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英姑娘虽然心中明白,即将遭人玷污,但苦于穴道受制,毫无抗拒之法,只得睁着眼睛任人摆布。
海天一儒尉迟子长老魔,双目圆睁,射出来万太欲焰,望着她,已在动手解开凤英姑娘胸前的衣绊。
凤英姑娘心知今夜已难逃老魔的蹂躏,羞愧地流出来两行泪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又想到适才所想的嚼舌自绝之法,虽是死后也难免侮辱,不易保得清白,总比这等活生生地蒙受污秽羞辱的好。
她将上下两排贝齿抵住舌根,只待拼力一嚼,立可涌血而死……
蓦地里,一声怪异的啸声,直似巨雷下击,听得海天一儒尉迟老魔悚然一震,凤英姑娘也暂且停止嚼舌自绝之举。
忽然,如鹏鸟兀鹰般从殿外扑入一条人影,双臂一振,如迅雷奔电,猛快至极地一招“金鹏剔翅”,猛拂海天一儒尉迟子长后背。
尉迟子长只得舍却势将到手的美人儿,既恼且恚地一闪身,让过背后攻来的一拂,以“移形换位”绝技,膝不变曲,足下跨步,一晃身反臂一掌,倒向来人胸前猛推出去。
来人想不到海天一儒尉迟子长避掌、还击,能一齐出手,这一掌迫得他向后关退三步。
尉迟子长趁势抢攻,左手闪电攻出,一招“水漫金山”平推过去。
来人心头也是一惊,暗自忖道:“这老魔头倒是难斗。”左掌“迎风断草”,扫袭尉迟子长脉门。
海天一儒尉子长一沉掌势,让开迎击,右手施出“六合锁龙掌”,“呼呼呼”抢攻三招。
来人以鹰翔般身法,迅快地闪开三掌后,立即报以颜色,左手吞吐如电,还了三掌。
两人身子相距不过两尺远近,各以掌力攻敌,近身相搏。
手臂伸缩之间,即可遍及对方要害、穴道,略一失神,非死即伤,这种打法,要兼具机智、武功、对敌经剑等条件,其搏斗过程之惨烈紧张,实令人触目惊心。
倏忽间,两人已对拆一了近十多招,尉迟子长胜在功力深厚,经验丰富,来人却手法奇诡,机智敏捷。
凤英姑娘仰躺于地,侧观这场激烈无伦的打斗,空自心急,但因穴道受制,无法协弹。
她从旁看来,发觉来人是一身蒙装,年纪甚轻,脸色微见黧黑,生得极为英雄俊,双目炯炯,脸上一副果决不屈的神气,最不相称的是满腮络丝黑须。此人身手奇绝,凤英姑娘想遍武林名家,摸不清此人武功来路。
另一方面,使凤英微感诧异的是,那海在一儒尉迟子长的功力并不如传闻中的那等高超,甚至不比先前挫于自己手的那星海枯竹叟、祁连山枭婆婆及活阎罗雷弼高出多少,如自己示未因过于信赖他在武林中的名望地位以致为他所乘,则尉迟子长未必是自己的对手,看来武林中传闻失实之事,也间或有之。
海天一儒尉迟子长一见这天外飞来的不还之客,又是身手超绝,功力深不可测,他对自己功力十分了然,情知缠战下去,必无好处,莫若早早抽身退走为是,当是他又劈出劲飙一掌,略遏敌势,他旋即退了一丈四五,一转身越窗穿出殿外。
那蒙装少年无意追赶尉迟子长,俯首过来,看了看凤英姑娘半晌,且仍不动手为她解去穴道。
凤英心中不禁焦急,苦于穴道受制,连出声都难,她忖想:“凭蒙少年这身功夫,似乎不该不懂解穴之术,莫非……”
凤英一想到可怕处,心中又是一寒,莫非刚去了一个老色棍,又来了一个小淫徒,那自己真是命该遭劫了。
蒙装少年看了凤英一阵,似乎有点害羞的样子,暗暗转过脸去,目光从凤英面上移到身上,忽然伸手抚向凤英胸前。
凤英大为震惊,心料这蒙装少年必是也见色起意,要有不逞之图。
但那蒙装少年手势却是拍向胸侧胁下,掌风一拂,凤英顿感全身一阵松快,知是被海天一儒尉迟子长所点穴道已解。不过,心中奇怪这蒙装少年非但适才与尉迟子长交手的招式奇突,连这解穴的手法也与一般武林常用的大相迳庭,凭她自己对武林各派了解如指掌的知识,也看不出此人武功的路子。
当下,凤英穴道既解,身形一挺,便既仰立起来,她心感那蒙装少年救己清白之德,深深一礼,谢道:“多蒙解救,感激不尽,请教你贵姓大名,日后尚可图报!”
