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书信(捉虫)

“我没有。”姜窈柳眉微弯,双目含泪瞪着他。

裴涉拨开黏在她颈侧的几缕头发,滚烫的呼吸喷薄在她玉颈上,“嫂嫂真不想要?”

姜窈腿软,挣不开,五指握紧去捶打他,“真不要,你,你放开我。”

她云鬓散开,青丝如瀑,压在身下,长睫被泪水打湿,眼角又凝了一颗泪珠儿,欲坠不坠,半张开的樱桃小口里,贝齿和湿润嫩红的软舌依稀可见。

越是见她挣扎,裴涉越是不想放过她,俯身逼近,“嫂嫂今日私下里与岑晏相见,是因何缘故?”

他本应伪装得更好一点,点到即止。

可嫂嫂温软的身子就在他身下,一伸手就能扯开她腰衿,低头就能尝到她软桃似的唇瓣。

她身上绸衣从肩头滑下,赤色肚兜外一片肌肤更胜霜雪,一截蛮腰浑似细柳,两弯黛眉如同柳叶。

身下软玉似的人儿还在强撑着力气捶他胸口,他却浑然不觉,只想更狠一点。

倘若她乖顺些也就罢了,她偏偏是个倔强的性子,竟然为了旧情人扯谎骗他。

纵使他耐性再好,也忍不住略施惩戒,好让嫂嫂长些记性。

姜窈一扭头就瞧见那枚掉在地上的金铃铛,哭腔更浓,“没,没什么缘故,不过是凑巧遇见了,攀谈几句。”

“嫂嫂说的,可是实话?”裴涉埋首,在她颈侧上轻轻一咬。

姜窈霎时间弓起身子,五指分开,紧紧抓着他肩头,“呜……是实话。”

“嫂嫂与他有过婚约,怎么今日骗我说是泛泛之交呢?”他威胁似的不断往下,逼得他嫂嫂泪眼朦胧。

姜窈怕他再往下咬下去,抹泪也顾不上,解释道:“都是,都是陈年往事了,婚约早就不作数了。”

他却没打算这么轻易饶了她,勾唇笑道:“既然如此,嫂嫂何必编谎话骗我?嫂嫂心里,我就那般心胸狭窄之人?”

“不是的,不是,”姜窈小声啜泣,泪水连成线,扑簌簌从颊侧坠落,“你先放开我。”

他怎么会放过可怜的嫂嫂呢?

嫂嫂不了解他,他阴险狡诈,生性恶劣,最喜欢出尔反尔。

——

旭日升起,旌旗猎猎,猎场上已经聚了不少人,边上好些小娘子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议论哪家的郎君生得俊俏,哪家郎君勇猛威武。

姜窈抱着猫儿来了猎场上,青泥劝她穿得鲜亮些,挑来挑去,她还是穿了件绛紫色绸裙,特意将领口拢得紧紧的。

北边临着山脚搭建了一处九尺高台,猎场中景色可尽入眼底。

姜窈在太后的位子上坐下,虞太妃就问道:“娘娘从哪寻来只野猫?”

“路上捡的,”姜窈紧紧抱着猫,“我抱着它,不会伤人。”

“猫这东西,到底是畜牲,不通人性,来秋猎的都是宗室、世家子弟,万一猫儿跟当年一样,发了狂,伤了人,娘娘能担待得起吗?”

姜窈把猫儿递给青泥,“妹妹不放心,我命人将猫儿送回去就是了。”

虞太妃身着赤红金泥簇蝶留仙裙,臂挽五彩披帛,容色艳丽,细长眸子却极尽刻薄,“姐姐别生气,妾身也是好心提醒姐姐,毕竟这些贵胄子弟没妾身这么好的脾气,腹中的孩儿都被娘娘害死了,也没怪罪娘娘。”

姜窈冷冷道:“当年的事,与我究竟有没有关系,妹妹心里清楚。”

虞太妃看向姜窈,面色不悦,“姐姐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妾身能用腹中孩儿的性命去陷害你吗?当年妾身可曾说过一句怪罪娘娘的话?”

“弥弥!”

林玉珠跟着姜誉到了猎场,她看不见周围情况,心里害怕,只想着来找姜窈。

姜窈起身,“我家长嫂有事叫我,我先走一步。”

姜窈走远后,虞太妃朝她背影啐了一口,“呸,一个病鬼,一个瞎子,在这跟我拿什么架子。”

——

姜窈不喜欢看狩猎,午后又躲回行宫里。

风定人闲,白云翻卷,小窗半开。

她翻出几张笺纸,提笔勾勾写写。

花笺是三年前她刚入宫时闲来无事用合欢花做的,已然陈旧。

不一会儿,纸上已密密麻麻写着许多人的名字。

难得碰上秋猎这样的时机,长安权贵悉数到场,想托人给姜誉找个教书先生要容易些,她将素日里有些交情的人都写在了纸上。

她本来是想着先去求虞妃,她父亲是国子祭酒,定然帮得上忙,可是虞太妃与她积怨已久,难能答应此事。

姜家都是武将,与文臣结交甚少,除了虞妃,姜窈也没几个相识的文官家眷。

与其挤破头进国子监,在科考上占些便宜,不如请个教书先生,让姜誉勤学苦读,凭本事考取功名。

青泥看着姜窈在纸上圈出岑晏二字,却又用笔墨抹掉,“娘娘,岑舍人二十多岁进士及第,学识自然是不用说的。”

姜窈怀里抱着猫,轻轻捋着猫儿身上软乎乎的猫,“请他为誉儿传授课业自然是合适的,只是我曾经与他有过婚约,不好再同他有什么瓜葛,平白落人口舌。”

青泥:“娘娘何必操这么多心,您这几日不好好吃药,人都瘦了一圈儿,奴婢瞧着心疼。”

姜窈轻叹:“不操完这些心,我也闭不上眼。这些年,为着没影的事,宫里头死了多少人,宫墙里的冤鬼比牢狱里只多不少,我不敢不小心。”

“好不容易熬到战事平息,好日子就在前头,娘娘怎么总说这种话?”

