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瑭并不知道自己即将永远专属许愿蜡烛, 趴在桌上无聊了一会儿后,她强迫自己清醒起来,环顾四周。
书房面积真的很大, 藏书众多。
要么是晦涩的书名要么是珍贵的甲骨文碎片。
在这一堆古籍中,黎瑭眼尖地从距离书桌最近的一栏里看到了……一本本笔记。
她探身拿了一本, 看封皮就知道, 是姜令词高中时期的课堂笔记。
一如他现在, 笔迹清逸, 不过笔锋稍敛。
单看这样干净的笔记,黎瑭脑海中无意识地浮现出他少年时的长相。
一定是穿着干净白衬衫,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清正端方的学神模样。
下午找曲女士和秦女士要一下他小时候的相册。
黎瑭托腮翻着他的笔记本想。
毕业好几年了,黎瑭根本看不懂这些数学题目。跟刚才看姜令词分给她的财产数字一样, 越看越困。
一直到她无意间从一堆笔记本里翻到了姜令词的小时候的日记。
看着外皮上写的时间, 她掰着手指算了算姜令词的年龄。
大概是他五岁……
五岁就开始写日记了?!
这么卷吗?
黎瑭立刻不困了,原本懒洋洋靠在桌上的身体都坐直了,她超级好奇五岁的姜令词, 会写什么日记。
但……这算隐私吗?
五岁小朋友没有隐私吧?
万一姜令词这个五岁小朋友跟人家不一样呢。
黎瑭小脑瓜一转, 然后拿出手机, 一本正经地敲字。
小白雀:【你之前说过的, 夫妻之间没有隐私对吗?】
大粉兰:【对。】
小白雀:【我们还没离婚, 目前还算夫妻对吗?】
大粉兰:【对。】
很好,他自己同意了。
黎瑭理直气壮地翻开这本棕色牛皮外封的日记小本子。
正大光明地看。
姜令词五岁时候已经会写很多很多字了。
字迹规整,一笔一画。
甚至不需要拼音代替!
他的五岁,她的五岁根本不一样!
日记写的……很无聊。
没错, 这五岁小孩的一天,简直比大人还要无聊。
每天除了做功课就是学习,以及各种课程。
天呐。
五岁就要学茶艺了吗?
也不怕……
果然烫到手指了, 黎瑭往下看,姜令词用平铺直叙的语气说自己被烫到了,很疼,下次一定要注意不能碰到茶壶璧。
而不是以后再也不碰开水了。
写这段的时候他原本端正的字迹有些歪歪扭扭。
黎瑭想,一定是烫的太疼了。
从五岁小孩的日记上,黎瑭清晰看到姜家对继承人的家教之严苛,完全不是她想象的那么浅显。
由于嫁进来后,姜老爷子到秦女士,所有人对她都很宽容和蔼,对她没有任何的规矩要求和束缚,以至于黎瑭并没有对姜家的家族规矩有一个很直观的了解,潜意识还觉得姜令词所说的什么家规是夸张。
“每天只能吃一颗糖,今天多吃了一颗,被罚跪了两小时。”
“金红色锦鲤形状的夹心软糖融化在手里,两个小时不能洗。”
“爷爷说,继承人是整个家族的榜样,谁都可以不守规矩,唯独我不行,要克己守心。”
“受伤、不能说疼。”
“喜欢、不能说喜欢。”
只是一颗糖而已,黎瑭不懂,小孩子有口腹之欲很正常呀。
多吃一颗又怎样?
居然罚跪两小时!
少女细眉拧起,脑海中浮现出姜令词小小身影跪在祠堂里的画面。
心疼死了!
姜爷爷看着慈眉善目,居然对小时候的姜令词这么苛刻!
黎瑭又将这一页几乎写满的日记看了一遍。
姜令词幼时一定很喜欢吃这个金红色锦鲤夹心软糖,不然不会连颜色形状都写的明明白白,他完全可以用糖果来代替。
黎瑭继续往后翻了翻。
果然,从那天开始,姜令词再也没有吃过糖。
黎瑭想起被姜令词强逼着记在脑海中里的关于他的喜好,他说的是不喜甜。
是真的不喜吗?
当初在E国,姜令词隔三差五给她做甜品,不喜甜的人,能整日受得住甜腻的烤饼干香味?
