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小道狭窄而绵长,穆染带着千月步步往里走去。
由外吹来的冷风一点点灌入,撞上这两边的宫墙上便变得呼啸起来。天色愈晚,四周暮色已经瞧不清,这脚下的路也愈发难走,前方的黑暗如同诡异的大口,吞噬一切。
“殿下”千月走在穆染身边,因怕对方脚下步子踩空摔跤,故而双手扶着对方,“这都瞧不见道了,您真的要去吗?”
她跟着对方的步子,每次踩在青砖上的脚步声都顺着这两边狭长的宫道传回耳中,再加上呼啸的冷风,听上去诡异极了。
地上太滑,纵然有千月扶着,穆染每走一步都有些险,因而到后面她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撑在身旁的宫墙上,来维持身体的平衡。
“都走了这么些时候了。”她徐徐开口,清冷的声音给浓墨的夜间增添了丝色彩,“如今叫你退回去你愿意吗?”
千月闻言便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才发现身后也是同样的景色,黑沉沉的颜色似乎一点点沁入,除了自己脚下这点方寸之地,目之所及皆是浓墨。
这时,又是一阵冷风吹过,千月整个人惊得一颤,忙转回身子。
见她如此,穆染便道:“继续走罢。”
千月便忙应了声,主仆二人就顺着向前的路再次行进。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在千月感觉,这一路走来仿佛用了好几个时辰一般。
当终于瞧见前方原本暗黑的地方有烛火闪动时,千月一直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来。
有烛火就证明她们已经到了,终于不用再被心中担惊受怕折磨了。
“殿下,小心脚下。”
千月话音刚落,原本她们走了一路都没再响起的喊声再次传来。
“啊!”
这声音比起先前在小道外听要愈发令人心惊,因为实在离得太近。
可整个声音中却没了初始的那种凄厉,反而带了几分虚弱,就像是受尽折磨后的垂死挣扎一般。
纵然眼下知道这声音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发出的,可千月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殿下,前面便是奚官局。”她低声道,“听这声音,只怕是在用刑呢,想来场面不太好看。”
她说着便想了想又道:“殿下不若等奴婢先去,叫他们停下来收拾干净了,您再出去?”
尽管心中对血腥场面还是发憷,可总不能让自家殿下瞧见那样的场景,因而她便打算自己先去一步。
未料到自家殿下竟丝毫不在意。
“不必。”穆染道,“本宫去瞧瞧。”
千月闻言还待要劝,对方便已经将被她扶着的手抽离,接着自己一步步往前面走去。
见此,千月有些欲哭无泪。
她的主子为何好奇心这么重!
心中叹了几句,眼见拦不住,她也只能忙跟上去,因走得急了,脚下打滑,还差点摔倒。
“当心些。”就在千月将要往地上载去时,跟前的人就像身后长了眼一样,直接止住步子转回来一把拉住了她,“这地上青砖凉且坚硬,摔一跤可不是好开交的。”
千月没想到自己竟被殿下救了,站稳身子后整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奴婢多谢殿下”
她正要说什么,对方却已经抽回手再次往前,仿佛适才的一切并未发生过,唯余自己腕上的微凉昭示着方才长公主拉过她的手腕。
经了这事,千月于是愈发小心脚下。
好容易出了这小道,原本隐隐约约显出的烛光便愈发清晰,及至最后两人离了小道,从这边口子出来后,狭长阴冷的宫道霎时被宽阔且亮如白昼的场景取代。
奚官局占地不小,因着里面的人都是终年无番的贱籍,许多刚没入贱籍的人不甘接受这样的命运,总想着离开,又或者吃不了这里头的苦,想方设法逃走。
为防止出现逃奴的意外,这奚官局外便另建了高高的院墙,将这个宫室围在里边。
同旁的殿宇不同,奚官局的宫苑外烛火彻夜通明,且苑外日夜有一队金吾卫在外轮值,若发现了偷逃的,便立时三刻擒回,交由奚官令处置。
因而当穆染同千月自一旁小道中出时,原本候在奚官局外的金吾卫便下意识厉喝一声。
“何人擅闯?!”