那蒙装少年受了凤英的礼,听了凤英的话,全然不加理会,脸色依然一股倔强坚决这气,冷漠地瞪了一眼凤英,忽地倒后一纵,人便向殿外飞逝。
想那凤英姑娘,乃是何等心高气傲之人,生平几曾向人低声下声说过话,今日不过因受人之恩,才客气了几句,那知竟遭人白眼,气得她全身发颤,双眼流出泪来,若不是因为那蒙装少年对自己有解救之恩,真想追上去一剑刺死他。
她空自气恼一阵,莫可奈何,看看欧冶道人已死,血胆神剑不知下落,想必已被海天一儒尉迟子长带下山去,好在这尉迟子长有名有姓,在江湖上已有声望地位,不见得就会因今晚假面具在自己眼前揭穿就从此销声敛迹,只要找得到他,总有办法从他手中将那血胆神剑夺回来。
于是,凤英姑娘重将衣服整理好,沿原路离开了贺兰巅,回到平地之上,一路寻思这世上人心真难测度。不说那海天一儒尉迟子长一副伪善面孔,盗名欺世多年,若非自己亲自经历,听人说来必不肯信,还有这蒙装少年,那副冷漠无礼的神气和那一身莫名门路的武功,也实令人费解!
重履平地,凤英姑娘找回那匹骆驼,又复挥鞭回驰,回想适才一切,犹如一梦。
她在莽莽大地,沉沉黑夜之下,纵驼奔驰也不知走了多少里路,天色渐曙,面前现出紫色朝霞,眼前渐近一片平原。
忽然,远方起了一阵万马奔腾之声,凤英姑娘虽是初履大漠,却也知道这是风暴将至的征兆,忙伏身紧贴驼鞍,以避风势。
哪知,这风暴来势极骤,她方伏下头去,迎头不见顶的沙浪以排山倒海之势,兜头滚来。
她猛然省悟,扑地滚鞍伏仆地上,沙涛已从身上滚过,她紧闭双目,以千斤坠功夫贴住地面不敢稍动,耳边只听得狂风怒吼,飞沙走石。
随后,风声益烈,卷起无数沙石,如同天崩地裂,海倒山移,风暴一团团地连续滚过,四下立转黑沉沉,比深夜还黑,忽然一阵沙石拂过凤英脑后,她突觉一下重击,似乎为飞石所击中,立觉头晕眼黑,一阵迷糊,失去知觉。
过于不知有多少时候,凤英才渐渐苏醒,呻吟两声,才一翻身,但觉脑后发重,逐又躺了下去。
两旁轻沙不断拂面而过,她睁开双目,只见天空浮荡着白云,四周寂静如死,人影固然不见,连那匹骆驼也早已不知去向。
费了半天的力,她才在沙中坐起,看了看柔软双手,已被飞沙磨得出了血。如同染了胭脂似的,摸了脑后,觉得头发上很粘,原来也摔出了血。
凤英姑娘虽然习练一身武功,但自幼养尊处优,何曾于一日夜间连遭如许苦痛折磨,心里一难受,不禁流下泪来。
勉强挣扎起身来四顾,但见滚滚黄沙无垠,被风吹得起伏,如波浪一般,自己仿佛置身茫茫人海之中,眼前除了偶尔有寥落的几头兀鹰从头顶飞过,什么也看不见。
凤英姑娘将头上的包巾取下,擦了擦手上的血,要施展轻功,踏上归途,才觉两腿原来也被飞石擦伤,行走限难。走了半天,才走出不多远,四顾茫茫,仍是一片大漠,她空有一身绝艺,也无法飞越这浩瀚沙海。
她心中十分难过,勉强挣扎着又往回走,直走了日色西倾,她还是看不到这沙漠的尽头,腹中又饥又渴,而且双腿疼痛。
她便又卧在沙地上,叹了一口气,待了一会,眼看天上的云光又渐赴红,天色又将渐入黄昏,凤英心中更为懊烦,周身更是无力,索性闭上眼睛。
这时,远方一阵隐约的歌声随风飘来,凤英十分诧异,侧身倾听,唱的是:
“天苍苍,
地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
音调十分凄寂,声音却很为激昂浑厚,似是一个雄伟的男性所发。
凤英正惊讶地忖思:“这大漠之中,何来这等风雅的隐士?”耳边隐隐又传来一阵马蹄之声。
凤英顿吃一惊,赶紧翻身起来,双腿一用力便即立起,藉着天际霞光一看,从远处骑来数十匹马,渐渐迫近。
凤英十分惊疑,心存几分戒奋,挺立以待。
将入视线以内,那数十骑忽然停住,其中一匹马飞也似的驰来,马上一个身材魁壮的蒙装大汉,黑胡子乱生腮下,甚是狰狞。
凤英虽然在困疲之中,武功尚存,一见此人来意不善,便要迎拒。
那大汉慎目一扫,见凤英只是孤弱一身,心中颇为不屑,便待上前掳她到马上。
远方那数十骑中,陡然一声大喝,声音宏亮,以蒙语阻止道:“休要动她!”
