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今荷离开,殷集走进殿中看着发呆的楚妗,“公主放她离开了?”
“她的命先寄放着吧,还不必死。”楚妗收回神思,“殷君,时候快到了。”
“为公主,付之生死。”殷集俯身拱手。
……
商氏皇宫
商瀛游荡在一条条的宫道,听着宫人私下的议论。他回到了玉堂,看郦姬仍旧与往常一般无二蹲在墙角,只是那处的杂草都已被她拔掉连墙缝里的也不落下,此时她就只能在那儿翻土。
他在郦姬身边蹲下,“阿娘,皇宫可能要变天了。”
见郦姬望向他,他笑,“这是阿娘想要等到的是吗?如此,就不会有人再记得你做的事了。”
郦姬目光变得凶狠,他不以为意,垂眸自言自语,“皇姐会如何?他们都说,未来皇子齐即位皇姐的日子会比太子盱好些。”
可他想起那日,商齐握着楚妗手时的神情。
商瀛倏然站了起来,神色变得阴郁扭曲,“他们可是兄妹。”
“况且皇姐还有她那个管事,他们做的那些事情。”
郦姬看着他阴晴不定的模样,阴瘆瘆地笑了起来,“你还记得你什么身份吗?”
商瀛的脸色一瞬间僵硬,转而更为阴鸷,他忽然俯身掐住郦姬的脖子,“你死了,就没人知道了。”
“原来你是这种心思,你配吗?你就只配和我呆在一起啊。”郦姬笑得越发阴瘆癫狂。
“这不是我可以选的,这不是我可以选的,你害我!”商瀛克制着愤怒与痛苦,手背凸起青筋,郦姬被掐得张牙舞爪,说话声像是哑了嗓子的公公,“若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来找你。”
“这宫里的皇子,怎么就偏偏选了你?因为你看起来最凄惨了。”
商瀛忽然间松了手,一副平静的面容又露出笑,看着瘫软在地的郦姬,“杀了你我没法和皇姐交代,只要她不见到你,她就不会知道那些事情。”
商瀛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又停住,回头,“你早晚会有个合理的下场,阿娘。”
郦姬看着他的笑,恶毒道:“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都是托阿娘的福。”商瀛的声音留在院里,离开了院落。
……
……
一只鹦鹉落在楚妗的窗前,尖喙啄着窗棂发出“哚”“哚”“哚”的声响,“公主安~公主安~”
楚妗听闻声音走到窗前接过它口中小小的信件。
“公主安~公主安~”楚妗听着它与张熙些许相似的声音,笑了出来,“张熙竟然还有闲心教你说话。”
挥挥手打发走了鹦鹉,楚妗展开帛书:太子联络了其舅舅建安侯与南阳侯,公主早做打算。
“他倒是周全,找了两个帮手。如此,仅凭皇城的禁军怕是难以应付。”攥住手中掌心大的布帛,楚妗看向窗外,回身叫了珠玉,“让殷君来见我。”
“诺。”珠玉应。
“公主有何吩咐?”殷集不需多时就来了大殿,向楚妗行礼。
“商盱此次倒是谨慎,不仅传信给了他舅舅建安侯,还传信给了与他一直有来往关系不错的南阳侯。到时仅凭皇城之中的守军是没法拦住他的,我的私兵虽都是精锐,可并不多,也不是用来保他商偃的皇位的。驻兵营的大军得调过来。你随我去见执金吾。”楚妗转过身看着殷集。
“诺。”殷集应。
“珠玉,备一普通的马车,不要引人瞩目。”楚妗又吩咐珠玉。
“诺,奴婢这就去办。”珠玉快步离开。
待马车备好,楚妗带着殷集自侧门离府。城中,殷集下马车拦下一巡逻的士兵:“我们惠安公主有要事要见你们统领。”
士兵看了一眼马车,虽有所怀疑却还是带着两人到了一处休憩的屋子:“大人就在里面。”
楚妗拨开车帘走下马车,踏进屋中。殷集跟随在她身后,守卫在外合上门。
“惠安公主。”朱嗣言看到楚妗露出一个似笑非笑。
楚妗仍旧是一副日常的公主装扮,但她颜色甚绝,站在那儿就能如花朵盛开般惊艳。
看着面前高大魁梧,较殷集高出半个头的皇城禁军统领。此人墨发都让绸带束在头顶,身着甲胄,一张脸却有面带桃花,风流轻佻之感。
“如今宫中这么乱,惠安公主怎么会来见一个守城的武官?”他脸带笑意,说着猜测怀疑的话。
“我便是为此事而来。”楚妗沉静,面不改色,“我有消息,太子会与建安侯、南阳侯联合造反,到时仅凭城中的兵力无法保证陛下安全。”
朱嗣言脸上的笑意一瞬收敛,阴沉了脸色,“惠安公主,你说这话可是要砍头的。”
“不管朱统领信不信,都是为陛下办事,若是真的呢?况且如今的局面,我为何要来此欺骗朱统领。于我有什么好处?”
朱嗣言盯着楚妗的脸,“你怎么会有这种消息,惠安公主?”
