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芷的喜事似乎给宁王府带来了一阵春风, 各个院子均有桃花盛开。
玉笙院的三小姐萧云月如今也有十七岁了,如今也与一位太守的长子定了亲事,而俞侧妃的院子里, 如今也住进来一位娘家的表妹,名叫苏婉,今年刚满十五,十分娇俏可人。
以往俞侧妃给萧翎风相了许多姑娘,萧翎风总是不喜欢, 于是俞侧妃只好换了个法子,从娘家的姑娘中挑了一个品性相貌最出众的, 表面上是邀她在王府住些日子陪自己, 实则是为了让她和萧翎风日久生情。
苏婉住府里好几日了,俞侧妃让萧翎风带着她逛逛王府,萧翎风不好推辞,便不情愿地答应了。
这一逛,便不小心被素溪撞见了。
素溪的母亲病情愈来愈重, 鹿鸣已经让素溪开始准备后事了。
府中因为萧云芷的出嫁还沉浸在喜气洋洋之中, 素溪的母亲不想让自己而扰了王府的喜气, 便想回到城外的庄子里去。
今日素溪便要带着母亲出府, 她刚找来一辆马车,府里不能跑马,她便带着车夫去接母亲, 无意间便看到了这一对璧人。
一个俊美无双, 一个闭月羞花, 两人站在一起,竟是如此的般配。
素溪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几日她照顾母亲心力交瘁,衣服好几天没有换洗了,还沾了些许药渍,头发今日也没有好好梳洗,脸上莫说是胭脂水粉,便是润面的芙蓉膏也没有涂……
让她如何不自卑?
萧翎风亦是瞧见了素溪,忍不住唤了她一句:“素溪。”
素溪却是像没听见一般,低着头飞快地走了。
站在萧翎风身边的苏婉察觉到萧翎风见到素溪时的惊喜以及见她离开时的失落,心中登时觉得这个叫“素溪”的姑娘,定然和表哥有什么关系。
苏婉回去之后便问了俞侧妃,俞侧妃见瞒不住她,便将素溪和萧翎风的事情同她说了。“婉儿,风儿和那个丫头,不过是少不懂事,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姨母,婉儿知道,她不过是个丫鬟,怎么能配得上表哥呢?”苏婉想到今天看到素溪时的样子,不过是面容清秀了些,论样貌和身份,她一个麻雀怎么能配上凤凰呢。
明衍陪着素溪一起坐上马车去往城外的的庄子,一路上素溪的母亲在昏睡,素溪眼睛无神地望着一处,怔怔地发呆。
明衍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的母亲伤心,便安慰道:“素溪,佛家有云,生即是死,死即是生,死,只是这个轮回的结束,却是下个轮回的开始,你和伯母有缘,说不定下辈子还能做母女的……”
素溪听到他的话,慢慢回过神来:她方才并不是在伤心母亲,而是在想萧翎风,和他身边那个漂亮的女孩子。
如今母亲命在旦夕,她却还为了别人分心,委实不孝。
“谢谢你,明衍。”素溪看着明衍如此关心自己的眼神,心中的委屈便怎么也按不住,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陪着我,还帮我照顾我的母亲……”
“你别哭呀,我这么做都是心甘情愿的,你不用哭着感谢的。”明衍一看到她哭,便没了平时的伶牙俐齿,只能笨拙地安慰着她。
可素溪心里确实太难受了,这些日子她整日面临着随时会失去母亲的痛苦,加之今日萧翎风的事情,成了压垮她最后的一个稻草,如今马车里没了外人,她干脆哭了个痛快。
明衍急的没了办法,忽然正襟危坐,摒起两根手指在空中嗖嗖挥舞着。
“你在做什么?”素溪一边哭着,一边问了他一句。
明衍一脸认真地说:“我在做法,让你把眼泪收回去。”
“扑哧……”饶是素溪再伤心,也被他这句话给逗笑了。
如今萧翎羽在王府中,除了每日上午依旧要去学堂上课以为,下午还要跟着宁王去军营。
现在形势紧张,宁王已经开始暗中招兵买马,以防新皇突然发难。
萧翎星跟着宁王这几年,已经磨练得差不多了,而萧翎羽也要学一些军事方面的才能,毕竟以后他也要独当一面。
他去军营,沉歌自然也要跟着,鹿鸣对军营也很感兴趣,他喜欢和一些将士们比武,只是偌大的一个军营,居然没有一人能打得过他。
今日他们又来军营了,萧翎羽和萧翎星陪着宁王一起,与几位主将讨论军事,沉歌和鹿鸣无聊地在外面等着。
这是,忽然走过来一个个子不高的士兵,要和鹿鸣比试一番。
鹿鸣瞧了一眼这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士兵,显然并没有兴趣。
而沉歌打眼一瞧,便知道这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又听她自我介绍姓朱,沉歌回想了一下,便猜到她是朱校尉的女儿朱缨。
朱缨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约莫是自小受到自己父亲的熏陶,她不喜欢做一个只在家里读书作画的普通姑娘,而是跟着父亲进了军营,穿起男装做了一名士兵。
军营里有的士兵是知道她是女儿身的,只不过看在朱校尉的面子上,不说破而已。
朱缨对武学也很痴迷,她的功夫比军营里的许多男儿都好,所以今日她想找鹿鸣来比试,也在意料之中。
鹿鸣不想搭理朱缨,朱缨便缠上了他,鹿鸣无奈只好答应了。原以为顶多两招这个小士兵便会败下阵来来,可没想到,这个小士兵居然接了他十几招……
这可是在军营里少见的。
朱缨自然是打不过鹿鸣的,最后还是输的一塌糊涂。可自这之后,每次鹿鸣来军营,她都要缠着他过几招,鹿鸣一开始还有耐心,后来觉得没什么意思,便不肯再理会她了。
直到有一天,朱缨将鹿鸣拦住,塞给他一封信就跑了,小麦色的脸上似乎还挂着两抹红晕。
鹿鸣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那封信瞧了瞧,又面无表情地塞回去了。
沉歌好奇道:“信上写了什么?”