立时,那数十骑马蹄急骤,如暴雨忽至,长河下流,汹涌而至。
为首一人,头戴金箍披巾,身披大红风氅,正是在贺兰山额破庙之中,惊走海天一儒尉迟长子的蒙装少年,此刻冷漠之状未改,但眼中烁烁有光,似乎揉和丝微惊喜之色,却也只一瞬即逝。
凤英犹恼,他在贺兰颠那等傲慢无礼之态,也冷冷一哼看了他一眼,不加理睬。
蒙装少年不顾凤英如何表示不屑,一纵马,冲到凤英姑娘身侧,伏鞍一勾,就将揽入臂弯,拉上马鞍,贴身坐于他的胸前。
凤英姑娘出其不意被这蒙装少年揽上马鞍,又恚又窘,极力挣扎,才觉得此少年力大无穷,自己空有一身武功,竟挣不过他。
若是猝然使出点穴手段,治倒此人,凤英又觉于心不安,她感知少年此举全为救自己脱出大漠,毫无恶意,只是他为人粗扩豪放,不懂细腻慰贴,自己焉能两度受人之援,反恩将仇报,猝然出手暗狙之理,只可半不情愿地任他揽在怀中。
凤英渐渐觉出这蒙装少年的下颔压贴在她脸颊之上,粗硬胡髦擦得她又痒又麻,使她芳心大跳,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又羞又惊的味道。
更加上那少年鼻息中飘出一股男子汉的气息,凤英姑娘连经挫折。女人潜在的依赖已萌生,她闭上双口,有些不愿睁开眼睛,不愿动弹,竟是有些愿意而放心地由这雄伟少年用他强壮的铁臂抱住。
这一丝愿被那蒙装少年保护的微妙心情,使凤英生出许多复杂的感情,她心中晃映着少年的面貌表情,逐渐显得鲜明和亲近。
她忽然感觉他那冷漠傲慢的表情,不再可恼,而正是显示他坚决不屈的精神,尤其他一再援救自己,也正是一种凛然侠义的行为。
她于顷刻间,竟对这同骑的蒙装少年改了观感,于是,她想到了,他是谁?
一路上留心旁观,这蒙装少年乃是这数十骑蒙古大汉的首领,那些人对他都极其凛然崇敬。
这更使凤英姑娘心中惑然,忖想:“他是一个蒙古牧场的主人?还是一个部落的少主?还是……难道竟是一个蒙古王子?”
不过有一点使她不解的是,是这蒙培装少年的相貌中仍不失一股清秀气质,似乎与一般蒙族之人不太相近,他未必即是汉人?
直到半夜,这批骑士才驰入一块绿洲营火之地,此处先已有许多人居停,见了这批人进入,毫不惊讶,全无声息地任他们自行闯入。
蒙装少年直将凤英送入一个宽大的蒙古包中,里面陈设豪华,一派富贵之气,却不显是庸俗,方几之上居然还陈放着一些书籍。
凤英姑娘疲惫之极,全失戒防之心,略进饮食,便倒卧地毯上一阵甜睡。
一觉醒来,方觉阳光自篷帐缝隙中透入,她惊坐起来,觉得经一阵熟睡后精神恢复不少,伤处也减轻许多痛楚。
她揭开帐帘向外一望,只见熙攘之人不少,各自工作,只是举目所见都是男人,除了自己不见半个妇孺。
她顿时打了个寒噤,暗道不好!
从眼前光景料断,凤英想到这一般人或许是横行大漠之上的流匪,想不到自己竟糊里糊涂陷入盗窟之中。
但她一试全身,除了腿伤,手伤尚颇痛楚之外,疲意消退大半,精力业已恢复。
她逐重又回蒙古包中,沿帐篷环环视一周,断定这帐篷必是盗首所居,不过就这些书籍看来,此盗首竟是一个文武全材,不知何以竟陷入大漠成为流匪之首?莫非他是个怀才不遇之士,流落于沙漠,不得已才作了盗首?
想到这里,那蒙装少年的英俊面庞又出现眼前,她忖想,莫非他便是这般流匪之魁?此刻,凤英眼光无意中投向一个大铜简中插竖的几十杆旗子。
她心中一动,立即随手抽取其一,展开来一看,一面血红的高旗帜,中间绣双振翼待搏的大鹰,分明和她来时那群被杀害的残尸中所见的怪旗一式无二,不禁脱口惊呼:“沙漠之鹰!”
蓦然,身后起了一个冷冰冰的却极其坚定的声音道:“不错!我就是沙漠之鹰。”
这竟是十分道地的官话,虽然听得出不是久居京师中的人。
凤英诧然回顾,来者果然正是那个英俊的蒙装少年。
他脸上冷漠坚决之色不改,一双深遂清澈的眸子逼视着凤英道:“不过沙漠之鹰是畏我之人对我的称号,我倒也愿意接受,我本名云侠青。”
凤英一听他自认是沙漠之鹰,脑中立刻浮起昨日在大漠听见兀鹰待啄、胡狼争噬的那群横七竖八遗尸的惨相,不觉怒火中烧,忿然叱道:“你纵容部属残杀无辜境队商客旅,实在是万恶滔天!”
