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OK,彼此彼此 & 西官庄邮局

查《中国地方邮政史》(南方出版社,1998年版)可知,西官庄邮局是大荒山最早设立的邮局之一,时间是1935年的10月。范老的记忆力真好,它还真是红十字会的传教士们建的。顺便说一下,埃利斯牧师当年写给毕尔牧师的许多信件,就是从这里寄出的。从《邮政史》的插图上,我们还可以看到它的照片,那是一幢灰色的瓦房,门口有一株皂荚树。皂荚树现在还活着,因为它树冠很大,树下有一大片荫凉,所以一到夏天,那里就成了避暑胜地。我去的时候,看到树干上挂着一个标语牌,上面用红漆写着,“横下一条心,挑断两根筋”,下面的落款是“社精办”。经当地人提醒,我才知道那“两根筋”指的是输精管和输卵管,“社精办”指的是西官庄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办公室。站在那个标语牌前,我不由得想到,葛任或许就在这个树下,将《蚕豆花》一诗寄给徐玉升的。

当然,他究竟是在何时将它寄出的,到目前为止还难有定论。虽然按范老所说,葛任曾咬定他是在来大荒山之前寄出的,但我相信,那其实是出于对徐玉升先生的保护。如前所述,我倾向于认为,寄出的时间应该是在他到了大荒山之后。我的理由很简单:一、葛任既然找过蚕豆,那么一定到过西官庄,范继槐(或者其部下)也正是考虑到邮局的那个“瘸腿”有可能认识葛任,才杀了他以绝后患的;二、正如徐玉升在《钱塘梦录》中所说,他收到《蚕豆花》一诗的时间,是1942年底。如果葛任是从延安寄出的,那么最晚也应该是在1942年的5月底,即在他去宋庄(朝阳坡)之前。我的意思是说,尽管当时兵荒马乱,但一封信在路上足足走上半年,时间也未免太长了,有点不大可能。

如果我的推论可以成立,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葛任为何要将诗歌寄给徐玉升先生呢?是希望亲近的人知道,他并没有在二里岗战斗中成为民族英雄?还是想向世界预告,作为一个真实的人,他真正的生活其实才刚刚开始——如埃利斯牧师所转述的那样,这是“我成为我的开端”?对这些问题,我实在无力回答。我想读完本书的读者,每个人都会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