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文字凝神注视着窗外广阔无垠的夜空。
史子把从美国寄回的磁带再次让三个人的熟人听了一遍,结果完全不出左文字所料,磁带上的声音的确与牧野英公、串田顺一郎、双叶卓江的声音特征相近。然而,无论这一结果多么强烈地增强了左文字的信心,但是仅仅凭一个声音特征相似,警方是不能逮捕他们的。
“能不能想点儿其他办法呢?”史子焦急地说。“明知他们四个人是‘蓝狮’,却又对他们奈何不得。牧野英公已经到巴西定居去了。串田顺一郎和双叶卓江被警察审讯也没有露出破绽。他们的头目野上也悠然自得地稳坐在银座的事务所里。喂,你听见了没有?”
“啊,听着哩!”
“今天早上的报纸报道说,已经有整整3000万人,也就是说已经有1/4的日本人都戴上了那种令人讨厌的徽章。”
“看来还会增加下去。”
“如果增加到1亿人,那么5000亿日元的巨额赎金不就筹集起来了吗?”
“也许吧!”
“你可也悠闲自在得令人生厌呀!”
“我只是在谈事实嘛!”
“5000亿日元,扣去75%的税款,那么剩下的1250亿日元就将被他们带往巴两。面对这种状况,难道咱们就真的束手无策了吗?警察们没有了脸面,而我们侦探所不也就跟着砸了牌子吗?如果不想点儿办法的话——”
“没有关系呀!”左文字回过头来微笑道。
“什么没有关系呀?”
“我已经说过,他们正在走向灭亡。”
“这个我也清清楚楚。他们不是正在稳步地走向成功吗?”
“乍一看是那样。你回忆回忆‘光9号’事件好了!”
“‘光9号’事件证明他们非常聪明。它成功地告诉人们只要佩戴徽章就有了安全,而不佩戴徽章也许要被人杀死。它将这一恐怖感深深地根植于人们的头脑之中。从那次事件以来,徽章的销量便急剧地增长了起来。”
“但是,这一下却要了他们的命!”
“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你解释明白点儿,侦探先生。”
“他们最开始是以劫持者的身份出现的,这有他们奇妙的逻辑,劫持就是劫持,接着他们成了杀人犯。首先杀了两个人,然后又杀了一个人,接着又一下子杀害了大约200人。到此为止,他们可以说是很安全的。但是,他们又逼迫人们买安全,徽章便是安全的保障。”
“这不是成功了吗?”
“但是请认真地想一想,杀人犯摇身一变成了保护神。他们约定如果买了徽章就保证安全。他们必须遵守这个约定,并通过‘光9号’事件向人们证实了他们在遵守这个诺言。现在已经有3000万人佩戴了徽章。我说,史子,您想想这次的事件让人们看到了警察的无能,这是为什么?因为20万警察怎么也不可能保护得了1.2亿人。然而,这种苦果却必须让‘蓝狮’们来咽下去。他们仅仅4个人。不,由于牧野英公已经去了巴西,所以说他们只有3个人了。想想看,仅仅3个人怎能保护3000万人?”
左文字看着妻子又道:“但是,在日本每天都发生杀人事件。杀人动机千差万别,杀人犯们才不会去管你佩戴没佩戴徽章哩!”
在京王线初台站旁边,有一条8号商业街,在这条商业街的顶端,有一个白石自行车商店,店主叫白石一郎。
4月25日夜,白石一家5口人均被人谋杀。发现一家5口被杀是在次日近午时分。住在白石隔壁的面包屋主人见白石自行车商店一直没有开门,觉得有些奇怪,便从后门张望。他发现房间里开着电视机,一家5口儿都倒在血泊之中。估计白石一家是在头天晚饭后看电视时被罪犯杀害的。
白石一郎(35岁)
妻 文枝(30岁)
长女 由香(11岁)
二女 早苗(8岁)
长子 昌一(6岁)
5个人都是被人用柴刀砍死的。在这5个人的胸前都佩戴着“安全,和平”的徽章。
当听到这起事件的消息时,左文字感到他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来了,便与史子迅速赶到了矢部所在的特别搜查本部。
但是矢部显得很冷淡地说:
“那起杀人事件并不在本人的管辖范围之内。我想原因可能是仇杀,所以罪犯很快就会被逮捕。”
“你倒成了很痛快的人啦!”左文字小声叹息道。矢部皱眉道:
“痛快?那个案子搞得人焦头烂额。罪犯们一旦定居巴西,我就必须辞职了,能痛快吗?”
