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梅花印

黎瑭有点后悔让姜令词开灯了。

亮若白昼的房间内, 男人素白矜雅的指尖莹润缓慢往下坠,最终停在指根处,水珠拽出一道湿痕。

灯影下, 靡丽又暧昧。

黎瑭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双腿不自觉地并拢起来, 闭着眼睛晃了晃脑袋, 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你也……太犯规了。”

因着她的动作, 腿环处的金属摩擦着腿肉, 薄嫩皮肤也迅速地染了缱绻妖冶的色彩。

然而姜令词却用潮湿的手指再次掰开她的腿,“等会再夹。”

等会?

再夹?

这是人话吗?

黎瑭强装镇定地看向单膝半跪在地板上的男人,熨帖笔挺的西裤此刻紧贴在大腿位置,肌肉轮廓有种朦胧的性感。

她想, 果然, 若隐若现才是最高级的撩拨。

黎瑭双手往后,撑在绸滑的床单上,唇瓣忍着几欲而出的吟声, 吐出他的名字:“姜令词……”

姜令词就着这个半跪的姿势, 长指贴着早就湿透的软纱, 勾画着如花瓣一样的图案, 泰然自若地应了声:“嗯?”

黎瑭指尖攥起压皱的床单, 一字一句:“你、在、勾、引、我、吗?”

姜令词眼尾那颗小红痣在灯光下鲜艳而蛊惑,他摘下鼻梁上架着禁欲系拉满的无边框眼镜,嗓音幽沉:“我以为已经很明显了。”

眼镜被随意地丢在远处地毯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进来的猫猫hot用小脑袋顶着眼镜玩儿,咕噜咕噜, 顶出了主卧。

然而他们对此一无所差,或者察觉到了,却有更在意的事情。

视线相接——

男人眼神清明而淡然, 毫无隐瞒的意思。

黎瑭哑然。

这就承认了???

下一秒,她豁然开朗:被姜教授这样拥有顶级性张力的极品男人勾引到,好像不是她的问题?

向来清冷端方、无情无欲的天之骄子都放下身段开始勾人了,哪个女人把持得住?

她把持不住也正常吧?

随意身体出现了反应也是正常的,并不是什么心动神动。

黎瑭原本紧绷的心绪终于松弛了几分,她很怕自己对姜令词动心……这也是当初一定要出国离他远远的原因之一。

一定是明镜道长胡说,才让她胡思乱想。

以后要少和“江湖骗子”聊天!!!

那么……

就如同姜令词说的那样,当成互相帮助。

他们曾经互相帮助过无数次,也不差这一次了?

有生理问题需要解决的本来就不止姜令词一个人,两个人的身体太契合,甚至一个牵手,一个触碰,同在一个空间呼吸,都会点燃欲·念之火。

无论灵魂如何挣扎,他们之间生理性的喜欢早在相遇的第一眼便注定。

曾经的姜令词摆脱不了。

现在的黎瑭更摆脱不了。

“那么,你被勾引到了吗?”

少女唇珠一如既往的敏·感,被男人的指尖稍一拨弄,便会可爱地挺翘起来,甚至比以前还要快。

可见她也是极想的。

黎瑭:“勾……到了。”

一语双关。

少女纤细的手臂几乎支撑不住,半个身体都要倒在床上,唯独两条细腿垂落在床沿,戴了腿环那条搭在男人膝盖,一下一下不自觉地摩挲着。

脚心不小心碰到了热度的地方。

姜令词突然闷哼了一声,又似是极轻的喘音。

像是羽毛一样,撩着人的心尖。

黎瑭她从来没听到姜令词发出这样舒服的明显的类似叫、床的喘声。

很性感。

非常非常性感。

性感到她一下子到了。

少女雪白的身体轻轻地发着颤,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迷蒙地睁开眼睛。

姜令词握住她的脚踝,嗓音染了氤氲的哑:“继续踩这里。”

隔着西裤布料。

少女如珍珠的脚趾轻轻蜷缩,而皮肤更薄的足心不知道是自己动的,还是被男人的手圈着动的,一下一下地——

兰花种子想要破土而出时,却发现地面上有层层束缚,完全突破不了这个界限,偏生这种禁锢的、难以突破的压抑感——

再接收到春雨的洗礼,会更生机勃发。

每次少女的足弓与兰花茎完整贴合时,男人喉结滚动,从那张薄情风流的唇瓣溢出低喘,冷清又勾人。

黎瑭第一次发现姜令词居然还有这种性p。

这是端方正直的姜教授,该有的癖好吗?

