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偃的神情在一瞬凝固,就如触及了不该触及的,如猫被踩了尾巴。
只是他的身体不允许他再暴怒再疾言厉色,仅仅克制着怒气已觉得脑袋疼痛。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两日来照顾朕,就是为了这个?”
焦今荷显得平静,并未因触怒他而感到恐惧。
“陛下浅薄的喜爱妾身,不就是因为妾身与她几分相似的样貌吗?所以陛下不喜欢齐儿。若齐儿与惠安公主一样是她的孩子,陛下会喜欢吗?可是会将皇位给他?”
“你够了!”商偃出声喝止,这一瞬间他甚至想要掐死焦今荷。但看着焦今荷的脸,他克制了要起身一脚将她踹开的想法。
“皇室的血脉,祖宗的礼制,是儿戏吗!”
焦今荷看着商偃隐忍怒气的模样,“原是如此。齐儿也是陛下的血脉。太子这般为人,陛下就放心将江山交给他?”
“滚!滚出去!”商偃忍无可忍,虽是大怒可脸色却显得苍白,扶着地面才撑住身体不摔倒。
焦今荷站起身行一礼,“妾身告退。”
她退出大殿,魏佶在外拦住了她,低声与她道:“庶出的皇子即位,有违礼制。”
焦今荷一怔,明了了商偃为何如此执意不换太子,低声谢与魏佶,“多谢魏公公提醒。”
魏佶目送着她离去,心道这皇宫是越来越乱了。
难道这就是惠安公主想要看到的?忽而心底升起一阵寒意,觉得后怕。
蓦地想起商偃,急忙回身进内殿查看情况。
因着商偃身体需要修养不可劳累,虽照常上朝,奏章之事却是交于一部分给太子批阅。
这日,朝堂上,商偃将余下的奏章交给了商齐处理。
“太子兄好像不太高兴?咳。”
出了朝事殿,商齐看向走在身侧低眸沉思的商盱。商盱拧着眉头闻言抬起头来。
“皇弟也是替父皇分忧,我怎会不高兴呢。皇弟这话可不能乱说。”
“倒是我胡乱地揣度了太子兄。给太子兄赔不是。父皇自那日……咳,”商齐说着略微停顿,“那日被太子兄气倒之后身体便一直未恢复,太子兄可莫再惹父皇生气了。”
商盱终于忍无可忍,“不用你来提醒我,皇弟管好自己吧。”
话落他快步离去,不再与商齐多言。商齐看着他疾步而去的背影,眼里几分阴沉。
……
商盱越发焦躁。商偃至今仍旧不愿听他解释,有重要的事交代也只让身边的宦官向他传话。
“母后,要怎么办?”坐在王佩凝的椒房殿,商盱不知还能怎么办,他已不如从前那般十拿九稳。
他越来越像热锅上的蚂蚁,焦灼与煎熬。
王佩凝也听闻了商齐分管政务之事,但她看着要沉静的多。
“我们怕是被楚妗摆了一道。”
“我之前警告她不要掺和,她就当真不在此事里出现。而你父皇却没有因此揭过。我们只能再找她。”
“她到底想要什么?”王佩凝不解地询问商盱。
商盱思索着楚妗所说,“她想要废掉我太子之位。”
“嘭!”王佩凝怒而拍案,“她真是放肆!”不过片刻,她又收敛了怒气,回想起旧事冷着脸色,“不能留她,无论如何都要杀了她。”
“当务之急是如何消除父皇与我的芥蒂。”商盱提醒王佩凝,希望她冷静。
“她不是很在意玉堂郦姬生的那杂种吗?我们也没什么好威胁她的了。”王佩凝沉静地望着大殿的石砖。
“儿臣明白了。”商盱站起身,行礼退下。
……
一众太子卫冲入玉堂,擒住了商瀛。
这处冷清偏僻的角落忽然间嘲杂,混乱,人心惶惶。
商盱跟随踏入被踹开的院门,看着商瀛还在士兵的钳制下挣扎。
“瀛皇弟,在楚妗身边做狗可不会有好下场。”
商瀛阴鸷的目光看着商盱。这是他第二次听到“楚妗”这个名字,上次是在毓秀公主的口中。
皇姐难道不姓商吗?
