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北海道依然笼罩在一派严冬的氛围之下。
两天前,即3月24日,札幌下了一场大雪。现在,到处都可以看见一堆一堆的残雪。札幌的欢乐街就像东京的闹市、大阪的繁华街,虽然显得有些凌乱和毫无特色可言,但东京和大阪两处的妙趣却兼而有之。
由于是发薪水的日子,所以芒野一带比乎日里显得更加热闹。
芒野聚集了3000多家酒吧和酒馆。也许是因为生意不太景气的缘故吧,各家酒店的服务态度都相当的热情。
位于北24条的地铁终点站一带的闹市被人们誉为第二芒野,它可以与东京那自由随便的浅草闹市相媲美。
这里有一座电影院。由于是周末,电影院门口高悬着通宵电影的广告牌。
电影院放映的是深受人们欢迎的《寅次郎的故事》,所以电影院里座无虚席。
晚上9点,第二场电影散场了,观众们说说笑笑地走出了电影院。有的观众带着家属径直乘地铁回家去了,也有到酒馆去小酌的,还有去有娱乐设备的土耳其澡堂玩耍的。
有一群年轻小伙子,他们一行五人走出电影院后停下了脚步,小声商量了一会儿之后,决定到因服务态度良好而闻名的粉色沙龙去。他们肩并肩排成了一列,正好拦住了街道。他们齐步向着闪烁着夺目的霓虹灯光的粉色沙龙走去。
他们走了大约20米,忽然走在正中间的那个高个子青年“哎哟”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喂,快站好!”
两旁的人抓着他的手拉他。他们以为他一定是因路面上了冻而滑倒的。
但是怎么拉也拉不起来,那青年沉重地滑落在了地上。
“还没开始喝,就醉了?”
其中一个人朗声笑着凑了过去,但那笑声却在空中被寒气给冻僵了。
因为他发现鲜血正迅速地浸染着这个男青年身子底下的皑皑残雪。
“快叫救护车!”
他大声地叫喊起来。
这个不幸的青年人是札幌市内的汽车修理工,名叫岩田贡一(22岁),在救护车把他送往附近医院的途中就死了。
死因是流血太多。32口径的子弹从背后射来,穿透了他的胸膛。
无疑,这是一起谋杀案。
搜查本部迅速展开调查,在发案现场附近发现了那枚穿透岩田贡一身体的子弹。
让刑警们感到遗憾的是,开始那青年的伙伴们没有考虑到他是被枪击毙的,因而他们没有拨110电话,直接就把那青年送往了医院,然后从医院与警方联系,警察才出动的。这期间,总共过了约40分钟,对凶手来说,他有足够的时间逃离现场。
这五个年轻人是高中时的朋友,他们的职业各不相同。在回答刑警提问的时候,四个人都异口同声地说没有听到枪声。
这也不无道理。昨天这儿附近正在兴修管道,声音很嘈杂,而且罪犯很有可能使用了消音器。
“岩田贡一有没有什么仇人?”
刑警环视了一遍四人的面孔后问道。在国铁札幌站附近一家点心铺工作的胖子朋友道:
“他根本没有任何仇人。”
“这就是说他很受人们的喜欢了?”
“也并不怎么讨人喜欢。”
这朋友把岩田贡一讨人喜欢与否一一叙述了。
刑警们又连夜走访了被害人的雇主、家人和高中时代的教师,结果证明四个人的证词属实。岩田贡一确实是个老好人,他有两个姐姐均已结婚,各自建立了自己的幸福家庭。他有一个女朋友,在他与她之间也并没有任何不妙的情况发生。
刑警们迷惑不解,他们怎么也找不到被害人一定要被杀死的任何理由。于是,他们只能这么来考虑:五个年轻人肩并肩排成一列向前走着,被害者岩田贡一在正中央。罪犯打算射击五个人中的另外一个男子,但由于子弹射偏了,结果命中了岩田。
这是不得已而发生的事情。
手枪这种玩意儿即使是神枪手也不容易百发百中,而且,从现场检查结果得知,射击距离较远,又是在零下五六度的严寒之中,所以有充分理由认为是子弹偏离而射中了无辜的岩田贡一。
第二天,27日,星期天。搜查本部又对其他四个人进行了彻底的调查。由于这四个人中有的加入了流氓团伙,犯有强暴妇女的前科,所以很有可能成为狙击目标的。但是,这次的搜查在下午2点便中止了。
下午2点,东京。
矢部警部在首相公邸。
前一天夜里,东京都内发生杀人案一件,盗窃伤害案2件,纵火案一件,但这几起案子的罪犯均迅速被逮捕了。
杀人案是由夫妇争吵而引起的,丈夫操起木刀失手打死了自己的妻子。
盗窃伤害案,一件发生于旅馆,一件发生在住宅区,但犯人均为失业的中年男子。
纵火案是一个出院不久的精神病患者所为,这个人是在放火后在现场观火时被捕的。
这些均与劫持事件无关。
“难道罪犯停止了杀人活动?”
