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园料想这是徐晏明打来催她回医院的,她出来的时间确实有点久,说好的出来半天,结果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再回到医院,怎么也得两点往后的事了。许园想想便觉得理亏,所以接电话时的语气超级好。
“徐教授,我马上就回来啦。”她一接起就这样说,没想到电话那头的却人嬉皮笑脸的,一听就知道不是徐晏明。
对方问:“表妹,你几点能到医院呢?”
许园听出是顾子宵,错愕了一下,连忙改口说:“哦是顾老板呀,我应该两点半左右能到。真的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了哦,要你照顾我……表哥,耽误你正事了吧?”
“没事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顾子宵大度又和蔼地说,“你不用着急,慢慢来,路上注意安全啊。”
“哦……好的。”许园心想这个顾子宵真是通情达理又乐于助人啊,比徐晏明好多了。
许园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心态好,再难的事情在她这里都能很快消化,消化完她又能没心没肺地去过不得不继续的日子。她这边刚把自己忧心的家事撇到一边,便能一头扎进徐晏明那边去演深情娇妻。
许园回到医院时,顾子宵已经走了。
顾子宵是真的累,很想个补觉,晚上好继续去酒吧忙,他在医院等许园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坐着打起瞌睡来,最后是徐晏明开口让他先走他才走的。
徐晏明坐床上看书,见许园回来,他慢条斯理翻开一页,又扫她一眼,然后不咸不淡地问了句:“去见谁了?”
许园一路急着往回赶,午饭没吃,水也没喝,这会渴得要命,懒得说话,她走径直到床边,端起保温瓶倒一大杯水灌下去,这才回答徐晏明的话:“去看我妈了。”
上次听见许园说到爸爸,徐晏明选择不闻不问,这次听到许园说妈妈,他依然选择不闻不问,因为他并不打算深入了解许园这个人,她的家人和家事,他一点也不想掺和。
不过他看许园喝水一副久旱逢甘霖的急迫模样,忽然很好心地问她:“吃过饭了吗?”
许园轻摇头,有点可怜兮兮的,她缓缓落座,看着徐晏明小心翼翼地问:“伍阿姨有来过吗?”
“没有,”徐晏明一手拿书,空出一只手去勾起床柜上的塑料袋子,轻慢地递过去,没正眼看她,“这里有吃的。”
许园有点意外,盯着他斯文俊逸的面孔,眼镜在他脸上投下一层淡影,有种朦胧的疏离感,半晌许园将目光移到他手上,“你给我打包的呀?”
这盒子里的东西是顾子宵特意给许园打包来的,不过徐晏明才不会为顾子宵在许园面前找存在感,但他也不会借花献佛往自己脸上贴金,所以他顶不厚道地告诉许园说:“这是点多了吃剩的。”
“哦……”许园无所谓,有得吃就行啦,她饿得不行,一拿过来就不客气地狼吞虎咽。
下午,医生给徐晏明安排了腿部的针灸治疗,照例是许园送他去的。
徐晏明按照针灸医生的指示,挪到治疗床上坐好,挽起了裤管,看医生面无表情地拿长针一针针扎到他腿上,最初扎的那一下,他“嘶”了声,后面渐渐适应了,便跟医生一样面无表情。
许园自小怕打针,也见不得别人扎针,针扎在别人身上,她似乎能感同身受,看下去只能跟着别人受罪,她便跟徐晏明打声招呼,想说在外面等他,“老公。”
徐晏明看她,眼神在问又怎么了。
许园:“我在外面等你可以吗?”
徐晏明撤回目光,随后嗯了一声。
许园问医生多久能做好,医生答说大约半小时,许园点点头,又对徐晏明说:“老公,那我出去啦。”
徐晏明没听见似的,没有应声,只拿冷漠目光扫了她一眼。
许园在针灸室门外等候区坐着休息,她昨晚睡得不够,今天又到处奔波没午休,这会坐下来才觉得自己快要累垮了。可惜闭目养神没几秒,手机就响起来,她有点烦躁地从包里拿出手机,见是一个添加好友申请,备注顾子宵。
只考虑了两秒,许园便通过了顾子宵的好友申请。
顾子宵发来消息:表妹,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不用跟我客气。
许园立刻客气地回复:好的,谢谢顾老板。
顾子宵:才说地不用客气,这就客气上了?
许园发了个“尴尬”的表情包过去。
往后几天,是按部就班地一天天轮回,许园再没有溜出去过,她照顾徐晏明照顾得很尽心,演深情娇妻也演得越来越游刃有余。
这样循环往复到第七天,徐晏明受不了了,同病房的刘先生已经出院了,他今天也坚持要出院,左右全身检查报告都出来了,显示他体征正常,似乎已经没有住院的必要了。
当然,他双腿肌肉尚未完全恢复,不过他已经能够不靠辅助自己走一小段路了,他向医生承诺,回家会坚持锻炼。医生在出院单上签字,忽然抬眼看徐晏明和许园一眼,莫名其妙地嘱咐道:“回去以后要加强营养,注意锻炼,还有暂时不要过夫妻生活。”
徐晏明:“……”
许园:“…………”
许园去办理完出院手续回病房,开始收拾徐晏明的个人物品,他昨晚换下的脏衣服,被她单独装入一个袋子,准备带回伍阿姨家用洗衣机洗。这些天徐晏明的衣服,她都是第二天回去洗澡时带回去让周姐姐机洗的。
许园到床边收拾余下的东西,徐晏明顺手将书和眼镜盒递过来给她,许园那天帮买的那包烟,到今天还没抽完,他把打火机塞进烟盒里,也一并递给了许园。
许园拿过来轻捏几下,摸到里面剩下的烟,估算着得剩有半包,心中有数地看他一眼,“老公,你抽烟抽的不多嘛。”
大概是终于能够出院了,徐晏明心情很不错,他一声“嗯”都回应得很不一样,带点儿轻松又亲昵的意味,听得许园忍不住再看他一眼。果然,他英俊面庞上的表情也很轻松,藏着孩童欣喜的雀跃似的,许园不禁跟着会心微笑一下。
徐晏明自己走路到医院大门口,他有意坚持不接受许园的搀扶,因为不想把自己弄得像个体弱多病的弱者。他走得慢,像在饭后散步的样子,许园跟在一侧陪着慢慢走,目光与她约的网约车打个照面,接着继续慢慢走。
网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两个慢吞吞走过来的人,一下就猜到那是他的乘客,他心里有点不爽,让他在门口等那么,还不晓得快点过来!
