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璃不是突然提出这个的，她说出这句话时自然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苏家的情况不容乐观，苏父虽然在上次之后没有再联系过自己，但既然他能够要求她两个月之内定下来，肯定是承受了不少的压力。
反正只是结婚，和谁不是结，而且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苏清璃觉得时闻野还算合可以。
是个合适的联姻人选。
起码他不像其他人那般无趣。
“为什么会忽然这样说？”
时闻野皱眉：“是不是家里给你压力了？”
“不是。”苏清璃道：“虽然也有家里的原因，但我这段时间仔细想了一下。”
“婚姻的本质是协作关系，结了婚，什么东西都并做一份，互惠互利，协同互补，对于我来说，谈感情没必要。”
苏清璃觉得，感情这种事情，虚无缥缈，起伏不定。
某段时间异常喜欢的东西，很有可能会在某个时间点忽然就不喜欢了。
就像是她今天喜欢吃蒸鸡蛋，但过几天吃腻了就有可能会爱上茶叶蛋。
喜新厌旧是人的本性，靠情感来维系的关系只在一定时间内可靠。
这种维系关系的方式不如一张协议，一则法律，或者利益需求而合作来的稳固。
时闻野并不认同她的看法。
他觉得感情是婚姻的基础，只有当两个人都全力以赴奔向对方，相互扶持，彼此体谅，才能算作婚姻。
她现在只从合作角度看问题，自然觉得越早结婚越好，没有想过没经过慢慢磨合的两个人骤然长时间待在一处会怎么样。
他不想要一时的欢愉，只想要和她天长地久。
时闻野的迟疑在苏清璃看来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苏清璃：“我知道了，我们以后可以做朋友，至于联姻，我会找其他人。”
她转身欲走，时闻野及时下车拉住了她的手，眉头下压，嗓音压着不易察觉的火气：“你打算找谁？”
苏清璃皱眉，将手抽开：“我找谁关你什么事？”
“我没说我不答应。”时闻野掐了下眉心，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扯到自己面前，墨色深瞳定定看着她。
叹息一声：“我们明天就去领证。”
“明天？”
这有点超出苏清璃的预期，太迅速了。
“明天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我们不需要父母双方见见面吗?”
“你那里有户口吧？”
苏清璃点头，她有自己的房产，成年以后，户口就独立出去了。
“明天早上八点到九点多有空吗？”
苏清璃再次点点头。
“明天八点，我在楼下等你，我们去领证。”
这和苏清璃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她想的是要是时闻野同意，双方父母和家人找机会见个面，一起聊聊结婚的事情，最后才是领证结婚。
时闻野：“我几天后要去国外出差几个月，没时间回来，只有明天有时间，领证之后，我会帮苏家渡过难关，苏家部分股权归我们共同所有。”
苏清璃了然，只是...
“我们说好的，你帮助苏家渡过这次难关，苏家会全力助你，部分股权归你所有。”
“嗯。”时闻野伸手将苏清璃头上不知何时沾上的飞絮拿走，唇角微微勾起：“这算是婚后财产。”
这般亲密的动作，让苏清璃有些许怔愣，回神后耸了耸肩。
随他，反正吃亏的不是自己。
两人上了电梯，到了苏清璃的楼层，苏清璃转身离开的时候，时闻野再次叫住了她。
“领证这件事先别告诉你家里人和身边的人。”
苏清璃转身，双臂抱胸，眉梢一扬：“怎么？你想隐婚？”
“不，只是现在不是公开的时候。”
电梯四面映着时闻野的身影。
头顶暖黄色的灯光照在他挺阔的黑色西装上，宽肩窄腰，双腿笔直修长，头发微卷，深邃的瞳孔幽幽的泛着光，辩不清神色。
苏清璃：“好。”
——
早上六点，苏清璃全然没了睡意，睁眼望着头顶的灯发呆，她昨晚没有睡好，虽然早就做好了和一个不是很熟的人结婚的准备，但是等到这一天真正到来时，忽然开始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结婚，为了利益。
顶着一头被抓乱的头发，苏清璃倏然从床上立起身。
对了，她还没有和他商量过领证之后怎么住的事情。
匆忙拿起手机，点开和时闻野的对话框，又有些犹豫。
这个点，他不一定起床了。
苏清璃将手机放回床头柜，继续瘫回床上。
盯着头顶的灯，苏清璃长叹了口气，想做点什么打发精力和时间，又觉得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莫名紧张，心跳加速。
过了大概几十分钟，手机闹钟响起，苏清璃顶着眼下的青黑，给自己画了个精致又显气色的妆，再挑了身衣服。
将东西准备好下楼之后，苏清璃在楼下看到了早就等候在大堂处的时闻野。
他还是一身得体西装，身姿卓然，只微微敞开翻折的领口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不羁和散漫。
