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青木利光(20岁)和横尾美津子(19岁)是作为人质而被自称为“蓝狮”的罪犯杀害的。但是尽管如此,为了慎重起见,警方还是对二人的交友关系进行了一番调查。青木和美津子都离开了双亲寄居在东京的公寓里生活。他们二人虽然称不上是多么出类拔萃的优秀学生,但也称不上是坏学生。他们二人的关系十分明朗,青木和美津子的朋友们也都知道。双亲寄来的生活费在学生中居于平均水平,二人既没有向任何人借款,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仇人。
第二天,即3月25日的早报报道了二人被害的消息。由于警方严密封锁了有关“蓝狮”向首相公邸挂恐吓电话的消息,所以报道中没有提及此事。
矢部将报纸揣入风衣口袋,来到了总理大臣公邸。
首相公邸建造年代久远,起居不大方便,历代首相大多都住自己的私邸。不过,现任首相却与众不同,住进了首相公邸。
渡边秘书在首相公邸迎接了矢部。渡边很年轻,35岁,是T大的高材生。他的奋斗目标是要作一个政治家。对于这类人,矢部颇感棘手。
“‘蓝狮’的电话还没有挂来吧?”
“没有。”渡边秘书明他那深邃的眼镜片后边瞪大着的双眼注视着矢部道:
“有罪犯的线索了吗?”
“还没有。总理在吗?”
“今天下午2点有内阁会议,他到首相官邸去了。”
“总理没看今天早上的报纸?”
“他每天吃早饭时都要浏览一遍所有的报纸。”
“他对新宿谋杀案没有谈些什么吗?”
“没有,只是说总理大臣不能屈从于无端的恐吓。”
“是吗?”
矢部说完走进了书斋。如果单凭首相的威信就能解决这个案子的话,那当然很好。
从头一天起就住在了这个书斋里的两名刑警和两名技术官员神色紧张地迎接了矢部。过去的三次电话就像是约好了似地都是在下午2点打来的,因此在今天的这个时候,刑警和技术官员们就都必须在场。
侍女端来了红茶和饼干。矢部只喝了红茶,没有加糖。他也不想吃饼干。于是他点燃一支香烟,想镇静一下自己的情绪,并抬眼朝窗外广袤的草坤望去。
草坪已吐露出一簇簇绿色的嫩芽。
“这个案子可糟透了!”矢部感到他虽已投身警察行业16年了,但遇到这种案子还是第一回,虽说是件荒唐的案子,可又轻视不得。面对这种状况他感到束手无策。
下午2点整。
矢部刚把双眼移向桌上的电话,电话铃声便尖锐地鸣叫了起来。
“接吧!”矢部对渡边秘书说。
秘书拿起话筒,录音机转了起来,声音通过麦克风在房间里回荡。
秘书:“喂。”
一个男人的声音:“是我,‘蓝狮’。我现在感到悲痛万分。因为迫不得已,不得不杀掉了两个人质。这个责任完全应该由首相承担,因为他拒绝了我们的要求。”
秘书:“即使是总理,也有他力不能及的事。贤明的你理应一清二楚。总理怎么能随便动用5000亿日元的国家预算呢?”
男人:“我们已经作出了让步,只要求支付财界向保守党捐献的500亿日元政治捐款。这难道也办不到吗?”
秘书:“你这未免有些太过分了吧?”
男人:“在选举的时候,不是若无其事地要求财界给予数百亿日元的援助吗?然而为了1.2亿日本国民的生命安全,难道就不可以求救于财界吗?”
秘书:“作为保守党总裁不可能向财界提出要求。”
男人:“看来这可以作为首相的答复了。”
秘书:“这是我个人的意见。不过,即使总理在场,他也会作出同样的回答的。”
男人:“日本首相对他的国民的生命安全竟漠然视之到这等地步可实在令人心寒。我们的要求再次遭到了拒绝,可悲的是不得不夺去下一批人质的生命了。”
秘书:“你等等,你!”
