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染是在一个宽厚温暖的怀中醒来的。
她睁开眼时,正好对方穆宴含着缱绻和笑意的双目,叫刚醒来的她微微一怔。
“皇姐,早。”穆宴的声音听上去低沉醇厚,丝毫没有刚睡醒的那种含糊的感觉,想来是早就醒了。
半刻后,穆染最终回神,接着抬头看了眼窗外,发现是明亮的天色后才忽地意识到什么。
穆宴今天竟没提前离开,反而一直留到了早晨!
这个人是让穆染眉心微蹙。
她抬手轻轻一推,便从对方的怀中退出。
“皇姐?”穆宴被她的的举动弄得一愣,似乎不知她为何忽然如此。
穆染蹙着眉:“趁着千月还没来,你眼下快些回去。”
以往穆宴在明安殿时,她极少会担心。
盖因对方总是会在她醒来之前便悄无声息地离去,不叫任何人知晓。
因而这么几个月来,这明安殿的宫人竟从未发现长公主的寝殿内还多了一个人。
可穆染未料到的,昨夜穆宴在她撑不住睡去来了后,竟没提前离开,反而一直留到了现在。
照着先前的习惯,千月应当过不了多久就会来了,若是到时不当心撞见了,不知会闹出什么事来。
可比起穆染,穆宴则显得要淡定得多。
他甚至连动都未动一下,面上的神情也并不显得焦急。
“皇姐怎么这么狠心?”他看着穆染,“昨日说好的等朕来的,可朕好容易理政结束,到你这儿一瞧,才发现皇姐早已睡熟了。”
“朕想着皇姐应是累了,便没舍得叫醒你,想等你醒了再同你说说话,可谁知你一醒第一句便是赶朕走。”
他说着便掌心往前,直接捉住对方的指尖,纳入掌中。
“不行,朕今日定要多留些时辰。”
穆染听后有些无言。
她甚至都想问对方几岁了?
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耍无赖?
“说话什么时候都可以,眼下确实不是好时机。”她说着,清冷的声音带了丝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轻哄,“阿宴,你先回紫宸殿,过会儿我去找你,我们一起用膳可好?”
她这话穆宴果然心动,略一思索后便答应了。
“不过朕有个要求。”
穆染便问什么要求。
穆宴的指尖轻扣,同她纤细的十指缠绕在一起,接着微微低头,看着对方如冷月寒星般的双眸,压低了声音在穆染的而便说了几个字。
“?”穆染听后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下意识便要拒绝。
“皇姐若是不愿,就算了。”穆宴似乎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一般,竟先她一步开口,“那朕还是再待会儿罢。”
说着竟又往锦被中挪了挪,一副不愿走了的模样。
与此同时,他的食指缓缓在穆染青葱般的指尖上轻轻揉捻着,显得一派闲适。
穆染看了眼他的模样,试着开口,可劝了几句后,他始终不为所动。
最终穆染轻叹口气。
“好吧。”她妥协了。
穆宴这才唇边扬起一抹笑,高兴地开口。
“皇姐,你真好。”
这些日子,穆宴愈发感觉到,当他的皇姐对他上心后,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以前的穆染面对他时,永远都是冷漠而冰冷的,沉默寡言,面色冷凝,几乎从未笑过。
可近两月来,尤其是从行宫的岩洞中出来后,穆宴便清楚感受到皇姐态度的转变,她变得不再这么抵触他,虽然面上的神情还是没过多的波动,可言语之间却多了些以前从没有的温和,更不用说她变得越来越纵容穆宴。
原本穆宴就比她小。
以前她总是冷淡的模样,穆宴总渴望能让她的眼中印入自己的影子,因此做尽癫狂之事,惹得对方越来越抵触他。
好在他及时转变了方式。
他以前总说穆染性子冷,有时甚至会怨对方没有心,无论对她多好,她都从不领情。