依律,奚官局无诏不得擅自前来,故而那守在此处的金吾卫才反应剧烈。
眼见那领头之人压着面色往这边走来,为了防止自家殿下受波及,千月忙上前一步道:“诸位大人留步!此乃琼英长公主,大人莫要再往前,当心冲撞了!”
那几个金吾卫闻言才忙止住步子,接着借周遭明亮的烛火细细一瞧。
那站在不远处的人身着墨紫色腰襦,乌发轻挽,鬓边别两支独占春缠枝长颈簪,莹白的面容上长眉微挑,眼神幽深如冷月,唇色淡而薄,整个人瞧上去便似寒星,清冷淡泊。
那打头的金吾卫见状,心下一惊,忙抬手躬身见礼。
“臣诸卫府执戟见过长公主殿下!”
身后跟着的人自然也看清了她的模样,急忙一道见礼。
穆染站在原处,声音轻缓地开口:“诸位无需多礼,本宫不过一时走岔了道,误闯而来。”
那几个金吾卫收回手后听得这话便道:“既如此,臣等这便护送殿下回明安殿。”
那金吾卫声音恭敬,也并未追问对方来由,出言便是送穆染回去。
皆因这皇城之内众人都知晓,今上同琼英长公主姐弟情深,自幼而来的情谊。陛下极重这位皇姐,当初御丹凤楼改元换号当日便是这位加封长公主之时。
如今这么几月过去,先帝膝下同所出的公主竟无一人得以加封,不过是分了府,离了宫内罢了。
这今上继位后加封又留在皇城中的,便只有这么一位。
故而整个皇城之中,无一人敢怠慢于长公主。
今日之事,但凡换了旁人,只怕都免不了一顿审问,可偏偏来人是长公主,这几个金吾卫便只能当做什么没发生,将其送回便是。
陛下看重的人,倒也轮不到他们多言。
只是未料到长公主听了他们的话后竟毫无离开的意思。
“适才远远的,本宫便听见了此处有什么响动,眼下暮色降临,皇城之中多处地方都静了下来,怎的此处竟还有凄厉嘶吼之声?”
她眼下表现当真如同不谙世事的公主一般。
声音虽冷淡,可问出的话却带了些天真。
那几个金吾卫也没多想,拱手道:“回殿下,里边正在动刑,未料到竟会惊了殿下。”
原本这奚官局内动刑多数是要将受刑之人的口堵住的,以免扰了贵人。
可今日颇有些不同,又因着奚官局地处有些偏僻,目下又将要入夜,故而这会子动刑便未塞了那受刑之人的口。
正说着,那高高的宫墙内又响起惨叫声,显然又是动了大刑。
那几个原本已经听惯了这声音的金吾卫此时心中却忽地一跳。
他们是听惯了觉着没什么,可长公主却不一样。
思及此,几人不由地看向跟前的人,却意外地发现对方面上神情丝毫没有波动,就连眼神都是一样的平静无波,似乎完全没受刚才那声音的影响。
倒是跟在她身旁的那个宫娥,面色显得有些苍白。
“殿下,此处不干净。”便是如此,那几个金吾卫也不好让长公主久留,毕竟这地方是奚官局,且眼下里边还在动大刑,“殿下万金之躯,莫叫这些腌臜之事扰了。”
说着便往前两步请旨要送穆染离开。
千月也在一旁低声应了句:“殿下,这里头血腥之气甚重,只怕并不好看,您还是快些离开吧,若是叫陛下知晓您来过此处,必是要生怒的。”
千月是觉着奚官局不是轻易能来的地方,若是陛下知晓长公主来过,只怕会不悦。
可穆染却知道,那人也许会因着此事不悦,却不是因着她私自前来,而是因着她身上沾染了旁的气味。
穆宴总喜欢将她抱在怀中,嗅她身上的气息。
他总说穆染身上有奇异的清香,尽管穆染自己都不知道,可对方却对她身上的气味极为敏感。
但凡她身上沾染上一点儿旁的味道,对方都会第一时间发现,接着发疯犯癫,闹出许多事情来。
若是平日,穆染只怕便不会多上心,那些声音听过便罢了。
只是今天白日时穆宴做的过了,她心中甚是郁燥,倒也不想顺着对方,故而即便眼下金吾卫同千月都在劝,她也并不理会。
“本宫既来了,便多问一句。”她眼神越过那几个金吾卫落在他们身后的高高的宫墙之上,“这受刑之人是犯了什么错,竟值得动大刑?”