男人:“人质不断地死去,首相和政府必将在两点上遭到社会的强烈谴责。第一点刚才已经谈到,对日本国民的生命安全漠然视之。第二点,尽管每年的防卫预算高过5000亿日元,然而却无法确保国民的安全。”
秘书:“喂,喂,你听着,我们再谈谈!”
男人:“没有诚意接受我们的要求,再谈下去也是徒劳。”
秘书:“喂,喂,喂,喂!”
“挂断了。”渡边秘书揩着额头上的汗水问道:“电话的逆向调查没有搞出来吗?”
“这么短的时间内太勉强了。”专业技术官员摇头道。
“这是怎么回事?”渡边秘书用不满的眼神望着矢部说。
“在这种状态下怎么办都无济于事。”矢部诚实地答道。
“那么,就袖手旁观等着出现新的牺牲者了?难道警察也可以视若无睹?”
“人被杀了,我们不会视若无睹的。”矢部也严肃地回答道。说到痛心,矢部比谁都要痛心。“但是,请想一想吧!罪犯的人质超过了1亿人。靠全国20万警察是不可能保护1亿人的。而且如果罪犯的同伙遍布全国的话,下次谋杀案也许会发生在北海道的什么海峡,也可能会是在九州。罪犯可以在他喜欢的时间、喜欢的地点杀死他喜欢杀死的人。我们不可能对此作出任何防范。如果偶然有警察在场或者有目击者,那自然另当别论。然而昨天夜里的事件已经清楚地告诉我们,罪犯并非那么愚笨!”
“那么,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比如,预计罪犯下午2点打来电话,可以在这个时间让警察监视公用电话亭。如果是露天公用电话,数量的确是太多了,但电话亭的数量并不算多呀!”
矢部听了渡边的意见,微笑道:“这当然可以。命令东京都内所有的警察监视附近的公用电话亭,调查所有下午2点打电话的人。看起来公用电话亭的数量并不多,可仅东京都内的23个区就有9234个公用电话亭呢!”
“难道就不能由此抓到罪犯吗?”
“如果能够抓到那是再好不过的了,但是太勉强了。”
“为什么?”
“也许在这个时候的确会有人从公用电话事打来电话。我们可以逮捕这个人,但是他并没有构成什么犯罪行为。”
“劫持应该是很严重的罪行。”
“渡边先生,劫持1.2亿日本国民对罪犯来说是轻而易举的。检察官不能因劫持而起诉。在这一点上罪犯是很聪明的。跟罪犯说的一样,现在的状态与劫持案相同,但是却并没有构成劫持罪。这就是他的聪明之所在。不过由于已经死了两个人,于是就构成了杀人罪。这样,狡猾的罪犯再也不会满不在乎地进入公用电话亭了。他会使用私人电话或者从很远的地方打来电话。现在在札幌也好,福冈也好,都可以拨直拨电话。”
“那么,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我们将竭尽全力。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罪犯看来并不是一个杀人狂,所以不会大批杀人。”
例行的内阁会议正在首相官邸进行。
在例行会议结朿之后的杂谈时间里,首相把那个奇妙的恐吓电话对各位阁僚讲了一遍。
“光是听我说大概不容易理解,电话录音带就在这里,我想请诸位听一听。”
各位阁僚带着迷惑的神色听完了录音。首相道:
“怎么样,诸位的感想如何?”
“简直是荒唐透顶。”粗声粗气地怒吼着的是土木建设大臣。“那家伙一定是激进分子。对这种人我们决不能心慈手软,要把他们抓起来送往监狱,对他们来说,这是最好的良药妙方。”
“我看,以5000亿日元的防卫预算作为赎金相要挟,谎称什么‘蓝狮’也好,‘奥林匹克行动’也好,岂不是把我们当作了一群傻瓜吗?”做出一副失望神态的是副总理井原大藏大臣。井原作为下一届首相的候选人,首相意识的自我感觉十分良好。“一件区区小事,竟让对手搞得焦头烂额,岂不是怪哉!”
