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事,只是想起一些旧事罢了。”楚妗起身下床,走到了窗边。
窗外薄云如雾半遮着不完满的明月,夜风里不过一会儿那遮着月亮的薄云便被吹开,落入窗口的月光更明亮了一些。
殷集看着楚妗,“公主若是需要可以叫我。”
“那你便留在这儿吧。”殷集刚打算起身离开,闻言短暂地愣了一下,“好。”
他看着楚妗,片刻后站起身走到她身边。楚妗侧身看他,上前伸手搂住他的脖颈。
“殷君既然等我到现在,那不如做点别的。”
……
商盱被软禁后开始疯狂反抗。皇宫的卫兵围住了他广阳殿所在的范围,除去日常照顾的宫人,任何人不得探视。
身侧的美人也被带走,至别处圈禁。
王佩凝与商韶仪亦不被允许靠近士兵所在的地方。
“我要见父皇,你们这是做什么!”商盱拉扯不让他离开的士兵,推搡谩骂,“我要见父皇!凭什么软禁我,是不是楚妗!”
声落,当即意识到话有所失。
“是不是惠安公主向父皇说了什么!让我见父皇!他不能只听她的一面之词!”
然而守卫拦着他不为所动,没有半分要替他传话又或是放他走的意思,冷峻着脸像个木桩子。
商盱无奈,愤愤回去。他身边的人已经都被清出了广阳殿,连张熙也不在身侧。
怎么办,就这样放弃了吗,让楚妗得逞?让商齐抢走他的一切?
他怎么也没想到,楚妗会这样设计他。
也是,楚妗,她的口中从来就没有一句真话吧。
他不能就这样认命。
商盱回到大殿里,看着殿中还琳琅满目的器件。买通了一个婢女,让她向张熙传话,想办法将张熙带来。
这招果然有用,打扮成宦官的张熙被带到他面前。
“重光见过太子。”张熙进入大殿,旁的人便被屏退,他行礼道。
“不必多礼了。”商盱焦躁地摆手。
“殿下是有何打算?”张熙直起身,询问。
“我想听听你的打算。我现在还能有什么打算。楚妗是真能算计,我就不该信她的鬼话!”商盱一边说着,一边在殿中来回转圈,而后在席上坐了下来。
张熙一番思索,说道:“依我看,陛下如今的身体已是每况愈下,若太子您不快些行动怕是所有先机都会被皇子齐占取,若让皇子齐得势继承帝位,您与皇后、毓秀公主往后的日子,十分堪忧啊。”
“这些我都知道,不必你再告诉我。”商盱越发烦躁了。
“陛下不愿召见您,听您解释,都这么些日子过去了怕是不打算原谅您。恕重光斗胆,殿下您或许只能选择非常手段。”
商盱眉头拧起,他曾短暂的有过这样的念头,但都让他掐住了。张熙此时的话,不必明说,他也猜出是何意。
“如此下去,只是坐以待毙。”张熙再次恳切道。
商盱此时倒是平静了一些,“我明白你的意思,可这是大逆不道的事。”
“只是逼迫陛下传位给您,陛下如今的身体再操劳于朝政必不会长久,您接过重担也是为了他好。”
“陛下身体不佳,还执念于把持朝政,于百姓也非益事。”
张熙躬身作揖劝慰,抬眸目光看着脸色纠结变换的商盱。
“你下去吧,莫叫人发现了身份,我会再传唤你的。”商盱还需要再考虑,此等大事,他无法立刻做出决定。
“诺。”张熙应下退出大殿。
他作为太子手下的人,被从太子居处驱赶出来后安置在其他同样被赶出来的太子幕僚同住的院落里。
倒是也不嫌吵闹,站在窗前逗着自己那只鹦鹉。虽然呆头呆脑也有乐趣。
陛下这番意思,仍旧并未打算废掉太子。只是让他好好反省。
不过“反省”二字,显然不适合太子盱。
商盱让人送了消息往椒房殿,询问王佩凝的意思。
王佩凝看着手中的帛书,站在大殿里。并没有多加思索就应了商盱要发动政变的打算。
因着那日楚妗在她殿前晕倒的事,她被商偃禁足在椒房殿。
与商偃,她早便没了感情。若是能让商偃死,她也会高兴的。
宫里接连发生的事与古怪的氛围让在琼林殿的焦今荷也感觉到不安。
纵然这一切的受益者都是她的儿子,可她的儿子其实无心权势,也不会去谋划这些,而这一切都得来的太容易。
她想到那张没有来由的帛书,让她为自己的儿子争上一争的帛书。她不觉得她在商偃耳边说上几句话就能改变他的主意。
而那张帛书的用意到底是什么,能送到她手上对方必然是宫中的,而那上面的笔迹,她后来比对过许多人,都未对上。