恰好今天曲女士在家里。
满头银丝的老太太,仪态优雅端庄,正在剪花枝。
正值开春,院子里许多花都开了。
老太太剪的是玫瑰。
各种颜色都有。
明明五彩斑斓,但经过老太太妙手,居然不显得颜色种类多,反而另有意趣。
见到黎瑭,老太太依旧和蔼:“学过花艺吗?”
黎瑭摇了摇头:“没有。”
“过来,奶奶教你。”
“阿词妈妈也是跟我学的。”
老太太笑盈盈的,从来都没任何架子。
“好呀,谢谢奶奶。”黎瑭也挺喜欢这些五颜六色的花花,而且她是学艺术的,色彩搭配本就是信手拈来的。
一老一小,一个教的愉快,一个学的愉快。
黎瑭欣赏着自己第一个花艺作品,并且拍照发给姜令词后,才想起来有事儿没问。
她想知道,姜老爷子为什么对姜令词这么严苛。
连颗糖都不能多吃。
曲女士听到黎瑭这个问题,眼神和蔼地看着少女那张好奇天真的漂亮脸蛋。
其实曲女士想过未来孙媳妇是什么样的,大概也是像她或者像秦韫溪那样同样出自书香门第或者豪门世家从小被规矩教养长大的女孩,有点无聊但大家相处也会和睦。
然后规规矩矩、顺顺利利地接过姜家主母的位置,夫妻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当姜令词带黎瑭回家的时候,她有点惊喜。
好似波澜不惊的大海一下子跳进一颗小甜豆。
她很喜欢黎瑭。
秦韫溪也喜欢黎瑭。
没有人不喜欢一池死水突然活起来的感觉。
曲女士不希望吓跑黎瑭。
但是……
有些话,却不得不说。
“阿词从小接受最顶级的教育资源,拥有最顶级的生活资源,以及最顶级的人脉资源,他从生下来就站在别人一辈子求而不得的高度,因此,他要学习更多的东西,承担更重的责任,要做更重要的事,要对自己要求更苛刻,才能远远超越旁人,成为真正的、被众人仰视的天之骄子。”
姜令词可以有其他爱好,甚至可以有其他职业,但前提是他担当起了自己该担的责任。
老太太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拿起一支满是花刺的白色玫瑰,神态娴雅,说出来的话温和而冷酷:“欲握玫瑰,必承其伤。”
“这是他生下来就注定的命运与责任。”
曲女士摘下手套,轻拍黎瑭的手背:“我也心疼他,但……在其位谋其政,他势必要扛起整个姜家,若是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现在早就被人剥皮吸骨,一点血丝儿都不剩。”
“小时候受点苦,长大了才好活。”
老太太其实说的很隐晦。
但黎瑭一下子想起了婚前参加姜家祭祀祖坟时见到的,一位位只能站在末尾的各个行业领域的姜姓大佬,每个人的眼神都是野心勃勃。
谁都想站在最前排。
这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如果姜令词没有从小被严苛教育长大,担当不起姜家继承人的身份,在这样群狼环伺的家族里,确实会如老太太所言,被吸干了血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知道归知道。
心疼归心疼。
一颗糖而已。
哼。
她要让姜令词吃腻!
下午四点,姜令词到家时,黎瑭还没有回来。
男人站在书房,向来整洁规矩的书桌,此时乱糟糟的堆着各种他的笔记本和财产分割书,一看便知黎瑭在这里待了不少时间。
他上前。
将一张张A4纸按照顺序重新捋顺。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他手腕边缘尚且微微泛肿的刺青上。
一整天。
黎瑭一个名字都没签下。
姜令词侧眸,看向手腕上的专属烙印,等她看到这个,就会签了。
大粉兰:【在哪儿?】
小白雀:【忙,勿扰.jpg】
表情包是黎瑭画的小白雀胖嘟嘟背影,下面四个字:不在勿扰。
小白雀确实很忙。
原本呢,她以为夹心软糖嘛,这不到处都有吗。
然后大街小巷每一个便利店都去问过,金红色锦鲤软糖有,但不是夹心的,带夹心的软糖又没有金红色锦鲤形状的,是锦鲤形状又带夹心的,不是金红色!!!