他说话的语气里明显地流露出批判的色彩。井原认为这次事件把自己的竞争对手——首相——轻而易举地推到了不利的地位上去了。现任首相由于具有庶民性因而在国民中颇得人心,但在党内属少数派,故对他持批判态度的人也很不少。所以现在如果首相犯了决定性的错误的话,那么,下任首相的交椅便无疑地会交给井原。
“然而,井原君,”首相将他那深藏在眼镜后面的细细的眼睛投向了井原,“由于对方声称要杀害人质,这件事人命关天啊!我们不能不慎重对待。”
“法务大臣,”土木建设大臣依然大声地嚷道,“这是劫持吗?罪犯对此作出了详尽地法律性解释,然而——”
法务大臣和田岛稍微考虑了一下后怒气冲冲地说道:“这、这怎么能称之为劫持呢!”
“然而,法务大臣,”以稳健沉着的声音插话的是现今内阁中代表鸽派的知识分子出身的望月外务大臣,“无论法律性怎么样,对于这1亿人质,恐怕是不能够保护得了的吧!”
“的确如此。这次的事件是前所未闻的。我除了一腔怒火之外别无他法。我真想一下子宰了这个罪犯!”
“警察方面正在采取什么样的对策?”井原望着公安委员长小泽问道。
小泽在这些内阁中是最年轻(尽管如此,年已50有3)的,也是刚刚加入这一行列的国务大臣。他斩钉截铁地说:“我们接到警视总监有关这一案件的报告后,决定迅速拘捕罪犯。”
“我想听的是警察的对应策略!”
“我们动员了四五十名刑警,制定了逮捕罪犯的方针——”
“然而,在昨天夜里不是已经有一对男女在新宿被‘蓝狮’们杀害了吗?”井原别有用心地望着小泽道。
这个公安委员长属首相派,自然在井原的话语里充满了辛辣的语调。
“那一对情侣——”小泽用手帕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说,“还不一定就是这次事件的牺牲品。我这并不是在为警察辩护。然而正如法务大臣所言,这次的事件是前所未闻的,根本不可能对1亿人进行一个一个地护卫。而且如果将这次的事件公开的话,很容易引起社会不安,因为谁也无法预测下一次谁会遭到杀害。”
“然而,这不是什么对策也没有吗,一旦人质相继被杀,就会被嗅觉敏锐的新闻记者们发现。如果在被新闻记者们嗅到之前还没有抓到罪犯的话,那么我们就将遭到非难和谴责。现在的大众太无知,有什么不幸事情发生,他们认为一切都是政府的责任。”
“这次事件也并不见得对我们全然不利。”开口的是防卫厅长官木村。他虽说是鸽派的政治家,但在他就任防卫厅长官之后却经常说出一些鹰派的言辞,也许他原本就是鹰派的,或者是由于在就职阅兵仪式上见到了威武的战车、雄伟的大炮,于是就一下子倒向了鹰派吧。
“为什么?木村君。”首相鼓励似地望着防卫厅长官。
“日本人常常遭到外国人这样的非难:国家的安全是买来的。”
“这我们知道。两星期前,美国的国防次官在议会上作了演说,说日本必须努力增强自卫能力,其中也提过此事。但是,这与这次可恶的事件又有什么关系呢?”
“现在谈的是日本国家的事,日本国民也一样。当今的我国社会与其他国家相比是和平和安全的。然而,许多国民都不能理解这是因为我们政府的不断努力,以及外有自卫队的力量、内有警察的力量的结果。这次的事件如果使不安定因素增加了的话,那么,他们就会明白这和平来之不易以及应该依靠什么来保护我们自己了。这样一来,也不会有人再反对增强自卫队的力量了,而革新派的知事也不会像傻瓜似地反对增加警察了。因此,我说,即使向社会公开这次事件,也有有利的一面。”木村防卫厅长官很有信心地说。他总是反复强调增强军备,说美国要人来日访问时总是讥讽日本防卫预算太少,只要有一点增强军备的意见他便十分高兴。
“恰恰相反,这只会引起不安!”毫不客气地提出异议的是自治大臣粕谷。自治大臣这把交椅并不好,自治省的管辖事项成为阁议悬案的也并不多见,另外,粕谷本身又是一个身材矮小的不怎么引人注目的人。“这次的事件一公开,引起社会不安时,即使自卫队装备有多么高超的武器,警察有多少万人,也不能保护人质。那么岂不是会引起舆论哗然,说军备和警察太无能了吗?”