“解决案子的千载难逢的机会终于来了,你却无动于衷!怎么不痛快?”
“什么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
“初台8号商业街发生的杀人案呀!”
“但是,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好,你听着。被害人的胸前都佩戴着徽章。”
“这我知道了。但是这和劫持事件无关系。”
“警部怎么这么糊涂呢?如果放出风声,说罪犯就是‘蓝狮’们,人们会怎么想呢?人们是因为相信买了徽章就有了安全的保障才支付5000日元的赎金的。然而,当人们得知即使佩戴徽章也会被他们毫不留情地杀掉时,结果会怎么样呢?大家都会蜂拥到三神制作所去要求退还5000日元。也许高达1000亿日元的巨款顷刻之间就会化作虚无。”
“嗯!”矢部两眼炯炯有神,不觉看到了希望。
左文字笑道:“你终于明白了。还有,‘蓝狮’们自负地认为自己是天才,尽管他们心术不正,但是他们有一倍于常人的自尊心。虽然他们许诺了安全,但是一旦风传他们杀害了包括小孩子在内的5个人,就一定会刺伤他们的自尊心。他们就一定会坐卧不安了!”
“的确,那么他们会怎么行动呢?”矢部问。
“如果我是‘蓝狮’,我就会说那不过是一起无聊的杀人案,但不会伸出头来。因为如果专门伸出头来说自己发案时不在场,那就等于在坦白说自己是劫持事件的罪犯。”
“那么,他们毫无动静怎么办?”史子插嘴道,“因为如果不是他们干的,那么这起案件的杀人犯迟早会被抓住的。这样,自然就可以证明这起杀人案与他们无关了。”
“我们尽量使事态不致朝这个方向发展。一定要把他们赶进我们的圈套。矢部警部,这起案件由哪个搜查本部负责?”
“新宿署。负责人是佐佐木警部。”
“好。可以跟他商量商量吗?这可是个让罪犯们走向灭亡的绝好机会呀!”
“行!开始干吧!”
左文字二人列席参加了两个搜查本部的联席会议。
佐佐木警部是位东北人,朴实憨厚却很顽强。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案情。
“这次的案件从现场调查来看,很有可能是仇杀。房间里的26万日元现金并没有被窃,室内也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白石一郎没有仇人,但他的妻子文枝曾经在酒吧做过工,是个水性扬花的女人。有不少男人都迷上了她。我们正在调查地与男人的关系。”
“什么时候召开记者招待会?”左文字问。
“预定明天上午举行。记者们说想抢发在晚报上。”
“明天你也会对记者们说这次的案子是仇杀引发的吗?”
“是的。已经有了三个倾向性强的嫌疑犯了。”
“明天,我想请你协助我们。”矢部说,“也就是说,我想你能不能对记者们说是那些劫持罪犯们干的呢?”
“太率直了不好吧?”左文字道。
“为什么?”
“他们是天才,简单的把戏一下子就会被他们识破的。即使识破了,他们也要找到真正的罪犯。我们不是也希望事态朝那个方向发展吗?”
“那么怎么办才好呢?”
“首先说是仇杀。然后可以补充说明,这家人很恨劫持犯,由于曾经写信向报纸的读者来信栏要求判劫持犯死刑,这样就有了不能否定是被劫持犯杀害的可能性。”
“你等等。我怎么没有听说他们向报纸写信的事?”
