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佶被派去公主府商偃便传了几位大臣着手调查两位皇子公主受伤之事。并未召见商盱,亦未告知他此事。
商瀛回到了宫里,一如往常般的走在未央宫清冷的巷道,停在玉堂门前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踏进屋里看着坐在床上的郦姬露出笑意,“阿娘,我回来了。”
一条软枕迎面砸来,郦姬神色阴戾,“我以为你死在外头了呢。”
“阿娘还没死,我必是不会死的。我一定会死在阿娘后头。”商瀛道。
“你还回来做什么,滚!”一个“滚”字歇斯底里。商瀛挑眉,“阿娘不需要我了吗?那我走了。”
话落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出了玉堂,商瀛找到陈新。
“皇子瀛你回来了。”陈新恭顺地低眉颔首站在商瀛身前。
“皇姐让你再给我腾一间院子。”商瀛道。
陈新不疑有他,应下。“奴婢这就去办。”
楚妗在府里又待了一些时日才进宫去。商齐伤的着实严重,至今还未醒来。
此次进宫是为看望商齐,又故意未去向商偃请安。
至承明殿焦姬也在,神色倦怠面容憔悴,守在床边看着商齐。
“惠安公主也来看皇子齐吗?妾听闻公主也受了伤?”
焦姬并未多喜欢楚妗,但比起皇后与她那一双儿女却要好上不少。
“我的伤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听闻皇兄伤的重心里担心便进宫来看看。太医今日可有来看过了,皇兄情况如何?”
比起皇后几人,楚妗的担忧与关心显得真切得多。焦姬又感楚妗同等遭遇,面容和善。
“太医今日已来看过,好些日子前便说是脱离了危险只需等些时日,只是等到今日也不见醒。”焦姬越说越发伤怀,面目悲戚湿润了眼眶,许是已经哭的太多,眼泪终究还是未掉下来。
“公主您都恢复了,妾的儿子也会好的吧。”
“会的。”楚妗被她的悲伤所感染。焦姬的样貌有八分像她的母亲,哭泣的模样在她的记忆里是那样深刻,此时都有些恍惚了。
她与焦姬向来不走动,因为人是无法替代的。焦姬就只是焦姬。
楚妗在床沿的另一头坐了下来,看着苍白呼吸起伏微弱的商齐,打算坐一会儿再走。
发了片刻的呆,忽闻焦今荷轻呼,“齐儿!”楚妗回神,见商齐睫羽颤动,缓缓睁开了眼。
焦今荷喜极而泣,眼眶中的泪珠落下脸颊,“公主一定是福星。公主大难不死,将福气也带给齐儿了。”
她不住的叹息,楚妗闻言淡淡笑,“皇兄醒了就好。”
“母亲。”商齐见焦今荷,虚弱地叫道。焦今荷眼眶通红,“齐儿渴吗?饿吗?”
商齐摇了摇头,注意到了楚妗,“惠安妹妹也在?惠安妹妹没事吧?”
楚妗看着他,眼里几分温和,“我已经没事了,就等二哥哥也没事。”
商齐听她这话虚弱地露出笑来,“我也很快就能好了。”
“我有些话想与二哥哥说。”楚妗道。商齐略怔,望向焦今荷,“母亲,我还是有些饿了。”
焦今荷看向楚妗一眼,方才应,“那我让人去给你做些吃的。”说完起身离开。
“二哥哥,这次的事或许不是意外。”殿中仅余楚妗两人,她才道。
“你是知道什么吗?”商齐挣扎着想起身,“咳!咳!”又虚弱地一阵咳嗽。
楚妗忙扶他,“我不似二哥哥伤的这般重,看到了些。”
她垂眸神色哀伤,“我看到我们马车经过落石的山头上,有人在。像是在撬石头。二哥哥,你说我是不是活不长了?”
“不要胡说。”商齐道。
“总是有人要杀我。一次次的要杀我,我没有那个好运气每一次都躲过吧。二哥哥,你说推石头的人这次是要杀我还是杀你呢?”
商齐沉默,“咳咳。”
“惠安妹妹不要胡思乱想了。”
楚妗闻他总是咳嗽,觉得有些不对,“来人,去传太医。”
“我活到今日或许也该够了,许多年前我就应该死了。希望二哥哥能平安无事,并非遭人惦记。”
“你不会有事的,你还小能活很长。不要胡思乱想。”楚妗着实像是被这一次次的事情吓到了,商齐不厌其烦的安慰她。
太医不多时便来了,焦今荷也回到内殿中见太医在把脉,脸上焦急,“齐儿怎么了?”
