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开车回去的路上,车上的空调气息混着车载香薰的味道有些难闻,让人有种太阳穴钻孔的疼。

林枳栩摇下车窗,风鼓动着树叶,摩擦摇曳的声音逐渐变大,乌压压的天好似在酝酿一场暴雨的来临。

她张开手去迎接风的肆意,去感受自然的气息。

霓水湾是坐落在城市南边的郊区别墅,周围森林覆盖率比较高,后院林间间隙蜿蜒着一条长长的溪流。

选这个住宅的原因是,林婉说这样,就可以让林枳栩随时近距离地观察昆虫以及别的小动物。

长夏来临,林间会有许多蝴蝶的尸体,她会挑个星光灿烂的夜晚,打个手电筒去找寻,然后用纸巾包好拿回来制作标本。

半个小时的路程,时间好巧不巧。

几乎是林枳栩刚关上车门的顷刻间,雨点啪嗒啪嗒往下掉。

林婉连忙下车拉着她往屋里跑,当最后一片衣角藏于屋檐之下,暴雨没有任何征兆般来得湍急,雨势大得吓人。

击落而起的雨滴溅在林枳栩的脚踝上,泛起一小块儿的颤栗。

回到房间,她赶忙跑进卧室内里的浴室。

雨水打湿的衣服贴在身上黏腻腻的,让人不舒服。

洗完澡,林枳栩踏着一身水汽走出来。

床上的手机发出震动,弹出来一条微信。

她走过去打开,是方早发的信息。

[栩栩,今天咋回事儿?]

[什么叫宋京辞是你大哥啊。]

[你这么说不怕宋京辞找你算帐啊?]

看见她最后发的惊恐的表情包,林枳栩挑了挑眉,手指在键盘上敲打着。

[好玩不就行了。]语气漫不经心,懒洋洋的。

她把这个当做一个恶作剧,因为她知道宋京辞从来不会让自己吃亏,他就像一朵白色雪莲,不会染上一丝一点淤泥。

而且…那群人看到宋京辞那幅模样估计也会被吓跑的。

方早发了个大拇指,[咱们林大小姐就是勇。]

与此同时,林枳栩只身进混混窝“救”张书仰的消息在校园网上疯狂讨论着。大家都很诧异,一个娇气大小姐,会有勇气去美女救英雄。

大部分的同学反应都比较激烈,愤怒于自己学校的同学被外校的欺负,但还有小部分的同学遵循受害者有罪论,为什么他们只欺凌张书仰,肯定是他自身的问题。

一片玫瑰花园里,混进了一只向日葵,践踏者将它踩下,他们只会怪它为什么长得与众不同,不合群,为什么长得高。

难道除玫瑰外的盛开都是错误?

而被讨论的中心人物——林枳栩拇指并食指正撵起一颗晚季的荔枝,从冰镇水里拿出来的,还有些凉。

甜腻在嘴里炸开,汁水顺着嘴角流出。

刚剥完一颗,她起身想去倒杯牛奶。

刚打开冰箱,门锁阂上打开的声音响起。

林枳栩动作没停,倒完转身的时候瞥见一到身影站在门口,配上一道炸破黑夜的闪光,那场面让她倏地心间一颤。

宋京辞还是那身衣服,衬衫被打湿贴在身上,显露出优美利落的肌肉线条,头发乖顺地垂在前额,还湿漉漉地滴着水,在玄关处的地毯上染上一片无声的痕迹。

他抬头看她,嘴唇褪去了血色,整个脸苍白,眼眸冷漠着又夹着一丝…“可怜”?

很像林枳栩在雨后林间看见的那只黄毛兔。

她状似不经意地移开视线,撩了下刚洗过的蓬松的头发,准备上楼离开。

客厅里有一面的大的壁缸,里面养了许多红身白尾的金鱼。

而此刻只有,雨打棱窗,打氧吐泡的细碎声响。

林枳栩脚步加快,此时此刻只想快点回房间。

可宋京辞显然不打算相对无言,在她快触碰到楼梯扶手的时候叫住了她。

“林枳栩。”是全名,少有的唤她名字。

喉间艰难一滚,沙哑的声音像一根无形的线穿过耳膜,痒痒的。

他肩头的微颤体现出了情绪的忍耐,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淡青色的血管凸起而后随着手的卸力而消退下去。

林枳栩因为猛地刹车,拖鞋都差点飞出去,只堪堪被脚尖勾住。

她穿好拖鞋,回过头来抱起胳膊,下巴微微上扬直视回去。

与宋京辞的视线撞上,像振翅的蝴蝶撞上冒凉气的冰块。

与之前那些淡漠的平视不同,湿发下的视线带着某种尚可压制,还未冲破囚笼般的侵略性,想被冰块粘住的感觉,寒气缓缓渗透皮肤。

林枳栩耸耸肩骨,眼眸绞笑绞在他身上。

笑得明媚又带着一丝狡黠,背后好像有一股无形的风扶直了她的脊背。

“哥哥,”林枳栩故意这么喊,纯粹是恶心人,“怎么了,有事吗?”

脑中的一根线崩断了,宋京辞下颌收紧,喉间似砂石滚过,磨得血腥气息蔓延。

“你…”他不可置信,有些哽,“喊我什么?”

再次提问为了印证自己没有听错。

“哥哥,你是耳朵不好使吗?”林枳栩眼睛微眨,无辜又绿茶。

“不准。”很轻的呢喃声,她只看见他薄唇动了几下,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不准什么?

不准喊哥哥?

