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衔兰

黎瑭第一反应就是有种被抓包的心虚, 转念一想,不对呀,她现在就是要姜令词不高兴, 要姜令词生气,所以怕什么呢!

于是又理直气壮起来, 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

姜令词神色平静地朝她走来。

光影交叠时, 他的容貌更盛, 原本清隽秀逸的眉目此刻显出了几分攻击性的昳丽。

黎瑭浑然不怕。

等他近前时, 还挑衅地拨弄了一下微卷的长发。

灯光下看,越发斑斓、流光溢彩。

生怕姜令词看不清楚。

一缕蓝粉相间的发丝划过男人矜贵修长的指节缝隙,沿着掌心,激起清浅的涟漪。

黎瑭毫无察觉。

“好看吗?”

面对少女骄矜的眼神, 姜令词不紧不慢地握住那一缕发丝, 几秒后松手,轻描淡写地落下五个字:“好看,该走了。”

黎瑭一拳打在棉花上:“……”

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不该生气或者质问她吗?

而且她没注意到, 姜令词说的是“该走了”而不是“该回家了”。

“我要夜不归宿!”

黎瑭再次叛逆地宣布, “我都和朋友约好了。”

“是吗。”

姜令词微笑着看向虞苏潼, “是和虞小姐约好的吗?”

妈呀, 小画家的老公气场太强大了, 对视一眼她都怕怕。

黎瑭到底是哪里多长出来的胆子,天天跟这位对着干。

虞小姐对上这双清清透透的眼眸,嘴比脑子快地说:“……也可以爽约。”

黎瑭:“???”

姜令词离开前,淡淡地看向虞苏潼, 偏冷的音质此刻温和有礼:

“感谢虞小姐对我太太的照顾。”

虞苏潼后背发凉:“……”

“不必客气。”

“你们夫妻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内心:快走快走快走!

姜令词从不虚言。

感谢便是感谢。

于是虞苏潼当晚便接到了经纪人的致电——

国外某超级模特大赛邀请她当嘉宾,为期一个月。

OK来活了。

即便是她的咖位,能进这种top级别的赛事当嘉宾, 也属于异想天开。

想想也知道是来自于哪位大人物的“感谢”礼。

姜令词居然还想赶她走,要不是她,他现在得抱着一个洗澡都有可能“漏水”的老婆睡觉!

算了。

虞苏潼选择原谅。

毕竟……接了这个活儿。

今天的小虞同学,距离成为世界第一名模,又近了一步!

而此时。

接走黎瑭的黑色豪车一路越过他们婚后住的“云阙湾”,径自驶向郊区。

姜令词亲自开车。

黎瑭坐在后排对着手机输出。

宇宙第一小画家:【你居然背刺我!】

世界第一名模:【怎么会!你染这个头发不就是为了气姜教授让他跟你离婚吗,不在他眼皮子底下不白染了?】

黎瑭冷哼了声。

虽然知道虞苏潼是现想的借口,但……说的倒也没错。

姜令词刚才看到她的刹那间,眼神好像有点不对劲,一定是很不高兴,但碍于其他人在场,多年的礼仪教养浸润下,他当然不可能当场发作。

没错。

姜令词一定要等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才发作。

头发染了太久,黎瑭也有些累了,倦怠地窝回车椅上。

从她的角度,能看到男人线条优越且紧绷的下颌线。

没错了,他一定在忍气!

要不然怎么不跟她讲话。

一路上,黎瑭都在心里默默开始打草稿,等会要跟他怎么吵。

姜令词不说话,肯定也在心里打草稿!!!

她绝不能输!

然而等车子停稳,黎瑭信心十足地推开车门,下一秒僵住——

这不是灯火通明的“云阙湾”!!!

入目一片漆黑荒凉,前方还有一个巨大的深坑。

是非常标准的杀人抛尸之处。

不会吧不会吧,玩脱了?!

她这个发色让姜令词这么接受不了?

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准备把她埋坑里?!