那几个金吾卫闻言一怔,接着互相对看一眼,显然未料到长公主为何忽然这样问。
“回殿下。”回过神来后领头的执戟忙道,“具体缘由臣等也不甚清楚,那人是被太妃娘娘身边的人扭送回来的,似是冲撞了何人,故而太妃下谕要狠狠惩戒。”
太妃?
穆染眉心微蹙。
“那贱籍同太妃又怎的有关联的?”
金吾卫便道:“那贱籍先前原是在太妃娘娘的慈安殿服役。”
原来那被送回来的贱籍先时是在慈安殿服役的,这么一两间也没出现过什么大过错,只是不知今早是怎的了,慈安殿的内给使来了好几个,将那人送回奚官局,还传了太妃口谕,说是要狠狠惩戒,且不叫将口堵住,为的就是让奚官局的众人都瞧瞧冲撞了贵人是何下场。
若非如此,先前穆染也不会连着听见这人叫了好几回。
听得这番来由,穆染忽地脑中闪过寒食宴上太妃对她的态度来。
照着以往的情况,她同那位太妃应当是没什么交集的,可对方却显而易见地并不喜她。
在陛下跟前倒还好,并未明白展露,只是寒食宴那日对方面上的神情穆染始终记着。
那贱籍既是慈安殿送回的,又是太妃亲自下谕要惩戒
“劳这位执戟替本宫将奚官令叫出,本宫有事待问。”
那领头的执戟郎一怔,接着面露难处。
“殿下”他犹疑着开口,“眼下奚官令正在动刑,只怕不便前来,恐惊扰了您。”
穆染也未料到,这会子竟是奚官令亲自动刑,只是她也没多少精力在此处耗着,因道:“既如此,本宫自己去里头见他便是。”
她说着,竟真的举步要往奚官局的宫门处去,此举惊得几个金吾卫一身汗,忙跪下请道:“殿下留步,这内里实在不脏得很,殿下莫要再往里了!”
然而长公主却似未听见他们的话一般,越过几人,径直往那处去。
“殿下!”那几人连同千月一并在身后叫着,眼瞧着她就要踏入宫门的台矶,那执戟郎方将心一横,忙着开口:“殿下止步,臣这便去里面请奚官令出来!”
长公主的步子顿住,接着已经踏上台矶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有劳了。”
她往回退了几步,缓声道。
千月见状忙疾走几步在她身边站定,却又不知要开口说什么,只得在旁候着。
那执戟郎起身后便匆匆步子入了宫门,过了片刻便又从里出来,身后跟着一人。
“殿下,这便是奚官令。”带着身后的人行至长公主跟前,执戟郎便又退了几步回到原处,唯余下那奚官令。
“臣见过殿下!”那奚官令显然未料到长公主会忽地来此处,且还指名要见自己,忙躬身见礼,举止之间却有浓重的血腥味散发出来。
千月闻得这问道顿时有些目眩。
穆染却并无任何不适,仿佛那弥漫在空气之中的铁锈味与她没有丝毫影响一般。
将这奚官令叫起身后,穆染大致说了自己放在在外同那执戟郎交谈的内容,末了了方道:“既是冲撞了贵人方被送回来动刑,奚官令可否告知本宫究竟是冲撞了谁?又是如何冲撞的?”