沙漠之鹰云侠青冷冷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就是无辜的队商客旅?”
凤英不防他竟有此一问,她虽素来灵慧,才思敏捷,此刻有些张口结舌,呐呐半晌,才道:“那你说他们都是些什么人?该当你们这批流匪用这种惨酷手段对付他们,任他们曝骨黄沙之上?”
沙漠之鹰云侠青略显激愤地道:“他们?他们才是你所谓的流匪!在这大漠之上,北抵罗刹,南止长城,都有出没无常的大小股群流匪,到处袭击过往队商客旅,杀劫淫掠,无恶不作。我代天行诛,为民除害,将这些恶徒的血肉膏吻胡狼之口、兀鹰之啄,谁说不当!”
这一番回话,大出凤英姑娘意外,她虽不会据信一面之词,但就这云侠青的相貌及他在书案上陈列的书籍看来,他的话倒有几分可信。
凤英不觉松驰了戒奋的神态,迳向一个皮凳子上落坐,复又向云侠青问道:“听你的话、看你相貌,不像是大漠中人,年纪又如此之轻,怎会到这边远地方来统率这一批看来极凶恶的人呢?”
沙漠之鹰云侠青似乎触动了心灵深处,脸上微泛感伤,回忆地道:“我的身世连我自己也不甚了解,只记得是五六岁时随家人从南边来的,在大漠上遭遇流匪,我爹及随行下人尽遭惨杀,只有我一个人因年小身矮,被压在尸体中未为流匪所发觉,留得一命,复为一个蒙古队商领队救去,遂沦落商队之中,屈为奴役,不久又陷流匪之手,这股流匪的酋长见我颇能耐苦忍艰,又将我留于匪群中,从此混迹匪群中,学骑学射,练成一副强劲筋骨,但我时时不忘全家遭流匪杀害之仇,心中总以流匪为仇!”
说到这里,这一向冷冰冰的沙漠之鹰渐渐眉飞色舞,得意地回溯道:“终于趁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我刺杀了那流匪的酋长,逃离流匪营地,但流匪发觉得早,一群悍匪飞骑追过来,先被我用计狙杀了几个,终因一时寡不敌众,被追来的悍匪所擒,他们正对我百般戏辱,要施惨酷手段之刻,忽然出现一个老先生,这人看来文绉绉的,武功却十分了得,随手遥空指了几下,那些悍匪一个个便如木雕泥塑地呆住了……”
凤英忽然插口道:“这不过是‘隔空点穴’而已,虽并非一般武林人物所能学得,但也不算十分神奇,你……”
云侠青忘神地点了点,接着道:“现在我自然知道那是‘隔空点穴’,但那时候我从未学过正宗武功,焉能知晓什么‘隔空点穴’?我当时对这位老先生十分景仰,待流匪惊散之后,便伏地叩求,请他收留我为徒。”
凤英似乎已为云侠青这动人的故事所吸引,不觉追问一句:“他收了你?”
沙漠之鹰云侠青也全失那副冷漠的神态,恢复年轻人的热情,亢奋地应道:“他先是不肯,他说他远走大漠,为的就是弃绝他厌极了的人世,要独自一人孤处大漠中,以度余生,他想再收徒自惹烦恼,后来禁不起我再三恳求,他又喜欢我资质过人,就收我为他此生中唯一的弟子……”
凤英诧异地插问道:“这老先生难道一生中,从未收过别的弟子?”
云侠青这时又看了凤英一眼,似乎突然发觉面前之人是个绝美佳人,不禁呆了一呆,痴痴地向凤英望着,目不暇瞬。
凤英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娇嗔一声道:“你怎么不说下去了?”
云侠青这才省觉,脸上上一红,羞窘地将目光避向一旁,续道:“这老先生似乎对过去一切十分伤痛,他自称要将过去一切丢开,所以以前的亲友徒侄都不算了,今生只承认我这个弟子,也算是他在这世上唯一亲近之人。”
凤英又问道:“可是你好像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是吗?”
云侠青又看了凤英一眼,却立刻又将目光改投他处,应道:“他说今生非但不提起过去的名字,就连此后也不愿再有名字,只教我称他师父。从此以后,我就随他在大漠中度着飘泊,但极为悠闭的生活,他不但授我武功,还教我识字读书。”
说着,他指向帐幕中陈列的许多书籍道:“这些书中有一部分,就是他带到大漠中来的,其余的是我从流匪手中夺过来的。”
凤英好奇心炽,继续追问道:“那么,你的师父呢?他是不是已经……”说到此处,惊觉不可冒昧出口,猝然止住。
云侠青却不以为意地道:“他和我共处了五年多,就一病不起,溘然长逝!”
凤英姑娘也为之凄恻而感喟地道:“这人也太可怜了,一个人飘泊大漠,葬身异地,连个姓名也未留下,亲人也不知一点信息!”