“写过信。不过,那封信是我写的。”左文字笑着拿出了一份一周前的《中央新闻》递给了佐佐木警部。矢部也很惊讶地凑了过去。
《请判劫持罪犯极刑!》
有一部分人将这次的劫持罪犯称为英雄。然而,这简直是一派胡言,因为他们已经夺去了将近200人的宝贵生命。由于我也很珍惜生命,所以我也佩戴了徽章。但是当我每天看到徽章的时候,我的肺都气炸了。因为这徽章就宛若是杀人罪的共犯似的,真恨不能立刻抓住那些罪犯把他们判处死刑,然后把徽章通通掷在他们的脸上。
(希望匿名刊出)
“有3000万人佩戴了徽章,而这样的杀人案件又必然会发生。我想到这一点就专门埋了一条伏线。但是被杀的是一个人呢,还是连家带口或是女性这些都不清楚。所以我写得很暧昧,适用一切场合。”
“你可真了不起。”矢部叨唠道,“跟中央新闻社谈过了吗?”
“我请求他们协助我们抓住劫持罪犯。他们认为价值很大,所以很爽快地答应了。”
“好,那就试试看吧!”佐佐木认真地说,“不过,我很不擅长演戏,不知道能不能演好。”
“你天生的朴实气质便是强大的武器呀。”矢部说。
第二天的晚刊登载了经过左文字精心安排的报道。
佐佐木警部对白石一家的被杀提出了两种可能性,但是所有的报纸都突出报道了有价值的一种,即由劫持罪犯所杀的可能性。
《中央新闻》说:
“白石先生曾经投书本报要求呼吁判劫持罪犯以极刑。劫持罪犯很有可能是对此采取的报复行动。”
另一家报纸说:
“人们都在纷纷议论说,如果佩戴徽章也要惨遭杀害,不如退还5000日元。”
各家报纸都突出了一个共同的主题:
“尽管佩戴了安全徽章,还是被残忍地杀害了。”
野上他们是否意识到这是警察玩儿的把戏呢?
左文字认为即使野上意识到了也没有关系,因为即使他们意识到了,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正如他们散布的恐怖肆无忌惮地在整个日本扩散而有利于他们一样,这次他们的疑惑也像雪球似地会越滚越大。所以,由于他们有了作为天才的自负,他们不得不采取相应的对策。
“我们为他们张了一个网。”左文字在第二次联席会议上很满意地说。
“下一步怎么办好呢?”佐佐木望着左文字道,“我们也不能这样无所事事呀!”
“的确,建立搜查本部而不办案的话,会经常遭到警察无能的谴责。”矢部也用同样的语调对左文字道。
左文字笑道:“那就把罪犯抓起来。”
“把罪犯抓起来,那么为劫持犯张的网就毫无意义了。”佐佐木摇摇头道。
“你不是说有三个可能性比较大的嫌疑犯吗?”
“对。我想在他们当中肯定有罪犯。”
“那就请你逮捕他。”
“然后怎么办呢?一旦抓了犯人,就等于白石一家被杀案与‘蓝狮’们毫无关系了,事情也就由此而宣告结束了。”
“逮捕真正罪犯之后,可以以证据不足而释放,然后再举行一次记者招待会。”
“怎么讲?”
“可以说在仇杀这条线上逮捕了某某人,但是经过调查,由于证据不足,只得将其释放。这样白石一家被‘蓝狮’所杀的可能性就更强了。他们劫持了1.2亿人,为了惩罚人质,他们曾经杀死了将近200人,所以残害一个5口之家也是轻而易举的吧!”
“的确,会给人们造成这种印象。结果他们会怎么办呢?”