偏生姜令词的每一声,都喘在了黎瑭的x癖上,少女眼尾洇上了一层薄薄的绯色,像是带着小钩子,分不清是谁勾了谁。

腰带的金属扣响起同时,黎瑭迅速抽回了脚,“不要贴着……”

“嫌弃?”姜令词已经从单膝跪地的姿势换为站姿,随即将西裤脱下,动作自然而闲适,并未任何隐晦的暗示,反而理所当然,听到这话,居高临下地看向她。

“嫌弃。”

黎瑭毫不犹豫点头,水光潋滟的眸子无辜而可怜地看着他,说出来的话却是,“你等会进来,弄脏了怎么办?”

姜令词微微俯身,掌心撑在她脸侧,不动声色地问:“怕被自己的脚弄脏,不怕被我弄脏?”

“嗯?”

黎瑭偏过脸,拒绝回答这种问题。

这能是一回事儿吗?

而且……

姜令词没有在这个话题继续,反而问:“家里有备用的避孕套吗?”

黎瑭终于重新转过头,睁着一双漂亮眼睛看他:“我在家里备用这个东西干嘛?!”

吹气球玩儿吗?

“乖。”

姜令词极轻地笑了声,指尖慢吞吞地拂过她潮湿的发丝,似是可惜地补充:“但是没有的话,我就不能进去了。”

黎瑭被他气笑了:“……”

不是?

她腿都张开了,你说不进来了?

耍她呢?

少女气鼓鼓的眼神太明显,姜令词安抚似地将她抱起来,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相贴着厮磨,湿痕蜿蜒。

黎瑭实在忍不住,呜咽了声:“进来。”

“不能。”

“你会怀孕。”

“不是不想生孩子吗?”

“就一次……不会这么巧的。”在这样极速的砌磨下,黎瑭快要崩溃了,她用力咬在男人喉结上,“我想你进来呜呜呜。”

她本来就娇气,尤其是这方面,根本受不了一点委屈。

而且……

从出国她就惦记这一口,肉在嘴边了,她嗷呜就是一口。

谁管有没有毒啊。

想起刚来的时候,一个人难挨的、每日潮湿的日日夜夜,黎瑭挣扎着要自食其力。

然而刚扒拉开一层,便被姜令词握住了手腕。

男人嗓音意味不明:“不后悔?”

黎瑭抱着他的脖颈:“姜令词,你好磨蹭,又不是让你怀孕。”

姜令词:“我去买。”

“不要!”黎瑭拒绝,并且抱的更紧了,小脑瓜百忙之中有了好主意,“要不然让裴懿爻给我们来送?他肯定闲着。”

反正她不愿意让姜令词分开。

早干吗去了。

买了腿环居然不买计生用品。

差评。

在床上还想着别的男人。

姜令词突然拨开残留的布料:“你说的对。”

黎瑭迷茫:“什么?”

姜令词:“就一次,不会这么巧。”

“唔——”

几分钟后。

姜令词在她耳畔低语:“现在可以夹了。”

根本夹不住呀混蛋。

太滑了。

黎瑭由于画画需要长期执笔的缘故,一般都会把指甲修剪的圆润漂亮,只涂了一层浅粉色透明的护甲油,像是含苞欲放的樱花。

最近长长了一些,且许久未真正地纳入,充实的、饱胀的、又……渴望的,真正被填满时,完全失控,在男人脊背烙下一道道划痕。

不是拒绝,更似催促。

黎瑭终于圆满了。经久不息的空虚。

姜令词也圆梦了。涂满她全身的梦。

针对这次互相帮助,双方给彼此打了高分。

夜色浓郁,快要零点时,半掩的房门终于被推开。

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在黑夜中展露出极强的侵略性。

姜令词捡起猫窝旁边的眼镜,上面有几个明显的尖尖咬痕和划痕,谁干的不言而喻。

他捏起猫爪垫看了看:“你也该剪指甲的。”