少女睁着一双无辜又清澈的眼睛,看向关了车门朝她走来的身影,小心翼翼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陪你夜不归宿。”姜令词俯身,不动声色地将少女被风吹到脸颊上的发丝拨开,语调从容,“在这里待一晚,想必会刺激。”

今晚无星无月,除了车灯的亮光之外,再无其他光线,显得极为阴森恐怖,熟悉了黑暗的眼睛,似乎能看到不远处星星点点的光晕,以及……伫立的石碑。

不会是什么墓地吧?

还有这坑不会也是真准备埋人的吧?!

啊啊啊!!!

她的夜不归宿是酒吧嗨皮,而不是坟头蹦迪!

人的大脑在什么环境下,便会不自觉地开始臆想一些古古怪怪的东西。

夏季的夜风吹在身上相当舒服,然而黎瑭现在只觉得像阴风阵阵。

下意识抱住姜令词的手臂,一秒认怂:“我有点冷……”

现在只有眼前唯一的活人能带给她安全感。

姜令词似笑非笑地睨着她:“现在室外温度26,不冷。”

“反正我冷。”

“我要回去!”黎瑭拽着姜令词往车厢里拖,“走吧走吧走吧。”

“我也想试试夜不归宿。”姜令词纹丝不动,甚至还打算越过深坑往前面那个石碑走去。

黎瑭恨不得坐下来抱住他的大腿。

幸好,好面子如她还残存一点点大美人的仪态管理,其实心里已经给这位大佬跪下喊救命了。

她完全知道姜令词语中深含之义……

“我再也不夜不归宿了。”

“回去吧。”黎瑭可怜巴巴地说。

姜令词脚步微顿,并未应下,也并未继续往前走。

少女纤细的手臂攀着男人的脖颈,轻咬他的喉结一下,得寸进尺:“老公……”

“回去吧。”

“老公……”

她惯会装可怜,白天还闹着要离婚,一口一个前夫前妻,现在又毫无芥蒂地喊老公撒娇求饶。

能屈能伸的很,但是下次还敢。

身体贴的近了,黎瑭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姜令词好硬。

不确定,再摸一下。

不是?

这种环境都能硬??

下一秒。

姜令词猝然转身,捏住少女精致的下巴,拇指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她湿润的红唇,意味不明地说:“什么东西都敢乱摸?”

不是,你什么地方都敢乱硬了,她摸一下又咋了。

她很冤枉地说:“硌到我肚子了,条件反射嘛。”

姜令词淡应了一声,并无再多动作,反而就此转身,回到车上。

黎瑭懵了一瞬?

就要走了?

这么突然的吗?

她连忙紧跟着坐上副驾驶,安全带乖乖系好,“快出发。”

这个破地方大小姐是一秒钟都呆不下去了。

姜令词当真从善如流地发动车子,快要驶出这片荒凉之地时……他突然再次停下。

长指揉了揉眉梢,似在考虑什么。

黎瑭心情放松了不到两分钟,又提起心来,“怎么了?”

不会是车坏了吧!!!

这么贵的豪车,这么脆皮的吗?

姜令词轻轻吐息,缓了好几秒才溢出微微低哑的音色:“总是走神,开上马路太危险。”

黎瑭足足反应了两秒,眼睫低垂,慢吞吞地扫向黑色衣摆遮挡的胯间位置,确实……挺让人走神的。

居然还没平复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坐姿的缘故,视觉效果比方才站的要明显。

“要不我开?”她自告奋勇。

姜令词淡淡瞥了她一眼:“酒驾?”

黎瑭终于想起来,她是喝了酒,但那也是五六个小时之前的事情了,而且是度数很低的鸡尾酒,应该没事吧?

不过她也不确定。

但为了行车安全,还是算了……

“那怎么办?”