听见动静，时闻野转身睨向苏清璃，淡漠的眼中柔光稍转即逝。
“证件都带齐了？”
“带齐了。”
他看向身后：“这是昨天晚上我让律师草拟的一份婚前协议，你要是觉得没有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他身后跟着的一个陌生男人上适时前一步道：“苏小姐您好，我是时先生的私人律师，姓段，专门负责他名下的产业和公司的一些业务，婚前协议公证需要除当事人以外的两个人在场，这位是我们请来当公证人的随律师。”
穿着雪纺衬衫和包臀裙的女生对苏清璃微笑点点头。
苏清璃同二人打了招呼。
段律师简单说了一下合同内容，再将手里的合同递了过去。
苏清璃接过来看了一眼，上面除了一些未来的财产规划，还有两个人的财产结算。
婚后财产为双方共享，男方要是出轨的话，婚后财产和大部分婚前财产都归于女方，男方若出意外身亡，财产全部留给女方和孩子。
苏清璃快速翻阅了一下，发现合同里更多的是约制男方的。
苏清璃抬眸，略微诧异道：“你就这样信任我？”
苏清璃自认自己就算是和有感情的人结婚也做不到这种地步，更何况，他们这只能算是联姻。
“夫妻之间，本就应该相互信任。”
苏清璃点头，没再说话，接过段律师递过来的笔，确认无误后签上自己的大名。
等两个律师收好合同。
时闻野：“走吧。”
坐上那辆黑色库里南的时候，苏清璃依旧恍惚，但比早上好很多。
“对了，领证之后，我们怎么住？”
时闻野目视前方，专心开车:“领证后我们就是法律认定的夫妻，肯定是要住在一起的。”
“住谁哪里？”
“都可以，你要是觉得海景壹号小，我们可以再买其他房子住，或者是将海景壹号两层打通，中间做个楼梯。”
苏清璃道：“那就将两层打通吧，搬东西也挺麻烦的。”
时闻野猜到她会这样说，下颚微点：“我到时候安排人过来看看能不能将两层打通。”
“好。”
一路绿灯，二人顺利来到了民政局门口。
办理结婚的地方没有什么人，很快就到了他们。
工作人员让新人填完表后确认信息无误的时候，苏清璃瞅了眼表格，忽然发现名字不对。
“你名字是不是写错了？”
她用手指指着男方名字那一行。
时闻野睇了一眼，散漫道：“我以前叫时闻野，身份证上面的名字还没来得及改。”
苏清璃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也没有多想，点头牵上自己的名字。
弄完全部手续后，苏清璃坐在黑色库里南的副驾，看着手里新鲜出炉的红本本。
她这就算是嫁人了，从未婚人士变成了已婚妇女。
还没看多久，手里的东西骤然被人抽走。
扭头一看，时闻野手里拿着两张结婚证，斜眸睨她:
“先放在我这里，我帮你保管。”
苏清璃有些不甘心：“我都还没看上几眼呢！”
“你要看的时候可以问我要，平时的话还是归我保管。”
时闻野将两人的结婚证放到了车内的暗格里，说起其他的话题：
“最近家里的事情比较多，等忙完这一阵，我上你家，亲自和你爸说我们领证的事情。”
苏清璃对此没有异议，甚至乐得偷闲：“可以。”
“这两天我会安排设计师上门，你可以看看我们的房间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到时候你想住哪边的主卧？”
都领证了，结婚后该有的生活，苏清璃也预想过会发生，都是成年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们就先暂时这样住着，等设计师拿来图纸决定好哪里需要改动，全部装修好之后再住一起？”
时闻野睨向苏清璃，见她双眼轻眨，潋滟的眸子中暗含期待。
只能点头同意了，他知道需要给她时间去适应。
“待会去哪里？”
“我有个广告需要拍，你先送我去国贸大厦吧，这几天我请了假，后天就得回剧组。”
时闻野：“进剧组后每天一通电话。”
苏清璃皱眉：“也不用这么勤。”
他们又不是什么蜜里调油的新婚夫妇，不用这么麻烦。
时闻野：“两天一通。”
苏清璃撇嘴：“行吧。”
——
暮色四合，天上缀着点点繁星。
海景壹号十八层的书房只比主卧小一些，这里是除了主卧之外，房间主人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
黑白灰的极简装修，靠窗的地方摆了张灰色圆桌和几张椅子，正中间是办公桌，背面是一整面墙的书架。
时闻野将今天新得到的结婚证锁到书架暗格里的保险箱内，一同被所在内的，还有好几份机密文件和资产证书。
室内昏暗，只有办公桌前的一盏落地灯开着，散发出暖黄色的光泽。
时闻野在办公桌前坐下，对半翻开桌子上摆放的一本《圣经》，厚重书页翻动发出哗啦声响，随后停住，露出中间夹着的一张泛黄照片。
时闻野修长手指拿起，那是一张苏清璃高中时候的照片，照片上的她穿着校服，笑容稚嫩又灿烂。
窗外有月光照进来，照亮黑暗一角。
时闻野靠在椅背上，单手支着额头，端详片刻，将照片翻了过来，背面下方写了一个单词，笔锋遒劲，看着也有些年头。
fahrtwind。
开车时自然带起的风，德语俚语里面的意思是：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