Hot玩累了,很懒地掀起眼皮,长长的尾巴扫了下姜令词的手腕,没有抽回爪子。

一副随你的模样。

姜令词给黎瑭剪了指甲,又给猫猫剪了指甲。

黎瑭迷迷糊糊地站在门口,看向坐在沙发里给猫猫剪指甲的男人。

只开了一盏台灯,照亮一方天地。

年轻男人穿着柔软的白色家居服,清隽冷漠的面容似被镀上了一层薄光。

他在光芒下。

她在暗夜里。

这一刻,黎瑭想,如果姜令词有了小朋友,一定也会是全世界最优秀的爸爸。

她下意识捂住小腹。

恰好姜令词抬眸,看到站在门口,一脸迷茫地捂着肚子的少女,放下猫猫朝她走来:“肚子饿了,想吃点什么?”

黎瑭下意识答:“小朋友。”

在想小朋友。

“想吃小朋友?”姜令词似笑非笑,“姜太太,你还挺敢想。”

黎瑭终于回过神来:“……”

然后一脸生无可恋。

她总不能说在想怀小朋友的事儿吧。

黎瑭的表情向来写在脸上,姜令词揽着她的肩膀回房间:“担心会怀孕?”

“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我来月事了。”

没错。

被姜令词艹到月事提前来了。

黎瑭很幽怨地看着他,提前了四天!!!

她以前可准了。

姜令词没觉得可惜也不觉得庆幸,情绪一如往常般沉静淡然,将她打横抱到床上:“再休息一会儿。”

“我去做个宵夜。”

“好。”

昨天下午五点钟回来做到凌晨一点多,现在已经两点,黎瑭吃的牛角酥也消化的差不多,刚好饿了。

姜令词出门后,之前睡觉的hot慢慢走进来。

来到这个家里第三天。

它还是很瘦。

医生说要慢慢养。

黎瑭把它从床底捞进怀里,柔软细腻的手指轻拂着它的小脑袋:“你要好好长大哦。”

橘白色的毛还有些稀疏干枯,黎瑭想着,等过些日子到了体检时间,顺便问问医生,有没有无伤害美毛的补品。

作为她的猫猫,不但要健康,毛毛也要是最漂亮的。

由于瘦的缘故,hot眼睛很大,此时圆溜溜地看着黎瑭,一如既往的不叫也不主动。

“高冷猫猫哦。”

黎瑭哼笑了一声,“迟早把你撸成热情猫猫。”

Hot没什么反应,懒懒地在她怀里蜷缩着,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圈住黎瑭的手腕,像是故意的,又像是尾巴有自己本能的行为。

黎瑭用拍了一张猫猫尾巴缠在她手腕上的照片,设为新头像。

出国的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有修改头像。

想的是……大家都以为他们是夫妻头像,贸然改了肯定很多人要怀疑他们婚变的,绝对不是因为内心不想换。

而且就是个头像而已。

她画的图,想用就用。

现在想换了。

然而……

第二天。

黎瑭发现姜令词的头像也换了。

换成一只猫爪子。

小白雀:【学人精!】

【截图.jpg】

大粉兰:【第一次给猫剪指甲,炫耀一下。】

小白雀:【……】

大粉兰:【你呢,为什么换?】

小白雀:【第一次被猫尾巴缠手腕,炫耀一下。】

好吧。

都是炫耀,没有谁更尊贵,黎瑭只好忍受了这只可爱的猫猫爪子出现在她的通讯录里。

新学期开始。

姜令词虽然是来当中文老师,但是和在明桦大学一样,一星期只有一天课程,其他时间自己安排。

一周三天满课的黎瑭羡慕至极。

好想赶紧修完学分毕业,她从小就不爱上学!

Hot也在家里逐渐安顿下来。

黎瑭习惯了每天回家,有一个人和一只猫的生活……

然而。

这天晚上,黎瑭习惯性地临睡前去看一眼猫猫。

往常这个时候,它都是懒洋洋地在窝里趴着睡觉。

但是今天,小猫瘦弱的身体拱起,不断地呕吐,黎瑭吓得脸色发白,连声喊:“姜令词!”

“快来,hot吐了!”

