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黑瓦的宫道边，奈奈看着顾聿宁，不解地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聿宁无法解释，只能沉默。
“你刚刚影响我的工作了，知不知道。”
“对不起。”他道歉。
“所以是中病毒了吗？”奈奈伸手探了探他的脑袋：“这段时间，你表现得很不正常。”
“我的系统有最新型防火墙，不会轻易被病毒攻击。”
“那是怎么回事啊？”
照理说，他是不应该拥有自主行为，可是刚刚奈奈分明在他眼底，看到了一丝怒意。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奈奈忽然攥住他的衣角：“你想起来自己是顾长生了吗！”
顾聿宁看着奈奈，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奈奈神情有明显的失望，也是...顾长生已经离开了。
或许，正如兄长所说，她也应该慢慢接受，长生哥哥再也不会回来的现实了。
“我要回片场了，你自己回去吧。”奈奈有些无力地说。
顾聿宁拉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
奈奈看着他，皱起了眉头：“晚上还是让杨嘉文过来，帮你看看吧。”
她扯开了他的手，转身回了片场。
天上飘起了雨星子，顾聿宁看着她渐渐消失在宫道上的背影，心脏隐隐绰绰有些难受。
他拥有心脏，这是他身体构造不同于其他机器人的地方。
因此，也会心痛吗。
……
晚上，奈奈回家，看到林泽坐在沙发上煮功夫茶。
奈奈换了鞋走进去：“这么晚了，你还要喝茶啊。”
林泽悠哉悠哉地说：“不喝，但我喜欢煮茶，煮茶能静心。”
奈奈望了望楼梯转角的书房：“那个机器人，没回来吗？”
“他不是回自己家了吗。”
“哦。”
奈奈有些放心不下，回房间给顾平生打了个电话：“平生，你哥在家吗？”
“我哥不是跟你在一块儿吗。”
奈奈心里“咯噔”一下：“我中途...让他回去了，没回家？”
“可...他没回来啊。”
奈奈挂掉电话，拿起风衣外套大步流星出了门。身后，林泽问道：“去哪儿啊，这么晚了。”
“找人。”奈奈去车库开了车，同时也给杨嘉文去了电话。
杨嘉文接到电话声音懒洋洋的：“小奈同志，今天我休假，加班要给加班费的哟。”
奈奈没有心情跟他插科打诨开玩笑，直接问道：“顾聿宁的身上有没有定位系统？”
“怎么，人走丢了？”
“嗯。”
“不应该啊。”杨嘉文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算是很高智能的机器人了，不存在走丢的情况。”
奈奈讪讪地解释道：“下午在影视城，和他发生了一些矛盾。”
“你居然能和机器人发生矛盾，也是有点厉害了，他不是什么都听你的吗？”
“我感觉...他好像慢慢恢复了自主意识，不过这不是重点，你那边能不能查到他究竟在哪里。”
“行，我帮你查一查。”杨嘉文迅速打开了电脑，匹配了顾聿宁的终端，很快便找到了他。
“定位显示，在七号码头江畔广场。”
听到这个地名，奈奈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那里...是顾聿宁落水的地方。
她挂掉电话，赶紧调转车头朝着七号码头驶去。
江畔的码头广场，晚上非常热闹，有很多大排档烧烤摊，不少人在坐在江边喝夜啤酒。
奈奈下车之后，按照杨嘉文给她发来的定位信息，找到了顾聿宁。
他似乎遇上一些麻烦。
几个喝醉了酒的年轻人，拿着啤酒杯，往他脸上泼酒。
顾聿宁有不能伤害人类的定律，因此只能任由这几个醉鬼对自己作出无礼的行为。
“警告，请停止对我做出这样的行为，你会对我的电路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啤酒顺着顾聿宁的刘海，滴滴答答地落下来，流入他的眼中......