“你自己弄出来。”黎瑭捂住眼睛,保证道,“我绝对不看。”

下一秒,想起什么,她从置物箱拿出一包纸巾,贴心地放到姜令词膝盖上,又重新捂住眼睛,强调,“真的不会看。”

帮忙是不会帮的。

没见哪家感情破裂即将离异的塑料夫妻,会帮忙干这个。

姜令词完全看穿她的想法。

薄唇掀起凉凉的弧度,泰然自若地坐着。

等了快三十秒,黎瑭都没听到什么动静,终于没忍住,细指分开一点缝隙,打算偷瞄一眼。

然后,便于姜令词那双淡色眼瞳正正对上。

“……”

最怕空气突然沉默。

姜令词将纸巾放回去,打开车锁说:“我找个安静的环境,大概就平复下来了。”

外面没有任何光源,黑暗中风吹的树叶簌簌作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蹦出来个什么东西。

黎瑭甚至都不敢看车窗外,现在姜令词要把她一个丢在车里,那哪行……

条件反射地拽住男人的尾指,“别下去,我帮你。”

“你手脏。”

在黎瑭硬着头皮准备贡献出她纯洁的小手,耳边传来男人轻描淡写的三个字。

黎瑭:“……”

哪里脏了?!

黎瑭摊开手心,只见雪白指腹边缘染了一点粉色,估计是染头发时不小心碰到了。

半小时后。

少女跪坐在驾驶位座椅下方,纤细的身体蜷缩。幸而豪车内部空间极大,跟上次那个狭窄的跑车不同。

黎瑭累了,脸颊贴在男人膝盖边缘,唇红的很不自然,上面还有湿痕,加上浑身薄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今天去酒吧,她穿的是亮晶晶的短款吊带裙,钻石链条的肩带勾勒出少女雪白滑腻的肩颈,

最显眼的便是一头灿烂夺目的漂亮发色,随着晃动时,亦会激起漂亮的波澜。

姜令词长指陷进少女的发中,慢条斯理地沿着她的后脑轻揉,像是在替她梳理散乱的发丝,又像是在安抚。

男人骨节分明的洁白指节与少女斑斓的发色,形成鲜明对比。

等黎瑭喘着气儿休息片刻,姜令词不紧不慢地往前一顶,“继续。”

玫瑰粉的兰花自然又熟稔地钻进少女唇齿。

少女唇间衔着大朵兰花,被噎的眼泪汪汪,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还,还没,好?”

这么久了。

她都要麻木了。

后悔。

黎瑭就很后悔。

她不该放狠话说什么夜不归宿的,呜呜呜,再折腾几个小时,真的要夜不归宿了。

少女眼尾的泪水滚落而下,溅到了兰花之上。

而后。

姜令词蓦地按住黎瑭的后脑。

少女纤细的喉间像是吞进了沸腾的水,唇齿被封住,她吐不出去,只能不受控地往下咽。

呜呜呜。

她再也不吃坏掉的颜料了。

好苦好难吃。

漂亮的头发上也沾了一片一片的白色糖浆,黏在一起。

那张小脸更可怜了。

姜令词怜惜地替她擦去脸颊上的污浊,“吐吧。”

假好心!

她都咽下去了!!!

黎瑭蓦然想起什么,她手心撑在男人膝盖上,探起身体……

少女湿漉漉的红唇就这么严丝合缝地贴上姜令词毫无防备的薄唇,并且还探出舌尖撩拨了一圈。

然后,黎瑭看到向来冷静自若的男人终于变了脸色。

终于爽了。

大家都别好!!!

自损一千必须也要伤敌一千五。

当然,黎瑭很快便知道,这附近姜令词名下的一处待开发区域,十分安全,最起码比酒吧要安全的多。

毕竟拐过一个弯,就是正儿八经的主道,路灯全都亮着!

她怕个毛线啊啊啊!

这一场“夜不归宿”的战役,谁都没有全胜。

洁癖如姜令词,用矿泉水漱口了无数次,回家之后,又刷了三次牙,用了一瓶漱口水。

黎瑭感觉他快要把自己泡成薄荷味了。

之前在赛车场,姜令词吃她的时候,也没这么大反应,反而还咽下去许多。

至于吗?

自己的东西比她的还难吃?

第二天一早。

黎瑭在酒吧里下单的眉骨钉贴到了,但是她有点嫌弃水钻贴不够闪……

而且颜色单一。

算了。

凑合用用吧,反正拍照。

不过……拍出来照片的效果还不错。

她先自拍了一张发给虞苏潼,试试真不真。

宇宙第一名模:【卧槽!你真去打了?!】

【啊啊啊啊啊啊,我要跳飞机了!!】

正准备登机的虞苏潼,乍然看到这张照片,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好家伙。

眉骨几颗钻,耳骨几颗钻,紧贴着下唇中间还有1颗……

幸亏黎瑭这张脸能打,反而衬出几分妖冶的美艳,加上每颗钻的位置都恰好好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不疼吗?!