云侠青似乎觉出凤英对他的态度逐渐改善,也觉流露出推心置腹,畅吐衷曲之意道:“我这师父性情厚道极好,但是他却极其仇恨人生,绝口不谈往事,一提起世人一切,他都痛加驳斥。他一直坚持,人性丑恶,世上难有好人,到处都是假冒伪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尤其每遇流匪劫杀行旅,他最深痛恶绝,就带领我将那些流匪一个个辣手处死,毫无怜悯。
同时,对那些伏地膜拜,称谢我们为救世神仙的商旅,他也并无好感,常是借题发挥,将他们痛斥一顿,骂得体无完肤,好像人类的一切败德丧节的丑行罪恶,都得由这些队商行旅担当似的。不过,在他临终前忽然又流露出些许人性。”
凤英听得入神,又插问一句道:“是什么事看得出他流露人性呢?”
云侠青已像是和凤英是多年相识,极为知己的朋友似的,滔滔不绝地说下去道:“我这师父在他临终前,忽然交给我一半金锁,说是他离家前妻子正已怀妊数月,不知生男生女,他将此金锁折而为半,以为他年父子相识的信物。他临终前仍不肯透露自己的姓名,只叫我他年遇有机会,可在京师一带找寻怀有那另一半金锁的人,告以他的下场,这不是他人性的流露?”
凤英忽然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道:“那半片金锁呢?”话一出口,她才觉得自己太过冒失了,想那金锁乃是云侠青受师命信托之物,怎可轻易的向自己这陌生人显示呢?
那知云侠青却十分自然地从怀中取出那半片金锁,其实只是平常人家为子女配挂的锁片而已,正面镌着通俗的吉句“长命百岁”,那断痕恰将命字从中间剖开,仅留得一个长字和半个命字。
凤英也感到云侠青对自己已渐撤去冷漠的篱防,似乎十分亲切地无话不谈,便又瞧了他一眼,含笑道:“你这人也怪,乍看起来,冷冰冰的,真像是个冷酷无情的沙漠之鹰呢!”
沙漠之鹰云侠青不防凤英姑娘竟忽然把话题拉到自己头上,有些赧然地道:“我受师父的冷酷仇世的思想观所沾染,所以也对一切人都十分冷漠,对流匪尤其毫无怜悯。”
凤英脱口而出道:“其实,你仍潜存着人性,具有善良的本质和热情……”说到这里,又觉这话虽是肺腑之言,却怎能出自于女儿人家之口,入于相识不足一日的男人之耳,不禁暗嗔自己为何这等心神失常,不知敛束。
云侠青全然不觉,应接下去道:“以前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否还存有人性,但今天和你一见如故,把多年压抑在内心,从未向人倾吐的话都向你说了,才发觉我自己的另一种性格。”
他究竟久居大漠,性情豪放,不若中原子弟那等矫饰,说话坦率得多。
凤英人本磊落大方,此刻为云侠青的爽朗豪放所感染,也打开心扉侃侃而谈。
这一个大漠中的枭雄,和那一个来自中原的干娇百媚佳人谈得投机,竟一反世俗的男女礼防,相与忘我地在这大漠帐内畅谈竟日,不觉夜幕降临。
凤英姑娘似乎不甚愿提及己身家世,只说自己原居京师,因欲往贺兰山颠访欧冶道人去取血胆神剑,遂借口来银川探访一个为官的胞兄,乃趁机溜入大漠完成此行。
入夜之后,两人略进饮食,又是畅谈竟夕,凤英姑娘发觉这沙漠之鹰云侠青虽是自幼在沙漠中长大,却是学问、见识都极渊博,遂劝他莫若放弃这大漠中的生涯,往中原地方一行,顺便也可一访他师父后人的下落,甚至连他自己身世都可查出。
云侠青也甚同意凤英姑娘的话,但他因手下这许多壮士,有的是流浪的牧人,有的是改邪归正的流匪,导之归正颇不容易,若无适当安排,必将流为盗匪,他必须将这些人做适当的安置之后,才能往中原一行。
次日,天色晴和,凤英姑娘坚欲回往银川城去,云侠青无法挽留,遂令手下备上两匹骏马,他要独自一个护送佳人。
东方朝阳乍吐,天际飘浮一丝丝的霞云,柔风拂面,两人并辔东驰,心中都有无尽的温暖,却又无尽地惆怅。
凤英姑娘取下包巾,云发惺松,随风而舞,她骑在马上,时时以柔媚的目光投瞥向云侠青。
云侠青也不时看向凤英,每当两人目光交射在一处时之时,便都不禁相视而笑。
云侠青觉得凤英的笑是非常之娇媚,凤英则认为这号称沙漠之鹰的云侠青,其一言一笑,一举一止,都能撼动着她的芳心。
两颗热烈的情心交溶了,如在这荒漠之间开放了美丽的花朵,如从荒漠里涌出滔滔不断的甘泉。此时天上的云丝都烧成了一团团地,从他们头顶飘过,似乎在俯瞰他们,为他们祝福,大漠中常有的狂风这时也不起了,沙粒都安静地躺着。
两人忽然都转成沉默无言,只有马蹄声、辔铃声悄悄地响着。
凤英一时懒懒地不愿快走,她就与云侠青且行且谈,越谈越觉得亲密。
走出了沙漠,便是一片草原,远远可以望见银川城的影子依稀呈现于天边。
凤英虽然恋恋不舍,也只得捱近云侠青身边道:“你回去吧!草原那边就是定远营的官兵驻扎之地,他们对你这沙漠之鹰的名头,必是十分误会,你被他们闯见了总是不便。”
云侠青也陡兴一阵惆怅,迟疑一下,坚决地道:“好吧!我将部下安置妥当之后,一定往京师城去,也许还有相见之日,那么,你何日返回京师呢?”