可经了这些日子穆宴才知道,他的皇姐不是没有心,只是自幼便而来的不太明白正常的情绪是什么样的,因而也极少同旁人一般,能轻易表现出强烈的感情冲突。
她能感觉得到别人对她的好,只是反馈出来的情绪会淡许多。如此,在旁人看来,便会觉得她是个冷清冷心的人。
可事实并非如此。
穆宴以前也许会这样想,可如今却再也不会了。
因为他在变了同对方的相处方式之后,才发现,皇姐原来是这样好的人。
她不上心的时候,你在她眼中便同路边的花草树木并无两样,不过是会说话会呼吸的人罢了。
可若真能让她将你放在心上,你才会知道,她真实的模样是怎样的。
譬如眼下这事。
若是换了先时,两人关系仍旧剑拔弩张的时候,穆染只怕第一时间便会用尽手段逼得穆宴不得不离开,如此两人关系只会愈发恶化。
可如今,明知道穆宴是故意接着机会同她谈条件,她心中除了被发现的担忧,却并无一丝不悦。
在她看来,只觉得穆宴愈发孩子心性,有些无奈罢了。
眼见着天色越来越凉,再耽搁下去只怕不好,她便又叹了一声,接着身子稍稍往前。
“说好的,等会马上走。”
穆宴便忙道:“朕发誓!”
接着便期待地看着对方。
穆染头往前压了压,却因着对上他幽深的双目而滞了滞。
她还是第一回这样做,不是很习惯。
“皇姐。”半刻后,见她停在自己跟前不再有动作,穆宴便开口提醒了一句,“快来不及了。”
穆染:
若不是他非要如此,她又何至于这样迟疑。
半晌后,她最终下了决心。
指尖下意识地攥起,却因为正好同对方十指紧扣着,便成了她主动握住对方一般。
她又往前凑了凑,下一刻,微凉的唇边触碰到对方的薄唇之上。
温软的触感让穆宴整个身子猛地紧绷,他不由地抽回手,紧紧将穆染的腰环住,结果还未来得及做什么,那微凉的唇边忽地离开。
这是个几乎一触即离的吻。
穆宴甚至还未来得及仔细感受那感觉,穆染便已经头往后退离。
这回轮到穆宴愣住。
“皇姐”
“好了,快些走吧。”穆宴的话还未说出来,便被对方一句话打断,“说话算话。”
穆宴这才喟叹一句,心中决定下次换个条件。
于是他从架子床上起身将衣衫穿好,正要离开时,回头看了眼,似是想起什么,便问了句:“那床云花绫的锦被呢,怎的不见皇姐盖着了?”
及至眼下,穆宴发现,原来这内寝床上的一应被子全都换了新的。
这话,很久之前穆宴也问过,只是当时穆染没回答他。
如今听得他又提起,穆染便道:“昨日叫千月送去六尚局浣洗了。”
她说这话时神态自然,显然是真话,穆宴听后,眼底那不易察觉的红光才逐渐隐去。
他于是笑着道:“过会儿朕叫人再给皇姐送新的来。”
穆染便摆摆手,说自己不缺这些,可对方坚持要送,穆染便只能由着他去。
“快些去吧。”眼见时辰一点点过去,穆染便又催了道。
而后穆宴才面带留恋地离开了寝殿。
及至殿内唯余下自己一人时,穆染才重新躺回床榻之上。
她此时也没打算起身。
毕竟前些时日赶路确实累了,便想着再回个回笼觉。
等她再次醒来后,千月已经在内寝外候着了,听见里面的动静,便轻声问了句:“殿下,可要起身?”
穆染听得这声音,稍稍有些晃神,接着想到早晨的事,心中自然松了口气。
可当她起身后,千月替她挽发时,她随口问了句,才知道早晨的事不过是自己多虑罢了。
“昨夜陆大人便亲自来同奴婢说,殿下刚从行宫回到皇城,只怕困倦得很,叫奴婢等莫要太早来,免得扰了您安眠。”
穆染听得这话便明白了。
原来昨夜穆宴在来之前便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若不然,早晨的时候也不会那样堂而皇之地待在她的床榻之上,怎么说都不肯离开了。
却原来,他心中知道那时候千月是绝不会入内的。
思及此,穆染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觉着对方果然是孩子心性。
“殿下?”正在替她挽发的千月见她摇头,不由地手下动作一顿,“怎么了,是奴婢弄疼您了吗?”