正这么高兴地猜测着,电话响了。
渡边秘书盯着矢部。
“如果是罪犯打来的,尽可能地拖延时间。”矢部小声道。
秘书拿起电话,录音机开始转了起来。这已是第五次了,但是紧张的气氛却仍左右着室内,人们都屏住了呼吸。
“我是‘蓝狮’成员之一。”
矢部的脸色陡然变了。
很明显,这声音显然与前四次的声音不同。
原来那个男人的声音很奇特,而这个声音却与前四次打电话人的声音明显不同。
“难道是个捣蛋的电话?”
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了。
因为这次事件宣传媒介尚不知道。那对情侣的被杀,宣传媒介只是作为普通的杀人案而报道的,对于那个威胁电话无论是电视台还是报纸都没有作过报道。
在民间只有左文字夫妇二人了解内情。他们两个不可能把它泄漏出去。尽管矢部有些不喜欢左文字在某些方面之执拗,但是他还是信认他的。而且,今天打电话的人冷不防地称自己是“蓝狮”,这只能是与这次事件有关的人,所以看来对方的确不止一个人了。
渡边秘书也迷惑不解,因为对方的声音与原来不同。
打电话的男人:“为什么沉默不语?难道你那里不是首相公邸吗?”
秘书:“这里是首相公邸,我是渡边秘书。只是你的声音与前次的男人不同,所以有些迷惑。”
男人:“我们有许多伙伴,我们是‘蓝狮’,不要小看了我们。”
秘书:“那么,这次有什么事?”
男人:“你应该明白我们的要求,这就是把5000亿日元的防卫费当作1.2亿名人质的赎金,或者暂时把财界给保守党的500亿日元的政治捐款付给我们也可以。其理由是为了保护日本国民的安全,全额支付防卫费是恰如其分的。”
秘书:“前天总理本人已经作了答复,不能答应这种无理要求。”
男人:“由于这种执迷不悟,我们不得不再次杀死了一个新的人质。这个责任只能由拒绝我们要求的首相和现政府承担。”
“让我来接。”
矢部禁不住从渡边手中夺过电话。
矢部:“在什么地方杀死了什么人?”
男人:“你是什么人?”
矢部:“总理的私人秘书,我叫矢部。”
男人(笑):“一派胡言。我们对有关首相的情况作了详细的调查,根本没有叫做什么矢部的秘书。恐怕你是警方的人吧!不过这反而让我们感到十分的快乐。你也一定对这次的劫持事件感到毫无办法吧!”
矢部:“杀死了什么人?”
男人:“没有看报纸吗?在札幌的北24条,昨晚9点7分许,有一名叫做岩田贡一的22岁的汽车修理工死了。他是我们的人质之一。他是由于首相及其左右随员们的执迷不悟才死去的。”
矢部:“是你们杀的!是你们杀了人!”
男人:“你这样说不太好吧?你难道忘了1.2亿人都是我们的人质?我们只是在我们喜欢的时间、喜欢的场所、杀死了我们喜欢杀死的人质。”
矢部:“明白了。”
男人:“明白的话,你可以向首相转告我们的要求。”
这男人的声音很沉着,可以说是采用了一副忠告的口气。听得出,他与第一个男人一样信心十足。
矢部把电话给了渡边秘书后,用焦急的口气询问部下:“逆向调查怎么样了?”
“正在搞,还没有结果。好像是从东京以外的地方打来的。”
“可能是北海道,恐怕就在札幌市内。赶快去调查。”
在矢部下命令期间,渡边秘书还在与那男人对话。
秘书:“怎么样?请你们中止那种毫无意义的杀人举动吧。”
男人:“不是没有意义,我们只是迫不得已杀死人质。如果不想杀害人质的话,就应该接受我们的要求。这难道不是劫持事件的原则吗?”