“决不会的。日本国民是非常贤明的。”木村好像全然忘记了刚才自己所说的日本人无知的话。
副总理井原道:“总之,总理接电话是一个轻率的举动。”
首相正要加以反驳,秘书走了进来,给他递上一张便笺。首相稍微正了一下他的黑边眼镜,读起那张便条来。
“刚才罪犯又给公邸挂来电话,声称如果不答应要求,他们将再次杀害人质。”
翌日,在新宿警察署特别搜查本部里,聚集了47名刑警。召集47人完全是出于偶然,但是却让矢部记起了47勇士,他认为这是一个很吉利的数字。矢部对这47人首先讲述了一遍事件的经过之后,接着又让他们听了一遍录音带。
“我们要牢牢记住这个罪犯的声音,把它刻入我们的头脑中。”矢部环视了一下47人道。
“如果公开搜索,将磁带在电台、电视台播放,一定能够得到市民们的帮助,这是再好不过的了。然而又担心引起社会不安,因此不能这样办。所以,让大家熟悉这声音,为的是发现罪犯。”
接着,矢部又将全体人员分成了三个班。
“第一班15名,继续清查新宿西口酒吧‘埃特朗兹’的客人。你们要记住,在那对死去的情侣之前坐18号桌的是一个下巴上长有胡子的男人。尽管我们还不清楚是不是这个男人把氰酸钾放进了糖罐,但即使他不是我们要找的罪犯,如果找到了他,就有可能顺藤摸瓜发现在他之前坐那个位置的人。一定要抓住这条线。也有可能从其他坐位的客人和酒吧从业人员中发现可疑的人。”
第一班的刑警们一齐出了门。
“下边是第二班。你们这个班协助公安清查激进分子。从给首相公邸打电话,要求防卫费来看,这也可能是激进分子采取的新的行动计划。你们可以向公安方面要激进分子名单,单方面搜索都内地下组织,也许由此可以找到什么线索。”
第二班15名一起出了房间。矢部把最后的17人叫到了自己的周围。“还有许多工作需要你们去做。如天下午2点罪犯打来电话时,派出所警察监视了都内所有的公用电话亭,结果发现在这个时间里从公用电话亭打过电话的一共有57人,其中有21个男人。这21个人的住址都在这里,你们中的10个人可以去清查这些人。”矢部把复印好的住址交给了10名警察。
最后还剩下7个人。
“你们作为机动人员留在这里,以应付紧急情况,因为罪犯在下午2点的电话中说,如果不答应要求,将杀死新的人质。与此次事件有关的杀人案一旦发生,希望你们立即奔赴现场。”矢部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
人质多达1.2亿人,其中的幼儿或中小学生也许不会遭到杀害。又由于自卫队和警察都携带着武器或者是集体生活,所以他们被杀害的概率也很小。然而即使把这些人都排除在外,也还有5000万人,保护他们根本不可能。这使得矢部的心绪显得不安,心情也十分沉重。何时何地杀害何人这完全由罪犯的意志决定,矢部为此倍感焦急。罪犯如果是以刺杀政府要人为目标,那当然是可以保护的。
“主任。”一个刑警对矢部道。
“什么事?”
