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团里早有人注意这边的情况了。
“你看看,面对一个服务员都这么会撩,连保留节目‘冒充高丽人’都信手拈来,怎么相亲的时候不使出来!”
“对呀,你相亲的时候如果来一次这个,还有其他的小狐狸精什么份儿!”
英洙喝了点饮料,恢复淡定,解释着:“现在跟你们在一起,我心情好,才有余兴胡说八道。但是只要坐在相亲桌边,我就没了兴致。”
“你就把相亲对象当成萝卜白菜,不要那么抵触嘛!”
英洙叹口气。
“不是我抵触她们,明明就是她们抵触我。
“秘书怎么了?好好一个正当工作,一直被诋毁。
“难道事业,必须和结婚对立起来吗?”
毕竟是好友,在座的人人都知道他的事业心,也都知道别人会因为他的工作职位产生什么猜想。
但是,没人开口劝说他妥协。
以前,这闺蜜团聚会人数特别多,每次订饭店都会要最大的包厢,甚至有坐满两个包厢的。喝酒,唱歌,热热闹闹玩过两三年。刚入社会的新人们,就是靠朋友们这么互相鼓励,度过了新鲜人的尴尬期。
渐渐的,大家聚会的地点,成了一处处喜宴。再后来,渐渐的,有的朋友辞职了,有的需要专心在家照顾老人和孩子,没有空闲出来玩。聚会人数越来越少。
闺蜜团中出现过一些恐慌,担心关系变质,担心着好友们的现状。于是,有新晋奶爸做了尝试,带着孩子出来,试图证明家务和自己的生活可以兼顾。但是,孩子突然的哭闹,不停响起的电话,公婆妻主轮番的催问,让聚会连连陷入尴尬的气氛,不得不提前散场。
经过两三次,闺蜜团也不好意思强行叫奶爸们出来了。
今天在座的,都是在恋爱结婚后拼尽全力保住事业,才没有被迫退回家庭的。闺蜜团聚会,已经是他们最后一个可以完全放松的场合。唯一没退出的家庭主夫,是因为婆家环境宽松些,也有经济能力雇用专业人员来带孩子,这才逃过了“一有孩子就退出”的魔咒。
这里只有一个真正的自由身,他们虽然都会把“楚襄王”挂在嘴边,但心里还是很羡慕的。
真心祝福的话,他们真希望英洙依然这样开心地单身,努力地工作,烦恼着升职加薪的事,而不是在日常琐碎里消磨掉他的才华。
但他们也是同样在摸索着生活和感情的关系,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英洙,很快就转移了新的话题,气氛慢慢地恢复,所有人都默契地淡忘掉刚才的小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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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家时候还早,权母正在看一档综艺节目,是给单身的男艺人安排相亲,请男艺人的母亲来演播室看直播,这样的访谈。
所以权母一抬头,看到英洙,就拿出了一位资深学者严肃的态度,精准针对他今天去相亲的课题,开始调研。
“过了初相吗?”
“没。”英洙拿出南瓜头吊坠,“妈,这个小东西,是给我姐和我妹的,等她们周末回来,你帮我转交哦。”
“怎么还是没有过啊?”权母有点着急,“这次的对象,是你应征的所有对象里条件最好的了。”
“对方还是喜欢居家型的吧。我不是太适合。”
“实在不行,你也去考个教师证,或者营养师证,这话我也说过,可你从没听。”权母性格沉静,说责备的话时,神情也很温柔。
英洙也不是强硬的性格。放下随身带的东西,拉开冰箱拿出一盒牛奶,给自己倒上一杯,坐在沙发上,和权母挨着肩膀。
“妈妈,你是女人,你总觉得结婚特别容易,好像是我不努力似的。可是你不知道,现在那些去相亲的女人,企图也太明显了。
“本来嘛,女人自己会生孩子,根本没有养老的顾虑。就像你一样,有自信,也有条件,独立养育我们三个,结不结婚都是你的自主选择,你看的是感情和享受生活这个层面。
“可是,我遇到的这些人,我觉得她们只是想找个免费的保姆,甚至男方还要倒贴。今天遇到的那个女方,一点自己的条件都没交代,我觉得必然是个坑。这样的人,怎么算是条件好?
“妈妈把我培养到这么大,一直在学业上、事业上要求我,比对妹妹还严格得多,难道不是为了我的社会责任,而是为了积攒嫁人的筹码?如果我为了生孩子养老这样摸不着边的理由,付出所有去维持一场婚姻,到最后还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样值得吗?”
权母抚了抚儿子的肩膀:“妈妈是担心,将来你没有人照顾,到了年纪大了,会很孤单。”
她自己在青年时期锐意进取,选择了事业而不是婚姻,有时候想起,也会有淡淡的遗憾。
英洙摇摇头:“妈妈,如果和人同在一个屋檐下,貌合神离,那不是更痛苦吗?”
