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翎星也是晚上才知道白天那场狩猎,是为了给他和朱缨相亲。
他认识朱缨也有好几年了, 从她女扮男装进入军营的时候, 父王就曾同他说过, 对这个女孩子多关照一些,不要戳破她的身份。
萧翎星才没有那个闲情去戳破她, 他忙着跟父王学习处理军武之余,还深深记得临走时沉歌叮嘱他的话, 让他跟军师多学习一些课业。
故而他与主营也顶多算是相识的朋友而已,并没有因为她的女扮男装而过多的关注她。
今日狩猎结束后,父王问他对朱缨的感觉如何?聪明如他, 立即明白了父王的意思。
“父王, 现在局势紧张, 儿子无暇顾及儿女之情……”虽未明说,但也算是委婉地拒绝了。
纵使朱缨不错, 却也不是他心中喜欢的样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偶尔会想这种事情, 觉得那应该是一个可爱又乖巧的女孩子。
宁王便将这句话转达给了朱校尉, 朱校尉也知道萧翎星是为了顾及朱缨的颜面才这样说的,心中虽然有些遗憾, 却也只能作罢了。
为了避免在军营中让朱缨尴尬, 宁王便让萧翎星这段时间回王府去, 帮着他盯着府里的一些事宜。
先前宁王派人偷偷在王府地下挖了一个地宫, 用来囤养他招来的一些士兵, 以及铸造兵器的铁匠。
眼下第一批兵器就要铸造出来了, 正是紧张的时刻,宁王在军营里忙的抽不开身,正好让萧翎星回去盯着。
素溪也从山庄回来了,她的母亲终是离她而去了,处理完母亲的后事,素溪便和明衍回到了王府。
明衍也在军营中谋了一份差事,宁王虽知他曾是十方大师的弟子,却暂时看不出他有什么过人之处,便只是让他先打打杂。
素溪回到王府后,并没有住在汀兰苑,因为她现在带着白孝,不宜与宁王妃同住一个院子,便暂时住在了蘅芜院。
南芝姑姑也还住在这个院子里,依旧和以前一样,对她很是照顾。
素溪搬回来的第一个晚上,萧翎羽没有让沉歌伺候,说是担心素溪一个人会胡思乱想,让沉歌过去陪陪她。
沉歌看着他从一个自私任性的小霸王终于长成了一个虽然外表依旧凶悍但内心温暖的大男孩,心中很是欣慰。
夜里沉歌过去素溪那边之后,南芝姑姑也过来同她们聊了一会儿。
如今南芝姑姑已经是整个后院的管事了,当初沉歌刚进府中的时候,南芝也不过才十八岁出头,如今她已经二十五岁了。
南芝的母亲去年也去世了,老人的年纪实在大了,走路的时候摔了一跤,人便没了,走的时候没有任何痛苦,也算是一种福分了。
她和素溪都没了母亲,心中虽然想念,但生老病死本是人间常事,她们也是能够接受的,只不过需要一些时间而已。
沉歌问南芝:“姑姑,你如今到了年纪,想来手里也攒了些银子,为何不将自己赎出去嫁人呢?”
宁王府有这样的规矩,婢女们到了二十五岁,若是想离开,是可以赎了自己的奴籍,自行出府的。南芝姑姑做了几年蘅芜院的管事,如今又是整个后院的管事,她每月赚的月钱攒起来,想必早就可以将自己赎出去了。
南芝却摇了摇头:“我很小就将自己卖进王府了,早就把这里当成了归宿。如今我的母亲也不在人世了,我还能去哪里呢?”
“那姑姑以后就不打算嫁人了吗?”素溪也问。
南芝叹了口气,自卑道:“我这样的身份,能嫁给什么人呢?”