黎瑭一下午时间,几乎翻遍了半个陵城的商场、超市、便利店。
后备箱都塞满了各种糖果。
但是金红色、锦鲤、夹心、软糖,这四合一的就是没有。
黎瑭捏着一颗没有夹心的软糖塞进嘴里,有点颓靡地坐在车椅上。
世界第一名模:【你找个差不多的就行,姜教授估计自己都不记得这颗糖长什么样子了吧。】
宇宙第一小画家:【肯定记得,他记性超好,智商超高……】
世界第一名模:【别夸了,知道你老公全宇宙智商最高。】
【差点忘了,过段时间就不是你老公了。】
黎瑭:“……”
作为黎瑭的首席军师,虞苏潼当然知道姜令词将所有财产都给了黎瑭,并且要求恢复炮友身份的事情。
虞苏潼继续输出:【都要离婚了,你废这么多心思在炮友身上干嘛?】
【嘻嘻嘻拿着他的财产多包养几个小鲜肉不更美滋滋,反正没有道德约束,你要养几个就养几个,他到时候肯定求着你复婚。】
黎瑭一个字一个字敲下:
【我才不想离婚。】
【你想想法子,好了别打扰我找糖,再见!】
原本黎瑭打算让司机再去远一点的超市看看。
司机迟疑了两秒,低声说:“ams有专门做4D软糖的工厂,就在陵城,您要去看看吗?就是有点远。”
为了找一颗软糖,大老远跑到郊外工厂……
怎么想都觉得他多话了,司机正懊恼着呢。
没想到黎瑭眼睛一亮:“4D软糖?有夹心?”
“对,他们家以爆汁软糖著称,我女儿很喜欢吃这个牌子的软糖,什么形状都有,您说的金红色锦鲤应该也有。”
他依稀记得女儿吃过。
“去!”
黎瑭毫不犹豫。
好不容易有了头绪,黎瑭当然不会放弃。
确实很远,来回要将近五个小时,所以等黎瑭回到老宅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多。
黎瑭知道姜令词会等她。
但推开门,看到坐在贵妃榻上看画集的男人时,还是愉悦地弯了弯唇角。
姜令词看着风尘仆仆跑回来的少女,放下手中画集,抬眸懒散地看向她:“忙什么去了,一身土。”
像是一只在外面打滚玩耍够了,才跑回来的家猫。
黎瑭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她没有回答姜令词的话,而是神秘兮兮地说:“给你变个魔术。”
姜令词:“什么魔术?”
她先伸出两只手,握成拳头,朝下:“选左边还是右边。”
姜令词指尖在她两个手背各自轻点一下。
黎瑭皮肤敏感,差点没忍住松开手。
魔术就垮掉了。
三秒,五秒,十秒。
黎瑭幽幽地问:“……您选择困难症吗?”
姜令词终于逗够了她,而后握住少女的小拳头。
右边明显握着东西。
姜令词为了配合自家太太,不紧不慢地说:“我选左边。”
随即清晰看到她表情放松了下,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明显得意多了点。
黎瑭将右手背回去,同时摊开左手:“铛铛……”
“看,一条小锦鲤。”
金红色的小锦鲤在少女洁白的手心里游动,灵动而精致,像是活的一样。
是黎瑭画在手心里的一只小锦鲤。
黎瑭催促:“你快点摸一下,是画上去的。”
姜令词从善如流地握住近在咫尺的这只漂亮小手,在她掌心摩挲了下:“嗯,是画的。”
“所以呢?”
黎瑭眨了眨眼睛:“我能让它游出来哦,信不信。”
“这么厉害?”
姜令词配合地说,“不信。”
黎瑭见他上钩,立刻道:“那你闭上眼睛。”
“数三个数,再睁开,不许偷偷睁眼。”
姜令词一袭黑色睡袍,神态慵懒地坐在贵妃椅上,缓慢地闭上眼睛。
清冽的嗓音染着几分暗夜的沉哑。
“三。”
“二。”
黎瑭迅速换了一只手出来,拆开糖纸,把糖纸塞进口袋里,然后假装无事发生。
窸窸窣窣。
生怕他听不到。
姜令词没有睁眼。
“一。”
姜令词睁开眼睛的同时,黎瑭展开手心。
“看!”
“你最爱吃的小锦鲤夹心软糖!”