秘书:“现在总理去参加内阁会议了。在我们向他作报告之前能不能中止杀人呢?”
男人:“那么,我们教你一个必要的方法。如果首相、现政府有诚意接受我们的要求,就请首相在明天上午举行记者招待会。”
秘书:“记者招待会?!”
男人:“对。可以这样发表谈话,将下一年度的防卫费预算金额转为福利预算,而且要补充说明这是应‘蓝狮’的要求决定的。”
秘书:“这种无理要求——”
男人:“如果不可能的话,那就请在明天之内会见财界的权威人士,向他们要求500亿日元。在选举中,可以一下子拿出二三百亿日元,财界的伟人们为日本国民的生命安全不应该拿不出500亿日元的钱吧。还有,首相在就职演说中说,要把日本建成真正的文化国家,而所谓真正的文化应该以生命为第一己任,现在正是实现这一政治信条的极好机会。这也可以在上午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采取围炉谈话的形式,就有关生命的重要性进行交谈。我们如果在电视节目中看到了这条新闻,就证明是发出了同意信号。”
秘书:“如果总理拒绝呢?”
男人:“我们必将继续杀死人质,也就是1.2亿人质中的成员。还有一件重要事情需要告诉你们:我们‘蓝狮’还以滞留在日本的外国人作为劫持的人质对象,所以,下一次的牺牲者也许会是外国人。必须充分考虑到事态将会发展成为国际问题。”
秘书:“喂!喂!——”
不言而喻,对渡边秘书最大的冲击是在日本的外国人也成为了人质。如果下一批牺牲者是外国要人的话,那么如对手所言,必然引发国际问题。
渡边把往后的事情委托给了警察,自己急忙赶往首相宫邸报告去了。
首相在官邸与来日访问的加拿大外相进行了将近两个小时的会谈,双方就共同关心的经济水域问题进行了磋商。会谈刚刚结束,首相面容显得十分倦怠。
他一边喝着选举根据地他的家乡S县送来的蜂王浆营养剂,一边对渡边事先打着预防针道:
“难道又给我带来了什么紧急消息?我今天很累,重要会谈刚刚结束。总理大臣这个地位似乎是专门接待外国人的。”
“是这么回事:劫持罪犯又打来了电话。”渡边诚惶诚恐地说。
果然首相的脸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关于这些狂人的事情理应全部委托给你去处理。绝对不能动用国家预算,还有什么从财界拿500亿日元根本不可能。为了这种事情财界方面是不情愿拿出钱财来的。而我的零花钱也拿不出多少来。在前天的内阁会议上,井原君也在就这件事情而大做文章。”
首相小声叹息着。为了轻松一下,他掏出了香烟。渡边打着了打火机道:“那家伙总想打您的主意。”
首相苦不堪言地吐了一口烟道:“政治家吗,都希望能成为首相。”
“所以他才那么做。”
“因此我们绝对不能答应对方的要求。如果留下把抦,井原君他们就会找到借口和托词,骂我们是没有信念的政治家,是向恐吓妥胁的首相。那也就是首相失职。”
“我在电话里也是这样对罪犯说的。罪犯说如果不答应他们的要求,还要继续杀害人质。”
“那是警察的工作。警察是怎么处理的?”
“警察说现在防不胜防。然而问题是他们——”
“他们?难道罪犯不是一个人?”
“不是。今天打电话来的男人的声音和原来的不一样,所以至少可以认为是两个人以上的组织。这个男人声称,如果不答应他们的要求,还将继续杀害人质,而且说人质中还包括现在在日本的外国人。”
“什么?”
首相不由得想起了刚刚分手的加拿大外相。此人是一个相当厉害而又非常伟大的人。如果加拿大外相被人杀害了的话,将会导致怎样的结局呢?
当然,可以以刑警局长辞职而了结此事。
现在,模仿美国特工人员,日本建立了一个名叫SP(秘密警察)的特别护卫官小组。那里的刑警们都是三段以上的柔道师和剑道师,而且在20秒内可以连续5发命中距离25米开外的直径10厘米的靶标。
他们现在护卫着以首相为首的政党重要人物以及外国来的要人。
这不是足够了吗?