沉歌鼓励她:“姑姑只要将自己赎出去,便是普通的民女,依着姑姑的样貌和品质,定然能嫁一个好人家的。”
南芝的目光有些躲闪:“那要好大一笔银子的,我……”
沉歌和素溪觉得有些奇怪:“姑姑你手里的银子不够吗?不应该啊,你在府里做了这么多年,早该攒足了的。”
南芝左右而言其他:“我平日里花的有点多,所以也没存下几个银钱……”
沉歌觉得不对劲,她知道南芝姑姑不是那种会胡乱花钱的人:“姑姑,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没事,哪有什么事。”南芝姑姑尴尬地笑笑,“瞧你们这两个孩子,怎么操心起我的事情来了。不早了,赶紧睡吧。”
南芝姑姑走后,沉歌和素溪又聊了一会儿。素溪刚刚失去母亲,辗转难眠,沉歌便提议道:“不若我陪你出去走走吧,走累了,或许回来就能睡着了。”
素溪不好意思道:“我吵到你了吧?你今日也累了一天了,我不动了,你快些睡吧。”
沉歌却已经坐起来开始穿衣服了:“我不累,走吧。”
她们也没有走远,只是在后院的花园里四处转转,月光沁凉,叫人的心情也平静许多。
只是没想到会遇到苏婉。
苏婉今天晚上也是睡不着,这几日她总是隐隐约约听见王府里有奇怪的声音,乒乒乓乓的,有时候仔细听又听不见,不经意的时候又能听见一些。
今天晚上她又听见了,心里实在好奇,便带着自己的丫鬟碧儿四处走走,想找出声音的源头。
在后花园中,苏婉遇到了两个丫鬟。
她认识这两个丫鬟,知道她们都是萧翎羽的贴身婢女,她更是知道素溪,是萧翎风曾经喜欢的姑娘。
苏婉看到素溪,心里是很不平衡的:她不明白表哥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丫鬟而不喜欢她,一定是这个丫鬟对表哥使了什么手段。
苏婉心中虽然愤懑,但素溪毕竟是萧翎羽的丫鬟,苏婉不敢对她做什么。
沉歌看到苏婉,却是心里一惊:她忽然想起前世一件关于苏婉的干的蠢事出来。
苏婉不愿意与她们走在一处,便往她们相反的方向走去,她过了一座小桥,正欲再往前走,却被一个侍卫拦住了。
“表小姐,您不可以过去。”那侍卫说。
前面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圈起来一个小院子,里面种了些花花草草而已。可是那侍卫越是不让苏婉进去,苏婉就越是好奇,而且她似乎听见,那些奇怪的声音,就是从哪个小院子里传出来的。
苏婉坚持要过去逛逛,那侍卫不让,却又敬着她是表小姐,她硬要往面前走,他也不敢真的动手拉车,只能好生劝说:“表小姐,您快回去吧,您真的不能过去。”
苏婉却上了性子:“你不让我过去,我偏要过去瞧瞧!”
“表小姐,请等一下!”一个灵动的女孩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婉回头一瞧,发现是素溪和沉歌也过来这边,说话的正是那个叫沉歌的丫鬟。
“表小姐,您别为难侍卫了,里面确实也没什么好看的。”沉歌帮着侍卫劝说道。
苏婉却意味深长道:“哦,难不成里面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
“就算有秘密,那也是宁王府的秘密,跟表小姐有什么关系呢?”沉歌态度依旧恭敬,却也点明了苏婉不过是个外人,不要企图挖掘宁王府的秘密。
苏婉是个蠢的,前几世她便硬是闯进了前面那个院子,发现那里有一条密道,里面是宁王养的士兵已经正在铸造的兵器。如此苏婉便以为宁王要起兵造反,非要告到新皇那里去,弄得俞侧妃和萧翎风很是尴尬,自此便失了宁王的宠爱。
沉歌如今阻止她,自然不是为了俞侧妃和萧翎风,而是不想给宁王府添麻烦。
可苏婉听了沉歌的话,以为沉歌看不起自己,立即生气起来,斥责沉歌:“你不过是个低贱的下人,竟敢跟我这样说话?碧儿,你去掌她的嘴!”
沉歌也知道方才她的那句话有些不妥,只不过她是故意这般说的,想要引起苏婉的怒火,叫她闹起来,引来萧翎星。
萧翎星一定能阻止她进入那个院子。
素溪一听她居然想打沉歌,立即护在沉歌面前。“你敢?”
苏婉本就对素溪有成见,如今见她也站出来同自己作对,便让自己的丫鬟连素溪一起打。
她要打人,莫说是沉歌和素溪不会让她打,便是旁边的侍卫也看不下去她欺负自己人,拦着她和碧儿,不让她们靠近沉歌和素溪。
闹出的动静果然很快惊动了地宫里的萧翎星。
萧翎星走出来,听了缘由,不由对苏婉的嚣张任性心生厌恶:“苏姑娘是府里的客人,居然要管教我们府里的下人,不觉得手伸得太长了么?”
苏婉却趾高气昂道:“二表哥,是她们先对我不敬的,难道我一个堂堂的表小姐,还不够资格教训她们么?”
“你确实够不上资格。”萧翎星冷笑道,“亏得你方才没有打到她们,若是你碰了她们一下,明日五弟便能让你卷铺盖滚出王府!”
苏婉不相信他的话,她忽然趁着他们不备,狠狠地将沉歌推到在地,然后说:“我便是碰了,我就不信明日世子会让我滚出王府!”
沉歌不妨她有这个动作,一下子摔到地上,两只手本能地撑了一下地,登时觉得手心好痛。
她没有想到苏婉居然能蠢到这个地步,敢如此挑衅萧翎星。
素溪赶紧将沉歌扶起来,发现她手掌都擦破了皮,渗出血丝来,登时觉得苏婉简直欺人太甚。
萧翎星也瞧见了,他眉头一皱,对苏婉说:“用不着等到明日,今晚你便从王府里出去,来人!”萧翎星唤来几个侍卫,“将苏姑娘送出府去!”