“我想他们能采取的手段只有一个。他们自己会去抓住真正的罪犯,让他坦白承认杀害了白石一家,并将录音带寄给报社,以证明他们自己与这次的事件毫无关系。”
“否则,人们都会去要求退还赎金。”
“有这种可能,但最重要的问题是他们的自尊心。他们这些天才,做出了轰动整个日本的伟大事业。然而把因为私人恩怨而杀害一家5口的无聊事件强加在他们头上,他们的自尊心就会受到极大的刺伤。所以,他们会亲自去逮捕罪犯,让罪犯坦白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
“但愿这次能成功。”矢部说。
第二天,白石一家被杀案搜查本部将嫌疑最大的无业人员寺田浩二(25岁)逮捕了。
此人有前科,是白石文枝做工的“念珠”酒吧的常客,曾经追求过白石文枝。
文枝辞去酒吧的工作回到家之后,寺田也还经常给她打电话,经常威胁白石一郎,要其与文枝分手,宣称如不分手就杀死他。
佐佐木警部以复杂的心情审讯了寺田。
他希望寺田能坦白承认自己就是杀害白石一家的凶手,但是,由于他更希望能够解决由“蓝狮”们一手制造的劫持事件,所以他又希望寺田最好能够矢口否认,这样他就可以以证据不足而释放他。
寺田是一个中等个头儿的男子。由于他曾经在煤矿里做过工,所以身体很强壮。他的目光中含有狡诈。
“怎么样?白石一家是你杀害的吗?”
“不是。我能干那种大事吗?”寺田露出满口黄牙,大声否认道,“我胆子很小,平时连个蚂蚁也不敢踩死。”
“听说你五年前曾因打架斗殴杀过人?”
“那是属于正当防卫,所以只关了三年就出来了。”
“然后你就认识了白石文枝?”
“是啊,她太漂亮了。”
“然而在遭到了她的严厉拒绝之后,就把她和她的家人一起杀害了。对吗?”
“这不是开玩笑吗?我能杀死我喜欢的女人吗?”
“那么,你没到她家去过吗?”
“嗯,打过电话,也去过她家。”
这时,一个部下走进门来对佐佐木耳语道:“留在现场的指纹完全与寺田的一致。”
佐佐木想:“这样一来,寺田的犯罪就不可动摇啦!”
如果在平时,他会把这一事实摆在对方面前让其坦白承认,但是这次却不能提指纹的事。“真的不是你杀的吗?”他又问了一遍。当然寺田的回答还是没变。
“怎能是我呢?我没有杀人。”
“好了!我想让你冷静冷静。”
“拘留我吗?没有证据,你可别想继续当警察了!”
“拘留24小时。没有事实的话,明天晚上就可以出去了。”
如果马上就把寺田给放了,会引起“蓝狮”们的怀疑。所以,当天寺田被拘留在新宿署里。
第二天上午10点,佐佐木就有关白石一家被杀案举行了第二次记者招待会。
“现在说明迄今为止的搜查情况。我们拘留了一个嫌疑犯,目前正在调查此人。心证他是罪犯,但是由于抓不到他就是罪犯的确切证据,所以我们很棘手。”
“真是少有呀,这一回怎么这么老实地坦白呀!”一个记者挖苦道。
“这个人是不是有前科的无业人员寺田浩二?”另一个记者问道。
“你们怎样猜测都行。不过,我还想陈述一下:现在白石一家人被害,不是因为仇杀,而是由劫持事件的罪犯‘蓝狮’们所为的可能性也不能排除。”
“但是,白石一家不是都佩戴有安全徽章吗?”
“是的。然而,白石一家曾经写信给《中央新闻》谴责‘蓝狮’们的犯罪行为,而且这封信已经见报。‘蓝狮’们为了惩罚他而杀害他们也是理所当然的。现在如果能够证明正在拘留中的嫌疑犯无罪的话,那么我们就不得不认为此次谋杀案又是‘蓝狮’们所犯下的罪行了。”
“那么可以写成报道发表吗?”