“你怕是在这儿关了太久,不清楚形势。要替楚妗杀我妹妹?”商盱走到了商瀛身前,捏起他的脸,“楚妗那个贱人必不得好死,而你会死在他前头。你算什么东西。”
他抬起一脚踹在商瀛的腹部,两个士兵险些脱手。商瀛一瞬脸色苍白。
郦姬躲在屋里门框的边缘,看着院里一番景象,阴冷的目光之中些许纠结。
若商瀛出事,她的日子也就到头了。可她就算做什么也阻止不了事态。
“既然你不愿为我做事,那就发挥你最后一点用处。死得其所吧。带走。”
商盱将商瀛带离玉堂,一个被幽禁了十多年的皇子,就算突然死了也不会被在意。
公主府里,楚妗正悠闲的品茶听曲。门客之中有善歌乐者,便让她召见来打发闲暇。
管弦丝竹萦耳不绝,在富丽的大殿之中悠然自得。殷集坐在楚妗下首右侧的席上,殿中另还有几人,瞧着模样皆是朝中士大夫。
“惠安公主这乐师真是数一数二,让老朽如听仙乐。”
“闲来无事的时候听听曲罢了,能得赵大人喜欢是他们的荣幸。”
直到将人送走又遣退了乐师,珠玉禀报楚妗,“公主,太子约见。他抓了皇子瀛。”
“殷某随公主同去。”思及上次的事,殷集看向楚妗。
“太子皇兄比我想象的还要急躁啊。”楚妗站起身,面带笑意,“他竟然觉得用皇子瀛就能威胁我。殷君随我去吧。”
楚妗走出大殿,此次会见的地点与上次相同,想必商盱是打算找回上次在那儿丢的场子。
殷集垂眸跟随在她身后,忽然又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公主有在意的人吗?”
楚妗身形一顿,并未停下脚步,“殷君是想问什么?”
殷集沉默片刻,“有能威胁到公主的东西吗?”
楚妗倏地停了下来,转回身看着殷集。殷集坦然地回望着楚妗,想要一个答案。
“没有。”楚妗道,眉眼带上笑意看着殷集,“没有什么在意的东西,也没什么能威胁我。”
“只要拥有权利,想要的都会有的。”楚妗又继续往前走。
待抵达约定的地点走下马车,楚妗进入内院找到上次会面时的房间,推门而入。
“皇妹来了,着实有些难等,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商盱坐在案后,自斟自饮,笑容挂在他脸上,待抬头看着楚妗时笑意便收敛起几分,转为冷笑。
“我可以替太子皇兄说情,太子皇兄放了阿瀛皇弟。”楚妗并未多说废话,站在闭合的门前看着商盱直言道。
“一个幽禁的皇子在皇妹心里竟然如此重要?”商盱显然对楚妗的妥协十分满意,话里都能听出愉悦来,“不过他弄伤了韶仪,我还是得教训教训他的。”
“与我作对到底有什么好处呢,楚妗?”
楚妗不应他,一言不发。商盱感到解气也不再多说,高声吩咐道:“把人带过来。”
“诺。”门外一声应。
不过片刻,门外传来声响,楚妗让开路,只听“嘭”一声门被踹开,一个人被丢在地上,浑身是血。楚妗瞳孔骤缩。
商盱会想方设法的再来找她是楚妗可以预料并有意引导的。但商盱抓了商瀛这事并不在考虑范围,尤其是商盱把人伤成这样。
楚妗立刻蹲下身探了一下鼻息,若有似无,差不多就剩一口气了。
商盱从席上站起身,手中端着酒壶走到了楚妗身前,“这小子骨头可硬了。”
说着,将那一壶酒浇在商瀛身上,楚妗站了起来抬手打开他手中的银壶。
“叮铃”一声,金属砸向一旁的地砖,银盖与壶身分离,酒水泼洒在地。商盱倒是不生气,他笑看着楚妗隐忍怒气的模样,“皇妹不快些把人带走的话,可就死在这儿了。”
楚妗俯身欲将商瀛从地上扶起,然而人已经没有意识,凭她无法将他带离。在商盱看好戏的目光里,她叫来小二,在小二惊恐的神色里,她吩咐小二去前堂寻殷集。
殷集赶来,见楚妗没事松了口气,抬眸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商盱。
“阿集,带他回府。”楚妗言简意赅。
殷集看向被楚妗扶着的商瀛,这奄奄一息的面孔便是那晚客栈里将楚妗从他屋里叫走的皇子瀛。
他应了一声,从楚妗身上接过商瀛抱着快步离开送进公主府的马车。
商盱看着气质出众的殷集又看向楚妗,“这难道是皇妹的姘头?”
楚妗阴冷的视线扫过商盱,“与太子皇兄无关。”话落,抬脚离开。
回到马车,殷集看向扶住商瀛坐着的楚妗,此时两人身上都沾了不少商瀛的血迹。
“公主打算如何安置?”
望着不省人事的商瀛,楚妗皱着眉,“这个样子没法送回宫,先带去公主府吧。等人醒了再送回宫去。”
“他毕竟是商氏皇子,留在公主府易生变故。若是让他发现什么,难保不会伤害公主。”殷集落在商瀛身上的视线平静而冷淡。
“嗯。”楚妗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