“我为何会有这种消息不重要,重要的是统领信不信,若是统领觉得太子造反无关紧要……”
“惠安公主真是会扣帽子呢。”朱嗣言打断了楚妗的话,“今日的惠安公主与我以往所见真是不一样。这可不是小事,我如何随便就信你。”
“朱统领如若信我对父皇的感情,信我不希望父皇死。如今的情况,朱统领应该对我所说的有些相信吧,太子被软禁,他走投无路有可能做的出来。”
朱嗣言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皇帝对惠安公主的宠爱,她也没道理来他这儿拿这种事捣乱。
“你想要做什么?”
“调集城外所有驻兵营的兵力。建安侯、南阳侯攻入长安时尽量拖住他们。皇宫里太子的事,我会带人解决。”
朱嗣言挑眉看着楚妗,“惠安公主真是让人大吃一惊。我可以信你,不过驻兵营不归我管,能不能说动我不保证。”
“以朱统领的交情,还能说不动吗?”楚妗问他。
朱嗣言看着楚妗的神色不禁多了几分探究,“你知道的可真多,只是个受宠的公主吗?毓秀公主可不像你。”
“你也说了,我受宠。而她,不受宠。”
朱嗣言哈哈笑了起来,才注意到殷集,“他是什么人?”
“我的幕僚。”楚妗回答他,打算离开。
朱嗣言上下打量过殷集,“可他没起到什么作用啊。”
“若我说不动朱统领,会让他来说。”
“惠安公主就已经很厉害了。”朱嗣言叹息道。
“既然已经说完了,我也就回府了。”楚妗转过身与殷集离开。
朱嗣言看着她上了马车,“真是很特别的公主。惠安公主。你到底哪儿来的消息。”
“太子被软禁,也是因为你吧。呵。”
时间如白驹过隙,皇宫之中一直相安无事。
楚妗站在窗前,看着清风吹来一片秋的黄叶,于窗棂前打了个旋儿,悠悠落地。
长安城外,戈矛声起。
楚妗很快便得到了消息,站在窗前却不为所动。
“再等等,等他们都互相消磨的差不多了,我们也就可以进宫去了。”
“魏佶那里什么动向。”
楚妗询问身后的殷集。
“禀公主,传信来,已经准备好动手了。只待太子,自投罗网。”殷集恭敬的回答。
“让张熙注意安全。”
“他会注意安全的。”
楚妗回过身看着殷集,“殷君等这一天也等许久了吧。多年的抱负在此一举。”
“是。”殷集应。
“我也等了很久了。”楚妗再次看向窗外。
皇宫
宫中守卫与太子的人马纠缠厮杀在一起。商盱见事先约好的援兵迟迟不来,自己手中的人马又并不多,如此下去必然耗死在宫中。
当即带了一队人,突围先行去往商偃的寝殿,不再与宫廷护卫纠缠。
商偃寝殿四周的护卫亦不少,商盱眉头紧锁。
他想不通,建安侯与南阳侯两人带的兵马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进入皇宫。金吾卫才多少人。
他开始怀疑那两人是不是叛变了,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若不赶紧拿下商偃,他就要被卫尉拿下了。
如今逼迫商偃传位于他已经行不通,只要他的人都死了,他就任人宰割。他如今,只能杀了商偃!
而他作为太子即位。
已经管不了什么弑父杀君,大逆不道。
踏入商偃寝殿的范围,与想象中戒备森严不同,守卫并不多。商盱感到奇怪,可时间紧迫容不得他细想,一抬手他让身后跟随的人与此处为数不多的守卫交手。
自己则进入大殿。
魏佶躲在大殿的角落看着他走进商偃的床前。
光禄勋本严守在此处,是他假传商偃的话,让光禄勋去支援捉拿太子。所以此处的护卫才所剩不多。
而商偃,如今已经没法开口说话。在宫中乱事发生之时他就给商偃喂了一颗楚妗给的药丸。
此时商偃还有意识,但无法动弹和说话。
商盱提着剑走到了商偃身前,他的手微微发抖。
他并没有那么恨商偃,恨到要杀了他。
商偃的目光满是愤怒地看着他。这让商盱更加的愧疚和犹豫。
“父皇,我本来只是想让你传位给我,没想杀你。可我现在没有办法了。外面的守卫都在抓我,我不杀你我就要死了。”
商偃的嘴唇动了动,可终究没有说出话来。他的目光仍旧盛满了怒火,还有不甘。
商盱举起剑,“父皇,等你死后,我会好好供奉你的牌位。我也是没有办法了,真的没有办法。一开始,我没想这样的。”
“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在我的预想之内。我只能最后一博了。”
他闭上眼,剑尖刺了下去。好半晌才缓缓睁开眼,颤抖着手颤抖着身子退开两步。
商偃瞪大着眼,死不瞑目。
商盱不断喃喃自语,“父皇,你不要怪我。都怪你太宠楚妗了,宠她宠到要废我的太子。她姓楚,又不是你的女儿。”
“不怪我。你逼我的。”
“把太子拿下!”楚妗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商盱惊恐地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