“因为是事实,可以发表。”
“但是,这样会引起极大的混乱。即使佩戴了徽章,如果不合‘蓝狮’的口味,也会像白石一家一样惨遭杀害的话——”
“也许。但是事实终归是事实。”
下午,各报晚刊都在报纸上发表了佐佐木警部谈话的内容。
《白右一家惨遭杀害,是“蓝狮”们的惩罚行为吗?》
《安全徽章并不安全,连佩戴徽章的6岁孩子也被杀害!》
电视台报道说:“读了晚报之后有五六十个年轻人跑到三神制作所摔下徽章要求退还5000日元。”
“第一阶段还算过得去嘛!”在搜查本部,矢部警部对左文字说,但那脸色还多少显得有些疑虑。
“真的,你认为他们会上钩吗?”
“我想他们一定会出来证明自己的无罪。寺田浩二什么时候释放?”
“下午5点。”
“24小时拘留吗?”
“是的。”
“野上是辩护律师,所以他也会预测寺田浩二被释放的时间。”
“他们会采取什么行动?”
“我想他们会把寺田带到某个地方去,让他坦白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并且会录音。因为他们对录音非常感兴趣,而且还会将自己的主张录进录音磁带一起送交报社。利用舆论工具也是他们喜欢做的事情之一。”
“还有5分钟了。”矢部抬眼看了一下手表道,“寺田浩二的指纹与留在犯罪现场的指纹完全一致。这能说明什么呢?”
“他是一个千真万确的罪犯!”
“对。故意以证据不足释放一个真正的罪犯。”
“为的是钓到更大的猎物嘛!而且寺田浩二也不会逃掉。”
“然而如果‘蓝狮’不露面,寺田又逃掉的话,那就不只是佐佐木警部,就连我也要解职了。”
“那就和我一起开侦探事务所吧!咱们一起经营,也好有个依靠。”
天色还早,外面还很明亮。
寺田是从新宿警察署正门出去的。
他走到街上,两手一摊,伸了个懒腰。被拘留的人一出来大体上都要伸个懒腰。
“跟踪了吗?”左文字问。
“有两个携带无线话机的刑警在跟踪,还有一台伪装巡逻车待用。”
矢部通过窗户望着寺田。很明显,矢部显得焦躁不安。
“在他的公寓里当然也派了警察了?”
“啊,佐佐木警部已经安排了。”
“寺田身上有钱吗?”
“有21060日元。”
“那么他也许不会回家,而要去歌舞伎街之类的地方喝上一杯。”
“我们也跟在后面看看吧。”矢部说着与左文字一起并肩走出了新宿署。
“夫人呢?”矢部一边望着寺田的背影一边问。
“她到银座的野上法律事务所去了。”
“你认为他要行动?”
“不。那人只是发号施令,动手的是其他几个人,除非万不得已。串田顺一郎和双叶卓江的住址弄清了吗?”
“没有,只知道他们没有回大阪和福冈。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寺田因为获释而显得十分安然,所以他很悠闲地走着。
“真混帐,不懂人情的家伙。”矢部轻轻地骂道。忽然,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跑到寺田身边,把一个小纸片递给寺田后又跑走了。
左文字条件反射性地赶忙去追赶那个孩子。
在附近一家公寓处他抓住了那个孩子。这是一个大眼睛的男孩子,他惊诧地望着左文字,大概是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外国人。
“你好。”左文字对这个孩子笑道,“刚才你把一封信交给了那个男人?”
“嗯。”孩子答道。
“能告诉叔叔是谁让你做的吗?”左文字从口袋里掏出100元的硬币,放在了孩子的手上。
孩子打量着自己掌上100元的硬币和左文字说:“我绝对不能说,因为我已经拿了100元。”
“那么,再给你100元吧。如果那个人不高兴的话,你把那100元还给他好了!”左文字说着又掏出一枚100元的硬币放在孩子的手掌上。
“这样就好了。”孩子说,“是一个穿着白色喇叭裤的女人。”
“个子不太高?”
“嗯。”
“戴着太阳镜?”
“嗯。”
“她说把信交给那个人吗?”
