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寂的不毛之地!
浩瀚黄沙,一望无垠,和苍茫的碧空连成一线。
无尽视野之内,没有水草,不见人烟,万籁俱息,沉寂如死,只有那火一般的日光,炙射着金黄色的腾格里大沙漠。
叮铃铃!叮铃铃!
骤然扬起清脆的驼铃声,敲破了这戈壁的寂寥,一声声回响于落寞的荒漠世界上。
不多时,一匹鄂尔多斯的明驼,奔蹿扬起一片飞沙,雾一股地飞驰向贺兰山麓。
驼上一个全身蒙古袍,头罩包巾的骑者,急切地纵绺疾赶,似乎在赶赴一项迫不及待的约会。
这蒙装骑士在大漠明驼上狂驰了一阵子,贺兰山巅已渐凸现于远方天边,他更显得兴奋,不时地昂首向前翘望,像是要从那不可能的距离中望见贺兰山头的一切。
蓦然蒙装骑士脸庞抬望天空,原来不远处的空中,正有数支兀鹰回翔低旋。这种兀鹰产于蒙部阿尔泰山区,性极凶残,最嗜死尸身上的血肉,是以,兀鹰所聚之下,必有死者。
蒙装骑士更将明驼加鞭,向那兀鹰低回之处驰去,未及耳际已飘来一阵齿龈龇咬声,竟是几头胡狼伏地大嚼一些横七竖八,仰卧漠地的残骸。日光辉映下,那蒙装骑士一对清丽的大眼睛里,透露出厌恶的目光,只见他微将衣袖一场,几头胡狼齐声惨嗥,不知中了什么暗器,登时一个个四脚朝天,仰毙一旁沙尘上。
蒙装骑士纵驰入死尸堆中,俯首环视一匝,虽然死者已被胡狼嚼食得肢体支裂,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群尸中心一根长逾三尺的鹰羽劲矢倒插黑沙之中,尾部束着一条血红色的三角旗子,看着周遭惨象,显得那根红旗带异样的暴戾,宛如毒蛇舌尖上血红的舌信。
蒙装骑士柳眉双皱,似是无意为这些死尸耽搁,一松驼缰,续向贺兰山一方驰去。
才只前行了三五里许,又是一堆乱尸,也在中心插着一根红旗鹰羽劲矢,蒙装骑士遥望了望,不想再近前查看了,骑着明驼从尸堆边沿绕行半匝,正待放缰续驰。
忽然,他心中一动,勒转驼首兜过头来,目光投向尸堆一个微微挣扎的伤者。
他骑在驼上移近那伤者,大声呼道:“喂!你能听见我们声音吗?”
声音清脆,竟是一口京片子,而且中气充沛,虽在旷野生郊,仍能聚而不散,直冲入那伤者的耳鼓里,显见得此人内功造诣精堪。
那伤者实已在尔留之刻,却被那蒙装骑士浑劲之音。
他,微微强睁双目,断续地吐着不纯熟的汉语道:“沙……漠……之……鹰……”
蒙装骑士秀目中微露惑然,反问一遍道:“沙——漠——之——鹰?”
惜乎那伤者已瞑目垂首气绝,无法再回覆他的问话了。
蒙装骑士又惑然地自问一声:“沙漠之鹰?”想了想,便又放缰继续飞驰。
贺兰山逐渐地在眼前扩大,但大漠广袤仍非一时所能征服,直到夕阳滑落坠地角以下,这一人一驼才切临贺兰山麓。
万丈赡崖,峻拔峭绝,巍耸嵯峨的怪形山石,状如太古巨兽狰狞地怒目下视,令人望而生畏。
蒙装骑士沿崖脚驰了一阵,找到一处适当的所在,立即从驼鞍上飞冲而起,就如一支脱弦之矢也似地起于半空,待冲力将尽时迅又双臂倏向两侧分开,宽大的袍袖孙陡然藉力乘风又矗升丈许,才又足尖在那凸峭壁面上,微微一点,又复上升数丈,其姿态之巧妙,身法之轻灵,在武林中该属罕见了。
二次沾壁,蒙装骑士又用足尖再次微点那嶙峋怪石岩面下,双臂复振,身形又如狂风吹絮似的猝然直线上升,如此几个点起,他已掠临白云环绕的贺兰山脊一处凹地。
大漠的天气,瞬息万变,尤其一昼一夜,相差极其悬殊,休看日间烈日炙晒,行旅苦焚,入夜以后,竟是另般光景。
蒙装骑士落足之处,天风穿腋,冷云侵足,寒风砭骨,尤其俯瞰那云层弥漫中,隐现出的千万仞深悬崖绝壁,常人早已心寒股栗,豪气全消。
但他全然不以为意,往上看了看那一片直通脊顶,寸草不声,也没有一撮泥土一岩壁,重又从容地向上飞升。
偌大个人,在陡峭颠壁上活像只白蝙蝠,突破稀薄的云气,渐渐登临巅端一个缺口。
过山而后,路已变得平坦宽阔,刺天高挺的松柏,在夜风中呼啸作响,真个是松涛如海,阴冷幽冥。
在树荫蔽现中,隐约可见一角道观,倒真奇了,想此贺兰山乃蒙古阿拉善额鲁特部的圣地,蒙古大帝成吉思汗曾封此地为蒙古第二圣山,怎会有这仅仅只是汉族才有人信奉的道教庙宇?