侍卫们立即上前,苏婉见萧翎星动了真格,居然真的要赶她出去,登时慌了:“我的姨母是王府的侧妃,你不能这么做!”
萧翎星看都不再看她,对侍卫摆摆手:“扔出去!”
不管她怎么不肯,侍卫们还是将又哭又闹的她直接抬走了。
萧翎星走到沉歌面前:“方才摔到了吧,走,我带你去上药。”
沉歌将手藏到自己背后,说:“二公子,奴婢没事的,奴婢自己回去上药便可。”
萧翎星不放心,从她背后将她的手拉出来,借着月光仔细瞧了瞧:“幸好不严重,你自己回去上药也可,这几日手尽量不要碰水。”
“多谢二公子关心,奴婢不碰水。”沉歌点头应着。
“嗯。”萧翎星放开她的手,瞧着她乖巧又恬静的样子,对比方才那个蛮横的苏婉,简直不知道可爱了多少倍。“回去吧,夜里黑,慢些走路。”
“奴婢知道了。”沉歌谢过他,便同素溪一起回去了。
萧翎星背着手,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离去,掌心里似乎还有方才握着她娇软的小手的余温。
“二公子,多亏了她们两人,表小姐才没有闯进那个院子里。”一旁的侍卫后怕道,“否则若是表小姐闯进去,定然会有更大的麻烦。”
萧翎星思忖着,他方才虽然命人将苏婉丢出去,但苏婉定然会在王府门口待一个晚上,明日会想办法去找俞侧妃告状,想来明日还会去找沉歌和素溪的麻烦。
不过那时候,五弟应该会保护她们吧。
若沉歌还是自己的丫鬟,他应该会比五弟保护得更好吧。
萧翎星猜想的没错,苏婉被从王府里赶出来之后,无处可去,便和自己的丫鬟在王府门口硬生生站了一个晚上。
待到第二日清晨的时候,俞侧妃醒来发现苏婉不见了,立即命人去找,这才将苏婉找了回来。
苏婉一见到俞侧妃便顾不得形象大哭起来,直言她被两个丫鬟欺负了,连二表哥也站在那两个丫鬟那边。
俞侧妃问是哪两个丫鬟这么大的但系,苏婉哭道:“就是世子身边那个沉歌和素溪!”
俞侧妃一听,不由犯了愁:“怎的偏偏是这两个丫鬟?”
苏婉上气不接下气道:“姨母你一定要为我做主,不然我以后就没脸住在这里了。”
俞侧妃为难道:“婉儿你不知道,沉歌和素溪可不是普通的丫鬟,她们在府里很受世子和王妃的宠爱,旁人一般不敢招惹的。”
苏婉哭得不依不饶:“我不管,姨母你一定要帮我出这口气,不然我今日便收拾东西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俞侧妃见她哭得如此厉害,只好道:“好好好,姨母知道了,姨母会为你做主的。”
可是还没等俞侧妃去找沉歌和素溪,萧翎羽带着沉歌和素溪却先一步来了她的院子里。
原来是今日早晨沉歌和素溪去汀兰苑伺候萧翎羽起床的时候,萧翎羽发现了沉歌手上的伤,问了两遍,才从素溪口中问出了缘由。
萧翎羽当时就炸毛了:一个外面来的绕了十八个弯儿的远房亲戚,居然敢伤他的丫鬟,她怕是想上天?
萧翎羽径直找到苏婉,脸色阴沉:“昨晚你是不是推沉歌了?”
苏婉没有想到萧翎羽为了一个丫鬟,居然亲自找上门来,吓得往俞侧妃身后直躲。
俞侧妃忙打起圆场:“世子别生气,有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此时萧翎风也走了进来,他先是看了一眼素溪,然后问:“母妃,五弟,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婉看到萧翎风,立即哭着说:“表哥,我昨晚睡不着去后花园里,遇到了世子身边的两个丫鬟,明明是她们先冲撞了我,我不过是想教训一下她们,却被二表哥……”
萧翎风立即打断了她:“你说你想教训谁?”
“她们啊……”苏婉诺诺看了萧翎羽一眼,指了一下他背后的两个人,对萧翎风说,“那个叫沉歌和素溪的……”
萧翎风听到了那个他想听的名字,登时目光一沉:“素溪?你说你想教训素溪?”
“我……”苏婉一下子被她噎住了。
萧翎风没有再听她说话,而是看向素溪:“她伤到你了吗?”
素溪眸光一晃,低着头摇了摇,不再看他。
“她伤的是沉歌。”萧翎羽幽幽道,“不管是沉歌还是素溪,本世子的人,就是不许别人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