“还给了100元钱。”
没错,一定是双叶卓江,左文字想,果然他们开始行动了。
左文字又追赶上矢部。
“是双叶卓江。”他向矢部报告之后又抬眼望着前边走着的寺田。
周围已经逐渐暗了下来,霓虹灯美丽的灯光开始闪烁起来。寺田加快了脚步向嘈杂的歌舞伎街走去。
“那封信上写着什么呢?”矢部一边走着一边自言自语道。
“他看完信后的态度怎么样?”
“他突然环视了一下周围,然后就加快了脚步。”
“也许是警告说你被跟踪着吧?”左文字说。
“那么他们知道我们在跟踪寺田?”矢部的脸色变了。
左文字笑道:“他们可是智商140以上的天才啊!我们把寺田浩二当作诱饵是在钓他们。这样来理解不是更好一些吗?他们认为我们肯定会跟踪的。”
“那么,他们不会露面吧?”
“不,绝对会露面,即使知道我们张了个网,他们也会让寺田坦白招供,将其录音,然后寄给舆论界。他们必须向日本国民证明自己不是杀死白石一家的罪犯。劫持了1.2亿人,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我不明白。如果能出现的话,当然十分难得。但是,罪犯们如果被逮捕了怎么办?”
“什么?”
“1500亿日元呀!”
“徽章不会起任何作用了,所以人们都会要求退还5000日元,三神夫妇又分文没有了!”
“然而,那可是正当的商业贸易呀!”
“三神夫妇如果强词夺理,警察可以威胁他们是同案犯,这样他们就只好退还5000日元。三神夫妇不拿黑心钱去巴西,结果会是幸福一些的,我想。”
这时,寺田已经钻进了歌舞伎街。左文字和矢部也挤了进去。另外两名刑警也跟在寺田的周围。
也许是周末的晚上吧,歌舞伎街异常热闹。
寺田在寻找什么似地东张西望地左右环视着。
他在新宿的商业大厦往右一拐,向区役所方向走去。
寺田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那里有一个叫做“大岛”的酒吧。
其他酒吧都热闹地招揽着顾客,只有这里显得异常冷清。
寺田认定似地看了看门上写的招牌之后走了进去。
在前面尾随寺田的一个刑警向矢部走来。
“怎么办?进去?”
“另一个人到后门去!”矢部命令道。一个刑警正要推门,里面传来了“啊”的一声。
“门打不开,从里面反锁了!”
“锁了?”矢部慌忙跑到门边。
门的确纹丝不动。
矢部脸色苍白起来。
“破门而入!”他对部下发火了。
体格强健的刑警用力撞门。
只两下就把门顶歪了,再一下门裂开了。
矢部数人一起闯了进去。
“什么也没有!”
矢部和左文字呆然地环视着空荡荡的只亮着灯的酒吧。
酒吧里没有椅子,橱柜上也没有一瓶酒,当然更没有人。刚才还在眼前的寺田一下子消失了。
左文字慌忙打开后门。
那里只有绕到后门去的刑警正在奔跑。
罪犯们一定是在这个空酒吧等待着寺田,在寺田进来之后又将其击昏,从后门带走了。
刑警从地板上拾起了一个纸团,只见上边写着:“刑警正在跟踪你。如果不想惹麻烦,请到新宿歌舞伎‘大岛’酒吧来。”
“用汽车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吧?赶快找车。”矢部吼道。两个刑警飞快出了酒吧。
一个人马上又回来了:“后边路上有辆车,一男一女把昏倒了的寺田塞进汽车带走了。”
“有目击者吗?”
“有好几个人。由于是从酒吧出来,所以人们以为是醉汉。汽车是白色养路汽车。因为那辆汽车停在禁止停车的地方,所以有人记住了汽车牌号。”
“好,赶快追查那辆汽车!”矢部又吼道。
左文字听了这话道:“我到银座去见野上律师。如果抓住他们,可给那里挂电话。”
史子站在野上法律事务所所在的K楼前面对赶来的左文字道:“野上还在上面的事务所里。”
“因为他动嘴不动手嘛。”
“那两个人顺利地钻进网里去了吗?”