这且不去管它,只说那蒙装骑士一见这角道观,面露一丝喜意,在月光浸浴下更显得清逸卓然,虽然他身着蒙装,却绝不类似蒙人。
蒙装骑士毫不犹豫,穿过松海,直抵道观之前。
这道观仅只三四间殿房,不过是微具庙宇型式的方外人清修之室而已。
蒙装骑士在观门前略略踌躇一下,便昂然闯入观中,看似此人十分粗心莽撞,其实他早已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只要四周微有异兆,他立时可以察觉应付。一入观中,他蓦然怔住,原来这观中并无供奉三清真君的仙身,殿中心只是一口极大的古铜色的鼎状巨物,却全不似香炉,四周许多小几,错杂陈放不少细物,只有内行人才看得出这巨型鼎状物是个铸剑的冶炉。
使蒙装骑士愕然怔住的,乃是炉旁一个云榻上盘坐着的皓发全真道人,呆如木雕石塑,纹风不动,以他的眼力早已看出此人气绝已逾一个时辰以上,只是还看不出这全真道人究是自行坐化?抑或是遭人狙击?
少时,蒙装骑士镇慑下心来,掠临全真道人面前仔细检视,才发觉道人口角微渗一点血迹,虽然再看不出其他伤痕,只此一端,便足以证实道人绝非自行坐化。
蒙装骑士全身一震,忽地转身,猛将那铸剑冶炉巨盖一揭,尖声一呼:“我来迟了!”立时,“当啷”一声巨洪的震响,他在失神之中,将那巨盖脱手坠于地上。
东边殿角暗处,突然传出一种低沉苛涩的语音道:“何来娃儿?如此毛手毛脚!”
蒙装骑士悚然一惊,他惊的是凭自己的耳目之利,竟未发觉殿中尚有人潜匿,则此人功力足堪为自己的劲敌了。
更使他震异的是,殿门西角又一声如枭啼般刺耳的怪笑发出道:“你来得不迟!只怕你见了我老婆婆之面后,会悔恨到此把小命送得太早哩!”
蓦地,头顶悬梁之上也一声破锣般吼声,震得人耳膜欲破道:“小小年纪,命丧这域外绝巅之上也太可惜了,如果你能从实回答老夫们的问话,也许你还有生度长城的机会。”
蒙装骑士心中虽惊不骇,并且绝不形诸颜色,只把一对深遂晶莹的眸子,镇定地向发出声音的三处打量。
少顷,在同一时刻,从东西两殿角及悬梁上赫然显现三个怪人。
东角一人,瘦若枯木,四肢比竹竿粗不了多少,身长却逾七尺以上,满面皱纹,老耄之至。
西角乃是一个鹰鼻鸽眼,目光刻毒,身形伛偻,但精神极为矍铄的老妇。
悬梁之上落下来者,活像一个大酒缸,肥短臃肿,头顶秃尽,下颔奇长。
蒙装骑士这一看清三怪人面目,心中又慰又惊,慰的是此三怪人原来一式地身着黑衣,所以只要在隐伏之处,将面上一遮,任你绝世高手也无法立时看出他们在暗处潜匿,所以蒙装骑士并非功力不及此三怪人。
惊的是,蒙装骑士虽与此三怪人尚系初次对面,但从这三人奇特的面貌及身形看来,知此三怪人都是当今武林中极难缠惹的大魔头。
原来这三人,一个是星宿海的枯竹叟,休看他老迈龙钟之状,若他使出那一套独步武林的“枯风扫叶掌”来,多少武林知名人士也要头痛三分。
那祁连山的枭婆婆,更是毒如蛇蝎,阴险刁怪,武功自成一家。
肥短臃肿的大酒缸,看来形状滑稽,实则一肚子坏水,专以玩弄别人为乐,处置敌人的手段极其残酷,江湖上人称他活阎罗雷弼。
这三个魔头一向也都互成冰炭,不能相容,今日竟同时在这域外绝岭的荒庙中出现,如何不令那蒙装骑士心中暗自惊懔。
尤其是那蒙装骑士心中忖度,虽然自己有非常际遇,获传不世奇功,若能将所学尽都融会贯通,当可成就武林盖世奇才,怎奈自己究是年轻功浅,未能尽窥此奇功堂奥,而眼前出现三怪人,都乃武林中一等一的大魔头,自己独对其一,自问尚具把握,但合三魔头之力,当代武林中实鲜右几人能够独力堪当。
蒙装骑士心中不住的盘算,面色安详如故,身形犹峙渊亭,一字也不回答。
三个大魔头都乃绝世枭雄之人,识多见广,姜老弥辣,安得看不出这年轻蒙装骑士的神色,心中俱各一震,情知此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要知,凭他们三个大魔头这副惊世骇俗的形貌,只要稍涉武林之人,便没见过也必听说过,而三怪武功之高,手段之毒辣,更是远近播传。但此蒙装骑士竟然于骤见三怪同时出现之下,尚是泰然自若,即或不是自恃挟有绝高功力,根本未将三怪放在心上,也必是涵养功夫极深,单凭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此人功力已是深不可测了。
但这三魔头岂是轻易示怯之人,祁连山枭婆婆早冷哼了一声,续发那令人头胀的枭啼之声,道:“你这小辈,敢是被我老婆婆的威名惊得呆子,所以才这般哑口无言?”