少女手心里安安静静的躺着一颗与方才画在她手心里的小锦鲤一模一样的锦鲤软糖。
也与他记忆中的、梦境里的,那颗融化在手里的未曾吃到的锦鲤软糖一模一样。
姜令词蓦然想起晚间他在书房收拾时,摊开的日记本。
本以为黎瑭只是随便看看,看够了随意丢在哪儿的,没想到……她居然将年幼时那颗没有吃到嘴里的糖,给他找了回来。
看到少女精致雪白的额角溢出的薄汗。
姜令词伸手轻抚了下她散乱的发丝。
将他困于曾经的年少不可得之物,在这一刹那,姜令词忽而发现,原来他早就释怀了。
不过是……一颗糖而已。
他拥有了更甜的糖。
姜令词感受到了极度陌生的情绪随着这颗溶解的糖果一路蔓延至心脏。
像是禁锢在心脏上的牢笼突然松动了一下。
黎瑭见他一直不说话,有点紧张,不会生气了吧?因为她看了他小时候的日记?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是会胡思乱想,尤其是黎瑭这样脑洞大开的人。
但是这次她没有想太远。
因为,下一秒。
姜令词握住黎瑭的手指,微微俯身,薄唇微启,衔住了少女手心那颗金红色的锦鲤软糖。
有点痒。
有点热。
黎瑭指尖蜷缩了一下,问他:“甜吗?”
与幼时别无二致的清甜似在口腔内融化,但也不至于为了这口糖跪三小时。
现在想想,好像有点呆。
姜令词假装没看到她把左手换成了右手,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低声说:“你尝尝。”
唇齿交缠。
黎瑭也吃到了这颗软糖。
外面包裹的一层糖皮在他们唇齿交缠中融化掉,中间草莓味的果汁在口腔里炸开,清甜带一点酸,是黎瑭最喜欢的口味。
少女用贝齿轻碾了一下,不小心磕到了姜令词的舌尖。
黎瑭:“唔?”
“你是打算要把我也吃下去吗?”姜令词薄唇贴着少女的唇瓣,喉结滚动,发出低沉的笑音。
黎瑭脸一红。
太好吃了嘛。
两人相拥着。
姜令词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袍,而黎瑭身上还是在外面疯跑的衬衫裙。
洁癖如他,没有半点嫌弃。
一直抱着她没有松手。
仅剩的一小块软糖在他们口中来来回回,用舌尖推来推去,黎瑭想要吃的时候,又会被姜令词勾回去,像是在逗她。
黎瑭双手攀在他微微鼓起的手臂肌肉上,越过宽松的睡袍衣袖,左手手心里那种小锦鲤在他身体上摩挲着,像是他方才摩挲她的手心一样。
姜令词感觉这条小锦鲤从相贴的肌肤一路游进他的心脏附近,沿着松动的牢笼钻来钻去。
男人身上冷冽的梅香与唇齿间甜腻的糖果味道充斥着她的呼吸与口腔,黎瑭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又很开心。
因为姜令词对小锦鲤的欣然接受,令她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锦鲤软糖终于全部化作糖汁被他们咽下去之后,黎瑭气喘吁吁地趴在他怀里撒娇:“你不知道为了找这颗糖果我有多辛苦。”
“今天跑了一整天呢!”
“你还嫌弃我身上有土 。”
糖汁覆在少女湿润的唇上,姜令词低头又含吮了一下她翘起的唇珠。
更甜了。
“不嫌弃。”
“但是,也该洗澡了。”
说着,姜令词抱着她从贵妃榻上起身,一同走向浴室。
姜令词在老宅的浴室没有云阙湾的自动按摩浴缸,但是……
这里有引来天然温泉的池子!
甚至后院还有露天的。
穿过一条爬满蔷薇的小回廊。
高高的木质栅栏与假山中间,一汪冒着白雾的温泉池赫然出现。
黎瑭居然都没有发现!
从姜令词怀里下来,“啊,你没给我拿泳装。”
姜令词轻描淡写地说:“不会有人进来。”
露天、裸泡,还是需要点勇气的。
黎瑭仰头看了看星星点点的夜幕,今天月亮也巨大,这一片根本不需要灯光,月光便能照亮。
挺羞耻的。
向来矜持腼腆的姜教授,已经脱下睡袍,沿着台阶走下去。
如流水的月光泼洒在男人完美性感的肩背上,明明是松弛状态,却像是蛰伏的野兽,随时随地准备着给人致命一击。
然而这具野性原始的躯体没入温泉后,那张清冷如画面容,被月光偏爱,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遥遥望着池边的少女:“这么还不下来?”
