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起高二那年,时光里的那只闪蝶缓缓震动翅膀落在了数学试卷上那道最难解的题。
9月半,正属闷热之际,阳光透过窗棂被分割成几何形状,沿着木色地板缓缓移动。
另一半舞蹈教室被梧桐树遮住大部分的暴晒,林枳栩练完一舞,额头已经渗出薄汗,她起身关了音乐,拿起放在一旁的水杯小口小口地抿着。
“我去,你牛啊。”方早甫一打开门就感觉一股热浪席卷而来,赶忙按了空调电源键。
下调下调,直到16度她才停手。
“你真成仙女了,大热天的不开空调。”
冷气猛地扑来,林枳栩忍不住瑟缩了下肩膀,白皙的皮肤泛起阵阵颤栗。
“我觉得还好啊,可能是广寒宫呆得有点久吧。”
“我打你信不信啊!”方早说着就要来闹她,两人很快抱扭在一起。
林枳栩被她挠得咯咯直笑,整个人都软在她怀里。
“差点忘了正事了。”方早停下动作,直起身来,“跟你说,我们学校来了个大帅哥。”
其实林枳栩所在的平芜一中并不缺帅哥,家境优越一出生就含着金钥匙的大少爷们比比皆是。
“比沈舟屿还帅?”她狡黠地眨了下眼。
沈舟屿—一中的校草,关键是一点高岭之花的架子都没有,说话巨温柔,对什么人都很有礼貌,一度成了方早的校园乙游top1。
方早更是人型八卦机,性格开朗大方,家境优越而且显然她父母对她并没有什么严苛的要求,用她本人的话来说就是小小日子,悠哉悠哉。
“nonono,”方早伸出食指摇了摇,“你小瞧了我的眼光,沈舟屿是很帅,但好歹还是人,这位简直就是神的存在,可远观而不可求也。”
神庙筑明玉,虔诚的祈徒妄想多看他一眼,于是神灵下令禁止生灵踏入半步。
“听你这么说,他是瘟神吧……”只有瘟神才会让人望而却步。
方早捏紧五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谪仙,谪仙你懂吗?”
话音刚落,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她兴奋地抓住林枳栩的手腕,“来了来了,他来了。”
“走走走!”
林枳栩被方早拽着往走廊飞奔去,三楼,绝佳的位置,视野好还不用跟人挤来挤去。
往下看去,凡是能站人的地方都被围满,但她还是一眼望见了那个瞩目的存在。
虽然,只是背影。
阳光倾泻而下,给少年周身镀上了光晕,干净修长的背影让人有些晃神。
林枳栩干脆靠上围栏,单手撑住下巴,光洁纤长的脖颈像高傲的白天鹅一般,风徐徐吹来,吹起她耳边散落的几缕碎发。
她漫不经心地掀开眼眸,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
“好帅好帅,这背影看着就帅。”
“啊啊啊啊啊啊啊,看来我来一中是对的。”
“真是绝了,我宣布这是我新晋男神。”
林枳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正脸都没看到就帅了。
像是感应到了她的心中所想,少年转身了。
像是神灵对于明玉的眷顾,一阵清凉之风吹来,吹散了这闷热夏季的气息,头顶的树叶哗哗作响,婆娑的树影斑驳,碎光打在他的脸上,镌刻出优美的画卷。
这一刻,世界都静了,只有风鼓起林枳栩的衣角,擦过她耳畔,与发丝暧昧耳语。
站在那儿的宋京辞身着白色衬衫,闹市之中,一层不染。只见他眉心微动,肌肤冷白,眼窝深邃,看向你的时候,带着薄荷冰块的冷淡之感,每一处轮廓线条看似柔和,却又蕴藏着锋利。
“栩栩,我没说错吧?”方早推了下身旁的林枳栩,难掩激动,“帅吧帅吧帅吧?”
看见宋京辞的那一刻就像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有些无语。
她当是谁呢?原来是她的便宜“哥哥”。
“我去,”方早注意到了他手腕上的银色手表,“BUCCELLATI MARCI家的表。”
“说不定是假的。”林枳栩小声嘟囔着,“花的还是我家的钱。”
这时宋京辞抬头看了眼教学楼,视线猝不及防地相撞,她挑衅般抬了下下巴,清秀脸庞一派镇静。
不卑不亢,女人本色。
他笔直地站在那,身形清越挺拔,眼神望向林枳栩有些意味不明。
林枳栩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从人流中退了出去。
“诶枳栩,你去哪啊!”方早从身后跟上来,一把搂住她。
“事实上,我觉得回教室多做套练习卷都比在那浪费时间强。”林枳栩神色淡然,懒散地理了下自己的肩带。
“听听,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方早松开她。
“不过,”走着走着,她突然想到什么,挎住林枳栩,“我觉得你们挺配的,明艳大小姐VS高岭之神,哇,这cp感简直绝了吧!”