活阎罗雷弼冷笑一声,也以那破锣之音道:“老虔婆,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武林中只有我活阎罗才能以这副名头将人吓呆!”
枭婆婆尚未回话,星宿海枯竹叟已抢先接口道:“我枯竹叟的‘枯风扫叶掌’曾在华山之会惊服中原数十名高手,你们两个老怪物焉能及得,这娃儿自然是震慑于老夫之名,不信你们且向他问问!”
枭婆婆与活阎罗竟真个一齐向那蒙装骑士逼问道:“你说!你说!”
原来武林中人无分正邪,都争的是一个“名”字,休看这三大魔头都是阴险刁毒、城府极沉的枭雄,而且都已看出这蒙装骑士绝非易与之辈,但一争到“名”字,一个个便都较上劲了,真真假假,便在口舌之争上,也决不相让。
蒙装骑士心头电转,窃喜这三大魔头原来了并非已然合手共谋,甚至仍是互相敌视,他心知应付眼前局势,不能徒逞备血气之勇,只有分化三大魔头,自己才有安然脱身的机会。
当下,蒙装骑士把目光中的凌芒一收,不卑不亢,故意慢吞吞地道:“你们这三个老怪物,在江湖上的恶名其倒不分轩轾,但真实功夫如何,我未能亲眼目睹,不能妄下断语。”其人之声,如莺啭泉淙,听来赏心悦耳,令人心旷神怡,比诸那三个老怪物的枭豺之声实有云泥之隔。
那知这三个老怪物,都是以半百之上的年头出入险诈多端的江湖,岂会入这年轻后生的围中!
祁连山枭婆婆阴阴一笑道:“看不出你这小小年纪,倒还一肚子诡计,你想挑拔我们三个老的拼个你死我活,好留你一条小命活着下山去?”
星宿海枯竹叟也冷哼一声道:“娃儿,你休打如意算盘,你要看老夫们真实本领,也得付出足够的代价,至少也得先将你的腿筋挑断,免你乘机遁走,待老夫们决定胜负之刻,也就是你生命告终之时。”
活阎罗雷弼细目鼠睛一转,狡笑道:“枯竹老怪的这句话,倒还差合我心,不过,我阎罗有个比你更高的主意,我看与其伤了他,我们三个再行较量,莫若就用他做个活靶,来一试我们三人功力的高下!”
枯竹叟与枭婆婆虽然不甘任活阎罗卖乖,但一时真想不出比他更好的主意,逐一齐示出默许之意道:“你且说说,怎生试法?”
活阎罗雷弼见枯、枭二怪也居然向自己请教,心花怒放,越发得意地一阵“桀桀”笑后道:“我主张,我们三人轮流出手,要在十招之内从这小子身上取下一个表记,一耳、一目、一指、一齿都可以,但要取得干净利落,十招一过,便得住手,换上一人,谁取得最快,就算他较高一筹!”
枭婆婆冷笑一声道:“你这一种比法,倒算新鲜,可是你、我、他三人势不能同时出手,则谁先谁后如何排定,想必你是愿意最后一个出手的了?”
枯竹叟突也冷冷的插上一句道:“这样比法也可以,只是这出手的顺序,必要由猜枚而定。”
三个魔头你一言我一语,迳自在一边争论,只把那蒙装骑士当成已在掌握中的猎物。
蒙装骑士沉默地挺立原处,稳如石塑木雕,心中微愠,且自暗暗冷笑,心忖:“若是你们三个老怪物一齐出手,我或许还有三分忌惮,如今想一一轮流卖弄,只怕你们难讨公道了。”
他缄默如故,静待那三个魔头自去猜枚取决先后出手的顺序。
果然是始作俑者承其果,活阎罗雷弼猜枚输了,该当第一个出手。
枭婆婆“桀桀”怪笑道:“老杀才,你先上吧。但你莫因怕被较量短了,就出手将这小辈索性击毙,那我老婆子可绝不与你干休!”
活阎罗雷弼虽知这蒙装骑士既敢孤身一个独越大漠,夜闯贺兰山,必定心有所恃,但他绝不信如此年轻后生能有几分量,他只惟恐自己不出尽全力,会被后面的枭婆婆及枯竹叟较出短来。
当下,活阎罗雷弼凝神向蒙装骑土而立。暗中提聚真气,只见一股黑气,泛上脸来,片刻之间,满脸尽成了铁青之色,貌相益发狰狞,宛是一副活阎罗的神气。
蒙装骑士沉静地注视活阎罗雷弼,看他脸上变成铁青之色心中亦不禁暗自惊骇,忖道:“此魔头功力能变血色,实是不可轻视。”于是暗中提足了全身真气,护住要穴,蓄势待敌。
活阎罗雷弼缓缓举起右掌,向前走了两步,手掌轻轻摇挥了几下,向蒙装骑士喝道:“小子!你准备接我几记‘冥狱阴煞掌’吧!”