几个年轻人笑得前合后仰――
“这是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神经病啊！”
“你他妈有病是吧！”
“喂！你是不是不会反抗啊！”
“会打人吗？”
顾聿宁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人类。”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个神经病啊！”
见到这一幕，奈奈真的是气得心脏病都要发作了，跑上前去将顾聿宁护在自己身后――
“你们有毛病是不是，欺负人好玩吗！”
几个醉鬼小混混看到奈奈，面面相觑：“哟，这不是电视上的...大明星吗！”
“还真是啊？大明星居然出现在现实中，不是哥几个在做梦吧！”
几个小混混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朝着奈奈走过来。
奈奈有些害怕，拉着顾聿宁不住后退，身后的路也被两个小混混切断了――
“今天晚上哥几个艳福不浅，还能尝到女明星是什么味道。”
就在他们冲过来，想要拉走奈奈的那一刻，顾聿宁忽然出手，拉过身边最近色的家伙不安分的“咸猪蹄”，一掰、一折，那男人发出剧烈惨叫，疼得倒在地上，扭曲如蛆虫。
周围几个男人见状，一哄而上，摸出匕首刺向顾聿宁。
但他们哪里是顾聿宁的对手，分分钟就被他缴了械，走得七荤八素，疼得站不起来。
小混混没想到，刚刚被欺负了一声不吭的神经病，身手居然这么好。
他们也是欺软怕硬惯了，纷纷求饶――
“好汉饶命，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奈奈气得走过去踹了那人两脚：“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
奈奈拉着顾聿宁回了车里，顾聿宁的脑袋一抽一抽的，似乎有小面积受损。
奈奈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摸出纸巾给他擦拭了脸上的酒液，手有些抖：“怎么样，有损坏机体吗？”
“没...没事。”顾聿宁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可以自行修复，没、没有大碍。”
奈奈愧疚地抽泣着：“对不起，我不该让你一个人离开，对不起！”
顾聿宁缓缓垂下眸子，看着她，柔声说：“没、没关系，小奈不要道歉，也不、不要哭。”
“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不会再让你出事了。”
顾聿宁眸光温柔，轻轻地拥住她。
奈奈下定决心，不会再嫌弃他了，不管他能不能想起过去的事情，她都会好好保护他。
就像当初，他默默地保护着那个初入娱乐圈的小姑娘一样。
*
奈奈拉着顾聿宁回了家，林泽正好泡完功夫茶，看这小丫头又把人给领了回来，差点给呛着――
“不是说送回去了吗，怎么又领回来了。”
奈奈拉着顾聿宁回自己的房间：“以后，他就是咱们的家人了。”
“什么什么？”林泽不满地说：“你就这么决定了，问过我的意见没有！”
奈奈回头：“哥，你不是把他买回来送给我的吗。”
林泽一时语窒：“不是，买回来是一回事，你见过买空调电视机回来，说要当家人的吗！”
奈奈站在门边，对林泽说道：“他不是空调、也不是电视机，从今以后，他就是顾长生。”
顾聿宁蓦然望向林奈奈，表情错愕。
说完，奈奈便要关门，林泽用胳膊肘挡住房门：“你在开玩笑吧。”
奈奈严肃认真，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林奈奈，你不准钻牛角尖，你的未来还长，难不成真要跟这个机器人过一辈子？”
“他不是机器人，他会害怕，会吃醋，会生气，还会开玩笑，你看他，哪里像机器人了。”
林泽气呼呼地说：“我看是你疯魔了吧，人已经走了，你到底怎么样才能接受这个现实！”
奈奈将林泽推出去，关上了房门，背抵在墙边，袖子用力地擦掉了眼泪――
“我...永远不接受。”
顾聿宁说过，让她等他。
他从不食言。
……
机器人坐在奈奈的窗边，默默地看她和林泽吵架，一言不发。
奈奈走过去，摸摸他湿润的头发，说道：“我给你取个名字吧，叫小宁好不好？”
顾聿宁乖乖地点头。
“你的头发湿了，不能沾水，怎么洗澡呢？”奈奈问他。
顾聿宁想了想，说道：“用湿毛巾擦拭身体就可以了。”
“这好说。”
奈奈拉着他来到浴室，拧了湿润的毛巾，转身递给他：“以后你就用这跟毛巾，是干净的...”