“让他们溜了。不知他们把寺田浩二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真糟糕!警察们!”史子大声叹息道。
“不要那么说,他们正在追踪。我们不是来见野上的吗?”
“见面?打算向他祝贺?”
“我想那也并不坏嘛。”左文字微笑道,将手搭在史子肩头走进了电梯。
野上正叉腰眺望着窗外银座的夜景。
他转过身来对二人笑道:“呀,欢迎欢迎,欢迎光临。”
看他那副高兴的模样,似乎他已经接到了寺田被顺利绑架的报告。
“现在,大概你的部下正在拷问寺田浩二吧。而且有串田顺一郎这位高明的医师,所以还可以给寺田注射纳粹所发明的自白药,好让他们顺利录音。”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坦率地说不奏效呀。”左文字笑道,“我为你们束手无策而感到悲哀。”
“悲哀?”
“对。岂止悲哀,你们‘蓝狮’们……”
“我不知道那种事。”
“好,那也可以。那我把你权且当作‘蓝狮’来谈话吧。‘蓝狮’们制造了劫持国民1.2亿人这一奇特的行动计划。看起来‘蓝狮’们取得了成功,现在已经有3000万人支付了赎金,并在他们的胸前佩戴了有安全保障的徽章。那些徽章对‘蓝狮’们来说便是成功的象征,对警察来说却是失败和耻辱的印记。”
野上默默地倾听着左文字的谈话,也许因为左文字的语言是在赞赏“蓝狮”吧。
左文字继续道:“不过,上次见面时,我已经说过那种成功也是一条通向灭亡的路的话。3000万人支付赎金、佩戴徽章,就要保障这3000万人的安全。一个4人团伙是根本不可能保护3000万人的。像这次一样,佩戴徽章的人被人杀了的话,人们首先就会怀疑‘蓝狮’,‘蓝狮’必须向人们证明自己的无罪。仅这一次并不是终了,还有3000万人。几乎要永久地继续下去。明天,不,也许就在现在,在日本的某个地方又有佩戴着那种徽章的人被杀。如果找不到罪犯,警察也许又会认为是‘蓝狮’所为,报纸也会大书特书,人们都会遣责说戴徽章也要遭到杀害,于是人们就会到三神德太郎处扔下徽章要求退还5000日元。”
“……”野上默默地把背扭了过去。
左文字对着野上的背继续道:“这次的一家5口惨死事件,‘蓝狮’们可以将寺田的坦白招供录音交给舆论界,也许由此可以证明不是‘蓝狮’所为,那种徽章依然可以保障安全。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结束。有3000万人,而且今后佩戴徽章的人被杀之事还会大量出现。‘蓝狮’们必须为此而走南闯北地去证明与自己无关。你们一定会被拖得疲惫不堪,焦头烂额,逃往巴西就结束了吗?不,只要有一个‘蓝狮’不离开日本,佩戴徽章的人死去之事一旦出现,就会怀疑‘蓝狮’。而留在日本的你,也必须证明那与‘蓝狮’无关。这也将永久继续下去,永远永远,所以很悲哀。”
“……”沉默着的野上的肩头不觉抽动了一下。
“每天早上,当翻开报纸的时候,你、串田顺一郎、双叶卓江都陶醉在自己的胜利之中,你们欣喜若狂地看着报上发表的汇款数字。汇入三神德太郎帐户的款额在不断地增长,这是多么令人开心啊,因为你们的计划已经完全成功了。不过,那种成功已经开始向你们复仇,每天你们都要胆颤心惊地打开报纸,因为你们害怕佩戴徽章的人又在日本什么地方被杀了。难道不对吗?”