姜令词刚刚洗澡完,因为今晚还有个会议,所以他并未换睡袍,而是穿了件黑色T恤,凌乱潮湿的发丝贴在额头。

难得听到黎瑭这么慌张的模样,他眉心轻折起,随手将毛巾递给黎瑭,弯腰去检查hot的情况。

“别慌,可能是吃急了吐。”

黎瑭手指颤着,根本不敢去碰它。

生怕会给它造成第二次的伤害。

看向猫粮碗,黎瑭心里一个咯噔,“它今天没吃饭。”

平时hot虽然吃的不多,但食量绝对是正常的。尤其是临睡之前,它会吃一顿。

Hot已经停止了呕吐,趴在地板上,好似有些难过。

黎瑭紧张地眼眶微红,小心翼翼地蹲在姜令词面前,看向猫猫:“它会没事吧?”

因为黎瑭想要养这只猫,所以姜令词学了很多养猫相关的知识。

洁癖的姜令词神色平静地观察它的呕吐物,猫偶尔会吐很正常,吃急了或者肚子里有毛球,但是……连续不断的吐,就可能是生病了。

姜令词其实有个不太好的猜测,但是对上黎瑭那双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的眼神。

他静默几秒,弯腰将虚弱的猫猫抱起来:“去宠物医院吧。”

“会没事的。”

这里晚上的宠物医院都关门了,姜令词开着车,一路跟着导航,挨家医院过去。

黎瑭抱着hot坐在后排,清软的嗓音染了哭腔:“它好像发烧了。”

“我是不是不该给它取名叫hot呀。”

“对不起猫猫。”

“对不起。”

姜令词从后视镜看到少女纤弱无助的模样,却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他说:“和你无关,它本来就是一只流浪猫。”

“如果不是你捡回家,它可能熬不过那个暴雨天。”

Hot 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黎瑭伤心的样子,它像是呆愣住了,又像是病的精神迟缓,像往常一样,虚弱地再次闭上眼睛。

尾巴却搭在了黎瑭手腕上。

像他们每次玩耍那样。

是安慰。

幸好,在四十分钟后,他们抵达一家大型宠物医院。

是24小时开门的。

宠物医生很快便诊断出来:“猫传腹和猫瘟。”

猫瘟、猫传腹随便一种病,对于猫科动物而言,都是威胁生命的,而hot两种全部中招。

所以医生检查过后,也很惊讶,它为什么还活着?

“但是、但是它没有其他症状啊?”

“五天前我们给它做过全身检查,它除了营养不良之外,身体没有任何毛病,而且这段时间,它饮食全都正常,是不是检查错了?仪器故障?”

黎瑭不愿意相信。

难怪它平时很懒散。

难怪怎么都养不胖。

“小姐,我们不可能查错,疾病都有潜伏期,而且像这样从小流浪的猫,潜伏的病本来就很多……”

“给它治,花多少钱都治!”黎瑭视线望着在仪器舱里可怜瘦弱的猫猫。

“治不好了。”医生叹气,“之前病毒一直藏在身体内部,爆发太快太严重,它又太小,估计活不过今晚。”

就在黎瑭揪着医生的领子一定要他治的时候,姜令词打完电话从外面进来,握住她发颤的肩膀:“没事,我已经让人去找最好的医生和医疗设备。”

“一定能救hot。”

“别叫它hot!”

黎瑭像是应激了一样,下一秒又觉得自己不对,将额头抵在姜令词胸口,拽着他的衣服道歉,“对不起。”

“我不该凶你。”

姜令词又没有错,一直都是他帮忙照顾猫猫。

黎瑭觉得自己真的太坏了。

姜令词轻揉着她的后颈,像是安抚:“去看看它吧,它一直在看你。”

Hot在输液。

但它很乖,没有挣扎,圆圆的眼睛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好想什么都知道。

黎瑭将手心放到玻璃墙面上。

过了一会儿,Hot伸出肉垫,按在她手心里。

玻璃上浮现出一个模糊的梅花印。

姜令词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动用家族在国外的人脉资源,是为了给一只流浪猫治病。

其实hot对于姜令词而言,只是一只猫而已。

唯一特别的是……

黎瑭在意它。

所以在得知hot的病无法医治后,姜令词没有任何犹豫,让谈逾将欧洲所有厉害的宠物医生全部请来。

他不想给黎瑭留下任何遗憾。

谈逾震惊到怀疑对方是不是ai模拟的姜令词的声音。

足足确认了两遍,才确定这么大动静,只是救治一只流浪猫。

谈逾跟在姜令词身边那么久,闻所未闻。

毕竟,当初姜先生自己差点在地震中丧生,都未曾动用任何家族力量,给自己以便利。

现在居然为了一只猫破例?

