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歌刚诞下麟儿不久, 一天冬蓉被萧翎羽单独叫了过去,说太子妃目前坐月子出不了房门,身边暂且不需要她的保护, 正好有一个卧底的任务想要安排给她。
冬蓉不解:“太子殿下, 皇宫里有那么多高手, 为何选我?”
萧翎羽道:“你出身草莽, 皮肤略黑, 个子略矮,身子略瘦,你这形象稍微打扮打扮,特别适合这次的卧底任务。”
冬蓉嘟囔着:“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然后萧翎羽指了指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托盘, “喏, 这是给你的。”
那托盘上的物件被一块布蒙着,不晓得是什么东西, 冬蓉想着, 既然是萧翎羽赏赐的, 定然是极为贵重的东西。于是她满怀期待地走到桌边, 郑重地伸出双手, 慢慢地揭开了托盘上的布。
一个带有缺口的白底青瓷碗端端呈现在她的眼前。
冬蓉盯着瞧了一会儿, 有点奇怪:“太子, 这个碗……是古董吗?怎么那么像要饭的碗呢?”
没想到萧翎羽一拍桌子,说道:“猜对了,此次便是要你去丐帮卧底。”
冬蓉顿时懵了。
然后萧翎羽给她解释了一番缘由。
前些日子淮安一带出现旱灾,灾民无数, 有个叫穆成的人趁机起事,打着消灭叛贼的旗帜,要扶持皇室正统上位。
而那个皇室正统,是旧主唯一幸存的血脉——萧沐。
不过这场叛乱已经被朱太尉和康王殿下带兵前去平息了,只不过没有抓到穆成,也没有找到萧沐。
萧翎羽说:“我不晓得萧沐是真的打算抢回皇位还是被迫的,所以想让你去打探一番。”
“可是这跟乞丐有什么关系?”
“因为淮安旱灾,出现了许多灾民,四处寻找别的生存之处,他们许多人都沦为了乞丐。现在京城中也接二连三来了一些乞丐,分散在城中大大小小的街道上,夜里便聚到城隍庙附近休息。粗略算下来,已经差不多有几百个乞丐了,委实是个隐患。我担心他们此时相关,所以想赶在父皇前面,把这件事调查清楚。”
冬蓉听得一头雾水:“太子殿下想让奴婢调查什么?”
萧翎羽将一幅画像铺展开来,上面是一位俊朗的少年:“这个人便是萧沐,你若见到他,便赶紧回来通知我。”
冬蓉好奇道:“太子殿下与他是什么关系?”
萧翎羽似乎回忆起了往事,唏嘘说了一句:“他于我有恩,我想保住他……”
次日清晨,冬蓉披着一件破烂衣裳,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左手拿碗,右手拄拐,“瘸”着一条腿来到了大街上,俨然一个可怜巴巴的小乞丐。
京城中的乞丐确实多了,竞争压力十分大,她都打扮得这样惨了,一个上午也才讨了三五个铜板,只够买俩素馅包子充饥。
萧翎羽为了让她演得逼真一下,出宫前让她把所有的零花钱都留下了。
冬蓉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个包子,忽然瞥见角落里有另一个乞丐。
这个乞丐很是年轻,虽然脸上脏兮兮的,但一双眸子却格外清澈,对于乞讨这件事表现得很羞涩生疏,被人拒绝了就低着头红着脸走开,这似乎不是一个乞丐该有的特质。
冬蓉虽然不算机灵,但好歹也不笨,觉得这个乞丐或许是个线索,于是便走过去套近乎,将手中剩下的那个包子送给了他。
那个乞丐很是惊讶:“你为何要送给我?”
冬蓉瞅了一眼他手中空空如也的破碗,说:“咱们同是天下沦落人,我看你一上午都没有讨到什么,先吃个包子垫垫肚子吧。”
他接过,连声感谢。
中午太阳大,街上人少,他们就寻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聊起天来。他说他叫赵潜,也刚来京城没几天。
冬蓉编了个名字说她叫二丫。
他问冬蓉为何会沦落为乞丐,冬蓉拍了拍“瘸”了的右腿,撒谎说她父母因病身亡,去给大户人家做丫鬟时不小心摔断了腿,没法再干活养活自己,只好出来乞讨。
他似乎也没有生疑,冬蓉便顺势问他为何四肢健全却也做了乞丐?他目光有些闪烁,说:“我患了怪病,一干活就浑身不舒服,只能做个乞丐伸手问别人要吃的。”
冬蓉打趣道:“你那不叫病,叫‘懒’吧。”
他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冬蓉一时半会儿也不好问太多,她忙活了一上午,这会儿有些累了,于是拢了拢衣服,正欲打个盹儿,几个面向凶狠的人忽然走了过来,说这条街道是他们的地盘,要冬蓉他们交二十文钱的保护费才能在这里乞讨。
冬蓉自然是交不起的,赵潜也交不起,于是只好拍拍屁股走人,可是那几个人却不依不饶,大有不交钱就得挨揍的架势:“看你们也刚乞讨不久,这样,交十文钱就可以走了!”