不过这两个人真的好登对啊,无论身材还是长相,都是一等一的匹配,非常养眼。可是,长得好看也不能这么不懂事!司机师傅仍然觉得不爽。
徐晏明坐上车,暗中松了一口气,走路没有跌跤,没有出丑,他很满意。许园跟着进来,把提着的东西堆在脚边。前面司机师傅这时看着接单手机,懒洋洋地问:“尾号0306,去雍华府对吗?”
后排两人同时答话——
许园:“对。”
徐晏明:“不,去南城国际。”
许园愕然看徐晏明,徐晏明一脸“我是老大我说了算”的表情。司机师傅不耐烦地看他俩,强压下想发泄的情绪,挤出一个不真诚的笑,“两位,要不取消订单,下车商量好了再打车?”
“不用,就去南城国际。”徐晏明非常笃定。
“可伍阿姨知道你今天出院,”许园好心提醒,“她特意叫周姐姐做了好多好吃的,就等你回去一起吃饭呢。”
徐晏明眸光闪了闪,沉默半晌,像是心软了,最终勉强同意了去伍美珍家。
伍美珍这次做完化疗,身体出现多样不适,恶心呕吐又乏力气促的,所以多住了几天院调理身体,直到前天才出院。她出了院也感觉身体很疲乏,懒得动,通过许园她也大致知道徐晏明情况,便放心地在家等着儿子出院。
今天知道徐晏明要出院,她早早地同周桂芳一起出门去菜市场,特意买了活蹦乱跳的新鲜鱼虾和整只活鸡,看着档主现场宰杀了,才满意地让周桂芳提着走,半道又买了许多蔬菜,看见水果店,又进去要了好多水果,让人帮忙送上门。
到家周桂芳一个人在厨房忙着做饭,伍美珍自己在卧室里忙着伪装,她乳腺癌晚期,前面先做了好几期放疗降低身体指标,后面又做了几期化疗,头发早掉光了。
不过,好在除了掉头发,外人看来她身体上没有什么明显变化,只要她不说,没人知道她得了癌症。
伍美珍坐在梳妆台前,看镜子里的自己,觉得住院住了这么些天,气色是差了些。
她顶着光秃秃的头,却也没有多难看,毕竟年轻时也曾貌美过,否则当年徐睿远也不会看上她。虽然最后她没落得什么好下场,但终究是有了徐家的骨肉,拿住了荣华富贵。那时年轻气盛,什么都要争,可惜到头来,亲生儿子也跟她不对付……
伍美珍回忆往事,又强行掐断了这思绪,叹着气蹙眉,眉心的美人痣也跟着皱起来,片刻后她伸手拿来假发戴到头上,整理好假发又顺手涂个口红,气色马上就提升了。
厨房里周桂芳做好最后一道菜,端出来摆上桌,忽见懒洋洋躺着的卧虎兴奋地站起来往门口跑,她一下子猜到,肯定是小许和徐教授快到了,她于是提前开了门,伸颈往门外探了探,远远便看见电梯数字一层一层地往上来。
周桂芳笑了下,这狗狗的感觉真灵。转头她想起厨房里的鸡汤还没熄火,立刻转身回了厨房。
卧虎激动得不行,径直跑到电梯门口等着,果不其然,电梯门一开,它看见了它亲爱的女主人,可是——
咦……好像哪里不对!和女主人在一起的这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是谁?
卧虎胆怯地退了两步,抬眼去看许园,许园惊喜得很,她没想到卧虎会在电梯门口等,这时她提着大包小包跑出来,空出一只手一把抱住卧虎,“卧虎你特意出来等我吗?真棒真棒!”
卧虎在许园身上蹭几下,又抬眼去看从电梯里走出来的男人,它觉得这个男人既然熟悉又陌生。在卧虎充满审视的目光中,男人缓缓蹲下,还伸手摸了它的头,对它说:“卧虎,我回来了。”
这一摸和这一声招呼,卧虎感觉所有记忆都回忆了,啊!这是它亲爱的男主人啊!它疯狂地扑进徐晏明怀里呜呜呜地哭起来,把徐晏明弄招架不住跌坐到地上,许园在一旁看得笑逐颜开,这时听到身后有人说了句:“回来啦?”
两个人同时望过去,伍美珍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一对年轻夫妇一只狗,其乐融融的,她看着心情也跟着美起来,又笑说:“快进来吃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