他这番话并非出于好意,乃是自持为武林极名盛誉的枭强,不愿被别人说他向一个不知来历的后生小辈未先示警,就骤施攻击,骨子里实在是卖狂轻敌的意思。
蒙装骑士依然挺立如故,毫无法色。
活阎罗雷弼虽心中犯疑,但不信自己积数十年修练的独门掌力,制服不了这年轻人,当下将掌心晃了晃,忽地一掌推了过去。
蒙装骑士知道这“冥狱阴煞掌”乃黑道中极负盛誉的绝技,除了掌势雄浑劲猛之外,还挟有异常强烈的毒气,一被击中,纵然不被震死,亦将为掌毒所伤,他逐集真气护住要穴之外,亦暗运起一股至柔的功力,挥手一接。
活阎罗雷弼掌势出手,立时有一股极强极猛的潜力,急涌过去,撞向蒙装骑士。
蒙装骑士也不敢轻慢,脚下凝步如桩,绵掌迎势拍出,正迎在活阎罗雷弼推过来的强猛掌主力之上。
一股绵绵的阴柔之力,和那极强寒的“冥狱阴煞掌”力接,蒙装骑士身子微微向后一仰,活阎罗雷弼的身子却不由自主向前一栽。
不说活阎罗雷弼如何震惊,连在一旁观战的星宿海枯竹叟和祁连山枭婆婆也都一骇,忖道:“武林中后起之秀,英才亦自不少,但最多不过在技巧一卜见长,未闻一个看来不会超过三十几岁的年轻人,竟能在内力上和以掌力雄浑著称于黑道垂三十年的活阎罗雷弼相较,不见逊色,真是匪夷所思的异闻。”
活阎罗雷弼原拟先发三记雄浑劲猛的“冥狱阴煞掌”,不以毒气侵敌,只消左掌力上将敌人慑住,自己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出奇招,从敌身取下一件耳目之类,便足向枯、枭二老魔示威。那知一切全出乎意料,心中一怒,恶生胆边,突然向前大进两步,欺入蒙装骑士身侧,举手又是一掌劈下。
蒙装骑士于宽袍之下,暗自足踏子午桩,施展绵掌功夫,又硬接一击。
这一次两人掌风相接,活阎罗雷弼只觉掌势如同击在一团棉花之上,对方掌力迅捷地向后收缩回去。
蒙装骑士不肯将手掌与活阎罗雷弼接实,但掌风一抵已觉如触冰铁之上一般,甚是寒凉,不禁心头也自微凛,暗道:“这‘冥狱阴煞掌’,不但门径邪怪,而且其强猛之劲,亦甚强烈,单是这等雄浑的掌力,就不易接下来,若非自己练有‘柔罡’之气,真倒接承不住了。”
心念转动之间,活阎罗雷弼又是一掌劈了下来。
这一掌是他数十年修为所聚,威势非同小可,强猛劲道直劈过来。
蒙装骑士袍袂一拂,又硬接了一掌。
这一击之下,活阎罗雷弼是出尽全身功力,蒙装骑土也将“柔罡”之气运足数成,蒙装骑士被活阎罗雷弼强猛绝伦的掌力震得向后退了三步,活阎罗雷弼也被那“柔罡”反弹之力震得向后退了一步。
平常人看来,定道是蒙装骑士内力不及活阎罗雷弼,因此多挫退两步。
但以枯竹叟和枭婆婆两个绝代魔头的功力,都已看出活阎王雷弼有些情形不对。
原因是那蒙装骑士退了三步之后,仅微闭双目,略一凋息,人已复元,神色泰然。
活阎罗雷弼却一直静静的呆立不动。
只见他脸上的罡气,逐渐散去,右手之上却是一片红肿,连五指都已浮肿起来,比平时粗了一倍。
原来活阎罗雷弼已被蒙装骑士的“柔罡”之气反震受伤,“冥狱阴煞掌”力的刚毒倒侵入右臂掌腕之上,幸是他尚未存念要以“冥狱阴煞掌”毒伤敌,虽将劲运足十成,掌毒却未聚敛几分,否则早已吃自己的掌毒攻入心俯,无法自救。
饶是这样,活阎罗雷弼仍得咬紧牙关,侧左掌并指如剑,猛然向自己右臂肘节处猝然一斩,他那业已色转紫黑过腕数寸的右臂,自肘以下齐齐截断,伤口处刚刚渗出些许鲜血,即被他自己运功逼束住,不使再行外溢。
原来,这“冥狱阴煞掌”毒横延甚快,活阎罗雷弼自己也不及解救,若不立时采敢断然处置,则顷刻之间,伤毒便将返攻内腑,就是大罗神仙下凡,华陀重生,也无能救得他的性命,因此,雷弼只有忍痛自行断右臂一段,才免掌毒返攻之厄。
这三个老魔头原是将这蒙装骑士作为三人赌技的试靶,满以为各人都可以在不出十招之内轻易取去一耳一目,待利用过后,再戏辱一番,随手除却。
不料,活阎罗雷弼才只发了三招“冥狱阴煞掌”,便被人家将掌毒反攻回来,若非活阎罗雷弼当机立断,截肘再阻毒,早已死在自己的掌毒之下。
枭婆婆与枯竹叟也自又恚又嫉,既恚惭于以自家这等一世枭雄身分。今日竟然输了眼,又嫉恨这蒙装骑士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力,此人不除,焉有他们这些大魔头扬眉吐气之日。
两个大魔头齐是一般想法,且将三人较劲的想法放过一边,要以全力对付这蒙装骑士。
祁连山枭婆婆性子略较急躁,枯涩的喉头发出椎心刺耳之音道:“雷老鬼忒不中用,怎只三招两式就迫得断腕自救起来,看来,还得我老婆婆来收拾这嚣狂的小辈哩!”
