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简直禽兽。

陆姩顺着彭安的小腿胫骨继续向上。

将要到他膝盖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匆匆放下碗:“我吃饱了。”他站起来。

她踏了个空。她看着他躲瘟神一样,面红耳赤地回去客房。她笑了两声。

彭安真是她的开心果。

她继续咬着蛋饼,翘起的腿在四方桌下一摇一晃。她穿的是长裤,只露了一节细致的脚踝。曾经开裂的皮肤已经恢复。

现在的陆姩依然是一个美人。

彭安却无福消受。他的腿上被那个女人挑起了温度。他搓揉裤子,搓得裤子皱起来,搓得皮肤变红。

这个女人可能是像逗小狗似的逗弄他。他和她独处不到二十四小时,但她眉目间藏不住妖媚的风情。

彭安松了松衬衫的扣子,深深吐出肺里的一口气。他索性躲在房间,除了一日三餐,不和她见面。

他坐在床上,感觉小腿的温热向上蔓延。他拍了拍额头,有些发烫。

这几日,行程颠簸,他的身体比较沉,不大舒服。他之前将这一份不舒服的原因推给陆姩的拥抱。

他现在也推给她,都是因为她踩他的腿。

事情接二连三,直到这个时候,彭安才能休息,他躺倒下去。

二人同住,哪能是彭安说不见就不见的。

他躺下没多久,就听到敲门声,他睁开眼睛,眼里深得似海。

敲门声不止,陆姩不说话,就是在那“咯咯咯”地敲。

彭安不得不起来,打开半扇门。他的身体挤在门缝里。如果她意图不轨,他立即躲进来,狠狠关门,给她一个闭门羹。

她抱臂站着:“中午的菜你出去买。”

“我知道。”彭安点头。

“我去厨房看了,老板还有半袋米,够我们吃一段时间。你中午买些肉买些菜。另外,这里没什么调料,油啊盐啊都要买。”

彭安点头,却又说:“我没去过菜市场。”

“你没去过。”她昂起头,“是要我去吗?”

“我给你买熟食。这里虽不是闹市区,但街上有面馆,也有餐厅,还有路边摊档,卖的是香港特色小吃。”

陆姩摇头:“在厨艺方面,你输给陈展星了。”

彭安抿了嘴。

她却又笑了:“不过,你在洗碗方面有大用处。记得把这里的锅锅盆盆都给我洗了。”

“是。”对于这些使唤,他接受得很坦然,只要她不动手动脚,其余什么都好商量。

两人又在厨房忙碌。

陆姩和彭安说话。

他时不时应几句。

她问:“你戴链子了多久?”

“没戴多久。”撇清关系,彭安就是要撇清关系。他现在戴着这链子,仿佛他特别珍惜她的这份礼物。他低头时,眼镜滑下鼻梁。他手上全是水,一时间推不上眼镜。

陆姩注意到了,两指夹住镜框,把他的眼镜扶上去。本来这一动作停止在这里,但她又故意用手指在他的额头敲了几下,敲醒他。

指上传来不寻常的温度。

她愣一下,索性整个手掌贴上他的额头:“你怎么这么烫?”

“烫吗?”彭安不觉得,刚刚被她踩过的腿才叫烫。

陆姩移开手。

彭安正要喘一口气。

她却踮起脚,额头贴上他的额头。

几乎是脸贴脸,女人的五官被放大,她眉如月,修长,恰到好处,密密一排睫毛,将眼睛勾得如一汪清泉,红唇饱满。

像是花园里绽放的红玫瑰,花期正好,鲜艳欲滴。

他只知酒精能麻醉他的神经,没想到发烧也可以,身子沉甸甸的。他要去推人,却又像抬不起手,思绪变得缓慢,慢得仿佛能将她近距离的脸烙进记忆深处。

太近了,二人的鼻尖都能碰到,他闻到的又是属于陆姩的味道。

“你发烧了,烫得吓人。”陆姩夺过他手里的碗,见他没什么反应,她拿出布,给他擦了擦手。

“那些碗……”

“别洗了。”

“我要去买菜。”

“买什么菜,去床上躺着?”她赶着他走,“去去去。”

彭安一路被推上了床。可能是怕她又对他上下其手,他索性自己躺上去:“陆小姐,你中午想要吃什么?”