1颗、2颗……全脸整整11颗!

所以她在脸上穿了11个孔?!

等把虞苏潼吓得连来三个电话后,黎瑭才慢吞吞地接通说,是贴上去的。

虞苏潼心落地了:“……”

黎小混蛋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摆明了报复她昨晚的事儿。

虞苏潼幽幽道:“从今天开始,你的离婚之路要单打独斗了。”

“嗯?”

黎瑭还在摆弄拍立得,准备拍几张留念。

虞苏潼:“还要感谢你的老公,给我介绍了好活儿,我要去国外搞事业了。”

黎瑭蓦地清醒:“靠……”

姜令词太过分了!就这么把她唯一离婚战略伙伴给支走了?

毕竟全世界知道她要离婚并且还给予支持的,只有虞苏潼。

虞苏潼一走,她真的要孤军奋战。

夜不归宿都没人陪。

没等黎瑭审判这个重工作轻闺蜜的人,虞苏潼立刻道:“不说了,飞机要起飞了,你自求多福吧。”

“嘟嘟嘟。”

单打独斗就单打独斗!

黎瑭轻嗤了声,重新找角度拍了一堆照片后,将拍立得随意铺散在飘窗上晾着。

随即点开秦女士拉她进的家族群,她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许久。

到底要不要发……

最终还是离婚的想法占据了上风,她眼睛一闭,果断发送——刚才吓到虞苏潼的那张自拍。

姜家这种书香门第、名门世家,一定不会接受这样超现代审美的儿媳妇。

在他们眼里,这种发色和穿孔艺术的审美,肯定相当不正经。

照片发过去后,手机一直没有动静。

以前每次群里任何人发消息,其他人即使很忙,也会抽出时间回一句,说在忙什么事情,稍后再说。

这大概是姜家所有人刻进骨子里的礼仪教养。

但是今天,一个小时过去了。

群里无声无息。

黎瑭轻轻吐息,倚靠在小沙发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那些小卡片。

其实黎瑭很喜欢姜家的人……给她一种久违的来自于长辈的关怀。

太美好。

她不配得到。

如果有其他办法,她一点都不想破坏自己在她们心中的形象。

午后阳光暖融,如千丝万缕的金线将人缠绕其中,顿生困乏。

尤其黎瑭昨晚本来就没睡好,“夜不归宿”回来后,姜令词一大清早又把她弄醒,害得她毫无睡意。

所以等着等着,黎瑭不知不觉靠在软枕上睡着了。

等她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偌大的房间内,空旷又寂静。

蓦地想起什么,她一下子清醒,立刻弯腰捡起掉落在地毯上的手机,晚上七点,而家族群里并没有新消息。

最上面一条,还是那张照片。

黎瑭攥紧了手机。

他们应该是想放弃她了吧?

所以直接不回复消息。

下一步,应该就是找姜令词跟她谈离婚的事情了吧。

姜令词一般五点半到家。

现在都七点还没回来,大概率是去老宅了。

室内一直保持人体最舒服的温度,但黎瑭莫名感觉有点冷。

呼。

真是太好了。

终于可以离婚。

少女红唇缓慢地扯起一个笑弧……

就在这时,被她紧攥在手心里的手机陡然震动。

黎瑭眼睫低垂,是微信消息,突兀地生出几分情怯,

足足僵持了十几秒,黎瑭才缓慢地打开了屏幕,岂料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曲女士:【瑭瑭,我们不了解这种审美,所以下午查阅了相关资料,虽然还是不太理解,但作为家人,我们尊重你作为艺术家的艺术爱好。】

姜麟:【幸好不是面部刺青的艺术爱好,上次在国外看到过,有些骇人。】

秦女士:【下次来老宅,妈妈给你编个双鱼骨辫吧。】

姜老爷子不玩微信,虽然加了群,但极少会看,所以他根本没看到这张照片。

当然,也没人主动告诉他。

在黑暗中黎瑭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这几条消息,又打开灯看了几遍,确认不是做梦,也不是幻觉。

怎么会这样?