当然这些医生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给一只流浪猫会诊。

全欧洲一级保护动物也没这种待遇。

短短半小时内,陆陆续续有医生抵达。

连院长都轰动了。

谁能想到,他们这间普通到再不过的宠物医院,居然会迎来这么多优秀的宠物方面的专家。

黎瑭原本灰蒙蒙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点燃了希望。

然而每一位检查过的医生,都是摇头的。

从希望到失望,再从失望到绝望。

整整一夜。

黎瑭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它,明明白天还好好的,早晨难得在她出门的时候,拱了一下她的腿。

还以为快要把这只高冷猫猫养热乎了。

都让它舍不得她了。

第一缕阳光照进来时。

自从来到家里一直不爱搭理人的高冷小猫,在永远闭上眼睛之前,艰难地伸出温暖潮湿的舌尖,舔了舔黎瑭的手背。

像是在感谢她。

从出生开始就挨饿受冻的短暂生命里,她的出现,让它在“猫猫天堂”度过了很温暖很饱的七天。

还有它不是高冷,它只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不想拥有太深的感情牵绊,让她难受而已。

小猫最后发出一声绵长的哀嚎声。

这个仿佛从时间尽头传来声音,像是击中了黎瑭某一根敏锐的神经。

在这个温暖的春天,她却冻的瑟瑟发抖。

一如躲在长椅的每一个夜晚。

那个时候,也有一只小猫依偎着她取暖。

她会和猫猫分享香肠分享秘密。

会和猫猫讲她有一个哥哥,但是哥哥有重要的事情做,所以暂时不能来接她,以后她的哥哥也是猫猫的哥哥,这样他们就都有家了。

这两天黎瑭看起来很冷静,她没有再哭,冷静地帮hot选择了一个猫猫墓地,冷静地将它的骨灰埋进去,还选了它爱吃的罐头、零食、以及亲手给它做的猫窝,小毯子。

那枚玉质的平安锁也一起放进去。

希望它下辈子能够出生在一个温暖而富裕的家庭,不要再当流浪猫了,也不要在被暴雨淋了。

Hot,下辈子当一只公主猫猫。

后面几天,她也很安静地上学,生活,除了偶尔会对着曾经放猫窝猫爬架的地方发呆之后,好似hot的去世对她的生活没什么影响。

只养了几天的流浪猫而已,能有多大的感情呢。

然而——Hot去世的第四天。

姜令词半夜隐约听到细碎的声音,他睡觉轻,第一时间清醒过来。

黎瑭没有躺着睡觉,反而蜷缩在贴着墙壁的床尾,整个人没有安全感地团起来,无限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本来姜令词不想惊动黎瑭,以为她梦游,但很快,他敏锐地发觉到了不对劲。

姜令词知道黎瑭有一紧张或者情绪一激动的时候,便会咬嘴唇的习惯,但是并不严重,却没想到……

她情绪真正崩溃的时候,会咬手。

黎瑭沉浸在黑暗之中,她想,hot去世一定是噩梦。

只要咬手,就会清醒。

清醒过来,快点清醒过来。

她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又一下,像是不知道疼一样。

即便光线晦暗,姜令词也能清晰看到少女雪白细嫩的手上,深深浅浅的咬痕无限叠加,有的地方甚至渗出了血丝,可见她咬的多狠。

姜令词眸光陡然沉下来。

握住了少女纤细的手腕,另一只手摩挲到她的唇瓣,没有用力,怕惊吓到她一样,嗓音极轻地开口:“松口。”

熟悉而又清冽的嗓音响起,黎瑭茫然地抬眼。

她有些看不清楚,但对方给予她的安全感,是与生俱来的。

红唇无意识地张开,“姜……”

姜令词顺势将她那只伤痕累累的小手抢救出来。

黎瑭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只说:“姜令词,hot死了对吗?”

“一切都不是梦。”

姜令词松松地握着少女斑斑咬痕的手,然而不等他开口,黎瑭便继续说,“就跟猫猫一样。”

“猫猫也死了。”

“猫濒死前的叫声,都是一样的吧。”

少女眼神没有焦距,像是不清醒的,又像是清醒的。

“猫猫是谁?”