“罪犯使用了‘我们’这一复数人称代词,那么主任认为罪犯是单独一个人呢,还是有同伙呢?”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矢部坦率地说。他无法继续说下去了,于是将双眼投向了窗外。
暮霭已经开始笼罩街市,街灯正一盏一盏地亮起来。大街上汽车仍然在穿梭般地行驶,年轻伴侣和带着家属的人们正急匆匆地在人行道上行走。
今天是26号,虽期六。在歌舞伎街界隈一定又有通宵电影,土耳其浴池、酒吧一定又彻夜热闹非凡。如果在这些纷杂的人群中有罪犯的话,那么也许又有谁将会被无故地杀害(对罪犯来说,他的理由是杀害人质)。不,也许有人已经成了牺牲品了。
矢部回过头来,对7个人道:“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四次电话是同一个人打来的,由此可以认为罪犯是一个人。他自称‘我们’很可能是为了迷惑咱们。然而,从他自称‘蓝狮’们这一点来看,也可以认为他们是有一定人数的同伙。”
“如果他有同伙,那么他的同伙就不仅只是在东京,而应该是分散在日本全国各地,所以说下一批牺牲者不可能仅局限于东京。”
“这也是我现在最担心的。”矢部点头道。矢部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北海道的千岁机场、札幌的街市、定山溪温泉、九州南端的禊岛的影子。
他们也许会在北部和南部杀害下一批人质。
刑警们来到新宿西口超窩层建筑物内的“埃特朗兹”酒吧。老板对刑警们说:
“那人已经来了。”
谷木刑警“嗯?”的一声,不禁与同行的井上一起环视了一遍店堂。
老板小声说:
“坐在那个曾经发生谋杀案的坐位上的就是在那对死去的情侣之前坐那个坐位的男人。那不,就是靠窗的那个留着长发、下巴上长有胡子,穿着厚实的咖啡色毛衣的男人。”
“肯定是他吗?”
“肯定是他!”
“好,咱们去看看。”谷木催促井上道。
可能是由于报纸披露了这家酒吧发生的案件吧,顾客比往日少了一半。
二人从两侧接近了那张桌子。
谷木让那人看了看证件,对他说道:
“跟我来一趟。”
一瞬间,那男子的面孔上显出十分迷惑不解的神情,站起来后又坐下道:
“我什么也没有干呀!”
“我知道。我有话要问你。”
“在这里就不能问吗?”
“那个案件很复杂,你最好还是跟我们到警察署里走一趟。”谷木加强了语调。
店堂里的顾客的视线自然地集中到了这边。
“好吧!”那男子很不顺从地说着,又把一个牛皮背包从椅子上拿起,“刚开始喝咖啡呢,这咖啡钱就由你们支付吧?”
谷木苦笑道:“我会付的!”
二人将那男子带回了搜查本部。矢部决定亲自询问。他并不是不信任自己的部下,只是觉得如果自己无所事事的话,反而会更心神不宁。
在一间带有铁窗户的审讯室里,矢部与那个男子见了面。
“首先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矢部亲切地微笑着劝那人抽烟。那人叼起一只烟道:
“怎么搞的,心情太坏了。”
“为什么?”
“你那态度过于亲切了。”
“我们可是民主警察。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八木良平,26岁,很希望成为一个轻歌剧家,但却没有人发现我这个人才。”
“你知道前天在那个酒吧里曾经死了一对年轻情侣吗?”
“这个,我在报上读过了。”
“那两个人是在坐你坐过的那张桌子时死的。他们要了咖啡,又取了糖罐里的糖放在咖啡里喝了。糖里混杂有氰酸钾。”
“世界可真可怕呀!是吗,刑警?”
“喂!”矢部厉声叫道,虎视着对手,“收起你那套无聊的废话。知道什么说什么!”
那青年的面色苍白起来,眼睛里流露出胆怯的目光望着矢部道:“我什么也”
“好啦!两个人已经死了,是被人害死的,而你是最重要的嫌疑犯。你讨厌我的亲切,倒挺像个罪犯。杀死两个人最少得关他个十五六年,尽管如此,你却给我嘻嘻哈哈。你倒干得挺不错嘛!”