“不知道。”鹿鸣将信递给她,让她自己看。
沉歌拆开一看,只见信上只有一句话——山有木兮木有枝。
这是……在向鹿鸣表白吗?
“你认识字吗?”沉歌问他。
鹿鸣点点头。
“那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鹿鸣想了一下,说:“大概是说我长得像木头吧。”
沉歌:“……”你不是长得像,你就是根木头。
其实朱缨并没有跑远,她只是躲在一个不远的地方,想观察一下鹿鸣的反应,却瞧见他看到信之后居然毫无表情,还将信递给他旁边的那个漂亮的小婢女看。
朱缨立即生气了。
她觉得一定是因为这个小婢女,鹿鸣才不喜欢自己的。
于是她暗暗记下了沉歌,趁着鹿鸣偶尔不在她身边的时候,朱缨叫住了沉歌。
“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朱缨毫不客气道。
“不跟。”沉歌察觉她的语气不善,怎么可能乖乖跟她走。
朱缨没想到她居然会拒绝自己,愈发觉得这个小婢女不简单,于是便顾不上她愿意不愿意,硬是将沉歌扯走了。
沉歌是个连三脚猫功夫都没有的,前些日子鹿鸣逼她学功夫,她死活不肯学,如今被朱缨拽着走,她也挣脱不开,只得任由她将自己拽到旁边的树林里去。
朱缨凶巴巴道:“我问你,为什么我写给鹿鸣的信,他会给你看?”
这叫沉歌怎么回答?“他就随手给我看了,我哪知道为什么?”
朱缨盯着她:“他是不是喜欢你?”
沉歌无语:“我们只是同在世子身边做事罢了。”
“那他为什么不回应我的心意?”
“你误会了,他不是不回应你,他是压根没又看懂信里那句话的意思,”沉歌撇了撇嘴,“他以为你说他是根木头。”
朱缨不信:“不可能,他怎么连这句话都看不懂,一定是你在中间搅和的。”
“真的跟我没有关系,不信你自己去问他。”
沉歌跟她解释不通,便想去将鹿鸣叫过来亲自同她解释,可朱缨却不放她走:“你把话说明白再走!”
“你放开我!”
好在此时萧翎羽就在附近,他的耳力好,似乎听到了沉歌与人的争吵声,于是便找了过来,刚好看到朱缨正拉扯着沉歌。
萧翎羽以为朱缨是个男人,见到这种情形,还以为有人要对沉歌不轨,立马脸色一沉,上前一把打掉朱缨的手,将沉歌拉到自己身后,斥责朱缨:“你好大的胆子,你想对她做什么?”
“世子,”朱缨看到萧翎羽的到来,心中不由有些害怕,“世子别误会,属下没有对她做什么,属下只是想问她一些事情。”
萧翎羽看到沉歌的手都被抓红了,不由生气道:“还敢说你没有做什么,你居然还对她动手?”他都舍不得碰沉歌一下,今天居然有人敢伤害她?
“属下真的没有动手,属下只是,只是……”
此时,找不见沉歌的鹿鸣,也循着声音赶了过来,看到朱缨,不由眉头一皱:“怎么又是你?”
朱缨见鹿鸣也过来了,索性一咬牙,将事情都讲了出来:“我给鹿鸣写了一封信,可没想到她从中作梗……”朱缨指着沉歌道。
萧翎羽听不懂:“你写什么了?”
“我写的是,写的是……”朱缨一下子红了脸,当着他们的面,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鹿鸣瞥了她一眼,对萧翎羽说:“她总缠着我比武,打不过我,就写信骂我是木头……”
朱缨猛地看向他:“……”
萧翎羽更加听不懂了:“这跟沉歌有什么关系?”
朱缨此时才明白过来,原来方才沉歌说鹿鸣看不懂信上那句话的意思,是真的。
这就尴尬了。
“世子,是属下误会沉歌姑娘了。”朱缨立即认错道。
“到底怎么回事?”萧翎羽看了看他们俩。
沉歌顾及朱缨的颜面,便将萧翎羽拉到别处,然后将整件事情捋了一遍说给萧翎羽听,萧翎羽这才明白整件事的由来。
而在那一边,朱缨问鹿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打不过你,就写信骂你?那句话不是骂人的意思。”
鹿鸣“哦”了一声:“我看不懂。”
朱缨咬了咬嘴唇,羞涩道:“那句话……是喜欢你的意思。”
饶是鹿鸣感情木讷,这会儿也被吓了一跳:“对不起,我不喜欢男人。”
朱缨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未把真实身份告诉他,难怪他不肯接受自己。
于是朱缨将头发拆开,说:“我是女人。”
鹿鸣默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说:“你把头发散下来,还是像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