说话之间,人已欺身上前,看她七旬以上年纪,全无龙钟之态,那身法说得上捷似虎豹,灵若猿猱。
到得敌人面前二尺开外,猛然双手一挥,衣袖倏然倒卷至臂上,露出由手肘开始至指甲的一段臂掌,只见那十支指甲,枯干乌黑如鸟爪,长达尺许,此时全部伸直,宛如十口短剑般。
她使个身法,已欺到蒙装骑士面前,双爪分处,各取一路,但手法怪异迅疾,不但蒙装骑士首当其冲的人,感觉出她双爪均同时威胁着中盘,使旁观的星宿海枯竹叟和负创兀自不行歇退的活阎罗雷弼,也感觉出这种无形的威胁,居然比起真正出手袭击还要厉害些。
蒙装骑士心知这祁连山枭婆婆以一双“森罗枭爪”纵横江湖,可在三尺之内,取人的性命。
他不敢托大,立时两臂挡拂,双袖齐挥,竟以内家上乘功夫“流云飞袖”一攻一守,生似倏忽间出现了两条白色的龙蛇,一条盘舞在身前,封架敌爪,一条疾窜出去,反击敌人。
这一招攻守兼顾,全然是一代大家高手的风度,旁观枯、雷二人更自惊心怵目,想不出当世武林中谁能教出这等青出于蓝,出类拔萃的弟子来。
星宿海枯竹叟尤其心中既凛且嫉,不住地思索此人的来历。
枭婆婆一见那蒙装骑士舍掌易袖,换了一副新的手法,暗自一惊,蓦又十指齐张,化戳为抓,一时爪影缤纷,数目化为极多。
她那十长支逾一尺的乌黑利甲,左右均以一根去抓敌人飞袖,其余的箕张分袭敌人身上穴道,指甲尖射出阴寒之气,嗖嗖有声,对方只要被她这股阴寒之气打入穴道,转眼间便将骨髓血液一齐凝结,立时倒地而毙。
蒙装骑士也自一凛,突然收回左袖护身,改用右袖横扫敌人双臂。
突然,枭婆婆鹞目一亮,露出狰狞,双爪猝然改向,以凌厉无匹迅疾之势向对方拦腰插去。
蒙装骑士情知这指硬接不得,遂在千均一发之际,右足突然点地伸直,一个回旋身法,身形倏然便以悠逸的姿态退了半尺。
同时,挺腰一甩,身形又复向左再旋开半尺,这退、旋两种动作,几乎均在同时之间完成。
说时迟,那时快,祁连山枭婆婆人在数尺之外,但爪上冰寒之气已到,却怎奈蒙装骑士身法奇绝堪堪错了半尺,枭婆婆“森罗枭爪”那十股阴寒之气全都落空,直从蒙装骑士身旁滑过。
枭婆婆施出绝技,仍未得手,心头大震,突又厉啸一声,蓦然飞横上前,比电还疾,双爪一左一右,电掣水泄般向蒙装骑士交错下击,十缕阴风,垂如山岳,锋利如剑,骤袭敌人七窍。
蒙装骑士不闪不避,运气护住面门七窍,左袖微垂,封闭住下盘,右袖骤扬,重又暗运“柔罡”之劲猛推出去。
枭婆婆先前见活阎罗雷弼败于蒙装骑士之手,只道是两人对掌之际,雷弼落了下风,并未看出这种“柔罡”之劲。
此刻枭婆婆自当其冲,顿觉对方袖风排来,宛似一股无形的怒海狂涛,自己十爪寒风吃那风涛一个反弹,全都倒卷回来。
幸而,她这“森罗枭爪”纯是极寒之气,并不似活阎罗雷弼的“冥狱阴煞掌”蕴有剧毒,但仍然被震回的枭爪冰寒之气袭到身上,虽然她熟知御制之道,却已面色惨白,心头酷冷,迅自退下一旁,忙不迭地调元运息,运功自疗。
这一来,把个星宿海枯竹叟看得心寒气馁,他虽狂傲自大,不肯在枭婆婆与活阎罗之前示短,但他分外看得明白,一个活阎罗雷弼好端端出去,才只三招便被人家将“冥狱阴煞掌”毒追回,不得不断腕以救性命。祁连山枭婆婆也只比雷弼多攻了一招,在第四招上也为对方所挫,虽未像活阎罗雷弼那等狼狈,也正调元运息,自救不暇。
枯竹叟自问,凭活阎罗雷弼与枭婆婆这等际遇,自己也说要在十招之内摄取敌人一耳一目,看来连自己能否安然与对方走上十招都成疑问。
但此刻,在活阎罗雷弼与祁连山枭婆婆四目睽睽,冷眼伺视之下,他只能宁愿出手受挫,也不敢示怯不前,否则此生永难再在江湖道上立足。
当下,星宿海枯竹叟心中打了一个念头,要仗自己“枯风枯叶掌”的快速,和蒙装骑士拆上十招,虽然未能履践适才夸下的海口,但总比枭婆婆与活阎罗雷弼要强一些。
于是,这个阴险善谋的老魔头,突然发难,大喝一声道:“娃儿休慌,你再试试老夫的‘枯风扫叶掌’如何?”