在矢部盛气凌人的气势之下,八木良平缩成了一团。他身材高大,修着很好看的胡子,但人却很谨慎。
“不是我。”八木拖着哭腔说。
“你能证明吗?嗯!”
“我没有往糖里放氰酸钾,真的。”
“那么,你还是无法证明了。在那两个人之前不是你坐在那张桌子旁吗?你把氰酸钾放入了糖罐,紧接着,那两个人便死了。谁都会这么认为的。”
“不,我怎么会干这种事!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你杀死谁都可以,因为你以杀人为乐趣。”
“这——”
“那么,你为什么没有死?你不是也要了咖啡吗?”
“是的,不过我没有放糖就喝了。前天与朋友们一起喝酒,喝多了,醉了两天才好,所以我没放糖就喝了。如果没有醉两天,我也许会往咖啡里加糖,那我也会死的。”八木脸色苍白,似乎他现在才感觉到了害怕。
“那么,你回忆回忆吧!”
“回忆什么?”
“在你之前坐那张桌子的人。你回忆一下是什么人坐在那张桌子旁的?”
“是两个女大学生。”
“没有骗人吗?”
“我如果是杀人犯,必死无疑。”
“其他桌子呢?”
“有三四张空着。”
“那么为什么不去坐别的地方呢?”
“我喜欢那个靠窗户的坐位,所以我等着那张桌子空下来。因此,我注意观察了那两个女孩子。”
“她们俩人喝什么?”
“一个人喝可乐,一个人喝牛奶。都没有放糖,所以她们也很幸运。”
八木正在述说,谷木走进来跟矢部耳语道:“他的背包里放了200克大麻,还有2.6万日元现金。”
“哼!”矢部说声“替我一会儿”,便走出了审讯室。
回到搜查本部的房间,本部长松崎问矢部道:
“怎么样了?那个留胡子的男子是罪犯吗?”
“不是。他只不过把毒品卖给同伙,换点儿零用钱花罢了。他做不出劫持全部日本人、向首相要求赎金的事来。”
“这家伙倒很遗憾,差点儿被我们当成了罪犯中的一员。”
“他回忆出在他之前,有两个年轻女孩子坐过那张桌子。那家伙利用那张桌子进行毒品买卖,等着它空下来。我们可以把那两个女孩子的蒙太奇制作出来。”
“你认为是那两个女孩子和罪犯串通一气,把氰酸钾放进了糖罐?”
“可以这么推理,这当然很好。不过恐怕不是,因为听说她俩要的是可乐和牛奶。”
“为什么说不是?”
“把缻酸钾粉末放入糖罐本身是一个十分简单的动作,只要放进去一搅拌就可以了!但是,在那个酒吧,行动稍不自然就会引人注目。人是很容易注意他人的意外动作的。”
“的确,也就是说可乐和牛奶没有必要使用砂糖,因而如果玩弄糖罐,让人看了就会觉得很怪异。”
“对,因此可认为,罪犯是要的咖啡或红茶,在从糖罐里取砂糖时把氰酸钾放入糖罐里的。”
“那么为什么要做那两个女孩子的蒙太奇呢?”
“我想顺藤摸瓜追下去,如果这是可能的话,那两个女孩子如果还记得在她们之前使用那张桌子的人的话,追下去就可以找到那个家伙。虽然比较麻烦,但是在现阶段别无他法,只能这么办。”
“好,试试看吧。”
松崎立即给科研部打了电话。30分钟后科研部把制作蒙太奇用的用具全部带到了搜查本部。用具放进了空荡荡的审讯室,接着又让八木良平进了房间。由于发现了他的大麻,他显得老实多了,很顺从地听着技术官员的安棑。
三四十分钟之后,两张年轻女子的蒙太奇照片就制作出来了。
“他配合得不错。”技术官员一边擦着汗一边对矢部说。
“他之所以配合得好,是因为我们发现了他的大麻,他想取悦于你。”
“那家伙倒是辛苦了。”
两张照片都很可爱。
“像你见过的那两个女孩子吗?”矢部问道。八木眨着眼睛说:
“像,像我见到过的那两个女孩子。”
矢部点点头,让谷木和井上拿着那照片又到“埃特朗兹”酒吧去了。她们如果是那里的常客,那么酒吧老板和服务员也许记得她们的面貌特征。
“协助你们制作了8个小时的蒙太奇,大麻的事就免了吧?在美国携带这些玩意儿是不会遭逮捕的。”
“你说什么?”
