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水扑了空,击落在大理石瓷砖上,溅起的水珠砸在林枳栩的脚踝,慢慢顺着皮肤纹理下滑,开始有了吸附的黏糊感。
她攥着宋京辞,挡在他面前,长纱裙摆如浪花般荡漾开来,而后很快退潮。
发丝也随着动作幅度扫过他的脸颊,皂角香混着鸢尾花的芬芳蹭过鼻尖。本是披在肩上的外套因着摆动而滑至臂弯,露出白嫩的肩头。
季冰那群人看见这一幕竟也忘了反应,宋京辞捕捉到了他们眼底的最低俗的欲望,郁气在积攒,眼神一片沉暗,冷得像淬着刀子。
还没等他反应,林枳栩自然也捕捉到了,她厌恶地蹙眉,赶紧将外套拨了上去。
“林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了?”季冰轻笑一声,手里掂量着那个空酒杯,一下又一下。
“关你屁事。”林枳栩眼皮耷拉着半掀不掀,慢条斯理地掸掸衣摆,生怕染上什么污秽的脏东西。
这会儿迟砚洲和方早已经走了过来,两人刚刚确认过眼神,是盟友没错了。
“是哪家的狗是乱吠啊?美女你听见了吗?”迟砚洲在那装作扫视,假装没看见他们。
方早也上道,在那配合找,然后假模假样地惊呼一声,“我找到了,原来你们这群疯狗。”
两人一唱一和,林枳栩不自禁地勾起嘴角。
她觉得他们很适合去演相声,一个捧哏,一个逗哏,那场面估计会很有意思。
“你——”季冰恼羞成怒,黑了脸,“这儿还轮不到你们说话。”
他现在是跟班头头,气势上不能输啊,输了以后还怎么在他们之间立足,他好不容易收集来的小弟,苦了小弟,可不能苦了自己。
“哟,狗还有脾气了呢?”方早环起胳膊讽刺道,她是他们家的宝贝女儿,她要有啥,她爸这个女儿奴能第一个冲出去,一米九的大汉呢,谁打的过。
所以这才练就了方早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她才不管那么多三七二十一,先怼了再说,别人听着不舒服关她屁事,自己爽了就好了。
“妈的,我教训宋家的外人,你们操心什么?”季冰恨得咬牙切齿的,但人这么多,他也不好做什么,只能将手中的高脚杯奋力往地上一砸,以此来泄愤。
“他宋京辞就是你们宋家养的一条狗,还真为攀上了就能进入上流社会吗?”
触底即碎,细小的玻璃碎片有那么一颗擦过林枳栩的脚踝,锋利划破白嫩的皮肤,已经开始有血丝往外渗入,这时她还没有多少疼痛的感觉。
她看向宋京辞,少年只是垂着头,一脸平静,灯光将他冷白的脸晕出一片昳丽的光与色,他就站在那儿,身子清瘦挺拔。
宋京辞的情绪很少外露,所以林枳栩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明明是那么难听的秽语,换做是别人心里估计会很难受吧。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她想帮他,想不出什么理由的话,就为了他独独为自己表现出的那份柔和吧。
人总要为自己找个借口吧。
林枳栩紧了紧握住他的手,是在宽慰他。
她看向为首的季冰,眼神开始变得冰冷,单边蹙起的眉峰预示着她的不耐,林枳栩嗤笑一声,“难道被有夫之妇玩弄感情,就是你这个上流人士的高尚品德?”
“这……”季冰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脸上的表情开始崩裂瓦解,“我爸不是都给我处理好了吗?”
你以为他为什么会找这群人玩,因为这件事影响了他那个圈子的人,现在他们都在嘲弄看不起他,季冰才迫不得已找来这群家世不算太好但又需要他帮助的小弟。
“真以为你干的龌龊事查不到了?”林枳栩慢悠悠地开口,“方早,给他看看。”
“得嘞。”方早候在一旁就为了这一刻,得了令就掏出手机在季冰眼前晃了一圈,很快但也让他能看清,“季大少爷有点细哦。”
高清无打码的,方早当时看到的时候恶心了好几天没吃下去饭。
她快速将手机收回,退到林枳栩的身旁,笑死,不快点回来谁知道季冰会不会砸了她手机。
很贵的好嘛。
“good girl。”林枳栩伸手跟她击了个掌。
“你们给我等着!”季冰咬咬牙,有些恶狠狠地瞪了她俩一眼。
其实他更气的是宋京辞的态度,不温不火的,搞得自己像跳梁小丑一样。
方早朝他做了个鬼脸,有些鄙夷,说狠话谁不会啊。
万般嘲讽,季冰也只能忍下这口气,林家和方家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我可以等着,但——”林枳栩扬起下巴,有些倨傲地睨着他,“你得记住,宋京辞就算不是宋家的人,也是我林枳栩的人。”
意思是,下次要想欺负他,得先经过她的同意。
语气很轻,不重,却入千斤重石砸进宋京辞的心湖,涟漪久久不能散去。
不可置信而后是欣喜,最后变成了怀疑,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一上一下,起起伏伏,他总是猜不透她。
这时一阵晚风吹过,带起她的发丝,轻柔地拂过她的眉间,再到挺秀的鼻梁,最后慢慢划过那一抹粉唇。
世界仿佛按下了定格键,宋京辞看着有些恍惚。
他终于知道神庙为什么阻止神明下凡了,人世间的欲念一旦攀上眼角,就会慢慢被啃噬全身,直至再无回天之日。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季冰的回应,林枳栩眉心微动,耐心已经所剩无几,“你聋了吗?”