凤英毫不犹豫地道:“我不能再耽搁下去,明天一早就启程回京。”
云侠青道:“那我明天在远处暗暗送你。”他用一双略带忧虑的虎睛,目送凤英姑娘远去。
凤英黯然地策马驰向银川城,不时地且走且回头,眼见那沙漠之鹰云侠青雄挺的影子和骏马渐渐地小了。
次日,凤英姑娘别了胞兄,由一队骑兵护送,坐于舱车中。
遥听……远方传来雄壮苍凉的歌声:“天苍苍,地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凤英姑娘知是沙漠之鹰云侠青前来送行,揭开窗帘遥望,隐约可见远方天边矗立着一人一骑。
她欣尉地、惆怅地默默祝祷,希望天佑这沙漠之鹰,同时让他能再回到自己的身边。
白雪皑皑,覆盖着大清的京都。
宁静的除夕在雪地上徐徐退去,黎明来了。
五凤楼上沉洪的钟声响起,守岁的人们长长地透了一口气,随后燃点了红色的蜡烛,一片贺岁之声喧起。
五凤楼的晨钟响了三遍,接着,此京城各处宫闱和寺庙的钟全都响了,宏大的声响撼动了白雪覆盖的京城。
在紫禁城边,一座大宅院中,多凤英独自站在长廊上,凝望破晓的天空,以喟叹来迎接元旦。
她被宏大的钟声扰乱了,黎明使她惶恐,她的心怀忧闷,胸腹之间,似是被磐石给压住了。
朔风在吹,冷气自袖口和领口侵袭她的身体,她却不觉寒意,连这凛冽的寒风都不能使她清醒。
原来,凤英自回京之后,虽又恢复往日的宁静舒适的闺中生活,但她的心田已如一泓池水被落石荡起涟漪,再也不能回复往日止水般的静谧。
整日,常是深闺独处,一颗心仍时时驰往于大漠黄沙之上,时时想像着那关山万时潦远的沙漠,暗诵着:“天苍苍,地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这首诗歌,使她不禁想念那个身世凄凉,从艰难困苦中长大的少年英雄云侠青的英姿。
尤其到这佳节吉日,人皆欢悦,我更惆怅,忍不住偷偷地离开正在相互欢吐祝词,共贺新岁的家人,独来此处不尽地幽思。
同时此刻,也在北京城内一角,正有另一人也在客旅斗室凭窗怅望黑暗的天空,大兴“每逢佳节倍思亲”之慨,此人正是那为访佳人不远千而来的沙漠之鹰云侠青。
这话说来奇怪,那沙漠之鹰云侠青既是不远千里为访凤英而来,为何此刻独处斗室,怅望愁思,怎不去登门求见,或是夤夜造访思意中人呢?
难道他至今尚未知佳人的身世,家居何处?
不!沙漠之鹰云侠青自在大漠中遥遥赋歌,送别佳人之后,立即混入银川城去,打听适才是何家官眷要劳这许多骑兵护送回京?