矢部严厉地瞪着八木。
“也就是说,我协助了警察”
“好好记往,你是杀人嫌疑犯!那张蒙太奇要是做得好的话,就可以取消对你的怀疑,也就是说,那是在为你自己做蒙太奇。怎么样,协助了警察就能忘了大麻的事吗?”
“明白了!”八木见没有戏唱了,便又小声道:
“与其被当作杀人犯,还不如被作为携带大麻而起诉的好。”
“是携带大麻进行贩卖!”
刑事警察与公安警察的关系并不是那么融洽,追查政治案的公安有资金上的优势,他们与那些穿着皱皱巴巴风衣的刑警们不同,身着崭新的伦敦产制服,因为他们绝不愿意让人把自己看成是刑警。当然,他们也会穿上学生服或运动装、工装服潜入激进派学生中间。也有人把刑警比作陆军,把公安比作海军。刑警们满身都是泥腥味儿,而公安警则是很讲究潇洒派头的。
当然,双方有时也互相进行一番竞争。但是,在今天的事件中,他们却不得不谋求协作。矢部得到第二班的首次报告已是近下午7时了。第二班的负责人是松田,他在电话中说:
“公安意外地给予了我们协助。”
“那么,公安的意见怎么样?认为是激进分子干的吗?”
“这个可以说是7比3吧。”
“理由呢?”
“现在激进分子们最大的目标是要夺回在押的干部们。他们制定劫持全部的日本人的离奇计划,首先应该要求释放那些干部。即使会要求支付钱款,但同时他们也应该要求释放干部。”
“的确,剩下的3分呢?”
“从要求5000亿日元的防卫预算这一点来看,又像是激进分子所为。防卫厅也是激进派的攻击目标之一,因为他们经常向自卫队驻地投放火焰瓶。”
“那么公安已经准确地掌握了现在激进派的活动了?”
“现在在进行活动的激进分子有数十名,他们全部在地下活动,公安似乎现在还没有掌握他们的行踪。”
“英俊潇洒的公安们也不过如此嘛!”矢部不无讽刺地说。
“所以,我们就得到了公安的协作,他们想趁此机会抓住这些人,还是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功夫吧!”松田笑道。
“好,好好干吧!”
对昨天下午2点在都内公用电话亭打电话的21个男人的调查工作也在顺利进行。到晚上8点为止,已有9人被确认为与案件无关,因为他们在那时打的电话都有明确的对象。大概到明天中午对这21人的调查就会全部结束。
松崎本部长喝着茶,抬眼望了一眼窗外,对矢部道:“天已经黑了。”
矢部用力推开了铝制窗户,夜晚的寒气随着车声、行人的脚步声以及人们的喧闹声一起拥了进来。
歌舞伎街一带的天空就像着了火似的一片通明。
“对黑夜感到如此恐怖,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矢部望着遥远的夜空小声说道。
“你感到恐怖?”
“哎,现在这个时候,也许在这个夜幕下的什么地方,罪犯正要杀害一个无辜的人。一想起这个,我就觉得毛骨悚然。”
“自称为‘蓝狮’的人果真要杀害新的人质?”
“肯定会杀的。”
“然而,我怎么也不明白,无论罪犯怎么疯狂地杀人,他们既不能把国家预算弄到手,也不能把财界给保守党的政治捐款弄到手,然而”
“是啊!”
“尽管如此,你说过罪犯并不是杀人狂。”
“对。所以我很想弄清楚,罪犯,或者说是罪犯们现在究竟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