话音未落，某人已经脱了上衣，又开始在脱那个了。
奈奈连忙转过身：“喂...你...干什么啊。”
“不是洗澡吗。”顾聿宁理直气壮地接过了她手里的毛巾，对着镜子擦拭身体的每一寸皮肤。
“我是机器人，你不用对我感到害羞。”
奈奈扫了他一眼，真是...半点看不出机器人的样子，他的身材一如既往，好到让人不敢直视。
不害羞是不可能的，奈奈同手同脚转身出了浴室：“你自己弄，有问题叫我。”
“哦。”
半小时后，顾聿宁换上了林泽的居家衫，走出来，奈奈正坐在床边看书，脸颊泛着浅淡的红晕。
顾聿宁走到床边，凑近了她，和她脸贴脸对视着。
奈奈看着他近距离放大的英俊五官，深呼吸，问道：“干嘛。”
“我想...”
他牵起了奈奈的手。
奈奈心跳骤然加速：“你想干嘛！”
顾聿宁轻轻吻了吻她的侧颈，在她耳畔柔声说：“我想和你......”
奈奈一把推开他：“不不不，这个事还没准备好！”
顾聿宁皱眉：“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你只是个机器人，请不要想太多了好吗！”
“我是机器人，所以才想和你绑定信息，只有绑定了信息，我才真正属于你。”
奈奈愣了愣，眨眨眼睛：“就...这个？”
顾聿宁：“不然？”
奈奈：......
好吧。
她放下书，坐直身子，问他：“需要怎么做。”
“很简单。”顾聿宁看着她，微笑说：“和我口口就可以了。”
奈奈：！！！
再一次震惊。
贵圈都这么乱的吗，绑定主人要啪啪啪才行？
顾聿宁见奈奈信了，嘴角微笑加深：“我开玩笑的。”
奈奈：......
好的，她现在彻底相信，这机器人绝对就是顾聿宁二号，百分之百没有错。
顾聿宁坐到她身边，牵起了她的手：“很简单，伸出食指就可以了。”
奈奈听话地伸出了食指，顾聿宁也伸出食指指尖，和她慢慢地对在了一起。
他的指尖忽然泛起了淡青色的微光，不少数据流码在他的皮肤上飞速流过。
奈奈没有什么感觉，仔细地盯着指尖越来越亮的薄荷绿光。
他闭上眼睛，一直盲瞎的左眼，忽然飘过了无数画面――
第一次帮她，第一次听她很开心地叫哥哥，第一次和她接吻...那些画面，全部涌入了他的脑中。
跳下江流的那一刻，顾聿宁内心最深的恐惧，不是死亡，而是永远失去了她。
哪怕记忆已然支离破碎，但是只要他还有心，那个声音便会一直引导他，回到她的身边。
……
奈奈和顾聿宁对手指，已经对了整整一刻钟，顾聿宁不讲话，她也不敢抽回手，害怕破坏绑定信息的流程。
“...请问还要多久啊。”
顾聿宁缓缓睁开了眼睛，浅褐色的眸子凝望着她。
盲瞎的左眼已经完全清晰，丝毫没有任何障碍。
约翰森教授说过，被恨意摧毁的左眼，想要重见天光，先学会去爱。
奈奈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好奇地问：“绑定信息之后，我们会怎么样？”
顾聿宁伸手勾起女孩的脸颊，浅浅地微笑：“绑定信息之后，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奈奈还没反应过来，顾聿宁吻住了她，非常熟练地勾住了他的舌尖，完全不似机器人的浅尝辄止。
他很深地吻了她，带着彻夜难眠的思念和爱。
那样的吻，必然不会属于冷冰冰的机器人。
奈奈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伸手摸了摸他温热的脸：“你是...”
顾聿宁勾起唇角，连牵着整个英俊的五官，都生动鲜活了起来――
“小奈，我是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