他足一点地,快如闪电,未见他是纵是飞,已自黑袍飘飘,人如轻絮,掌挟风雷之声,骤袭敌人,其灵捷疾猛,快速无比,与适才那副真似枯竹般的老迈龙钟之状,大相迳庭。
蒙装骑士早已察觉这枯竹叟极为阴沉,时加惕防,枯竹叟这一出手,他立即脚下移宫换位,身形游走,飘飘然闪过枯竹叟这凌厉的一击,却并未立即还招反攻。
枯竹叟原已有了打算,蒙装骑士既未还招,他更自庆得计,藉势双掌连挥,快如电掣,眨眼工夫,又攻了三招,真个是每一掌都挟有无数变化,威风凛凛,不亚于疾风狂飒横扫落叶。
那蒙装骑士却只仗身法及功夫极佳,从容在枯竹叟掌涛中游移,仍未还招,原来他久闻枯竹叟的“枯风扫叶掌”在武林中颇具声名,存心要任枯竹叟施展一二,略略见识。
不过,四招一过,蒙装骑士也不敢过分大意,致令枯竹叟占了先机,自己还手不易。
所以,当枯竹叟第四招发出。蒙装骑士突先纵身一拔,身躯腾空而起,反手一指弹出,一股潜力,向枯竹叟在肩直射而下。
枯竹叟何等经验,心头剧震,立时警觉对方施出的乃是内家极高的“弹指神通”功夫,此乃一种至高的内家气功,全凭一口真气,把本身内功化成罡力伤人,一经点中,立生弹震作用,受击者功力愈深,则受伤愈重。
枯竹叟再也想不到,一个不及二十岁的年轻人,竟练有这等上乘内家真功。
面临生死一指之下,任他枯竹叟如何心狂意傲,也不觉胆寒气馁。
他不敢硬承蒙装骑士这一击,但也闪避不及,只可立时功散四肢,气走百穴,除了留有一口真气护住玄关、命门两处要穴之外,全身功力自动散去。
但觉一缕微风,直拂左边肩头,心神随之轻微一震,这一震,虽是轻微,但却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感觉,枯竹叟只感觉到一股潜力热流,透过全身,骤觉四肢无力,疲倦欲睡,身子摇摇摆摆,如同醉酒一般。
枯竹叟阅历甚深,自知他自身的遭际不比活阎罗雷弼及祁连山枭婆婆好过,看来无损无伤,其实经这一指之震,便以自己这等内功基础,也得至少静养三个月以上,才能渐次复元。
蒙装骑士一指点出后,人也飘落地上,冷艳的目光,环扫连在他手下受挫的三个武林中一等一的大魔头,心中不禁微泛得意,淡淡微笑。
但他想及自己的来意,突又面色一冷,向那三个如斗败雄鸡,气沮神丧的老魔头,俏声喝道:“你们三个从实说来!是那个点了欧冶道人的‘阴穴’,令他血逆而死?是那个取去了他以地极中钢母经,十年隐遁此山,闭门苦炼而成的‘血但神剑’”其声清脆悦耳,着实不类须眉声气,三个老魔头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蒙装骑士冷笑一声,又喝道:“你们三人此刻都已负伤,即欲联手,也非我之敌,若不从实回答,决不轻饶你们!”
活阎罗雷弼最是察言观色之人,一见这蒙装骑士渐增怒意,只怕他再行变脸出手施惩,忙分辩道:“我二人是不期而遇,同时到达此观,那老道已是死了,炉鼎中的‘血胆神剑’也早已无影无踪,我活阎罗雷弼从不打慌言,你若不信……”
他话犹未完,蒙装骑士突然反侧半边身子,向殿门外叱问道:“殿外尚有何人?”
忽听一声朗朗大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老夫几年未履足江湖,竟不知出了这等类拔萃的英雄少年!”
殿中四人惊异地望去,只见一个五绺长髯垂胸,身着藏青儒服,身躯修长伟之人,出现在殿门出口之处。
蒙装骑士疑惑地打量此人一番,缓缓问道:“你是何人?”
来人掀髯一笑道:“足下年纪虽轻,这份功力却足能愧煞多少年长自负的老迈人物,你可知道老朽的微名海天一儒尉迟子长么?”
蒙装骑士心中一讶,他也素闻这海天一儒尉迟子长早年在武林的地位宛如泰山北斗,学问、道德、武功都为天下武林人士所钦服,只是于十余年前突然敛迹销声,不知究系为仇所狙,埋骨荒山幽壑抑是勘破人生寻个名山大泽隐遁起来,不料今日竟突然于此贺兰山绝巅废庙外出现,倒真令人费解。
那三个老魔头一听海天一儒尉迟子长之名,其凛骇程度不减于适才受挫蒙装骑士之时,一个个木立原地,全失那份枭獍之气。
蒙装骑士既知来人为海天一儒尉迟子长,虽然不明他来竟为何,口气已转和缓道:“不知尉迟先生如何竟光临这绝岭荒庙?”
