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涵回到彩丝院时,很是扎眼。
不止是因为身为殿中监的陆斌亲自将人送至彩丝院,更因为她自初选入宫后,除了第一次照面外,便再未同旁的家人子见过。
因着李太妃那层关系,她入宫后便以家人子的身份入住慈安殿,常伴太妃左右。
依例新帝登基后,先皇所有嫔妃皆会被迁至西内太极宫安度晚年,东内大明宫只会让新帝妃嫔居住。
可李太妃是个例外。
她同先皇后感情颇深,情同姐妹,先皇后故去后,还是贤妃的李太妃抚养了今上一段时日,因而今上颇为敬重这位太妃,在继位后特特下谕,让李太妃不必迁往西内,还吩咐了人收拾出慈安殿来供她居住。
先帝同先皇后皆故去,这位李太妃便成了宫内今上唯一的长辈,为表仁孝,今上偶尔也会去慈安殿小坐。
因此随居在慈安殿的李静涵也就时常见着陛下。
比之旁的采选入宫却一直在彩丝院学规矩的家人子们多了一层机会。
众人原本都以为,李静涵会在慈安殿待至殿选。
谁知今日对方竟会突然归来。
旁的家人子在惊诧之余,更是注意到了她是由殿中监亲自送回的。
“有劳大人了。”在回到原本早就替她备下,可自己却从未住过一回的房间后,李静涵看着送自己回来的陆斌稍稍福身,“我已经到了。”
彩丝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林林总总也有二三十余间房间,尽管这回备选的贵女不多,不过十二三人,可这彩丝院就这么大,听见了动静自然人人都出来瞧瞧。
有那些个不愿自己出面的,便打发了贴身侍婢。
不过在见着殿中监陆大人后,多数人都悄悄躲了回去。
但细细碎碎的议论声还是存在。
“李家人子客气了。”陆斌不卑不亢地道,“太妃娘娘那处已经有人去告知了,过不久就会将您的细软收拾了送来,您且在这彩丝院住着,安心等着殿选便是。”
说完后,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又提了句。
“尚仪局派来的典仪是有本事的,您好好跟着学规矩,日后只怕用得上。”
后面这话他的声音稍稍压低了些,若非离得近,李静涵只怕都听不太清。
可正是因着听清了,李静涵整个人先是一怔,接着心中不由自主地有喜悦涌上。
只是瞬间,她就很好地控制住了。
“多谢大人提点。”
在送走陆斌后,她并未看向任何人,径直入了房间。
身后跟着的侍女替她将房门关上,接着在她身边站定。
“姑娘,陆大人方才那意思是”
“噤声!”不待自己丫头将话说完,李静涵便低声呵斥一句,“这话你听过就算了,莫要记在心中,日后也不要叫人知道了,免得惹祸上身。”
那侍女听了后方连忙收声,半刻后似乎又想起什么轻声开口。
“姑娘,若是日后您真的”她说着顿了顿,接着道,“只怕琼英长公主那关不好过。”
李静涵闻言眉心微蹙。
“为何这样说?”
那丫头才将心中疑虑说出。
“奴婢瞧着,长公主似乎不是很喜欢姑娘您。”
原来这丫头从昨日陪着李静涵见到长公主来,便一直想着长公主的言行举止。
在她看来,长公主每每见了自家姑娘都是一副不欲多言模样,甚至连多瞧一眼都觉着是费神,故而有这样的担忧。
李静涵静静听完后心思有些陈杂。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对方时的景象。
那是她幼时第一回入宫,随着自己母亲去见已经是贤妃的姑母,因为贪玩,她自己胡乱走,不当心便走到了一处人迹偏僻的地方。
身后是大片宫人精心培育的密林,跟前则是一整片池水。
正值初秋,天气尚有些余热,可那池水看上去深极了,岸边的清风吹来,连带着池面都变得波光粼粼,可吹到身上时却另外带了股冷意。
李静涵那时在池边玩了会儿,觉着没甚意思,便想着离开回去,可刚走了没几步,忽听得有东西落水声音。
转身一瞧,果真有个人不知为何落入池水中。
那人落水之处恰好被一巨大的假山遮住,因而她也瞧不见什么,只是隐约听得有凌乱步子声渐行渐远。
而那落水之人竟也不呼救,在水中胡乱挣扎几下便沉了下去。
李静涵当时也未多想,仗着自己水性好,她竟直接入水救人。
时至今日,李静涵都记得,当初她好容易拉住了那一直往下坠的人时,那人攥住了她的手腕,似乎想拉开她的手。
只是那一瞬过得太快,快得她时常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当她费了一番功夫将那人带至岸边时,原本空无一人的岸上忽然伸出一只手。
那手的指尖莹白纤细,甚至不带血色,显得有些苍白。
“拉住我。”接着便是清冷的声音响起,“上来。”
李静涵下意识抬头,瞬间撞进一双空灵虚无的双眸。
接着便听见被她救了的那人用虚弱地声音唤了声。
“皇姐”
那就是李静涵和长公主的第一次见面。
事后她才知道,自己救了的不是旁人,而是大魏唯一的储君。
可惜的是,尽管她救了太子,但这事知晓的人却不多。
就连她姑母都只是语焉不详地提了句这是皇家秘辛,叫她不要多问。
不过因为救了太子,她还是得到了赏赐,只是那都是以姑母的名义赐予她的。
而那之后,她便再也未入过宫。
直到今上登基后大选。
原本李静涵还不确定今上记不记得幼时的事,直到她甫一入宫便御前的人带了她去紫宸殿面圣,陛下亲口提起,她才知道原来对方一直都没忘。
这也是她敢几次三番去紫宸殿求见的底气所在。
毕竟单单是救命恩人这一层关系,便是旁的家人子比不上的了。
至于长公主不喜她
“燕秀。”指尖在袖中轻捻半晌,李静涵道,“日后莫要在我跟前再提及长公主,陛下待长公主亲厚,她便不是我们能妄议的。”
“是,奴婢知”
“哐当”
燕秀的话尚未说完便听得屋外一道刺耳的声音响起,她因此忙跑出去瞧,半刻后方折返回来。
“姑娘,是有人方才在屋外听着,奴婢去时只见着一道匆匆离去的背影,想来是哪位家人子派来的,只是不知道是谁家的。”
燕秀说着面上带了丝忧虑。
“咱们方才说的别是都被听了去吧?”
“听便听了。”李静涵温婉的面容稍稍沉下来,“实在你我也没说什么大不敬之言。”
那些话也不是什么听不得的,关键的她一点儿没让燕秀提,至于后面关于长公主的,没有证据,谁又能拿她如何?
那些人都不知道,她同陛下儿时还有这么一曾关系。
想拉下她,只怕没这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