一知真相,他大吃一惊,原来那凤英竟是这河西之地最高军帅定远将军多隆阿的嫡亲胞妹,是京中军机处大臣多朋亲王的郡主。
云侠青虽然知道多凤英姑娘乃是金枝玉叶的郡主身份,他却并不觉和自己身份、地位的悬殊有何重要,他本着大漠生长之人的直率作风,只知男女相悦,感情第一,其他全不重要了。
他扪心自问,不能一日不思念伊人,遂毅然将所有部下遣散,独自一个匹马单身迢迢千里,赶赴这天子之都北京城中来。
他抵城时,已是岁末,家家悬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云侠青久居大漠,度过荒寂的生活,何曾见过这等场面,早把师父对他灌输的险恶凄冷的人生看法,冲淡了不少,也从心中泛出青春的活力来。
费了不少周折,问了几遍才辗转寻到多亲王府邸,远望过去,一片雄伟豪华气象,门前悬挂灯彩,似比别家都更热闹些。
云侠青心想凭多朋一个亲王身份,逢年过节比别家多悬挂些灯彩倒也是应该的,逐不以为意,环绕着院墙兜了一圈,虽然他看惯了大漠辽阔的空间,仍觉得这宅邸十分宽大。
这时,多亲王府邸之前不少人远远张望,指点着数说。
云侠青有点奇怪,若是寻常庆年的灯彩,似乎不致这等引入注目,心中一动,也挤进人群中从旁听听那些人说些什幺。
只听这边一人道:“那凤郡主最为标致,人称京师三大美人之一。”
云侠青听得心花怒放,几乎要为这人鼓掌赞好,他认为自己的意中人凤郡主标致是实,但出于别人之口的称赞,他自觉与有荣焉。
但另一边有个人的话,却恍如睛天霹雳,将云侠青惊得呆了,那人说的是:“今日是过礼之期,明天辰时就该迎娶了,新郎是本年恩科的探花郎,匹配这标致的郡主,也可堪相称了。”
一群人一个个指指画画称羡不已,只有云侠青一个心中如翻五味醋瓶,这份难受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下,他如梦游似的,木然地漫无目的乱走,且边呆想为何相别只两三个月,多凤英便将嫁与别人,如此说来,多凤英在大漠中和自己畅叙之夜,早已知道她已许配给这什么探花郎,为何她当时不透露给自己知道,令自己枉寄一片痴情。
想到这里,他不禁恼恨多凤英有意玩弄自己纯洁的感情,他来时一腔热望,全告落空,所换得地只是愤怒、嫉苦、无匹的嫉苦……
他茫茫然撞入这旅店斗室之中局户独处,心如毒蛇啮嚼,痛苦不堪,遥对幽暗的天空,不禁更思念那从未谋面便已惨死的爹爹,这倔强坚决的沙漠之鹰竟也孺子般地垂下感伤之泪。
葛然,他心中忽起一个念头,他自觉感情为多凤英玩弄,大不甘服,虽然她明晨即将嫁作探花郎的诰命夫人,但他今晚仍要见她一面。
他要与多凤英会此最后一面,听她解释明白以后,他再重回大漠,重将感情埋入那冷漠酷硬的外表之中,永不再向任何人揭示了。
他念头既定,推开斗室之窗,就这一身衣服,展开轻功,投向多亲王府。
他不愿闯入这府邸一步,他恼恨这里面全部他从未谋面的每一个人,似乎多凤英姑娘嫁与别人,他们都负有一份责任似的。
他选了多亲工府附近一块空地,毫无忌惮地仰天高声朗唱:“天苍苍,地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幸而这是除夕之夜,各宅邸中也更自有人高唱喧闹,对这午夜街头的高唱,只当酒醉之人的欢歌,大年之夜小,百无禁忌,无人嗔怪,无人出而责问。
他仁立这空旷这之地,引吭高唱,一遍又一遍,唱得凄惋而悲愤之至。
蓦然,身后飘风之声,一个银铃似的声音微带惊喜之意,娇叱道:“不要再唱了,我已经来了!”
云侠青不须回顾,已知来者为谁。他缓缓地旋过身来,把一双愤怒嫉苦的目光投向身后突现的多凤英郡主身上。
只见凤英姑娘已然换上了一身绚丽的旗装,头上兀自梳着一个代表处女身份的辫子,显得雍容华丽,与以前的清新脱俗,又是一种不同的丰姿。
凤英满腔高兴地问道:“你来多久了,怎么不早来见我,却到这大除夕夜里,才在街头唱你的心爱的歌呢?”
忽然,她觉出侠青的脸色有些不对劲来,笑咦了一声道:“是谁欺负了你?看你那像要把人家一口吞下肚似的神情!”
侠青见凤英犹是这般从容,心中更为愠怒,禁我不住脱口便问道:“你既已订过亲了,为何早不告诉我知道?”
凤英讶然一愕,然后甜甜一笑,向侠青秋波一瞥道:“哦!你不远千里而来,声势汹汹地找上我来,原来是要问这个,请问是谁告诉你,我已订过亲事,你又何曾问过我呢?”
侠青没有回味出凤英话中之意,仍然如火中烧地道:“你还装些什么?今天已收了礼,只待明天迎娶过门,你就是探花郎的诰命夫人了,还有什么可以抵赖的!”
凤英秋波一转,全然明白过来,她故意地一激侠青道:“这倒奇了,你难道觉得我不配做探花郎的诰命夫人吗?”
云侠青被她这一问,问得张口结舌,气苦得再也说不出话来,转身便待离去。
凤英不忍相戏过甚,带笑娇嗔一声,道:“侠青,休走!”
侠青虽正气恼之甚,但这一声娇嗔仍具十分魔力,他仍情不自禁地停步回头。
只见凤英姑娘忍俊不住,笑得花枝招展,指着侠青道:“你这人不分青红皂白,随意冲动起来!”