胸腔攒入空气,而后整个人颓了下来,宋京辞闭了闭眼,而后恢复那幅疏离的样子,声音被克制得没有任何的起伏。

“没事了,你走吧。”

林枳栩抬了抬眉,嘴角的弧度更大。

恶心到了呢。

在家中,两人基本上话都不说,更别说喊他哥哥了。

今天看来,这招还挺好使的。

用来“刺”他倒是不错。

林枳栩抬脚往楼梯上走,木楼梯发出清脆的踢踏声。

楼梯口挂了一副几米长的壁画。

方形玻璃房中,熹光倾泻而入,光明女神闪蝶在翩翩起舞,画的中间坐着一个白裙少女,及腰的长发遮住优美的蝴蝶骨。

唯美而又梦幻,如果忽视两边盈溢的阴暗低沉的灌木。

以往经过那么多次,都没有任何感觉,今天一看,到叫人有种喘不过气的闷闷感觉。

她不喜欢。

明天还是找人拆了吧。

走到二楼拐角处,她脚步一顿,突然转身趴在栏杆上,冲楼下的宋京辞招手。

“哥哥,晚安哦。”

没入走廊的明暗交接处,林枳栩收回嘴角的弧度,眼里的玩弄也淡退下来。

宋京辞看着少女的身影在视线里消失,目光垂下,涣散地移到木桌上林枳栩刚倒的那杯牛奶,还没来得及喝。

他随意地抹了一下湿发,扯了下嘴角,走过去拿起玻璃杯。

杯壁已经渗出大小不一的水珠,手碰到的瞬间顺着肌肤纹理滚落下来。

很凉。

宋京辞看着这杯牛奶,一把将回忆拉到一个小时前。

昏暗灯光下,淡黄色的酒混着冰块不断冒着气泡。

门被推开撞到门吸,陌生的气息扑过来。

“谁是宋京辞?”开口的是巷子里的那个绿毛李凡。

本来下午那事心里就过不去,下午还被教导主任老赵头抓回去数落了一番,这情绪本想着压到明天再发,结果来酒吧嗨的时候偶然听到了这个名字。

打听一下,果然是一中的,还找了包厢号。

宋京辞烦躁地“啧”了一声,剑眉轻拧,眉眼冷了几分。

讨厌,讨厌安静被打断。

似乎…只有她,不管她再怎么叽叽喳喳,都不会觉得烦。

迟砚洲从沙发上起身,单手转了几圈手机,“有事儿?”

李凡在两人之间徘徊的视线挪到迟砚洲身上,语气嚣张。

“你是宋京辞?”

“我是不是你管得着吗?”总有人比他更嚣张,笑话。

“你他妈的……”李凡怒了,吼得路过的服务员心一颤,连忙跑开了。

“找死啊你?”

迟砚洲也不是好惹的,也是一点就着的火爆脾气。

就在两边剑拔弩张的时候,一直没发表态度的宋京辞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尘,面无表情地说道:“我是。”

“有话快说。”

李凡将下午的事情抖落出来,“你小子还大哥,不知道那块区域是我的地盘吗?”

大哥?

宋京辞联想到林枳栩放学时拐进巷子的事情,扬了扬英朗的眉骨,心里冷笑一声。

谁想做她大哥?

真是胆子肥了,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迟砚洲听得一脸懵逼,宋京辞刚去一中就收小弟了?

“哦?是吗?”他有些散漫地往后靠了靠,眼里的温度尽无。

“少他妈废话,出去打还是就地,选一个?”

在旁边的迟砚洲已经在心里提前给绿毛点好蜡烛了,敢在宋京辞头上撒野,真的是活够了。别看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打起架来凶狠的很。

宋京辞嗤笑一声,丝毫没他放在眼里。

“你先碰到我再说。”

狂啊,绿毛被激怒得就要上前去拉宋京辞。

衣角都还没碰到就被迟砚洲给踹到了,小弟们看大哥被欺负,纷纷无脑上前。

“这是在干什么!造反啊你们。”

“李凡你是不是皮痒,想掉层皮啊。”

门外进来个穿黑色背心的肌肉男,大背头,肩头一条疤有些骇人。

男人叫陈正,这条街混的,算是李凡他们的大哥。

他们那些顶多是学校里的小打小闹,真正碰到社会上的还是收敛的。

本想再起来去揍宋京辞的绿毛,被陈正又一脚踹回地面。

“李凡。”有丝威胁。

他看向依旧淡定的宋京辞,嘴角上扬,“阿辞,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刚听说你在就立马赶过来了。”

“都怪我,手下人不懂事。”

说完给了绿毛一个眼神,让他赶紧走别碍眼。

绿毛也看出来了宋京辞不简单,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他刚准备捂着发痛的胸口起身离开,可宋京辞还没完。

他翘起大长腿,微微起身坐直身体。

“我说过让你走了吗?”宋京辞缓慢掀起眼皮,一字一句地启唇,像沁入冰酒般低沉。

绿毛额头直冒汗,求救似的看向陈正。

“辞哥,我下次再不敢了。”

“阿辞,这次就先饶了他吧。”陈正给绿毛求情,说实话他了解他这个小弟,整天就只做些小孩子家家的欺凌事儿,胆子屁都没有。

宋京辞屈起指骨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桌面,周围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清。

大概有个半分钟,他才开口。

“拿的东西还回去,好好道歉。”林枳栩要帮的人,他也会帮,“以后记得绕着一中走。”

“好的好的,辞哥,我知道了。”绿毛擦了把汗,冲身后小弟摆摆手,身子慢慢往门口退,“我们以后不会出现的。”

包厢内又恢复了寂静,宋京辞望着那杯快融化的酒,端起就倒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作者有话要说:小栩:辞哥牛啊!

迟砚洲:(星星眼)求辞哥保护

阿辞: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