她独自坐着想了许久,忽然想到关键的一人——惠安公主。
是在她去见过陛下之后,太子被下令软禁,他的儿子接受了太子的权利。不仅如此,在她离开椒房殿,皇后也被禁足。
以她的荣宠,许多事她都能办到。
惠安公主。
她的身份也是特殊的。
焦今荷忽然恐慌起来,从席上站起,还打翻了案上的茶盏,来不及收拾就唤婢女替她换衣裳。
她得去见惠安公主。
得益于商齐如今接管了太子的权利,皇后被禁足,商偃又卧病在床精力不足。可以说皇宫几乎是在商齐手上,宫门处的守卫尽管看出焦今荷的乔装,在她报出身份后也放了她出去。
焦今荷来到公主府,气派恢宏不输宫中的殿宇。
“我要见惠安公主。”
门口两个身着甲胄的守卫健硕孔武,带着十分的威慑,焦今荷壮了壮气势,大声说道。
两个侍卫都看向她。
“你是什么人?怎么总是来些奇奇怪怪的人要见我们公主。”一人道。
“我是……焦姬。”焦今荷被两人看着有些害怕。
“她看着比先前那个毓秀公主娇弱多了,当不是来找公主麻烦的。”另一个守卫说道,“稍等,我让人去通报。”
公主府内楚妗在院中与殷集下棋,下人来禀,一个自称焦姬的要见她。
“焦姬?”楚妗放下一子,不可思议,“她怎么出宫了,还要见我?”
“或许是猜到了什么,宫里怕是很乱吧。她不在公主的计划里,旁观者清。”殷集也放下一子,接下楚妗的话。
“殷君说得有理。只是若真让她猜到什么,她或许就要提前死了。”楚妗站起身,“放她进来,见一见看她要说什么。”
殷集看着眼前残局摇了摇头,“公主这就不下了。”
“殷君若是放不下这棋局,晚上来找我下完。”楚妗脸上一点笑意。殷集站起身拱手,“不敢,公主的要事要紧。”
楚妗看他垂着眼睫毛颤动的样子,带着笑意回了大殿。殷集抬头看着她的背影,叹息,“总是说些暧昧不清的话。”
却根本没有心。
大殿之中,焦今荷心怀忐忑地看到了楚妗。她脸上带着笑却显得很冷漠,一如此时的大殿空荡庄严冰冷。
“妾焦姬见过惠安公主。”
楚妗的脸上还留有浅浅的红印,是王佩凝所致。眼前的楚妗与她印象中的截然不同,与在商齐身边的也截然不同。
她冷漠的像是没有感情。
“焦姬怎么会来我府中见我?”楚妗带着笑意地询问。
焦今荷这才感觉到她像个活人。但她如此冷漠,许多她想要问的话已经不敢问出口,否则可能没法活着离开。
“如果惠安公主您有什么计划,妾并不知您的计划。妾没有害人的心思,齐儿也不会有坏心思。惠安公主您应该知道齐儿是何种的人。”
“二哥哥是什么样的人?”楚妗状作思考,“我不清楚二哥哥是何种人。”
焦今荷脸色白了几分,她跪了下来,“妾是齐儿的娘,妾知道齐儿是很纯良的人,他对权势并无欲望也不会想害人。若惠安公主您有什么计划,还望惠安公主能不伤害齐儿。”
“你怎么知道我有什么计划?”
“妾,妾不知,妾只是有所猜测。”焦今荷伏在地上越发惊慌。
“所以你的猜测是什么?”楚妗声音轻飘飘却像是水面漂浮的冰晶,带着锋利与寒冷。
焦今荷不敢再言语。
她不知自己是不是不该来,但听楚妗的意思,若是她不来她的儿子就没有活路。
她不知楚妗会否成功,但她赌不起自己儿子的命。
“若是公主也伤及无辜,那与现在的陛下又有何区别?”焦今荷直起身,眼眶中已是泪光莹莹。
楚妗静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看自己,又像是看到了宋徽淑。
她站起身走到焦今荷身前,低头看着焦今荷的模样。她觉得自己或许体会到了商偃看着她或是焦今荷时的情绪。
“我可以答应你。”楚妗说道,“但他若是有半点反抗的心思,他还是会死。”
焦今荷如释重负,她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她虽不知楚妗具体要做什么,但如今太子软禁,商偃的身体看着一日不如一日,皇后也被禁足,楚妗的目的定然不止如此。
“妾会看好齐儿的,不会妨碍到惠安公主。”
曾经的事焦今荷都清楚,她不想去阻止什么,亦阻止不了。她清楚这是商偃他们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