季冰蔫蔫儿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完全没了方才的气势凌人。
“小兔崽子,找了你半天,干啥呢?”屋里走出来一个女人,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大方,“年纪轻轻就打群架啊,我给你脸了是吧?”
说着就过来拧一个卷毛小个子男生的耳朵,有点恨铁不成钢。
小卷毛瘦瘦小小,躲在那群人后面,压根儿看不见。
“妈,疼疼疼疼,我们是在宣战呢!”他有些义愤填膺。
“宣你个头,你中二病犯了吧,都给我解散,围在一起像什么话。”女人嗓门大,气势足,那群跟班急忙一窝蜂地涌进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
“林大小姐,霸气啊。”方早凑上前来,搂住她的胳膊,“求姐姐罩着。”
“我也要小栩妹妹罩着。”迟砚洲也抢着说,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分明忘了某人交代过他不要喊小栩妹妹。
宋京辞瞄了他一眼,眼神里都是警告。
迟砚洲立马手作拉拉链状,闭上了嘴。
方早越看越觉得这个人有意思,主动伸出手结识,“我叫方早,方正的方,早晚的早。”
“迟砚洲,额…。”他的名字有些拗口,他甚至找不到可以组词的。
林枳栩见他犹豫,就知道他文盲词穷,有些好笑。
“回去吧。”一直没出声的宋京辞开口提醒。
林枳栩这才想起来,转过身来,她清了清嗓子,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解释,“我不是特意帮你的,你别多想,我只是不想你在我们家受到欺负,说出去没面子。”
“嗯好。”宋京辞淡淡点头,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方早在心里咦了一声,满是揶揄,得了吧,你就是心疼,还装。
“小栩——”接受到某人的眼神刺杀,迟砚洲连忙改口,“说谎可不是中华传统美德哦。”
“那你打架就是三好少年了,洒水哥。”林枳栩直勾勾地盯着他,笑意不达眼底。
迟砚洲:“靠!”
“诶,他为啥叫洒水哥啊?”方早有些好奇。
“林枳栩,你不许说。”
“他呀——”
几人说说笑笑回到了屋子里。
……
迟砚洲上完洗手间出来,宋京辞在水池那洗手,水珠溅在镜子上,慢慢聚集再滑落,空间回音强,水声哗啦啦地特别响。
“阿辞,”迟砚洲疑惑,“你不是不上厕所吗?”
洗手间的隔门被打开,正是刚刚的季冰。
“我等他。”宋京辞关了水龙头,懒散地帅了帅指尖的水珠,抽出一张吸水纸擦了擦手,他下巴往季冰那个方向一指。
“?”
季冰也一脸疑惑,这算事后来算账吗?
“有事。”
宋京辞一个眼神,迟砚洲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他一个飞腿健步跑过去,压住季冰的胳膊,“阿辞,搞定!”
骨节扭过来的疼痛快要撑不住,季冰连连叫疼,“大哥,饶、饶命啊!”
“不带你们这样的,趁我小弟不在搞偷袭啊。”
宋京辞扔掉纸团,半靠在洗水台上,瓷砖透过单薄的衣物还有些刺骨的凉,他扯了一下嘴角,“知道自己哪错了吗?”
“我不该骂你,行了吧。”季冰快速地说出口,而后有些不齿地拧过头去。
“嗯?”宋京辞抬了下眉骨,迟砚洲落在他肩上的力度又加了几分。
季冰痛呼一声,额间青筋暴起,已经开始有汗珠渗出,“宋京辞,你别太过分。”
“你别以为你生的好看,勾引了林枳栩,然后就能飞上枝头进宋家的门,分宋家的财产吗?”
宋京辞微微偏了偏头,眉间挤出褶皱,好似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不过他不在乎钱,他在乎的是人,所以他自动过滤掉了后半句。
“嗯,好主意。”勾引这个办法不错。
季冰见他真的在考虑,以为踩在他兴头上可以饶过自己时,谁知宋京辞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冷,像把刀一样扎过去。
“但你好像还是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宋京辞走向他,对方有点矮,他只好微蹲下身,眼神里全是蔑视。
“你,弄脏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迟砚洲叉腰:我倒要看看是谁勾引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