不言而喻,加拿大外相也受到了SP的暗中保护。
“然而——”
首相眉头皱了起来。“蓝狮”是不会将警备森严的外国要人作为他们的袭击目标的。
“现在,在日本有多少外国人?”首相问渡边。
“包括没有取得日本国籍的南北朝鲜人在内,共有五六十万人。此外,由于现在气候宜人,每天在羽田机场也有大量外国游客入境。在夜总会等地方工作的外国人也有很多,无法统计。我们对他们不可能一个一个地加以保护。”
“如果来日本观光的外国游客被杀害了,那么人们就会说日本是一个危险的国度。”
首相叹息道。昨天首相会见美国大使的时候,美国大使还赞赏说,像东京这样的大都市如此安全真是一个奇迹。
“警察打算怎么办?”
“他们说要竭尽全力。”
“还说什么竭尽全力哩!罪犯已经打来五次电话了,抓住罪犯的影子了吗?”
“由于这是一次前所未闻的事件,所以警察也感到措手不及。”
“再鼓励鼓励他们。”
“外国人人质的事怎么办呢?”
首相吸了一口香烟,将烟蒂狠狠地碾灭在烟灰缸里,青筋怒暴地虎视着秘书道:“如果对经羽田、横滨、神户来日本现光的外国人说现在在日本很危险,请他们回去,这岂不是让日本的耻辱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吗?这件事要让警察妥善处理。”
首相平素是不大发火的。经首相这么一顿喝斥,渡边秘书慌忙离开了首相官邸。
矢部回到新宿署搜查本部,命令两个机动队员迅速前往札幌侦破案情。
“明白吗?这不是简单地搜查!”矢部提醒两名队员道,“如果是普通的杀人案,首先可以调查其动机,如果发现被害者有仇人、债权人的话,事情也就解决了80%了!但是这次的案情却截然不同。罪犯不是因为目标是岩田贡一,而是由于岩田贡一是人质之一才杀死了他。在那五个人中,罪犯已无论射中谁都可以,因为按照‘蓝狮’的理论,这五个人全部是人质。所以在被害人周围无论怎么搜查也是找不到罪犯的。”
“明白了。”两个刑警都很老练,他们的神情也都很严峻,说完后便向羽田出发了。
在“埃特朗兹”酒吧喝可乐和牛奶的两个年轻女子的身份也在这天傍晚弄清楚了。
八木良平说那两个女孩子像是女大学生,但经调查两人都在新宿西口的S商事当打字员。最近,女办事员和女大学生,甚至已婚妇女从外表上都已经有些分不出来了。
虽说是星期天,刑警们还是走访了她们,向她们了解了有关情况。但是,很遗憾,并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两个人是在3月24日傍晚偶然到“埃特朗兹”去的。她们分别喝了可乐和牛奶。在她们进酒吧的时候,事实上那张桌子是空着的。
在公用电话亭的问题上,刑警也碰了壁。刑警们对中午2点在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的人和对象已全部查清,但均与此次的案件毫无关系。
所以可以断定罪犯并不是在都内公用电话亭打的电话。
矢部在听取完这次毫无结果的报告之后,出了搜查本部去拜访左文字。
当矢部走进超高层建筑物36层的侦探所时,左文字正坐在转椅上打着盹儿,显得十分悠闲。
“你倒是很悠闲呀,左文字先生。”矢部以不无嘲讽的口吻说。
史子不好意思地说了声“对不起”,便连忙去冲咖啡了。左文字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道:“春眠不觉晓。”
“现在岂只是晓,已经到了夜里9点啦!”
“今天又碰上什么难处啦?”左文字朗朗笑着,抽出香烟点着火儿对着矢部道,“又碰壁啦?”
“又出现了新的牺牲者。”
“是不是札幌被枪击的汽车修理工岩田贡一?”
“你怎么知道?”
“我研究了今天早上的报纸。昨天全国共发生五起杀人事件,其他四件的罪犯很快就抓住了,而且都有令人信服的杀人动机。然而,札幌的杀人案却找不出杀人动机,而且,其杀人方法是无论杀死谁都可以,所以,可以认为是他们又杀害了新的人质。”
“今天下午2点,罪犯又打来了电话。这次换了人,他称‘蓝狮’们,用的是复数。”矢部说着把录音带和纸袋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今天与罪犯对话的录音带。等一会儿你可以听一听。还有,这里是20万日元。一天1万,这是10天的。作为必要经费全部是按一天1万日元计算的。还需花什么钱,尽管说一声,但请不要把这些钱的来路说出去。警方掏钱请私人侦探,让人说出去可不好办啊!”