“!!!”
林枳栩被她的话惊到,差点噎到口水,“你没事儿吧。”
吓都要被方早吓死,她和宋京辞?想都不要想!
凤凰男攀上豪门,然后一跤把她踹开,鸠占鹊巢。不行不行,家产什么的,还是不要给外人夺了去。
“我很好啊,不用吃溜溜梅。”方早淡定接话。
林枳栩换好衣服朝教室走去,瘦削纤薄的身躯藏在宽大的蓝白校服里,一头长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右手手腕上戴着梵家新款紫玉髓手链,随着手的摆动散发着贝母的碎芒,衬得腕骨纤细伶仃。
她喜甜食,嘴里正嚼着一颗柠檬硬糖,碎块在口腔里嘎嘣作响。
围堵的人群估计已经被学校遣散,此刻只有三两个人在走廊里讨论着。
林枳栩位于教学楼三层的高二一班,尖子班。
平芜一中跟普通高中,国际高中都不相同,开阔性更强,无论是文化类,艺术类,体育类都能发展得很好。而且虽然这里学生家境都不错,但鲜少有混不吝的,父母对孩子的教育格外重视。
一班在长廊尽头,她刚踏进教室,窜出来一张人脸直接怼到林枳栩面前,她心脏猛地一缩,叫声憋在胸腔。
待看清人脸后,她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张书仰,你皮痒了是吧!”
张书仰也不怕,嘿嘿笑着递上一杯果茶,杯壁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水珠,“大小姐,你最好了。”
林枳栩眼皮一跳,就知道没好事发生。
教室里不同以往的嬉闹,有种诡异的宁静,她抬眼望去,方才站在楼下的白色少年正坐在她座位旁边。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屈紧,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宋京辞会又跟她一个班。
从小到大,两人都是同班,直到去年他去加拿大当交换生,林枳栩才解脱了一年。
宋京辞头没抬,低垂着眼,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紧扣着白色衬衫领口不知什么时候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半截冷白清冽的锁骨,天光倾泻而入,映得他微微拱起的脊背在衬衫下尽显轮廓线条。
一天到晚就知道蛊惑别人的昳丽冰美人,林枳栩腹诽道。
而冰美人此刻手里正拿着一张湿巾纸使劲地擦着桌面,仿佛有多么脏一样。
林枳栩面色僵硬地转头看到当缩头乌龟的张书仰,“小仰子,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旁边不坐人,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这什么情况。”
“这…”
“诶?”走道上的方早拽了拽她衣角,“枳栩,这可是难得的近水楼台,日久生情啊。”
近水楼台你妹!日久生情你爹!
这时从出现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的宋京辞开了口,声音干净清润,“只有这里还算干净。”
像是在勉为其难地敷衍解释,我也不想坐这儿,但只有这里勉强能坐。
周围的同学都注意着这一块,听到男生开口,小声地尖叫着。
“啊啊啊啊啊,声音好好听。”
“说话的时候更帅了。”
林枳栩扶额,大哥,这是人家嫌我们脏啊,你们的尊严哪去了?
她没来得及反驳,上课铃声响起,惊动了梧桐枝头的麻雀。
桌面上摆着一堆零食饮料,林枳栩一股脑儿地塞进垃圾袋,扔给后面的张书仰。
干净利落,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像是习以为常。
他双手接住,身体前倾凑过来,有些为难,“不是,大小姐,又让我扔啊?”
林枳栩翘起前桌腿,头往后一仰,抛起白皙的天鹅线,嘴角微勾。
“怎么?怕了?”
“哪会,”张书仰不自觉地抬高音量,而后迅速闭嘴,又嘿嘿笑起来,“我这不是怕浪费嘛。”
听到这儿,她笑意更甚。
小样儿…
在旁人看来,林枳栩是压榨剥削张书仰的丑恶地主,他成天没事儿就跟在她身后跑,鞍前马后的,可他们从来不知这背后的事。
“那就——”林枳栩拉长语调,还未说完,就听到一声“老师来了。”
懒散的声调似笑非笑。
脚下一个不稳往后倒去,身体失衡的瞬间,面前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甲盖上的月牙显得指尖更粉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