“不是。”穆染道,“过会儿叫人备车,本宫去趟紫宸殿。”
毕竟答应了穆宴,若是今日她不去,到了夜里只怕对方又要不知怎么闹了。
另一边,紫宸殿。
换了身龙胆紫常服的天子,坐在御案之后,如玉的指尖握着朱笔,在一道又一道的折子上落下批阅。
眼下将近午时,他却一直未用膳,候在身后的陆斌都劝了几回了,可陛下却始终不为所动,每回他开口,陛下不是随口嗯一声,便是当做没听见,完全不理会他。
从早到现在,除了用了两盏茶外,陛下并未进食任何东西。
可那茶也是越喝越饿的。
尚食局那边早已经派人来催了许多回,还暗自同陆斌提醒几次,说菜肴再热味道便不对了。
来人言语之间还十分不解。
“大人,您说这菜式都陛下亲自拟定叫人来尚食局交代的,怎的眼下却一直不传膳?”
陆斌听后心里发苦。
他当然知道是为何了?
还不是为了等长公主殿下?
那菜式是陛下今早回了紫宸殿后亲自同他交代的,里面全是殿下喜欢的。陛下的意思,过会儿殿下便会来紫宸殿一道用膳,因而先叫尚食局做好。
可等了这么些时辰,早膳早就过了,眼瞧着连午膳的时辰都要过了,长公主却还没来。
陆斌见陛下一直未用膳,心中自然着急,可壮着胆子劝了几回,陛下却始终不予理睬,眼瞧着便是定要等到殿下来的模样。
这样的情况,陆斌又能如何?
更无奈的是,他还不能将这缘由告知,因而只能看着尚食局的人,长叹口气,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尔后又交代对方。
“那菜肴若是不能再热了的,你们重做便是,总不能将那变了味的端了来给陛下用吧?”
尚食局的人便忙应下去了。
陆斌这才轻着步子又往殿内走去,正到了陛下身后站定,便听得有脚步声响起,过了会儿便见殿外候着的一个内侍入内。
那内侍先是跪下见礼,口中说着“陛下大安”。
先前穆宴便吩咐过,旁的事暂时不必入殿回话,除非有人来紫宸殿求见,眼下正是要到了午膳的时辰,朝臣要来也不应是这时,因而当见了这内侍进来后,他便以为是皇姐来了。
将手中的折子同笔往御案的桌面上一放,他先是叫了那内侍起身,尔后方问了句:“何事?”
想着等对方说了长公主在外求见后便叫陆斌亲自去请进来,可那内侍一句话,叫穆宴听后双眉不由地一蹙。
“谁在殿外求见?”
那内侍便忙又重复了遍:“回陛下,太妃娘娘身边的女官李静涵求见。”
李静涵先前因着中毒一事,在所有家人子都被遣出宫时,唯独她留在了宫中休养。且当时李太妃怜惜她遭遇,亲自向陛下请旨,希望将其留在身边任掌事女官一职,陛下当时便答应了。
因着掌事女官本就是个颇为特殊的职务,这么些年来,极少有宫妃身边会真的放这么个人,因而这职务早已成了空悬许久,直到如今。
穆宴没想到李静涵竟又来紫宸殿求见。
先时对方还是待选的家人子时,便总是来紫宸殿。
她自诩曾经是他的救命恩人,同他之间应是有几分情分,便总觉得同旁的家人子不一样些。
那时的穆宴因着有自己的打算,每每见了对方时,便也会同她说上几句。
可如今已经用不上她了,穆宴自然懒得再装。
尤其是原本心中满心期待着皇姐,结果来的却是个并不想见着的李静涵时,穆宴的心情霎时变得不好。
“她来做什么?”天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沉冷,“叫她回去,朕眼下正忙,没功夫见她。”
这话说的无情,幸而李静涵不在此,否则只怕一颗芳心不知碎成什么样了。
那内侍原是收了李静涵一点好处的,听了后忙替对方说话:“李姑娘说,昨日刚从行宫回来,只怕胃口不好,亲自做了些开胃的羹汤,说是给陛下尝尝。”
“她有这个心,不若多关心下自己的姑母。”穆宴冷笑一声,“李太妃此番从行宫回来后,身体百般不适,听得说昨夜还连夜从尚药局叫了人去瞧。李静涵此时不守在太妃跟前尽孝,来紫宸殿给朕送汤算什么?”