“明白了。”左文字微笑道。
“不过,你打算怎样行动?”矢部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问左文字道。他没有在咖啡里放砂糖,这并不是害怕放糖,只是在这个时候他不喜欢喝甜咖啡。
左文字仍然在转椅上坐着道:
“并没有什么。”
“并没有什么是什么意思?”
“就像刚才说的,一直在这里呆着,饱食终日。”
“今后就不行动了?”矢部大声道。
左文字耸耸肩道:“别发那么大火嘛!”
“这样下去又会出现新的牺牲者,而你却不打算从转椅上起来。你是什么时候成为内罗·沃尔夫的?”
“谁?”
“列库斯·斯塔特笔下的侦探。一个每天喝啤酒、不出门、稳坐在安乐椅上的典型侦探。”
“你知道的可真不少呀!”
“我经常读侦探小说。”
“真是看不出来呀!不过我与内罗·沃尔夫不同。第一,我没有他那笔法外调查资金,只有按日计算的一点点必要经费。第二,我也并非不喜欢女人。第三”
“好了好了,”矢部苦笑道,“但是只有你行动起来我们才好给钱。光是堵嘴钱就给了20万日元了。”
“这我知道。我对这个案子的确很感兴趣,但是我能跟警察一样,只是兜圈子吗?现在在搜查本部不是已经有了47名刑警了吗?”
“是呀,大家都在追捕罪犯嘛!”
“对!我再加入其间不是给你们找麻烦吗?”
“所以你就高傲地躺在转椅上无所事事?”
“不,我在考虑。”
“考虑什么?左文字先生。”
“罪犯。拿了报酬我就安心了。我也很想见见这个罪犯。我想我一定能够见到他。我真想看看他究竞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要跟他谈谈话。”
“那就拜托了。”
矢部告辞着站起身向门口走去,但又回头对左文字道:
“听说你的国籍是美国?”
“现在又拿了日本国籍,所以就有了双重国籍。那又怎么样。”
“你不要因为是美国人就用不着担心会被杀害。罪犯说在日本的外国人也是人质。”
矢部丢下这话回去了。左文字噗哧一声笑了。
“矢部先生的脑瓜也相当灵活呀!”
“那当然。”史子故意把咖啡具弄得哗啦哗啦作响地收拾着。
“你怎么了?”
“我好生气!”
“好了好了。”
“从昨天到今天,你所干的事就是在转椅上养神,只是没有欣赏窗外的景致。要不要买个双筒望远镜来?”
“买双筒望远镜干什么?”
“也许能够发现罪犯在下边走哩,因为在罪犯胸前挂着‘我是犯人’的标牌!”
“这个案件与普通案件不一样。”
“这种情况我也是一清二楚的。”
“不,你不清楚。那个矢部警部也不清楚,所以他嘴上虽然说是一件奇妙的案子,但走的还是搜捕的老路。很明显,他的那种方法只能导致他到处碰壁。”
“因此就可以找个理由而悠闲自在地躺在转椅上修身养性了。”
“我可并不自在呀,我在思考。”
“愚蠢的思考与休息差不了多少。”
“你厌烦了也好,我可是一家之主哇!”左文字笑着说道,“咱们还是来听听矢部放在这里的录音带吧。”
史子拿来录音机,放入磁带,按下了开关。
左文字闭起双眼,像是睡着了似地听着。左文字这个人,除了必要的事情之外,一般是不轻易行动的。从外表上看起来,他完全是个美国人,而且是个专横跋扈的男人。史子常常为自己受到欺负而感到生气。
磁带放完了,史子关掉了录音机。
“要不要再听一遍?”
“不,已经够了。”
左文字睁开眼,伸出手拿起一支香烟衔入口中。
“火柴!”
史子将手边的火柴“啪”地一声扔了过去。
“飞到札幌去看看?”
“去了也是无济于事。”
“那么,还是躺在转椅上打瞌睡,这可要遭到矢部的责怪哟!”