“回殿下。”那奚官令忙道,“太妃处的人说,那贱籍也不知怎的今日一早竟冲撞了李家人子,扰得对方心悸不安,太妃心疼自己内侄女,故而叫人将那贱籍送回,再叫臣等狠狠惩戒。至于具体如何冲撞,臣等便不知了。”
“既如此,太妃可有下谕要那贱籍性命?”
“这倒没有”
“这便罢了。”穆染未待对方说完,便道,“眼下罚也罚了,听得先前那喊声,只怕这贱籍眼下也不剩多少气儿了,太妃既未下谕要其性命,便到此为止罢。”
她这话叫奚官令听得一愣。
“可殿下,眼下大刑未完”
“本宫殿内缺个做粗苯活计的人,如今既碰上了,也算有缘,便同奚官令要了此人。”穆染说着,清泠泠的眼神落在跟前的奚官令身上,“陛下跟前本宫自会回明,不知奚官局这边可舍得这贱籍?”
她这话说完,奚官令哪敢说不舍得?
如今皇城之中谁不知琼英长公主得陛下爱重,什么好东西都往明安殿里送。
如今不过一个贱籍罢了,长公主既说了自己回明陛下,旁人自然不敢置喙,因而那奚官令闻言便忙拱手道:“殿下既要,带了回去便是,只是”他说着顿了顿,半刻后方续道,“只是先前才动了大刑,那贱籍身上只怕不好,还不知能不能活。”
太妃虽并未说一定要了那贱籍的性命,可奚官局的大刑动起来同宫正司也没什么两样了,一套下来,能活的基本没有。
穆染却并不在意。
“这宫人内侍伤病之药皆由奚官局供给,本宫倒也不急着将那贱籍带走,先叫他在此处多留些日子,待自己能下地了,再去明安殿不迟。”
说着便又吩咐了千月一句。
“回头叫人来瞧着,若是不好了,即刻去尚药局请人。”
她倒也不想真的带了个尸体回明安殿。
千月闻言忙应了句,正要说话,便听得对方又道:“那贱籍若身子好些了便来回本宫。”
她便又忙着应下。
眼见事了,穆染也不欲多留,同那奚官令又交代了几句便准备离开。
“殿下。”不远处的执戟郎见状忙开口,“天色已晚,臣等派人送殿下回明安殿!”
穆染听后不置可否,略一点头便径直离开,而身后那执戟郎忙转头吩咐几句,便有几个金吾卫忙着起身跟在她身后。
夜色渐浓,这奚官局外虽是灯火通明,可越往前走烛火越暗。
眼瞧着长公主的身影一点点淹没在黑暗之中,那奚官令才走了几步,到执戟郎身旁低声道:“大人,怎的殿下忽然想到来要个贱籍了?”
那执戟郎斜过眼看了对方一眼。
“大人这话真真问的好,那贱籍是你手下之人,你既不知,我又从何得知?”
说着便又转头看了眼宫墙内,提醒道。
“那人既是殿下点名要的,你便自己多上些心。方才听得里头动静,只怕大刑动了不少。别忘了方才殿下吩咐了她的大宫女要去尚药局叫人来瞧,若是那贱籍还未去明安殿便出了问题,你身为奚官令只怕躲不掉。”
言毕执戟郎也再未多说,将腰间佩剑一别,便退回原处值守。
倒是那奚官令听了对方的话后,再细细一想,心上一下揪起,忙回过神来往奚官局内里去。
因着方才诸番大刑都用了,故而甫一进去便是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味,令人闻之欲吐,可奚官令却丝毫没在意这味道。
他步履匆匆,一路踩着青砖石上蔓延而下的鲜血,当到了方才用刑之处方止住步子。
此时那受刑的贱籍早已昏死过去,唯有身上显而易见的伤口在四周的烛火照耀下显得触目惊心。
那人躺在布满尖锐细小的钉床上,全身有大半都陷入了钉针之中,身上是纵横交错皮肉外翻的各种伤口。
在烛火的印照下,能清晰瞧见那些伤口上浓稠黏腻的液体,那是适才动刑时专程有人往上浇灌的辣椒水。
奚官令回来后还未来得及说其它,便忙叫了人将那贱籍从钉床上抬下来。
“轻点轻点!唉哟!你们都下手轻些!”眼瞧着那些个人抬人时没个轻重,奚官令这心都要跳出来了,“眼下是叫你们将人放下来,不是用刑,再这样用劲,这最后口气只怕都没了!”