海天一儒尉迟子长哈哈一笑道:“说来也真太巧,令人难以置信,老朽自退身江湖之后,便独自一个逍遥遨游,浪迹天涯,四五年前适登此地游赏,与欧冶道人结识,知他在此闭门苦练血胆神剑,事隔多年,老朽忽然想起这萍水相之交的友人,特于闲游大漠之后,略略绕道来看一看他那柄神剑可曾炼好,老朽一抵观外,就发觉足下正和这三位棘手人物过招,老朽一来不敢惊扰,二则也想见识足下的功夫,所以一直未曾先打招呼,确是老朽失礼之处!”
蒙装骑士见海天一儒尉迟子长果然吐届风雅,又谦恭和易,心中早释疑念,遂道:“在下正向这三大魔头查询杀害欧冶道人的凶手,及血胆神剑的下落,恕不重向尉迟先生见礼了!”
原来,这尉迟先生是武林中对海天一儒尉迟子长的崇称。
海天一儒尉迟子长蔼然笑道:“足下且请继续,老朽仍作壁上观。”
蒙装骑士遂又向三个魔头叱道:“既然你们也是来迟了一步,那么你们到达此殿时,可有何发现?”
祁连山枭婆婆此刻方始自行运功将伤势疗好七八成,胆气又壮了些,阴阴地启口应道:“我们还未及细查,你就闯了进来,我这才叫晦气星照命,血胆神剑看都没有看着一眼,倒吃了你的暗亏,不过,我看这酸儒的话,也未必完全靠得住,说不定杀人的凶手就正是他,血胆神剑的下落,你何不就向他问!”
这阴险诡诈的老魔头,意欲将目标转移向海天一儒尉迟子长身上。
蒙装骑士犹未开腔,海天一儒尉迟子长先耸声一阵长笑道:“人道祁连山枭婆婆阴险多诈,我本还不甚深信,今日亲自目睹,才知果然名不虚传。这位老弟,你看我这罪名右真算得是无妄之灾吧!”
蒙装骑士素知海天一儒尉迟子长的德望,自然不能置信他会是杀害欧冶道人抢去血胆神剑的凶手,遂向枭婆婆叱道:“老魔头,你休得胡说!”
祁连山枭婆婆嘿嘿冷笑,缓缓向殿外走去,一边呐呐地道:“我枭婆婆向来料事如神,你不听我老婆婆的话,自有苦头吃,我老婆婆恕不奉陪了。”
那活阎罗雷弼及星宿海枯竹叟忙也趁这空隙,各自向殿外退出。
蒙装骑士料想这三个魔头必是已来迟了,未曾得手,也自不是杀害欧冶道人的凶手,便不加阻拦,任他三人离去。
海天一儒尉迟子长又是哈哈一笑,朝向蒙装骑士说道:“这三个魔头原怕不能生出这殿门,所以才将杀人夺剑的罪名加于老朽头上,要激你与我相斗,他们才好伺机逃遁,却想不到姑娘你却如此宽宏大量,那祁连山枭婆婆子若有几分羞恶之心,宁不愧杀。”
蒙装骑士被海天一儒尉迟子长一语道破自己的女儿身份,吃了一惊,又不禁暗佩尉迟子长果然不愧一代高人,目光确然锐利,忙躬身施礼道:“适才在几个魔头之前,不便泄漏晚辈本来面目,对前辈颇有失义之处,尚祈宥谅!”
海天一儒尉迟子长微微一笑,拱手还礼道:“姑娘太过多礼了,老朽倒有一个问题,就是适才见姑娘对敌三魔头时,先后施出的‘绵掌’、‘流云飞袖’、‘弹指神能’功夫,任何一项在武林中都成一家之长,但尤其是那‘无极柔罡’却是武林中百年来罕见的绝学,敢问姑娘师承何人?可与作古已近百年的无极丈人有何渊源?”
蒙装姑娘见海天一儒尉迟子长将自己各种绝学一一指出,并且连那在当代几是无人识得的“无极柔罡”功夫,都被他指出来历,把一切疑虑之心全消,略带几分敬意地据实答道:“晚辈凤英,是得先师江湘散人的教诲……”
海天一儒尉迟子长忽然打断蒙装姑娘凤英的话,以十分怀疑的语气问道:“令师江湘散人生前,老朽倒是还会过几次面,若说他能将‘绵掌’、‘流云飞袖’、‘弹指神通’三般功夫传给姑娘,老朽倒勉强能信,但那‘无极柔罡’却绝非令师江湘散人的本门功夫,是何缘故?”
凤英心想以海天一儒尉迟子长在武林中的德望,似乎无须隐语,遂坦实答道:“先师江湘散人于数年前偶然获得无极丈人的真诀抄本,先师以之传与晚辈,所以晚辈才练成‘无极柔罡’之气。”
海天一儒尉迟子长恍然顿悟道:“原来如此!”
这老、少二人一经交谈,不免亲切了许多,凤英姑娘总以师执之礼对待尉迟子长,但此老似乎不甚注重辈份,对凤英并不以长者自命。
两人分头在这道观前后左右搜索一阵,无甚发现,逐又重入殿心一相计议他复又问道:“那你此来贺兰山巅,想取血胆神剑,又是得谁指引?”