冬蓉跟赵潜面面相觑,表示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对面一人骂了声“晦气”,然后扯着赵潜的衣服将他拽了过去,举起了拳头。
冬蓉虽然会武功,但却不能施展,于是只好抡起手中的拐杖打在了那人的胳膊上,那人吃痛,手上的劲一松,赵潜便趁机挣扎了出来。
冬蓉拽着赵潜的手就跑,那几人反应过来以后,便骂骂咧咧地追了过来。
可是他们哪里能追得上,冬蓉身子轻盈小腿有劲,即使拖着赵潜也跑得飞快,很快便甩开了他们。
赵潜弯腰扶着自己的膝盖气喘吁吁,问她:“你的腿不是瘸了吗?”
冬蓉一惊,忙撇出去一条腿,说:“是啊,一跑起来就不瘸了,你看这会儿又瘸了。”
赵潜抬头看了她一眼,说:“可是你方才瘸的不是这一条。”“……”冬蓉脑子飞快地转了起来,然后说,“其实我的腿是有点小毛病但是不严重,我装瘸也是为了卖可怜,希望能多讨些钱。”
她一脸真诚,满口谎言。
赵潜虽然没有表示怀疑,但是似乎也没有完全相信的样子。
冬蓉不禁有些懊恼:就知道以她这智商就不适合做卧底,如今出师不利让他起了疑心,以后怕是不好深入他们内部了。
晚上的时候赵潜问冬蓉歇息在哪里,冬蓉不敢再与他套近乎,怕惹得他更加生疑,便说:“我随处找个桥洞就好了。”
没想到他主动邀请她:“城隍庙那边晚上会有很多乞丐过去歇息,不如你也去那边吧。”
冬蓉刚要答应,忽然转念一想:这会不会是他在试探她?若我此时真的跟他去了,或许就真的坐实她卧底的身份了?
冬蓉觉得不能急于这一时,只好先拒绝了他:“我睡惯了桥洞,就不过去了。”
赵潜也没有坚持,与她就此告别。
冬蓉去了一处桥洞,翻出之前藏在这里的一身夜行衣换上,趁着夜色奔去了城隍庙,准备先打探一下情况。
萧翎羽说的没错,城隍庙内外确实聚集了很多乞丐模样的人,她远远围着城隍庙转了几圈,发现这些乞丐模样的人看似分散着睡在各处,实则每隔两三米便会有几个个乞丐,可以说是守卫森严。
以冬蓉现在的轻功,还无法做到悄无声息地潜入进去,只好默默地离开了。
接下来几日,冬蓉又假装偶遇了几次赵潜,同他慢慢熟络起来。
冬蓉在皇宫里也待了许久一段时间了,见过了许多人。她越是与这个赵潜深入接触,越是觉得他的谈吐和气质都不像是乞丐。
这一天,冬蓉在街上乞讨的时候,又遇到了前几日要保护费的那几个人,他们显然也很快将她认了来,登时冲过来将她围住:“上次就是你打伤了我兄弟的胳膊,要么你赔偿三两银子做医药费,要么就让我们哥几个打一顿出出气!”
原本以冬蓉的功夫是完全可以安然无恙地脱身的,可是她突然瞥到不远处有赵潜的身影,心中一激灵,便躺平了挨揍。
冬蓉之所以不还手,是因为她决定用一个苦肉计,让赵潜主动将她带去城隍庙中。
说实话冬蓉许久没有挨过打了,如今被几个虎背熊腰的人连踢加踹,打得她差点内伤。
幸而赵潜真的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在她被打的意识涣散时,他终于带着一群乞丐冲了过来,人手一根打狗棍,将那几个恶人赶跑,然后手忙脚乱地将她救走。
冬蓉醒来时已经在城隍庙中,想到她这一计居然真的得逞了,于是忍不住“嘿嘿嘿”笑了起来。
旁边忽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阿潜你快过来看看,这姑娘是不是被踢坏脑子了,怎么一个劲儿的傻笑呢?”
赵潜立马凑了过来:“姑娘你没事吧?”
冬蓉笑容干涸:“没事。”
“那你笑什么?”