权母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不想再相亲了吧?”
英洙喝了口牛奶:“是啊。这两年,我因为相亲,调休太多次了,上班也乱,生活也乱,要不是妈妈遗传给我的智商打底,我早就成了职场垃圾了。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正常休息,调整好自己。”
权母虽然对他不想结婚的论调不以为然,但依然答应了他。
“好,如果再有人介绍,我就说你最近忙,没有空。”
知母莫如子。她并不认为他是今天受了什么委屈,才有这样的言论。他是相亲太多次,积累起来的挫败感,酝酿成大情绪了。
就先松一松弦,让他休息一段时间吧。
他现在处在刚刚被称作“大龄剩男”的年纪,心里还没什么感触,到了三十岁,就会忽然恐慌起来,不给他安排相亲,他自己都得要求呢。
英洙看到有转机,松了口气。
还好,他面临的压力不算太大,妈妈还是肯沟通,很体谅他的。也幸好他家没有爸爸,他听说几个同事、朋友,被爸爸急切催婚的惨状,就不寒而栗。
男人敌不过繁衍的本能,也敌不过社会的压力,必须要结婚,才有养育后代的资格。奈何现代社会,女性的结婚意愿越来越低,男人就把婚姻这条路走成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又推着后代进入这个婚恋的竞技场里。
男人何苦为难男人?
“不过……”权母话锋一转,“你这里还有一场初相没有去呢。妈妈答应你,以后的可以帮你暂时推掉,可这场是早就定下的。还是要去。但是,不能觉得这是最后一场了,就得过且过的。要好好努力,知道吗?”
“我既然答应了,就会做好的。”英洙对这场安排有些印象,答应得很干脆。
反正对方也不一定看得上他,一定会找别人聊的。他不过就是找个地方放空,喝个下午茶而已。
就像从前那些数不清的初相过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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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巧,这次相亲,又赶上漫展的时间,又约在漫展场地附近。
英洙查了一下资料,这次的漫展规模不太大,相亲的场合又是个中高档价位的饭店,想必不会像上次那样,被小朋友占满了座位。
而且,这次的场合装修精致,有些档次,他穿着定制西装到场,就不会像上次那样显眼了。
英洙做好了一切准备,赶赴他的战场。
结果,在预定的座位上,预定的时间点,等了足足十五分钟,竞争的对象和主审的女方,都没有出现。
……什么情况?
商务往来的场合,英洙从来不惧怕打电话,哪怕对方是世界500强,福布斯榜上常驻的企业家,他都能毫不犹豫。
然而,他是第一次,不得不给他的相亲对象打电话,为的是问别人,我这颗白菜已经在摊子上码好了,顾客先生您怎么还不来挑啊。
莫名有些屈辱。
把手机拿到耳边的时候,他听得到自己轻轻的叹息声。
响铃九声,要自动切换成忙音的当口,对方接了电话。
“喂?你好……”
声音很小,背景嘈杂,听不清都在说什么。
英洙硬着头皮,礼貌地讲出目的:“伊先生,你好。我是……我们今天在‘江南桥边’有约。现在已经到了时间,您还没有到场,是遇到什么情况了吗?如果我可以帮忙的话,您不必客气尽管说。”
“啊!那个……请再稍等一会!”
这句是听得清的,之后就再也听不清了。
电话里嘈杂声持续了一会,又听到似乎隐约是说:“……我忘了……走了……”之类的。
英洙“喂”了几声,只听嘈杂的背景声音似乎有些窒闷,不再有人的说话声。
是把手机丢在口袋里,或者包里,忘了挂掉电话?
他有些不安,捏着手机,也不知道挂掉好,还是保持通话好。
犹豫了一会,他还是主动切断了,内心又充满猜测。
这是还没来,还是在路上?
他从到场到现在,已经将近半小时,就这么干等着,也不见其他初相的对象。难道这次的相亲对象,是领着复核参考来的?
他也不是没碰到过复核对初相的场面。复核参考毕竟在上一场刷足了好感,占据了先手的优势,就会展现出超高战斗力,明里暗里挤压其他初相,感觉对人十分不尊重。
这个时候,女方就像古罗马的奴隶主,看着这场搏斗,毫不表态,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盘算。
初相的摸不清女方的心思,反击也不好,躲避也不是。翻盘与否,全看女方的最后授意。
而女方,往往是等到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才一声定输赢。
英洙微微皱着眉,思考着可能发生的一百八十种情况,忽然哒哒的脚步声急促走近,一个人在他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你好,我就是伊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