她将搭在肩膀上如马卡龙油画般的发丝捋到身侧,别说是姜家这样的长辈了,普通长辈都接受不了吧?

哦。

别说普通长辈,普通哥哥也接受不了。

黎瑭刚打算回复群消息,突然她手机跟抽了疯一样抖动起来,手指不小心一点,于是——

黎渊那张冷峻无情的脸便出现在屏幕中。

嘶……

黎瑭倒吸一口凉气。

刚要点击关闭,便听到那边传来同样冷嗖嗖的声音:“你敢挂断。”

黎瑭:“亲爱的哥哥大人,你怎么会这样去恶意揣测你可爱漂亮的妹妹,好几天没见,想你啦。”

面对妹妹的花言巧语,前几天才回国外公司总部的黎渊面无表情。

天知道,他一早醒来看到群里那张照片时,差点脑溢血。

黎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解释解释,你这脸上怎么回事,还有你这头五颜六色的头发?”

黎瑭表示冤枉:“没有五颜六色,就四个颜色,粉蓝白金。”

“别岔开话题。”黎渊那边是早晨,他正在系领带,听到黎瑭这话,一个眼刀过去。

黎瑭老老实实地回答:“觉得好看。”

“哎呀,你看哪个艺术家的头发不是色彩斑斓的,我也想试试嘛。”

“黎瑭,你青春期的时候怎么不叛逆,婚后才叛逆,叛逆给谁看?”黎渊洞察力非常强,尤其他看到黎瑭发照片到群里。

“你脸呢?怎么回事?”

有黎瑭那一脸亮闪闪全像耳钉的玩意儿,黎渊暂时先不管她的头发。

“你要玩艺术搞画画,我忍了,但是谁允许你搞这种自虐行为的?”

“黎瑭,是不是几天不挨揍,你皮痒!竟敢在脸上穿孔!”

看着黎渊脸色越来越沉,尤其提到自虐行为,似乎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眼神如浓墨。

黎瑭还是很怕她哥露出这种表情的,连忙把唇下那颗钻石贴取下来,给黎渊看:“哎呀,我贴的!”

黎渊脸上的沉郁收敛几分,语调薄凉:“其他地方呢,都摘下来我看看。”

黎瑭一边摘一边叹气:“兄妹之间的信任呢?”

黎渊:“没有这种东西。”

面前那张被她拿来当盘子的拍立得边缘,整整齐齐地粘了11颗水钻。

少女漂亮脸蛋也干干净净。

她把脸怼镜头:“看到了吧,没打孔!”

“哼,我才不骗人。”

“快跟我道歉。”

“等你那头跟吃了毒蘑菇一样中毒的头发恢复原样,再跟我提这个。”黎渊的手终于稳稳地打好了领带。

黎瑭气鼓鼓地从飘窗上站起来,对着视频中人道:“你才吃了毒蘑菇,你嘴才这么毒!”

“再敢作妖,真回国揍你。”

“还有,下个月零花钱减半。”

“挂了。”

黎瑭:“……”

啊啊啊!

大黎扣零花钱简直太过分了!

被扣了零花钱绝望的小黎,还没来得及沉浸在悲痛中——

然后发现。

更悲痛的来了。

她的“离婚计划2”完全被毁。

家族群多了一条新消息。

黎渊:【她贴着玩的,不是真穿孔,我们家没这种自虐基因】

黎瑭:“……”

真是她的亲哥。

还替她跟婆家人解释呢:)

神特么自虐基因,这是艺术,跟基因没有半点关系!

亏大黎在国外待那么久,一点新兴思想没接收到,比老头子还要封建顽固!

等等……

黎瑭突然反应过来:大黎怎么会在姜家的家族群里?

“谁把大黎拉家族群里的?”

姜令词刚进门,便听到黎瑭轻飘飘如鬼魂一样幽怨的声音。

将西装外套脱下,姜令词云淡风轻地回:“爸。”

爸?