姜令词洞察力很强,他知道黎瑭口中的这个猫猫和hot不是一只猫,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果然。

说到猫猫,黎瑭语调轻快了一些:“它是我第一个猫朋友。”

“我们在长椅下面结拜,它说它也没有家了。”

说着说着,黎瑭语调开始迷茫,“我想带它回家,可是,我好像也没有家。”

“猫猫被舅妈丢掉了。”

“它叫的好惨,如果我没有带它回去就好了。”

这样它虽然流浪,或许不会死。

如果没有把hot带回来,hot或许也不会死。

舅妈说的对,她就是所有人的小克星。

任何与她有亲密关系的人或者动物,都会死掉。

想到这里,黎瑭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放到唇边,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能被这种黑暗的情绪吞噬。

不能沉浸美梦的假象。

黎瑭狠狠地咬下去。

好奇怪,怎么不疼?

姜令词任由黎瑭咬着他的指节,眼神温沉幽邃,像是最深沉神秘的海域,令人捉摸不透。

最终黎瑭是咬累了,亦或者姜令词的怀抱太有安全感。

她咬着他的手指睡过去的。

姜令词抽出指节时,上面有一个深深的咬痕。

他屈指感觉了一下——很疼。

所以,黎瑭应该会更疼。

她只咬左手,好似潜意识知道自己的右手需要学习需要画画一样。

还有一个原因。

左手容易藏。

平时吃饭时,也是用右手执筷子。

这个习惯,很像是自虐又怕被人发现。只有小孩才会觉得能瞒得过大人。

姜令词隐隐有所猜测。

他将怀中熟睡的少女放回床上,又轻飘飘地盖上被子后,才离开了房间。

原本他是打算问裴懿爻的。

但思考几秒,姜令词还是致电大舅子。

这个时间点,隔了四个时差的黎渊刚准备睡觉。

最近妹妹不惹事不玩极限运动,还主动要求上学进修,黎渊觉得一定是爸妈显灵了。

没想到……居然给他来了一个大的!

“又咬手?!”

黎渊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再也没了睡意,站在落地窗前点了根烟,压下郁气。

“又?”

“她以前也有这个习惯?”

姜令词与黎渊差不多,同样站在格子窗前看向漆黑一片的夜幕,不过他没有抽烟,等会还要抱黎瑭睡觉。

捕捉到黎渊这个字眼后,神色一沉。

既然已经是一家人,黎渊也不瞒着他:“我爸妈去世后,家里一堆债主,为了不让黎瑭跟着我身边提心吊胆,所以我把她送到表舅家寄养了一段时间,当时我爸妈在世时,表舅母表现出非常喜欢我妹妹的样子,没想到……她答应会好好照顾……”

谁知道这人佛口蛇心,收下他的大笔生活费,只管妹妹温饱,根本不管其他,长时间冷暴力小黎瑭。

可以想像,从小被众星捧月娇惯着长大的小朋友,一下子在亲戚家被边缘化,说什么对方都假装听不到,甚至要说一些有的没的。

黎渊提起来就暴躁。

天知道他好不容易解决完家里所有欠债,回去一看他家白白嫩嫩、活泼开朗的小公主,小胖手上全都是斑斑咬痕,而且连哥哥都不会叫,话也不说的孤僻模样,差点疯了。

当时还是少年的黎渊,把所有欺负他妹妹的人都揍了,去他妈的风度教养。

甚至跟所有亲戚断绝关系。

因为当时他托付给这家人时,也托付过其他亲戚,让他们偶尔来帮他看看妹妹。

以至于现在,那些亲戚再次凑上来,黎渊也没有搭理。

黎瑭结婚时,一个都没有邀请。

都滚。

姜令词沉默地听完。

看似面无表情,实则玻璃窗倒映出他向来清清透透的眼睛,满是阴霾。

多年来毫无波动的情绪,蓦然如潮水翻涌。

十分陌生。

此时房间内,黎瑭像是惊醒,摸到旁边空了。

姜令词呢?

和猫猫一样消失了?

像是被噩梦魇住一般,黎瑭明明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姜令词的说话声,但是怎么都喊不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终于发出一道似笼着潮雾的声音:“姜令词。”

姜令词还未判断出突然涌出的陌生情感,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看向安静的主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