“这次的案子,被害人与罪犯之间没有任何关系。罪犯一方宣称杀死了人质,而被杀的一方完全没有意识到,所以如同毫无关系。因此,如果继续采用老一套的搜查方法,只能钻进死胡同。所以说去札幌毫无意义。”
“那么怎么办呢?”
“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称作‘蓝狮’的家伙们到底是些什么人。”
“我们不是用科学方法分析过第一个男人的声音吗?你等一会儿。”
史子拿来心爱的笔记本。
“这上面写着哩。从对声音和讲话方式的分析来看,这个男人有这样的性格特点,年龄在20岁到三十七八岁之间。由于他没有地方口音,所以说他是东京生东京长的。性格顽强,自我显示欲很强,并且受过相当高的教育。”
“毫无意义。”
“你说什么?”
“这种分析是专家做的,所以不会有错,但是没有丝毫价值。年龄在20到30多岁,东京生长,自我显示欲强,接受过高等教育,这类人恐怕有几万、几十万吧,好像是在说这家伙就是一个普通的男子。”
“对我发火可没有用啊!”史子噘着嘴说。
“这并不是对你发火。科研专家过于迂腐,并不能发挥想象力,也就是说,只能提供众所周知的情况。但是想要找到隐蔽起来的罪犯们,可是相当难的。也许会出差错,但是有时必须冒险。我想,不采用别的方法,而用地道的搜查方法是不能解决这个案子的。”
“打算怎么办呢?有关‘蓝狮’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甚至连名字、住址、有无前科都不知道。”
“不,并非如此,有两个罪犯打来了电话。”
“尽管如此,他们也没有说自己的姓名和住址呀!”
“这我知道。但是,人在喋喋不休地谈话之中会经常无意识地谈一些自己的事情,尤其是自我显示欲强的人更是如此。”
“罪犯在磁带中留下了什么线索?”
史子一向以自己的记忆力强而感自豪。
只要看一遍电影,她就能够学会电影中的主题歌。
罪犯打来的几次电话她也全都记得,不过,其中有显示罪犯自身特征的语言吗?
她不记得有过。
“我躺在这个转椅上一边摇一边在考虑这些事。”
“明白了些什么?”
“要是明白了些什么的话,我现在就不会悠闲自在地躺在这里了。我在美国是冷酷派私人侦探。所以,我想跟你一起探讨探讨。把笔记本拿来。”
“好,所长先生。”史子诙谐地说道。
左文字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慢地在房间里踱来跛去。
“第一,”他一边走一边对史子说,“他们把自己称作‘蓝狮’。把这个写上。”
“不过,所长先生,我想这不过是个代号罢了,所以并不是了解他们本来面目的关键。”
“不!”
左文字背对着玻璃窗,停下脚步,摇头道。
“人给自己取爱称总喜欢取带有某种意义、与自己相关的爱称,乍一看,却似乎没有任何关系。尤其是像这样的团伙组织,他们的代号肯定有某种意义。”
“‘蓝狮’这个代号的确有些怪,一般会取象征勇猛的王狮,强调新鲜感的青年狮子等,或者附上地名,如东京狮等等,而他们采用蓝色,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就是趣味之所在呀!而且,两个罪犯在提到‘蓝狮’时都使用了英语blue lions。”
“这是为什么呢?”
“在日语中,蓝色一般是指青翠的颜色,含有生机勃勃的意思,让人感到年轻而又有些稚嫩。使用‘蓝狮’时,用日语显得英姿飒爽。而英语的蓝色blue,除了蓝色这个意义之外,还有忧郁的意义。”
“是呀!女孩子很爱使用,比如什么蓝色日子——blue day。”
“是呀!Look blue是对事物不满意的意思。蓝色星期一在美国意味着忧郁的星期一。”
“他们是不是也是在这种意义上给自己取名‘蓝狮’呢?在他们的生活中不是充满了自信心吗?”