黎瑭一颗一颗地解开衬衫裙上的纽扣,小声嘟囔:“人家害羞嘛。”
姜令词长臂随意搭在池边平台上。
起初黎瑭并没有注意到他左边手腕多出来的纹样。
主要是太暗了。
而刚才在房间里接吻的时候,睡袍衣袖太长,姜令词的手腕又贴着她的脊背,黎瑭根本没有看到。
进入温泉池,向他靠近时,终于看到了男人覆盖在腕骨内侧熟悉的许愿蜡烛。
黎瑭第一眼先是惊讶了下,起初还以为姜令词没洗干净。
转而一想,又觉得不至于,又不是什么特别的颜料,只是钢笔随手画上去的而已。
少女湿漉漉的手指捧起男人的手。
放在眼下细看。
许愿蜡烛边缘微微泛着红肿,往下还有五个字母。
她念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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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呀?
没有这个英文词吧?
还是她又小文盲了?
姜令词揽住少女光滑的肩膀,在她耳边慢条斯理地念:“小糖梨……专属。”
黎瑭蓦然惊觉。
这是……
刺青?!
姜令词把她画的许愿蜡烛和她的名字都纹在了身体上。
纹样下方,是脉搏跳动的声音。
像是心跳。
一下一下。
黎瑭握住他的手腕,下意识仰头,不可置信地望进男人那双清透如水的眼眸:“你……为什么?”
刺青这种事情,发生在她身上不奇怪,因为黎瑭偶尔会想要将自己满意的作品纹在身体上永远留念,但是吧……她满意的作品太多了,未免以后画到更满意的作品没地儿纹,黎瑭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然,更重要的是,挺痛的。
但是!
克己复礼、保守规矩的姜教授去纹身,简直无法想象。
即便现在,她都觉得或许是在做梦。
要不是姜令词把她两只手都反握住,黎瑭真的很想咬下去,让痛感告诉自己,是梦还是真实。
黎瑭小脸严肃而认真:“刺青不是一次性的,也不是容总送的颜料,几天后就会消失,它会跟着你一辈子。”
“永远无法抹去。”
她的名字,永远烙印在他手腕。
只要脉搏跳动一天,它就会随之跳动,充分彰显存在感。
让姜令词一辈子都忘不了,也抹不去。
难得见她教育自己。
姜令词轻松一笑。
黎瑭紧张地蹙眉:“你还笑!”
姜令词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嗓音淡而轻松:“不是担心离婚后我就不属于你了吗。”
“瞧,以后永远是你的了。”
黎瑭哑然失声。
对视的瞬间,她终于完全读懂了他的意思。
但是她大脑给出的重点反馈是:
所以……
还是要离婚?
姜令词想要离婚的决心这么重吗?
是不是一定要离了。
黎瑭有点无措地看着男人腕骨上那句专属于她的烙印。
左右脑又开始打架。
左边:爱离离呗,反正人是你的,结婚证离婚证不都是证吗,多个证多条路。
右边:神经,离婚证能管什么用,他都为你刺青了,刺的还是你的名字,这说明什么?
左边:怎么还脑身攻击,说明他为了离婚无所不用其极呗。
右边:笨蛋!说明他心里肯定有你,不然他怎么纹你名字不纹别人名字!
左边:为了离婚啊,你这个恋爱脑,不对呀,你怎么成恋爱脑了?
右边:我是智性脑!!你才是傻呆呆的恋爱脑!什么都看不懂!
左边:我才是智性脑,隔壁脑胡说八道,你想想,姜令词他有情感冷漠症,怎么可能心里有你,他就是理性判断下,觉得牺牲一点身体痛疼,可以让你同意离婚,等离婚之后,什么专属不专属的。
右边:醒醒吧,他就是爱而不自知!!!
左边:我看你是恋爱脑不自知。
右边:老子是智性脑!
黎瑭头疼死了。
到底那一方才是理智,她现在都分不清了。
但是她很清楚。
她不想离婚!!!