陆姩皮笑肉不笑:“你不好好休息,中午我就把你炖了来吃。”

她出去,装了一盆冷水,到楼下剪了一块花色的布,又进来了。

彭安阖了阖眼,再睁开:“陆小姐,我休息休息就好。”

“闭嘴。”陆姩把花布浸入冷水里,拧干之后,折叠成方形,放到彭安的额头,“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他沉默。

“问你呢。”

他望过去一眼。

“我命令你说话。”

“不知道。”他闭上眼,渐渐的,思绪停滞直至睡着。

他的呼吸平稳了。

陆姩帮他摘下眼镜,发现他不止额头发烫。她摸摸他的脸,他的脖子,又去拉他的手。

他一身都在烧。

“大弱鸡。”陆姩没好气地说,手上却细心地反复地为他更换额头上的布。

彭安的眉头越来越紧,汗从皮肤里渗出来,她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陆姩忍不住用手指在他的眉宇拂了一下。

病着的彭安特别乖,但却是辛苦的。

他这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万一高烧迟迟不退,留下后遗症就麻烦了。

大房间的衣柜留有几件老板的衣服。

陆姩拿出一件灰色西装,以及一顶棕色礼帽。她戴上帽子,把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她的眉眼。

老板不是胖身材的人,甚至有点瘦,西装外套穿在陆姩的身上有些宽,但不至于太夸张。她系上扣子,又到仓库的小房间看了看。

货物箱上堆了些灰尘。

她用手掌沾上灰尘,往自己的脸上、身上抹。她再到镜中打量自己。

灰头土脸,大概能蒙混过去。

临走前,陆姩望了一眼彭安。

他睡着了,但不安稳。

她忍不住拉了拉他的手,明知他听不见,还是凑到他耳边说:“乖,我一会就回来。”

昨天晚上,车子经过路口,陆姩注意到有一个药店招牌。她出门直奔药店。

她刻意压低嗓子说话。

老板一头忙着,头也不抬:“乜啊?”

要说在香港有什么不方便,就是陆姩不会讲粤语。老板显然不讲国语。她唯有用纸笔交流。她又问市场在哪里。

老板随手一指。

菜市场边上蹲了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他们和马溜、肥强的气质很相近,比普通市民多出点仗势欺人的派头。

陆姩立即向岔路走。

她听见一个男人在喊:“喂,你!”

她脚下不停。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

陆姩拽紧了药袋子,和一个中年女人擦肩而过。

“三位爷啊。”中年女人出口的是流利国语。

陆姩竖起了耳朵。

一个男人粗着嗓子,同样用国语说:“这里的规矩你懂吧?在路边摆摊,在街上开店,在市场卖菜,都是要我们八风堂点头的。”

“我知道。”中年女人颤着声音,“三位爷,我明天……明天一定交管理费。”

“你听过吧,我们八爷前天办了一个公益活动。你们知道八爷心善,才一拖再拖,欺负我们啊。”恶势力反过来做贼喊抓贼。

中年女人:“三位爷,我今天……实在凑不够啊。”

男人:“有多少先交多少,剩下的明天一起算。在这里做生意,眼睛要放亮,识时务者为俊杰。”

中年女人:“是,谢谢三位爷教诲。”

陆姩转过路口,离开。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彭安醒了之后,在床上摸了一会,摸到眼镜,戴上了。

他出了房间。

想也知道电话那端是谁。

金长明说:“彭先生,陈先生的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不过他非常虚弱,仍然昏迷。”

“医生怎么说?”

“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期。”金长明叹气,“我都不敢跟陈大当家讲。”

“医生有没有评估,清醒的几率是多少?”

“医生不敢讲。”

彭安有些晕沉,靠了靠墙:“你好好照顾他。另外,安排两个机灵点的人,去探一探鹰记的消息。在陈展星没有醒来之前,云门的其他行动暂停。”

“是。彭先生你自己要当心。”金长明挂上电话。

彭安将要回房,察觉到不对劲。

大房间敞着门,可是里面没有动静。

他过去一看。

果然,没有人。

他又去小房间,再去敲卫生间的门:“陆小姐。”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静悄悄,无回应。

他转身下楼:“陆小姐!”

楼下铺子也是空无一人。柜面摆了一匹布,以及一把剪刀。布上的花纹和刚刚搭在水盆边的那块一模一样。

他又喊:“陆姩!”

两层楼的商铺就这么点大,很明显,她不在这里。

看到她风情万种的样子,彭安有难言的烦躁。如今见不着人,他思绪翻腾。也许她觉得,他病得起不来,所以她去了菜市场……

这样想着,他正要出去。

大门有了动静,一人开锁,推门进来,和彭安撞了个正着。

彭安:“陆小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出去很危险。鹰记可能发布了你的画像或者照片,全城追击你。”

陆姩怀疑自己听错了。彭安的声音有点冷冽。在未融雪的冬季,树杈上的冰块砸下来就是这样冷。

彭安锁门,关上拉闸,问:“你有没有被人跟踪?”

她抬了抬帽子,露出一双明眸亮眼:“你凶我?”

彭安:“……”

“你居然敢凶我?”她比他更凶。

只一秒,他焉了回去:“没,我没……陆小姐,外面比较危险……”

“我很小心,做了乔装,就算鹰记在香港势力庞大,也不能遍布每一个角落。”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发烧更危险。你平时就不大聪明的样子,烧过头了,把脑子烧坏就完蛋了。”

彭安:“……”

陆姩说:“我给你买了药,你吃完去休息。”

“我没事,睡一觉已经——”

“你再说废话,信不信我现在就扒下你的裤子。”

彭安一抖。

她威胁说:“把你先奸后杀。”

“我信,我信。”这个女人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简直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