,石碑恢复了原位,如是不知底细的人,决难瞧得出一点可疑之处。
金雁白浩向众人解说道:“如不将这石碑复原,将来一些不懂武功之人误入,岂不白白送了性命!”
时当申时,众人在古墓地穴中又过了一昼夜之久,极目荒坟累累,一片荒草被覆,那巨大古墓,相距众人停身之处,又远在数十丈之外了。
侠青不禁也赞叹着,自言自语道:“好一座建筑精巧的地下墓宫,若看这荒坟累累,有几人能想到这地下有此宫穴,只是……”
他本想说只是殿穴中太过淫亵,却忽觉不该将此事泄与人知,否则,自己与秋凤都将难堪,遂刹然住口,把目光向白雁晏秋凤投去。
秋凤也正将秋波投来示阻,两人目光一触,俱各尽中怦然一动,面增羞红。
忽然,千金花子邵老三朗声向侠青道:“云老弟,我这可该向你问明,你的武功是向何人学来的了?”
侠青想起恩师,不禁眼圈一红,几欲泪下,惘然地道:“惭愧得很,我自小从师,相侍许久,却连恩师姓名都不知道,几经请问,恩师都说他弃绝姓名,不愿淡起。”
千金花子邵老三两道目光,凝注在侠青脸上,一瞬不瞬地问道:“你能说得出令师脸上的特征吗?”
这两句话,引得侠青脸中浮现恩师生前音容笑貌,念及自己自幼孤孑,唯恩师是赖,一与孺慕之思,顿觉胸中热血沸腾,滴滴泪珠,夺眶而出,缓缓道:“先师慈颜,弟子刻骨铭心,不敢稍忘,岂有说不出他老人家脸上特征……”
千金花子邵老三与锦袍秀才欧阳之一齐大惊,忙道:“什么?令师已仙逝了……”
邵老三忽然双目圆睁,沉声问道:“你快说,令师脸上有何特征?”
侠青不知这两人何以如此迫不及待,徐徐说道:“先师天庭正中一粒黑痣,左腮之边两粒并生小痣,还有……”
话至此处,忽见锦袍秀才欧阳之与千金花子邵老三双双泪如涌泉,滴下双颊,失声道:“唉!大哥呀,你真个竟先弃我们两人而去!”两上已近半百年纪之人,一齐真情激荡,涕泪滂沱。
侠青虽然已听出他两人言中之意,但一时间想不透他两人与师父的关系,不知如何启口,呆呆地站在一侧,又不好去问恩师的真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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