“皇子齐伤了肺腑,多修养或许能好。目前的方子就是养身体的,每日服用即可。”太医收回手起身答到,行礼退下。焦今荷奔至床头又是热泪盈眶,“我的齐儿怎么会遭这样的罪。”
楚妗站在一旁,“我便不再打扰二哥哥休息了。”转身离开。
商齐抬头看向她的背影,纤细像是无根的浮萍,飘摇无定处。
离开承明殿楚妗打算出宫回府,路上却是遇到商盱。
他笑意盈盈站在楚妗身前,“皇妹真是命大呀。这番凶险都能安然无事的回来。”
“我平安皇兄难道很失望吗?”楚妗疑惑模样。
“怎么会。自然是为皇妹平安而感到高兴。”
“皇兄倒也不必勉强高兴。”楚妗目无笑意,唇角牵起笑,看他一眼绕过他离开。
商盱只觉得看不懂她,以往的楚妗并非如此,“站住。”
他转过身,看着楚妗停下脚步,“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一个寄人篱下的姑娘能打什么主意?”楚妗答。
“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好吗?”
“哦?太子盱你难道会放过我吗?”楚妗转头看向商盱。
“难道商齐做太子,他就能容得下你了?”商盱反问。
“我想,怎么也会比太子皇兄好吧。”
楚妗的目光与商盱相对,商盱不再说话,楚妗笑,“往后的日子都还说不准呢。各自顾好各自吧。”
话落不再搭理商盱径自离开。商盱拧眉冷着脸色看她离开。
回长安后楚妗常让人将吃穿用度送去玉堂,然她自己却不过去。
比起以往,商瀛开始觉得无法忍受。从前他总是会在楚妗进宫后远远跟着她,看着她,可如今楚妗却是有好些日子不进宫了。
更别说来看望他。
恍惚让他觉得都是一场梦,是太寂寞了空想出来的梦。明明只过去半个月。半个月没见而已,却像是半辈子。
他从没有哪一刻像如今这般觉得寂寞。
以往他还觉得,只要玉堂里有郦姬在,不是他一个人,他就能如此这般过尽一生。可如今的寂寞这样难以忍受,郦姬在也毫无用处。
皇姐,可是在府里与那管事日日寻欢?
商瀛坐在窗台的榻上,看向床上让他堆满的楚妗送来的东西,不禁想到。
又回忆起楚妗那日晚开门时的模样,他愈发心烦恼怒暴躁。
……
这日,商偃吩咐的几位大臣终于查到了些许东西,早朝时上禀商偃。
商偃当即将手边的竹简砸向商盱。商盱一瞬脸色苍白倏地跪了下来。
商偃站起身,“还真的是你!太子,你还知道你是太子吗!你看看你!还像个太子吗!”
“你就这么容不下你妹妹,她遭的罪还不够多吗!啊?你是觉得朕没有儿子了,只能你来做太子。”
“就这样为所欲为,朕的公主、皇子你都要杀!”
“太子盱!”商偃指着商盱,正要接着骂,忽然一阵眩晕站不稳地踉跄后退。
“陛下息怒!”朝中众士大夫皆惊,仓惶跪地,“陛下息怒,陛下的身体要紧啊!”
“父皇息怒,父皇儿臣知道错了。”商盱亦被惊吓,跪伏在地抬头看去。
魏佶第一时间将商偃扶住,心中后怕的很。
商偃仍旧觉得眼前晕眩,天旋地转,扶着魏佶闭着眼半晌缓不过来,“扶朕,扶朕回去。叫太医。”
他虚弱地道。
“诺,诺。”魏佶连连应是。
寝殿之中,商偃已是唇色泛白,虚弱地躺在床上。太医跪在床侧凝神把脉,半晌收回手,跪挪着后退了一些,伏地道:“陛下是过于操劳,又怒火攻心,一时血不上脑引起了眩晕。陛下为国事操劳,更要注意身体,多加休息。”
魏佶垂首站在一旁,闻言松出一口气。
“惠安这些日子都没有进宫来吧。”商偃忽然问魏佶。魏佶忙答,“禀陛下,惠安公主一直在府中修养,自那日进宫探望过皇子齐后便再未进宫了。”
“可知她的身体怎么样了?皇子齐也一直都还未恢复吧。”商偃几分虚弱的声音里带着叹息。
“惠安公主的伤势较皇子齐更轻,当是并无大碍了。奴婢听闻皇子齐落了些病症,且这些日子一直还很虚弱。”魏佶恭敬的如实答。
商偃不再说话,闭上眼。魏佶看向跪着的太医,抬手示意他退下。
太医退出大殿就见站在殿外的商盱,也不理会他的行礼,径直进了殿中。
魏佶将商盱拦在外殿,进内殿中禀报。只闻:“让他滚!朕现在不想看到他。”
即使身体正虚弱无力,这两句赶人的话依旧说的声量不小。商盱在外听闻脸色不好,看着出来赶人的魏佶却也没法说什么,“待父皇气消些,我再过来。”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查出来的。父皇怎么会怀疑,让人去查。
这事让他忐忑不已。楚妗没死,连商齐也没死,他却被查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