黎瑭也是执行力很强的性格,她做了决定,就会立刻执行。
既然不想离婚,那就要缠着姜令词改变想法。
姜令词预备的温泉play暂时没成行。
因为黎瑭怕他手腕感染,坚决不让他手泡在温泉里,也不能碰水。
甚至连洗澡,都是黎瑭绷着一张小脸给他洗的。
正正经经,没有半点杂念。
洗完澡立刻从温泉出来,并且连用浴巾擦身体的“重活儿”都不让他干。
捏起少女精致的下巴,姜令词在月光下看到她泛红的眼眶,眉目沉敛:“哭什么?”
黎瑭好半晌,才从紧抿的唇间溢出两个字:“你疼。”
“不疼。”
姜令词活动了一下手腕,云淡风轻地说,“还没有你咬的疼。”
“骗人。”
手腕上的皮很薄的,绝对疼。
黎瑭之前想刺青的时候,咨询过这方面的事情。
姜令词不想在这种话题上纠结,弯腰直接将黎瑭打横抱起。
“你手腕……放开我!”
“姜太太,我只是在手腕上刺青了一个图案,不是手腕断了。”
“你就当你断了手腕不行吗。”
“不行。”
“断了待会儿怎么让你爽。”
姜令词顶着月光下那张圣洁如神像的面容说着令人羞耻的话。
没有回房间。
而是在露天温泉池旁边的一个石台上。
石台躺上去并不是想象中的冰冷,而是犹如一阵暖流,从皮肤涌进全身。
触感如玉。
黎瑭下意识摸了又摸。
是真的玉,还是暖玉。
被姜令词按在玉枕上,仰头看着好似下一秒要掉在他们身上的大月亮,黎瑭分神了一秒:这就是世家的底蕴吗,这么贵重的暖玉,这么大一块,直接大摇大摆地摆放在外面。
而且还被姜令词这样用。
姜令词伏在黎瑭身上。
掌心握住她的小腿,微微抬起。
月光下,一切清晰。
美不胜收。
姜令词从那个草莓软糖味的吻就开始隐忍。
而现在,连前·戏都没有做,便直接沿着蜿蜒曲折的窄巷一路探至最深,十分熟稔,像是走过了千百遍。
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口在哪儿。
……
少女纤细伶仃脚踝与他肩膀上的布料摩擦,时不时的往下掉。
很影响操做。
姜令词微微起身,将方才黎瑭披在他肩膀上的浴袍解下来,随手丢在温泉池边,浴袍吸水,一直往下坠。
冒着白色雾气的水池有水花溅起。
水花声音单听很大,但是与玉床上发出的接连不断的水声相比,还是轻了许多,甚至没有引起一点注意。
月亮,月亮要掉下来了。
这一夜,黎瑭最大的感受便是这个。
翌日,黎瑭醒来时已经上午十点。
幸好她不需要每天早晨和姜家人一起吃早餐。
不然真的不敢在老宅久住。
最近一直住在这儿,是因为过段时间恰好是老爷子的寿辰,姜家人的意思是,等老爷子寿辰过了,再走不迟。
黎瑭答应了。
姜令词已经不在房间。
黎瑭懒洋洋地披着真丝睡袍去洗漱,披在身上了才发现,这是姜令词的。
算了……
当作拖地长袍吧。
她浑身酸疼的紧,懒得换,在腰间打了个死结。
刚刚洗漱完毕,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她接到了虞苏潼的微信消息。
世界第一名模:【你真不想离婚?我有个办法,但是很狗,要确定你真的真的不想离婚,以后也不后悔。】
最为首席军事,她有在认真想办法。
黎瑭想到姜令词手腕上那个专属烙印,她毫不犹豫地回复:【不后悔!】
世界第一名模:【郁城的事情再发生,你也不后悔?】
坐在化妆镜前,少女抿了抿唇。
如果姜令词真的出事,大不了……
脑海中浮现出可怕念头,她猛然摇头,不行。
她还要给大黎养老的。
她眼睫颤了颤,没有再回复。
但是虞苏潼下一句已经发过来:
【不后悔的话,就揣个崽,离婚了怎么给崽上户口】
【嘻嘻,你们两个颜值这么高,崽一定超帅超美,我要当干妈,以后带它炸街!!!】
后面这句才是目的……
黎瑭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可行。
扫过被姜令词放到床头的一沓需要她签的材料,以看不完拖时间显然拖不了太长。
但是……
揣了崽就不一样了啊!
她要学电视剧里的那样:
母凭子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