侠青满腹冤屈地道:“不论如何,我对你的爱比恨多,你虽嫁他人,我仍难忘情于你,只是此生再难言信赖他人的感情了。”
凤英姑娘笑得微喘,娇叱阻止道:“别再牢骚下去了,你这人也不把事情打听清楚,就深更半夜向我大兴问罪之师。你要知道,今日收礼,明晨下嫁探花郎作诰命夫人的乃是我姊姊,并不是我呀!”
侠青听得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一时又惊喜得呆住了,半晌发不出声来。
心中这才懊悔不迭,自责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轻疑佳人变心,将事实真相未曾查明,就盛怒而来,这一来唐突了玉入,何以自赎。
凤英却怜他出于诚挚之爱,不忍再加嗔斥,反安慰他道:“是我不好,我未将家世说得明白,才致使人误会滋生。”
侠青受佳人如此慰贴,愧喜何似,两人不禁又择一僻处,并肩而倚,畅叙别绪。
自此,云侠青便留在京师盘恒,凤英郡主虽是金枝玉叶,但她幼受父母娇宠,任其行止,不甚约束,她遂时时借口探亲访友,由婢仆护送出来,再遣开婢仆,自寻侠青花前月下,促膝而淡。
两人情感虽与日俱增,却从未谈及嫁娶之事,两人心中却深自明白,凭双方这等家世处境,一时殊虽谈起此事,只图得眼前欢愉,得过且过。
讵料,好景不长,终于生出事来。
这一日,侠青与改了装束与易钗而弃的凤英郡主,并辔驰在西郊踏青。
蓦然,对面怒马奔蹄驰来一群骑士,为首一个年轻公子意气飞扬,服饰都丽,相貌也颇清俊,却呈现一股浮滑傲慢,不可一世之概。
好端端一条大路,再多些马匹驰得过去,那群骑士却先有两人挥鞭开道,呼叱驱赶行人让路。
侠青一向在大漠中纵横驰骋,从不受人颜色惯了的,凤英也是骄纵宠惯,那肯避让这些人。
那先行挥鞭两恶奴,虽然打量一下侠青与凤英两人的穿着、打扮及神情均不是等闭之人,但自恃主人身份尊贵,虽不敢也向两人挥鞭驱逐,却仍大声喝道:“朋友们,让让!”
说话之间,也不管侠青、凤英两人是否躲避得及,迳自纵马冲刺过来。
以侠青与凤英两人的骑术,要闪开来骑,并非难事,但两人厌恼这些恶奴的倚势凌人之状,故意不躲,待那两骑切近,侠青、凤英将马一头勒,登时煞住。
但那两个恶奴驭马之能白较侠青、凤英差多,两人跨下之马同时惊阻,双蹄高举,一声“唏聿聿”便将那两个恶奴甩下马鞍,各跌了一个狗吃屎。
此辈恶奴焉知轻重,更能懂得看人行事,两人恼羞成怒,从地上爬起来,抬起皮鞭,便向侠青、凤英两人兜头盖脸抽去。
凭侠青、凤英二人身手,岂会被两恶奴的皮鞭打及,两人都只微一伸手,便将鞭梢扯住,趁势一抖,就将那两人恶奴甩上半天,直摔落道旁阡陌之间,踣地不起。
那华服浮滑公子勃然大怒,纵马上前,喝道:“何方小子,敢伤我家奴?”
他竟从鞍下抽出剑来,拍马挥剑,便向凤英一剑劈去。
凤英见此人伸手,便知他能力太低,不值一斗,冷嗤一声,纤指微欠,骤将对方剑尖夹住,轻轻一带,那柄剑便已到了己手。
那浮华公子全不济事,手中剑被人轻轻用二指便即夺去不说,他整个身子在马上也难持平衡,一个倒栽葱便撞下马去。
后面数骑一见这浮华公子落马,齐声呐喊:“公子被人打伤了,快将凶手拦住!”
侠青、凤英两人,岂是怕事潜逃之人,一听这些人呐喊,反都勒马停住,全看这干人如何拦得。
早有数骑飞驰上来,将侠青、凤英两人去路阻断,一个金眼虬髯卫士模样之人冷冷发话道:“你两人身手真还不弱,可是你们打伤了相国公子,就是闯下弥天大祸,还不赶快受缚请罪!”
凤英悚然一惊,脱口失声道:“相国公子?那个相国?”
另一个紫脸卫士喝道:“那个相国?除了当朝唯一的敖相国外还有那个相国!”
侠青不知敖相国是谁,他也叱喝一声道:“相国之子便又怎样?难道他就可以胡作非为,藐绝法纪?”
凤英却忽然低声道:“你别再和他们多话,我们且突围出去要紧!”
侠青心中纳罕,暗忖:“凭她一个亲王郡主,何以要这等畏避一个相国公子?”虽然满怀不解,但仍唯佳人之命是听,当先开道,使出他纵横大漠,身为沙漠之鹰时的雄威,将马勒一放,如排山倒海之势,往那四骑之间冲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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