“在自信的背后也让人感到有某些阴郁的东西。他们夸示自己的好强,将自己取名狮子,因为狮子为百兽之王。如果在它的前边又加上蓝色这个形容词,这时我们来推测他们的心理活动的话,他们是些什么人也就一目了然了。这是一个很大的课题,下边就来解这个题。”
左文字又在房间里踱了起来。
史子盘着腿,将笔记本放在膝盖上,望着在眼前踱来踱去的丈夫。她很喜欢看左文字思考问题、陷入苦恼时的面庞。由于左文字的面孔过于整洁,朦朦胧胧之中看上去很愚蠢,所以,她很喜欢他陷入沉思时的面容。
“我呀,最感兴趣的是一个罪犯忽然失口的一句话。”左文字踱到窗前,抬眼望着窗外的夜景道。
“哪一句?”
“第二天的电话中的这么一段话。”
秘书:“你疯了吧!”
男人:“不,我的智商是150。我们——”
“就是这个地方。普通场合下,当被人说‘你疯了’时,会很自然地答‘不,我很正常’或‘别胡扯’,然而,这个罪犯却答道:‘不,我的智商是150。’这是说自己由于智商高,所以不是疯了。乍一看他说的是正确的,但在逻辑上却很奇怪。因为无论智商有多么高,也不能否认就不是精神异常者。但是为什么罪犯要用这种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方式呢?你是怎么想的?”
“这个吗,罪犯是以这一点引以为豪吧,智商150,所以他就脱口而出了。”
“你也能成为一个私人侦探。”左文字高兴地说,“而且,我认为这个罪犯现在正处于怀才不遇的境地。他有天才的头脑,如果这样年轻就成为数学或其他某一学科的权威的话,就不可能去制造这种劫持事件了,而且当被人说‘你疯了’时,也只会是笑笑而已,毫不在意。对自己绝对自信的人相当冷静而宽容。然而,尽管拥有天才的头脑,但不能出人头地,不就被人们认为是‘怪人’了吗?当被人说‘你疯了’时,自然会回答‘我的智商是150’了。这就是说‘我不是疯子,我是天才’。”
“我也赞同这一点。智商为150说明智商相当高了吧?”史子问。左文字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
“这是A·比奈的分类:正常为90-109,这约占总数的大约47%;在正常者中,较优秀为110-119,这约占16%;优秀的为120-139,约占9.6%;剩下的被称为天才的在140以上,约占0.6%;而70以下的被称为弱智者。”
“你的智商有多少?”史子问。
左文字一边摸着鼻子一边说:“是呀,有多少呢?只知道不是个天才。”
“这么说150非常聪明了!”
“是呀。我对矢部警部说过,在美国,智商145以上的人聚在一起,建立了一个智囊团,只有天才级的人才能参加。这个团体听起来总让人有点儿发瘆。”
“‘蓝狮’们不也是智商为145以上的人们吗?”
“我想有这种可能性,而且是个不走运的天才小组。”
“所以叫做‘蓝狮’?”
“也许。他们是些优秀的狮子,但是,现在却很不走运。也许是在用‘蓝狮’把这些情况表现出来。不,肯定是这样。这个名字很符合这些不幸的天才。”
“如果是这样,我们的对手很可怕呀!”史子的面色有几分苍白。
左文字欣赏着窗外美丽的夜景。汽车尾灯星星点点串成一线,像红宝石一样。还有那蓝白色的街灯组成了一条长长的带子。难道罪犯们就藏匿在这美丽的夜景之下吗?
“确实是些怕的对手啊!叫嚷劫持了1.2亿人,这是与疯子只有一纸之隔的天才。如果是一般人,即使能这样想也不会去实施。但是他们却实施了。”
“而且要求了那绝对不可能到手的5000亿日元,这也很反常,不合情理呀!”
“是呀!不过,如果他们是一个天才集团的话,没有把握他们是不会打电话的。第二个男人的语调也充满了自信。他们究竟在考虑什么呢?”
左文字的脸上增加了严峻感。他在美国侦探所工作期间,碰到过各种各样的索子,也碰到过劫持案,但是大都可以预测到罪犯的行动,因为罪犯是为了一个目的而行动。劫持犯是为了弄到赎金,杀人犯是为了逃亡。
但是,这次却完全无法掌握罪犯的行动。
的确,他或者他们号称劫持了1.2亿人,要求赎金5000亿日元或暂时支付500亿日元。从表面上来看,这是劫持的一种,但是,却不可能得到那么多赎金。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尽管如此,他们为什么还如此执着地要求呢?他们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实在无法弄清楚。
“现在打算怎么办?”
“到日本最好的热衷于英才教育的机构去调查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