“我给他写一封书信,托他替姜誉寻一名先生,明日你将信送给他。他与我大哥也有些交情,请他帮这个忙不算逾矩。”她犹豫一会儿,摇头道:“罢了,我自己去罢,这是给誉儿请的开蒙师父,不能出差错,我亲自去同他说。”

“今夜你先去知会他一声,就说明日亥时,我在半山处抚云亭等他。”姜窈取来几张宣纸,盖住那封信,用镇纸压住。

山间风大,又临近夜晚,一阵风从半开的支摘窗中吹进来,吹得纸页乱响。

青泥抱着香筥,揭开缠枝牡丹翠叶熏炉的炉盖,舀了几勺香料,焚上安神香。

渺渺香雾从镂空的牡丹纹缝隙中飘出,青泥扶起跪坐在席上整理纸页的姜窈,“娘娘昨夜晚归,今夜早些歇下吧。”

姜窈忽而问道:“这安神香的味道怎么和往日不大一样?”

青泥鼻子一动,嗅了嗅,没觉察出什么,“娘娘鼻子灵,奴婢都没闻出来。”

姜窈揉了揉太阳穴,“许是我多心了。”

“我不用伺候,你去跟岑舍人说一声。”

青泥出去后,姜窈到廊下站了会儿,她在屋里闷了一天,这会才出来透透气。

檐角下挂着铜铃,晚风一拂,叮当作响,檐牙捧月,清辉澹澹。

微凉夜风吹得人清醒,怀中的猫儿却极为不安,不停的用爪子扒拉姜窈的胳膊,她放下猫儿,转身一看——

四五条长着红色斑纹的毒蛇正缓缓从门缝里爬出来。

姜窈长这么大,极少见过蛇,连忙抱起猫儿往外跑,她体弱跑不快,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

她边跑边想,该去找谁呢?

没有看路,跑着跑着突然撞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

抬头见是裴涉,她抓住他衣袖,眼泪汪汪,“二郎,有蛇”。

“嫂嫂莫慌,我随嫂嫂去看看。”他看了眼姜窈紧攥着他袖子的手,眸中笑意融在斜阳金辉中。

再回到姜窈的住处,已有十几条毒蛇从门内爬出来,姜窈下意识的躲在裴涉身后。

“嫂嫂站在我身后,不要动。”

毒蛇长的实在吓人,黑夜中眼睛发光,朝他们吐着蛇信子。

姜窈吓得闭上眼睛,不敢睁开。

她听见刀出鞘的声音。

很快,蛇头落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裴涉收刀,转身看姜窈,“嫂嫂,没事了。”

姜窈一睁眼,就见地上乱七八糟遍布着许多蛇头和扭曲的蛇身子。

她没见过这景象,抓住裴涉的手,跟着他快步走回屋内。

裴涉在门前停步,“嫂嫂站在门外等我。”

片刻后,裴涉出门唤她。

“好了,嫂嫂,随我进来罢。”

“啊——”姜窈看见那些尚存气息的蛇头,叫出了声。

裴涉看着嫂嫂慌乱中抓住他腰间革带,低声道:“嫂嫂”。

姜窈松开了他的腰带,“对不住。”

“嫂嫂,今夜先去我那里睡吧,这里脏了,让人先收拾收拾。”

姜窈魂都快吓没了,哪里还顾得上左思右想,点头应是。

裴涉却极为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声音冷了下来,“嫂嫂在纸上写的什么?”

“没什么,算算这两月的账罢了。”

姜窈打岔,“这几日秋猎,又要花费不少银子,我私下里算算,心里也有个数。”

“嫂嫂操这心做什么?银子也不是靠你一人精打细算省出来的。皇兄生前不节俭吗?国库为何空虚?”

裴渊生前的确节俭,战事最吃紧的时候,他一年到头穿的都是旧衣,破了的地方姜窈就趁夜里闲下来给他缝缝补补。

如此坚持了两三年,姜窈的眼睛都快熬坏了。

她有时候也不想去做什么六宫表率,垂范天下,但宫门一入,诸多礼仪规矩往身上一套,许多事就由不得她了。

大抵这辈子都出不了宫城了,天边云雀尚能穿云而过,但她已经不记得东西市,柳云河、樊楼是什么景象了。

裴涉继续问她,“嫂嫂,青泥呢?”

青泥是去给岑晏送信的,姜窈岂敢让他知道,只得继续编谎话,“我让她去给猫儿找些吃食。”

她不想事事求他。

既知道是与虎谋皮,若还是事事仰仗他,那她就是蠢实心了。

“嫂嫂有事瞒着我?”

“二郎说笑了,我心中若有事,怎么瞒得过你。”姜窈不太会说谎,说谎时低着头,眼神躲闪,飘忽不定。

裴涉轻笑,替她理好衣衫,转身去查看熏炉,“香料里被人加了引蛇草的粉末,我会派人去查。”

“不必查了,查来查去都是宫里的人,闹得脸上不好看,伤了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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