懂了。

黎瑭:“……哦,不愧是差点结义的好兄弟,感情真好。”

姜令词对“兄弟”话题不感兴趣,转而问她:“听管家说,你没下去晚餐?”

黎瑭软软地倚回软枕,由于睡了一下午的缘故,身上绸滑的真丝睡袍略有些松散。

本来尚且能挂住,然而随着她这个动作,足跟不小心压了一下衣摆,顺势沿着纤薄的肩臂滑了下来。

露出一大片雪白肌肤。

如果是以前的话,被姜令词看看也无妨,毕竟她看了他无数次。

现在嘛……

黎瑭果断地将摇摇欲坠的睡袍拽回,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

内心:分房睡刻不容缓。

不然岂不是便宜了未来前夫。

听到姜令词的话,少女眼睫懒懒地撩起一点,轻哼道:“丈夫晚归,吃不下去。”

“谁知道在距离一公里外的小区,是不是又建立了一个新家庭。”

“姜太太……”

“请叫我黎小姐。”

姜令词从善如流地改口:“黎小姐,一公里外,是你的专属赛车场。”

黎瑭:“……”

冒昧了。

差点忘了他们已经搬到“云阙湾”,名副其实的“云阙”,一眼望不到头。

如果没有人或者车引路,她出去走两步就得迷路。

好大一个家。

确实没必要在外面建立,可以直接建立在里面。

估计建立十个家庭,都极有可能发现不了彼此的存在。

黎瑭想了想,她看向姜令词,一本正色:“别怕,等我们离婚,我不分你一半财产,房子我也不要。”

姜令词将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放到黎瑭手边那个贴了11颗水钻的拍立得上,“这套房子在你名下。”

黎瑭:“嗯?”

“嗯!!!”

价值几十亿的房子,就这么水灵灵的在她名下了?

姜令词拿了家居服后,去浴室洗澡。

这是他的习惯,没工作的话,回家第一件事——洗澡。

前脚才被通知下个月零花钱减半,后脚突然暴富,黎瑭原地愣了一会儿。

等她想找人时,浴室水声已经响起了。

跑那么快干嘛,身上又没细菌,每天一回家就洗洗洗。

黎瑭小声嘟囔着。

纤细指尖无意识地扒拉着姜令词随手放下的小盒子。

盒子没有锁扣。

下一刻,盒子翻到——

哗啦。

细碎声响。

满满一盒钻石咕噜噜地滚出来。

黎瑭头一次看到这么多钻石!

顾盼生辉的眸子像是被钻石映出同样璀璨的光芒。

钻石切割成不同形状,有心形、星型、菱形、甚至还有雪花形?

有蓝色、淡金色、粉色、白色四种颜色。

散落在飘窗铺的长毛地毯上,有几颗还陷进去了。

黎瑭抓起一小把放在手心仔细端详,共同点是有一面磨平……

用处已经显而易见了。

除了贴脸上或者其他地方当装饰之外,其他首饰根本无需这样。

所以——

姜令词擦着头发出来时,黎瑭迷茫地问了句:“你怎么看出来我是贴的?”

就连虞苏潼这个时尚圈的人士都没第一时间认出来。

她当时贴的时候,非常注意结构。

并不是乱贴。

男人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女白生生的脸颊。

他头发没有擦干,洗完澡后,有种雾气蒸腾的慵懒散漫,漆黑短发搭在雪白的额头,少了几分君子谦谦的斯文端方,多了几分随性的不羁与锋芒毕露的锐利。

额前短发没有擦干,随着他微微俯身的动作,水珠悬在发梢上,仿佛随时随地都能坠落。

黎瑭眼睛不受控地去看那颗水珠——

它却始终欲坠非坠。

就在黎瑭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接住时,水珠陡然落下。

恰好溅在她微微露出的大腿上。

“凉。”她下意识娇气地低呼了声。

姜令词伸出被热水蒸腾过后,温度恰好的指尖替她抹去这一滴水珠。

伴随着他意味不明的话语:“这点凉都受不了,怎么受得了疼。”

黎瑭懵然抬眸。

姜令词像是一位专业的医生,对她下了病危通知书:“你的身体太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