说着一摆手。
“叫她回去,再传朕口谕,日后无召莫要轻易来紫宸殿。”
那内侍见天子似有不悦,便不敢再说,忙应了声后,便匆匆告退,接着小心地退了出去。
被这事一扰,穆宴原本的好心情霎时所剩无几。
他指尖在御案上敲击着。
一下又一下。
显然越来越不耐烦。
身后的陆斌看不见他面上的神色,却也能猜出现在陛下只怕心情不好,因而不敢轻易开口,生怕触了霉头。
“陆斌。”半晌后,陛下忽地开口唤了他一声,叫他整个人一震,忙恭敬着应了,接着便听得前方的人问了句,“在你看来,朕是否先前待李静涵过于宽和?”
若不然,一个无名无分,又无品轶的女子,怎的敢几次三番地来天子理政的紫宸殿求见?
陆斌被冷不丁地这么一问,整个人犹疑了半刻,不知要如何回答。
“你说便是。”陛下显然看穿了他心中的想法,便又续了句,“恕你无罪。”
陆斌这才应了声诺,接着道:“陛下,您待那位李姑娘,确实同旁人要亲厚一些,且照着先时您的那些表现,若是心思大些的,只怕不知想到何处去了。眼下殿选也早已取消,而李姑娘是唯一留在宫人的家人子,虽说如今是在太妃的慈安殿,可偏偏因着她同太妃之间的关系,只怕”
他最后那句没继续说,因为没敢说,便是陛下先前说了恕他无罪,他也不敢轻易置喙这些事,因而只能点到即止。
但显然,就算他没说完,天子也早就想到了这点。
先前穆宴其实没想太多。
他只是想要借着这个人来达到取消殿选的目的,否则也不用一再地在诸位家人子跟前显露出对李静涵的不同了。
当时李太妃来求旨,说要将自己侄女留在身边做个女官时,穆宴恰好在处理取消殿选的事,便随口应了。
尔后更是没过多久便定下了去行宫避暑一事,及至如今。
这些日子李静涵这个人都没在自己跟前出现,导致穆宴差点都要忘记对方了。
直到方才那内侍来说李静涵在外求见,他才忽地意识到,这个女人只怕是个威胁。
虽然暂时想不到她会做出什么影响自己和皇姐的事,但穆宴总不想因为这个女人,到时惹得皇姐不高兴。
若是能处理的,自然要想法子处理了。
可他眼下脑中想了几个法子,都没有合适的。
倒不是不知道怎么处理李静涵。
只是对方背后是李太妃。
若真的只有自己便罢了,不过随意挑了个错处打发出宫便是,可偏偏是李太妃,穆宴真个要动起来,便要格外慎重了。
毕竟对方那里,有着他最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穆宴的指尖一点点在御案上摩挲。
再等等。
他想。
应该用不了多久了。
在那之前,不能让李静涵再来紫宸殿了,若是皇姐见了,只怕会不高兴。
然而穆宴没想到的是,他最担心的事,刚好就发生了。
穆染这边洗漱更衣完毕后,便直接乘了车舆去了紫宸殿,因着两个殿宇之间离得并不很远,很快便也到了。
穆染将千月一道留在了台矶下的车舆旁后,自己则一步步往上方的殿门走去。
她边走还边想着,自己这时辰才来,也不知穆宴用了早膳没有?
