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何出此言?”徐贺远镇定道。
永安公主看着他,微凉的眼神仿佛洞悉一切。
徐贺远喉结滚动了一下,继续道:“臣虽不才,却自认恪守君子之道,平日里谨言慎行,三省己身,不曾有半分懈怠。殿下是否听一些不相干的人说了什么闲话,众口铄金,想必都是不准的,当不得真。”
“驸马今日有点奇怪。”永安公主突然说。
徐贺远紧张地看向公主。
永安公主接着道:“驸马平日里有这么多话吗?”
确实,他一紧张心虚,话都比平常多了。
徐贺远噤了声,只看着公主。
他一直生的英俊,外表很能唬人,近日清减许多,看着更是有萧萧肃肃的风范,当真是如玉君子。
永安公主颇为欣赏地看着他的容颜,道:“付小将军干净,请问驸马干净吗?”
徐贺远心头更沉,感觉公主慢条斯理的语气与每一个话语间的停顿,都像钝刀子割肉一样,搅得他心神难安。
与妻子阿渔的婚姻恍如隔世,久远的像上辈子发生的事,在公主府里的这两个月,他不是身在病中、忧愁愤怒,就是喝得神志不清、迷惘大醉,他本已经不太能想起阿渔了,或者说,他不愿意想起阿渔。
昨日他感怀阿渔爱他,并不代表他想让公主知道阿渔爱他。
他太怕公主知道了,一时间他心念电转,心想,若是殿下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让他留在公主府,他一定要答应殿下,千万不能与殿下对着干,这件事说不准也过去了。
徐贺远捏着自己的掌心,感觉掌心湿了一片。他屏住呼吸,心口开始刺痛。
公主殿下红唇轻启,终于说:“你把你去花楼的事情忘记了?”
徐贺远开始呼吸。他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道:“臣受了教训,心中羞愧难当,殿下信臣,臣死生不踏进秦楼楚馆一步。”
永安公主迟疑了,她用犹疑的目光扫视他。
徐贺远跪下来,举起手发誓道:“几日前,臣对殿下说过,臣的手要是为别人弹琴,臣自断双手。今日臣向殿下起誓,臣要是踏进秦楼楚馆,就让臣烈火焚足,无法行走。”
永安公主不置可否,轻笑着看他。
徐贺远眼神坚定,一腔赤诚。
永安公主道:“本宫还是不信。”
徐贺远怔愣在地上。
永安公主说:“四月二十一,驸马陪本宫三朝回门,在宫里时,是否对一个引路的宫女笑了一下?”
徐贺远第一时间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四月二十三,你下值路上,去路边买了半斤蜜饯,是否多看了那个卖蜜饯的小姑娘一眼?”
徐贺远早就忘记了这件事。
“四月二十六,你和德记卖饮子的阿和妹妹多说了两句话。”
徐贺远在脑子里努力回想着这些人的面容,依旧模糊不清。
“成婚以来,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好多次了,本宫掰着手指都数不过来,果然,你前面就那样轻浮,五月五日,竟敢去花楼了。”
徐贺远张口欲辩,却喃喃着讲不出道理,毕竟,永安公主这样不讲道理,跟她说什么好像都没有用。
徐贺远终于忍不住,道:“殿下让付添去外面当差,难道不在意付添怎么样,只在意臣吗?”
永安公主诧异地看向他:“他又不是本宫的驸马,你跟他比什么。”
徐贺远的话又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的心里升起了刚入公主府时的那种,荒谬的愤怒感。
付添不是驸马,不用被向盯犯人一样盯着他又和哪个女人说话了,但他和公主行周公之礼。
他徐贺远是驸马,他被监视被管束,他像个笑话。
真是笑话啊,永安公主去花楼做的事情、现在说的这些莫须有的话,放在寻常人家,怕是只会让人说她得了嫉妒的疯病,应该尽早休弃。
她是一只被权力养大的怪物,她不是一个女人。她说什么荒谬的可笑的、没有女子德行的怪话,都理所当然,仿佛本该如此。
他也只能附和,不能反驳,他喃喃开口:“殿下不必太过忧虑,这些事情是臣做的不妥,臣以后也会三思而后行……”
永安公主没有接他的话,只道:“驸马坚定要去太学上值?”
徐贺远点了点头,又膝行几步,仰头看着公主。
“也不是不可以……”公主终于松了口。
只是,她用冰冷的眼神盯着他的下半身。
那眼神让徐贺远想到小时候见到的杀鱼的屠夫。
徐贺远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永安公主想了想,终于道:“好歹是驸马,阉成寺人总归还是丢本宫的脸。”
徐贺远身体僵硬,不可置信地看向公主。
永安公主用帕子擦了擦手,对身边的内侍说:“你去给他那里加把锁。”
如遭雷击。
徐贺远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殿……殿下?”
内侍也愣住,倒不是质疑公主的懿旨,而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殿下,奴听闻那些穷绔一类,都是用在女子身上。男子的……恐怕没有。”
永安公主指了指徐贺远,说:“现在有了。”
“殿下!”
永安公主烦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驸马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愿意为本宫付出,驸马真的爱本宫吗?”
爱就是要遵从她,向她付出的呀。
她指了指那个内侍,道:“你把驸马带下去吧。”
内侍了然地点点头。
永安公主拍了拍驸马的脸,道:“放心,不会有别人知道的,不会丢本宫的脸,也不会丢驸马的脸。驸马日后,可要好好上值,报效家国。”
现在这样,就不用担心驸马琵琶别抱了。毕竟他已经别抱过一回金枝,实在是有前科。
永安公主很满意自己的主意,徐贺远被温柔地请了出去。
晚间休息的时候,付添赤着上身靠在床边,见公主殿下若有所思,便也好奇问道:“殿下在想什么呢?”
张婉娘的眼里露出略带残忍的神情,说:“我在想,今天看见一只蚂蚱。”
“嗯?”付添问她。
张婉娘说:“用温水煮它,它不动弹,一加沸汤,它就警醒,拼命往外跳。”
她甚至不是那种孩童般天真的残忍,她什么都懂,然后残忍。
付添想了想,说:“不管是温水还是沸汤,在很多水里,蚂蚱都会淹死的。”
这个回答很有意思,张婉娘又艳丽地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很喜欢最后几段,徐驸马不是徐驸马,是一个奇怪处境实验品,张婉娘对徐驸马,就像系统z001戳蚂蚁。
感觉之前张婉娘套着人类皮套,最后几句瞬间感觉那个恶毒的张婉娘透过一个残忍眼神露出了她的真面目。
付添接受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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