“额……因为我还活着,真是太高兴了。”
这里的乞丐都听命于一个叫“穆老大”的人,而赵潜则唤他“穆大哥”,看来赵潜在这群乞丐中的地位也不低。
冬蓉一听这个“穆”字,想起萧翎羽提起的穆成:不晓得这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冬蓉在城隍庙住了下来,赵潜为此挨了穆老大一顿数落,责怪他不该带陌生人进来。
赵潜则很坚持:“她是因为我才得罪了那几个恶霸,我又岂能见死不救?”
穆老大则不悦道:“如今正是要紧关头,万不能节外生枝!”
赵潜保证道:“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不会出什么事的。”
穆老大没再说什么,将冬蓉狠狠地看了一眼便走开了。赵潜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给冬蓉:“饿了吧,喏。”
冬蓉接过馒头咬了一口,心情很是复杂:如今看来,赵潜和这些乞丐肯定是有古怪的,可是赵潜这个人似乎不坏。
冬蓉因着身上有伤,暂时没有出去乞讨,都是赵潜一直帮着带些吃的回来给她。
这天晚上,冬蓉发现气氛有些古怪,于是便假装睡下,实则竖着耳朵一直在偷听。
果然,到了半夜,有一部分人被召集在一起开会,冬蓉与他们隔得甚远,听不清楚他们在讲什么。同她睡在一处的还有其他两个乞丐,冬蓉暗中观察了一下,发现他们睫毛微动,应该也没有睡着,而是在监视她。
好在只有两个人,冬蓉悄无声息地取下头上的木簪,簪中有提前灌入的迷烟,她放在两人鼻下嗅了嗅,他们便彻底昏睡过去。
冬蓉踮着脚跑去他们开会的地方,听见有人正在向穆老大汇报情况:“老大,这些日子我们在各旧臣中游说,已经有人都已同意加入我们,这是名单。城中现在共计有三百个我们的人了,三天后那狗皇帝会去天坛祭祀,咱们里应外合,可以安排刺杀了。”
听到这里,冬蓉心中一惊,更令她吃惊的是,穆老大忽然唤了赵潜一声“殿下”,他说:“赵王殿下,待我们杀了那弑兄夺位的反贼,您回到皇宫的日子,就指日可待了。”
赵王……殿下?
冬蓉听萧翎羽说过,旧主还在时,萧沐的封号就是赵王。
赵潜?
赵王?
萧沐!
赵潜就是萧沐!
事不宜迟,她必须立即把这个情况告诉萧翎羽。
冬蓉立即施展轻功往城隍庙外跑出,哪知刚跑到庙外的小树林,低矮的灌木丛中忽然冒出两个人,将她拦住:“你要去哪里?”
眼看身份就要败露,情急之下冬蓉一抓腰带,对他们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也来上茅厕,打扰了,我去那边解决,你们继续。”在他们狐疑的目光中,冬蓉走到离他们不远的灌木丛后,假装解决完内急,然后灰溜溜地又回到了城隍庙中。
隔日,赵潜看她的眼光就有些不对劲了。
冬蓉心虚:想来是昨天晚上那两人对他说了在树林中遇见她的事情。
冬蓉心中又急又怕,急的是她不能及时将这里的情况传给萧翎羽,怕的是赵潜他们现在如此怀疑她,可能会对她不利。
冬蓉战战兢兢地度过了一个白天,晚上的时候,赵潜过来找她,将她又带去了树林之中,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我知道你是萧翎羽的人。”
冬蓉登时一身冷汗,惊恐地看着他:他怕不是要杀人灭口吧?