心知对方脾性的她,早已猜出几分,依着穆宴的性子,只怕很大可能是一直饿着,不见着她就不会用膳。
正想着,忽听见前方传来一道声音,抬头一看,正是身穿女官服饰的李静涵。
对方见了她忙福身见礼,口说“妾见过殿下”。
依律宫中的宫人都不应自称“妾”的,那是宫妃同外命妇乃至臣女的自称,李静涵既留在慈安殿做女官,本应照着宫内的规矩,可她心中始终觉着自己是不同的,因而从来不以“奴婢”自称,而是保留了自己先时的自称习惯。
穆染看着对方,也没第一时间叫她起来,只是又往上走了几步,直到彻底站在台矶之上时,才略一颔首,说了句“起身罢”。
接着也不再理她,便要往紫宸殿内走去。
“殿下!”身后李静涵又叫了她一声。
穆染步子一顿,便转回来看向对方,长眉微微一挑,冷凝的面容上双眸幽幽,看得李静涵心中一跳。
她不由地有些紧张,可却又不知出于何心思,竟在这样有些害怕的情况下,张口说了句:“陛下眼下正忙,只怕不得空见殿下。”
她似乎是在好心提醒,但面上神情却有些奇怪,看着似乎是不甘?
穆染看了她半刻,便明白过来。
这模样,只怕是求见吃了闭门羹,天子不愿见她,她心中不舒服,眼见她也要入殿,便说了这么句。
看着对方眼中闪烁的神情,穆染声音轻缓地开口:“多谢姑娘提醒。本宫有要事求见陛下,若是陛下眼下不得空,本宫在外等着便是。”
说着便收回视线,也不再看李静涵,径直走到紫宸殿外。
那候在殿外的内侍,眼见她来,还不待她开口,便忙着说自己去通禀,接着匆匆着步子入殿。
穆染往后稍稍退了步,在殿门旁站定,面容清冷,双眸空灵虚无,整个人落在李静涵眼中,却觉得刺眼无比。
尤其是那入内回话的内侍很快就快步出来,身后还跟着殿中监陆斌,看样子是亲自出来请长公主的。
李静涵站在台矶边缘,却一直没挪动步子,眼神一直落在长公主身上。
眼见对方在陆斌恭敬引导之下提步入了紫宸殿,李静涵不由地攥起指尖。
她死死咬着唇,好半天后,直到原本同长公主一道入内的陆斌再次出来,整个紫宸殿的殿门被合上后,李静涵才动了动有些僵住的身子,极缓慢地往台矶下走去。
她从未想到,陛下同长公主的关系竟亲厚到这地步。
她求见陛下便是政务繁忙,长公主求见,便是殿中监亲自出来相迎。
在回去的路上,李静涵脑中一直想着。
幸而长公主同陛下是亲姐弟,否则只怕二人这样亲厚的关系,她是半分机会都没有的。
穆染这边入了紫宸殿后,陆斌一路引着她去了陛下跟前,说了句长公主来了,便退了下去。
眼见对方离开,穆染在慢慢走了上去。
她在穆宴跟前站定,接着微微低头,看向对方。
“你似乎不高兴?”她的观察力素来敏锐,因而很轻易就从穆宴的面上看出了不豫的情绪。
穆宴闻言一怔,似是未料到竟会一眼被对方看穿。
“这些折子看的头都疼了。”他于是道,“偏皇姐来的又晚,朕都等了一上午了。”
说着伸手,如玉的指尖勾住对方的手指,接着拉着对方在身边坐下。
穆染也没拒绝,顺着对方的动作便坐了下来,接着道:“睡了个回笼觉,未料到竟睡过头了。”
“不过方才来的时候,恰好在外碰见了李静涵,我瞧着,她手中提着食盒,是准备给你送吃的?”
原本要笑她睡过头的穆宴整个人忽地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