一旁有人见此不解,便悄然凑上来问:“大人,这是怎的了,太妃娘娘不是说要动大刑吗?”
奚官令“唉”了一声。
“太妃娘娘要动刑,可长公主要留人,你说这听谁的?”
“长公主?”那人一愣,还待要问时,奚官令已经转过头,再次去盯着那些人将那贱籍抬走了。
这时,整个奚官局的院内便知听得他的声音。
“快把人抬去那边的耳房,再拿治伤的药来,这人要是没了,奚官局上下一个都逃不过!”
原先被叫着动刑的那些个听了这话心中都愈发疑惑,可又不好开口问,便只能照着话去做。
当好容易将只剩半口气的人放在了耳房中的床榻上后,几人便又赶着出去拿药,谁也没多看那贱籍一眼。
轻微的关门声响起,床榻上原本已经昏死过去的人忽地动了动。
被根根拔去指甲的指尖轻轻抽动一下,绽开的伤口中黏稠的辣椒水混合着铁锈的鲜血流出,沁入剩下的被单之中。
“听得说是长公主亲自来了,说自己殿中缺人手,同大人要了那贱籍去!”
“这倒也奇了,这贱籍竟还有这造化,殿下再晚来个半刻,只怕那贱籍便归西了。”
房外传来隐约的声音,床榻上的人血肉模糊的指尖便又动了两下。
“长”他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身上摧心折骨般的疼痛一遍遍袭来,他却再没吭一声,只是被凌乱纠结的黑发遮住的双目隐约从中露出,在殿外烛火的印照下显出阴郁却渴求的光。
长公主殿下
昏沉的脑子忽地浮现出什么场景。
银装素裹,漫天银白的大雪之中,身着月白色绣仙鹤云纹斗篷,手中捧着大绒边的手炉的女子,站在迎寒风绽放的白梅林中,眉目清冷,双眸幽暗,靥凝新荔,唇色微淡。
一身冷然气息仿佛同周遭寒梅化作一体,叫人分不清她究竟是真人,还是寒梅所化之花神。
“殿下。”他拼了全力,终于从苍白开裂的口中吐出不成调的声音。
紧接着便双目合上,落入黑暗。
纵然心中早已有了准备,穆染也未料到自己去奚官局一事竟这样快便会被穆宴知晓。
当夜,她照例遣离了寝殿众人后不久便等到了再次前来的人。
“朕听得说,皇姐自紫宸殿离开后便去了奚官局,还开口要了个贱籍?”缓缓在架子床边落座后,穆宴看着躺在榻上的人,“是何人这样有幸,值得皇姐亲自去一趟?”
他的声音低哑而缓慢,似乎真的只是在问那个贱籍的身份。
可那玉石般的指尖却一点点除去自己身上的衣衫,及至余下一件中单后,方压低身子,伸手将对方身上盖着的锦被掀起,自己也躺了进去。
“皇姐怎的不说话?”见对方沉默,他抬手撩起对方散落在被上的乌发,接着在指尖上一圈圈来回缠绕着。
“回明安殿时走岔了道,不当心去了奚官局,听得那里面叫喊之声心烦,又想到我这殿中少了个可任意驱使的人,便开口要了。”
在被对方身上浓烈而危险的气息裹挟之中,穆染淡着声音开口。
此时的她背对着穆宴,散落的乌发之中,隐约有一截莹白细腻的脖颈显露。
穆宴盯着那抹莹白半晌,最终微微低头,微凉的唇落在上面。
“唔”他沉吟了会儿,“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