野上依然不作回答。他背对着左文字和史子,眼睛望着银座的夜景。但是,那失去了焦点的眼睛,可以说什么都已经看不见了。
只有左文字在继续喋喋不休!“明天,说不定在什么地方又会有佩戴徽章的人被杀害。因为还有3000万人嘛!你们无法证明与自己无关。除了我刚才说的理由之外,还因为你们是天才,你们嘲笑20万警官不能保护1.2亿人质,你们挑战说一年注入5000亿日元的自卫队即使动员最新锐的武器,也不能保护这些人质。现在,同样的事情需要你们尝试了。仅仅3个人将安全卖给3000万人,这次遭到嘲笑的将是你们,就像你们嘲笑警察和自卫队一样。他们没有保护得了1.2亿人,你们也大体上不能保护3000万人吧!你们必将遭到能力不如警察的耻笑。因为你们还有作为天才的自尊心,所以,今天才铤而走险绑架了寺田。但是,明天你们还必须这么做。总之,你们要保障3000万人的安全。”
“多么令人恶心的雄辩呀!”野上仍然背对着左文字他们,用疲倦的声音说:“作为私人侦探,难道还会同情那些劫持罪犯吗?”
“我很喜欢头脑聪明的人。”
“为什么?”
“冷静可以审视自己。你应该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自己没有发现的陶醉在胜利之中的巨大陷阱里了。”
“发现巨大的陷阱?”
“不,你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计划在取得成功的同时也开始露出了破绽。不只是你,其他3个人也都明白,只是作为天才的自尊心才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
这时,桌子上的电话尖锐地叫了起来。刹那间,野上回过头来,看看左文字,又拿起了电话。
“野上法律事务所。是你的。”他说着便把电话递给了左文字。
“我是左文字。”
“是我。”这是矢部警部的声音。
“怎么样?”左文字一边说一边看着野上。野上背对着左文字,俯视着窗外的夜景。但是,很明显,他的全部神经都注意着左文字的电话。
“用电话说不好吧。野上也在那里吗?”
“是的。不过没有关系,已经向他通报了。很明显是串田顺一郎和双叶卓江跟踪了寺田。”
“是吧。那辆汽车终于在一个空仓库前发现了。冲进去一看,寺田双眼被蒙着反绑在椅子上,旁边放着录音机和写有‘警视厅、搜查一科收’的卡片。”
“那么听磁带了吗?”
“啊,听了。磁带里是寺田详细坦白杀害白石一家5口的经过。恐怕同样的录音已经送给了报社。”
“当时寺田怎么样?说什么了吗?”
“寺田像是海洛因中毒了似的,昏昏沉沉,无论怎么审问也不得要领,手腕上有注射过的痕迹。”
“是药物。”
“马上送到医院去了。注射了什么,一会儿就会明白。”
“大概是纳粹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发明的自供坦白药物吧。因为有串田这个医生,那种药物应该能弄到手的,我想。”
“总之,必须找到串田顺一郎和双叶卓江。”矢部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
左文字放下电话,依然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野上说:
“你都听见了吧?”野上仍然俯视着夜幕下的街景。
“你说什么?”
“刚才的电话你应该都听见了。这次你们总算摆脱了困境,但是我事先向你宣告,从此以后,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同伙们,每天都无法安睡了。每当打开报纸时,你们都担心在日本的3000万佩戴徽章的人当中又有谁被人杀了。不仅如此,你们最好还是担心一下三神夫妇为好。”
“……”虽然没出声,但野上的背还是抽动着。
“三神夫妇手里有那么一大笔巨款,恶人们能放过他们吗?必然会有人去杀他们夫妇,抢夺他们的巨款。如果谁杀了三神夫妇,警察会怎么考虑?一定会这么考虑:‘蓝狮’们和三神夫妇是同伙,是他们杀害了这对夫妇,独占了这笔筹集起来的巨款。所以,他们夫妇的安全,也必须由你们来保护。你们也真够辛苦的呀!”
“……”
紧闭着嘴巴的野上突然扭过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