凤英姑娘毫未迟疑地道:“欧冶道人身负不世奇冤,他炼此血胆神剑之目的,即在报仇雪恨,先师江湘散人与欧治道人原是同一平常武师门下,后来又各从名师深造,发展各异。
数年前,先师自己因要完成一件非常任务,需用这血胆神剑,乃与欧冶道人磋商,因欧冶道人武功平常,虽有宝刃,仍难歼仇雪恨,先师许以代欧冶道人用此血胆神剑诛其仇人后,即得此剑为酬,再利用此剑去丁自己的事。不料,欧冶道人尚未炼成,先师遂尔溘逝,遗命晚辈务须于今日来此向欧冶道人讨取血胆神剑,并且要弟子用此剑去代欧冶道人复仇,并完成先师念念不忘的任务。不料晚辈因昨日在大漠中被风暴阻了一刻,以致来迟了一步,欧冶道人被点‘阴穴’血逆而死,血胆神剑也失了踪。”
两人说话之间,殿外起了一阵山风,将凤英姑娘头上的宽大包巾拂落,秀发长披,面部全呈,实是美极。一张俏脸,宜嗔宜喜,淡淡的透出一层红晕,两道弯月似的秀眉,陪衬着一双秋水般清澈的眼睛,樱唇菱角,瑶鼻通梁,尤其在那隐约可观的蝤蛴之间,更显得如雪肤玉貌,艳绝人间,几令人疑是广寒仙女,谁相信尘世上会有这样的如花娇容。
看得海天一儒尉迟子长心中怦然心动,心头电转,忽然堆下一脸笑容道:“凤姑娘,你莫心急,老朽将助你一臂之力,觅取此剑!”
忽然,他向后一指又道:“姑娘请看,那梁上悬挂的是何物?”
凤英姑娘十分信赖海天一儒尉迟子长在武林中的声誉地位,自然不疑有他,立时转身向尉迟子长所指方向望去,猝然被尉迟子长点中她身后麻穴,登时半身麻木,软瘫欲倒。
这一招,全出凤英姑娘意外,任她功力再高,感觉再敏,也无法防得,终为那处心积虑的海天一儒尉迟子长所乘。
只听那尉迟子长哈哈长笑道:“丫头,你这是和我有缘,我此来目的,原只为要取得血胆神剑,却不意又凭空得了你这绝色娇娃,你只要好好顺从于我,凭我两人的功力合手纵横江湖,敢说天下无敌,而且,你莫以为我年纪较大,要知我专习采补之术多年,那枕席之上的功夫,保管能教你欲仙欲死,享受人生极趣!”
那凤英姑娘乃是清白女儿身,云英未嫁的处于,生平那听过这等淫污之词,更何况此话竟出于这素以德望受武林推崇的海天一儒尉迟子长之口。
她心头一寒,暗道:“休矣!今日落在这假冒道德的衣冠禽兽的魔掌,看来绝难幸免,与其活着受辱,不如早些死去的好。”
正想运齿断舌,胸际忽又闪起一个新的念头:“我如死在这绝巅废庙之中,尸骨难久存,将来亲人都不知我下落何处,再说,这老恶魔已起歹念,断舌也未必就能保全……”
海天一儒尉迟子长何等眼力,早看出凤英姑娘脸色变化不定,他也想到这一点,心道:“莫非她想要自绝……果然如此,那我的一切打算岂不全都落空!”
当下,他冷冷说道:“你趁早别打死的主意,别说你死不了,就是真的逆我之意而死,我也不让你落得清白之身!”
这几句话,直似一把利剑,穿透了凤英姑娘一寸芳心,吓得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寻死之念顿时消失,定定神,重新一想眼前处境,暗道:“这恶魔说得不错,眼下情境,的确不易求死,纵然要死,亦必得想出一具粉身碎骨的死法,才能保得死后的清白。”
海天一儒尉迟子长却仍滔滔不绝地说下去道:“我对你也全无恶意,也不仅在玩弄之意,只眼前快活一阵,便把你丢弃,因我十分器重你的功夫,若能和我联手合为一体,双宿双飞,彼此都有好处,尤其你若肯将那无极丈人的真诀手本供我研摩,我将能探求出许多更精妙的手法来!”
凤英姑娘暗地几欲咬碎银牙,切齿痛恨,忖道:“这恶魔原来不仅贪我之色,还妄想要从我之手得去无极丈人的真诀手本,看来杀害欧冶道人,抢去血胆神剑的凶手,必就是他无疑!”
海天一儒尉迟子长见凤英姑娘全不置答一词,不以为意地淫笑一声道:“此刻,一切事来得突兀,也许你不甚顺应,无法立时接受,且待我与你就在这废庙中,先成就好事,你未经人道,不知其中乐趣,但我生平阅历女人多不胜数,任她三贞九烈的女子,一经我的摆布,都死心塌地服顺于我,你如不信,少时一试便知。”
凤英姑娘听得心胆俱裂,不知如何是好。
尉迟老魔头果然说到即做,立时动手解开凤英姑娘身外蒙古长袍,现出里面一身窄窄的密扣对襟月白罗衫,才见出她全身修长合度,纤纤柳腰,束一条鹅黄绣花汗巾,轻盈婀娜,姿态欲仙。
老魔色心大动,又复动手去解凤英姑娘那胸前一排密扣,要一逞淫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