赵潜前又走了两步,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就在冬蓉想着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的时候,他忽然往她手中塞了一个纸团,然后压低声音对她说:“这是刺杀的路线以及我们联络的旧臣的名单,你拿去交给萧翎羽吧。”
冬蓉懵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潜说:“昨天晚上的事情你应该听到了,我并非赵潜,我姓萧,单名一个沐字。”
“你真的是赵王萧沐?”冬蓉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我见过你的画像,你长得不是这样。”
萧沐指了指下巴和脖子间一块微微凸起的地方,说:“江湖中的易容之术罢了。”
冬蓉盯着瞧了瞧,惊讶道:“还真有易容之术啊。”
萧沐同她说起缘由来:“前不久穆成找到我,说要帮我夺回江山,我当时被他说服了,便同意了。可淮安一战之后,我才认识到战争带来的民不聊生并非是我想看到的。况且以我们现在的力量,根本难成气候。穆成太偏执了,他已经搭进去无数条人命了,我不想看到再有人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那你怎么不逃走呢?”冬蓉问他。
他苦笑道:“如今我已是骑虎难下,幸亏遇到了你,或许你有能力阻止这一切。”
“那你怎么办?”冬蓉放心不下他。
“我没事,我对他们来说还有利用价值,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的。”萧沐推了推她,“你快走吧,希望还来得及。”
冬蓉不再耽搁,攥紧了手中的纸团,飞也似的跑远了,连夜赶回皇宫,将纸团交给萧翎羽,然后把她从城隍庙中打探来的消息,尽数告诉了他。
萧翎羽看过纸团上的人名,一拍桌子,立即去找陛下了。
不日,冬蓉便听说朝中接连有许多大臣入狱,其中不乏一些重臣。
而城隍庙中的那些人,在冬蓉回来的那个晚上过后便不见了踪影,想来是换了个地方躲起来了。
陛下下令全城搜查可疑的乞丐、商人以及进城探亲或务工的可疑人员,倒也捉住了几个,但都大呼自己是冤枉的,怎么逼问都不承认。
祭祀大典如期举行,冬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一直到祭祀结束,冬蓉都没瞧见半个刺客的身影。
祭祀结束后,陛下安然无恙地回到皇宫,冬蓉跑去问萧翎羽:“太子殿下,奴婢先前还担心赵王殿下给的名单和路线是假的,没想到是真的。幸亏他提前通信,今日才没有出现意外。”
萧翎羽却忽然说道:“他给的名单和路线,确实是假的。”
“啊?”冬蓉惊呆了,“可今天确实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啊?”
“因为提前识破了是假的,所以我安排侍卫去别的路线蹲守,果然将他们捉住了!”
“原来是这样。”亏得冬蓉还以为萧沐是真心实意想要阻止这场杀戮的,为此还一直很担心他,可没想到他居然骗了自己。
“太子殿下是怎么发现赵王殿下给的东西是假的?”
“因为名单上面,有沉歌的名字。”
“啊?”
冬蓉又闹不懂了。
“萧沐他知道沉歌,可穆成不知道。”萧翎羽说,“我之前一直很奇怪,为什么那份名单上会出现沉歌的名字?为什么其他大臣的名字都很工整,唯独沉歌的名字写的极为潦草,像是赶时间写上去的。后来我才想明白,沉歌的名字应该是萧沐故意写上去的,他在提示我,这份东西是假的。”
冬蓉脑中一片浆糊,又听萧翎羽继续跟她解释道:“想来萧沐被穆成控制,这个名单和路线应该是穆成让萧沐交给你的,为的是迷惑我们的视线。好在萧沐聪明,写上了沉歌的名字……”
陛下先前关进去的那些大臣,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实则私下早就将那些生了异心的旧臣控制住了。
没了那些旧臣的里应外合,穆成等人自然无法刺杀成功,甚至他们根本都没有机会刺杀。
“穆成是个忠臣,能为旧主做到这个份上,我很佩服他。”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见大势已去,在牢中自缢了。”
“那赵王殿下呢?”
“今晚我要去看他,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天牢之中,冬蓉终于瞧见了萧沐的真容。
他已经揭下了面上的易容之物,比画像中的少年成熟了许多,少了几分少年的意气风发,可眼神依旧明亮清澈。
“堂兄。”萧翎羽唤了他一声。
“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萧沐手中把玩着一根稻草,讥讽道,“给你添堵了吧。”
萧翎羽忙道:“没有,能见到你,我很开心。”
“你很聪明,我稍一提示,你便看出那份名单和路线有异。”
“堂兄能做到如此,我很钦佩。”
“所以你也应该知道,我并没有想夺回皇位的心思。”萧沐说,“我只求隐姓埋名,当个普通的百姓一般活下去,也算给我父皇这一脉留个后……”
萧翎羽命人打开牢门:“我今晚来,便是送你出去。”
冬蓉:“……”这就放出去了。
不过她的内心,确实是这么期盼着的。
萧沐经过萧翎羽身边时,驻足下来:“谢了,你放走我两次。”
萧翎羽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能看开,我们都解脱了。”
萧翎羽和冬蓉将他送到牢门口,外面有准备好的马车。
萧翎羽还给他备了一些盘缠,他推辞两句,便也接受了。
萧沐道了声谢,忽然抬眼看向冬蓉:“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冬蓉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自己的名字,相处这么多天,她一直用的是假名字。
“我叫冬蓉。”她大声说道。
“冬蓉,”萧沐低声念了一遍,看着她,“很可爱的名字。”
冬蓉红了一下脸。
“我走了,有缘再见。”萧沐微笑着冲她摆了摆手。
冬蓉忙也抬起手同他告别:“有缘再见。”
他转身走向马车,风吹得他衣袂飘扬,只看背影,像极了以前肆意张扬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