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被驸马刺死的公主(十六)

徐贺远心想,小荷说的没错,永安公主还是在意他的,否则怎么会请皇宫里最好的医官来给他瞧病呢?

他心里好受了不少,连耳朵里听到的那些侮辱人的话也没那么刺耳了。

李医正确实医术高明,几贴药喝下去,他身上松快了不少,只是心口还是隐隐闷痛。

他开始数禁足的日子。

数到第八日的时候,永安公主终于来了。

她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显然是被一些烦恼折磨了很久,所以脸上冷冰冰的。

徐贺远看着她冷凝的神情,竟蓦然回想起了她那日踢自己的模样,心口猛地瑟缩了一下。

他压下那种感觉,平缓了自己的情绪,虚弱道:“恭迎殿下。”

永安公主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嗯”了一声,语气中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殿下怎么来了?”徐贺远试图找一些话题。

永安公主便说:“本宫想来看看驸马。”

她在驸马面前坐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她又看向驸马的脸,道:“驸马瘦了。”

徐贺远鼻子一酸,慌忙地点了点头。

永安公主不带什么情绪,对徐贺远说:“驸马如今待在主院,可有什么短缺的?”

徐贺远摇了摇头。

他又感觉心口难受,道:“殿下,臣那天没有多想,所以行事莽撞,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臣知错了。”

永安公主说:“是啊,你去了花楼,被本宫的那群姐妹知道,本宫的脸面都丢尽了。”

徐贺远只能重复道:“臣错了”。

永安公主今日似乎情绪平静,态度也温和,竟然与徐贺远说起了掏心窝子话:“本宫从小就在姐妹里掐尖要强,凡事都要争个第一,不论是父皇的恩宠,还是哥哥的喜爱。”

“她们的驸马去哪里本宫管不着,但本宫的驸马去这种地方,本宫是要丢丑的,”她又叹了口气,“本宫丢了颜面,驸马怎么不想想本宫呢?”

徐贺远的心中升起了一抹愧疚,道:“殿下,是臣之过。”

永安公主说:“事情已经发生,驸马也在院子里闷了好几天了,本宫消了气,才又后悔。”

徐贺远抬头看永安公主。

永安公主也看向徐贺远,关心地问道:“驸马心口还疼?”

徐贺远摇了摇头。

永安公主说:“没有人教过本宫怎么对待驸马,别人去花楼,本宫也不会生气。”

徐贺远点点头,是啊,永安公主从小被娇生惯养,她颐指气使,不会爱人,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她只是不太懂怎么和驸马相处罢了。

永安公主说:“驸马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再去上值,不用一直待在院子里了。”

徐贺远听到永安公主这么说,心知公主的气已经全消了,笑了一下:“多谢公主。”

公主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好了不少,开心道:“前些日子常听驸马弹琴,突然不听,反而总觉得缺了什么,本宫寻来一把好琴,似乎是前朝大师用过的古物,就赐给驸马了。”

徐贺远更加感动,道:“多谢殿下。”

永安公主说:“本宫等以后驸马弹这把琴,如今驸马还是早些休息,本宫便不叨扰驸马了。”

她让侍女把古琴拿来,离开了主院。

徐贺远抱着那把琴,心想,日子会不会好起来呢?

张婉娘出了主院的门,吩咐侍女沐浴更衣,给新衣衣角沾洒了些名贵香料,感觉才祛除了徐贺远的穷酸晦气味。

她慵懒地扶住额头,问侍女几时了。

侍女低眉顺眼,说:“回殿下,午时了。”

张婉娘想了想,道:“给赖廷尉下帖子,说本宫三日后要去他府上,一诉衷肠。”

侍女心中惊讶,公主殿下和赖廷尉的交情,哪里来的一诉衷肠的可能?

只不过她依然淡定,对张婉娘道:“是。”

三日过去,高贵的永安公主莅临赖云白的寒舍。

说是寒舍,只是因为和公主府对比,仔细看赖廷尉的家,也是老树旧墙,古朴雅致。

在京城置办这么一处宅子是很艰难的,有的官员待了十几年,想要住得好些,依旧置办不起宅邸,只能靠着俸禄租房住。

赖廷尉不必担心这些,他深受荣宠,陛下对他实在大方,他住在哪里,只需要顾自己高兴。

这里的地段闹中取静,赖廷尉的审美一直是很好的,他平日里穿的衣服很有风格,挑宅子也很有眼光。这家里看似平平无奇,没什么特别的,实则光华内敛,透露出一种含蓄的风骨。

赖廷尉坐在花树下,拿起晶莹剔透的琉璃花壶,为公主斟了一杯饮子。

“之前说请殿下喝冰雪冷元子,一直不得闲暇,今日正好,知道殿下要来,臣将张记的厨娘请了回来。”

永安公主点点头。

赖廷尉道:“殿下用惯了珍馐美酒,不如尝尝这个?”

永安公主很给他面子,轻轻抿了一口。

“殿下觉得如何?”赖廷尉问她。

永安公主说:“太甜。”

赖廷尉笑起来:“殿下没吃过苦,自然觉得这个太甜。”

他又给永安公主斟了一杯好茶,道:“殿下还是喝苦茶吧。”

或许是在赖廷尉自己家中的缘故,赖廷尉看起来比平日里柔软不少,他坐姿也很放松,不怎么关心公主,也不问公主来干什么,只看着天上飘浮的云。

严格来说,他们二人结了不少梁子。

公主和陛下打断骨头连着筋,流着同样的血,他又能拿公主怎么样呢?

每天进谗言说公主跋扈不敬都没有用,只能等公主与付家那个越走越近,再等陛下有了孩子,对陛下说公主外向,插手立储,想要谋反。

年深日久,想必陛下不信也能信三分吧。

赖廷尉想着事情,又把视线从天上的云转下来,转到公主的脸上,依旧笑盈盈地看着公主。

他笑起来实在很能蛊惑人心,任谁也想不到,他脑子里已经转过多少可怕的念头。

他一直是一条艳丽的毒蛇,他们都心照不宣。

他凝神看着公主,很逾矩地,轻轻摘下公主发间的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