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大结局(上)

翌日清晨,天光放晴。

清晨草叶上的露珠还没有消散,林间便响起了一阵喧闹。

侍卫们夹道护送着一辆黑漆华盖马车,前有侍卫开道,后有士兵们护送,旌旗飘荡,仪仗盛大而威严。

与此同时,另一处草丛中,燕贺正被一队侍卫押送往前走。

他手上脚上都扣上了锁链,身子时而摇晃,动作艰难。

林间的动静传到这里,燕贺停下脚步,伫立远眺,看着那辆华盖马车在林间穿梭而过。

身旁的侍卫,见他停下步伐,沉下脸道:“燕贺世子,您该走了。”

燕贺置若罔闻,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车,问:“那马车上坐的是何人?”

未待侍卫回答,一阵微风拂过,马车上那层半透明的纱帘被风吹起,露出少女绰约的身影,只见她眸若秋水,琼姿花貌。

其实在问话前,燕贺也猜中了马车中的人是谁,可当真看清那人的容貌时,燕贺的心还是狠狠地往下坠了一下。

然而此刻,燕贺也知道自己无资格去看她一眼,他已然是谋逆失败的乱臣贼子,人人厌弃,得而诛之。

燕贺嘴角勾起自嘲的笑容,飞快地移开了目光,继续拖着身上沉重的枷锁往前走。

然而马车中却时不时传来少女的欢笑声,乘着风飘来,如同鸟雀一般清亮,让燕贺生出几分恍惚。

他已经很久没看见秦瑶这样开心地展露笑颜了。

他想起在凤凰台的日子里,自己时常去探望秦瑶,亲眼目睹到她整个人的变化。

她的眼里总是织满愁绪,哀艳极了,神情惶惶地站在凤凰台的栏杆边,俯看着凤凰台下奔涌的江水。

燕贺起初不明白她在担忧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以为自己在秦瑶心中尚有一席之地,不止一次向秦瑶表明心迹,然而秦瑶只握紧手上的一枚玉佩,垂下眸子,摇了摇头,道:“我有夫君,他在等我回去。”

燕贺明白了,她所有的一切惶惶不安的情绪,都是因谢玉升而起。

与爱人分离,使心如刀割,万分折磨。

燕贺出乎意料,未曾想她对谢玉升用情如此之深,告诉她,她所爱不过是一个虚妄,谢玉升是帝王,以他冷心冷肺的性子,她会爱得无比艰难。

可在看到秦瑶手上那一枚玉佩时,燕贺住了嘴。

那枚玉佩......

是先帝在谢玉升成人的冠礼上所赐,意义非凡,不久后先帝病逝驾崩,谢玉升更是将它珍藏当宝贝收着,日日贴身挂在身上。

他竟然将它送给了秦瑶?

燕贺了解谢玉升,知晓他若是将此物给了秦瑶,必定是极其倾心秦瑶的。

不过燕贺也低估了他二人的情意,本以为二人最多是情意相合,可后来谁能料到,凤凰台浴火,谢玉升随秦瑶一同跳了下去。

相信那一晚,不止燕贺怔住了、秦章也怔住了、秦临也怔住了,所有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恐怕也会怔住。

想到这里,燕贺闭了闭眼。

而萦绕在耳畔少女的笑声,也随着马车渐行渐远,再也不闻。

身旁侍卫催促道:“燕贺世子,此行路途长远,烦请你快一点。”

燕贺轻笑一声,抬起头来仰望天际。

这一场由定国公世子和靖州校尉发起的叛乱,看似轰轰烈烈,实则前后也不过三个半月的时间,最终以二人被俘虏、押送京城、秋后问斩落下帷幕。

燕贺仰头看天,林间栖息的鸟雀拍动翅膀,扑棱棱飞起。

而这大概是他度过的最后一个秋日了。

他也记得在某一个春日,细雨绵绵,绿树深深浅浅,他第一次在御花园遇到迷路少女,少女拉住他的袖子,唤他哥哥。

她唤了他无数回的哥哥,却在后来嫁给了别人。

燕贺唇角笑了笑,想想若是能再见她一面和她道个歉就好了,可他的姑娘应该不会再愿意见他了......

秋日的草木飘摇,惠风畅然,明媚旺盛。

一切都尘埃落定。

帝后还朝。

天子的仪仗行走了半个月,终于回到长安城。

这些日子来发生的种种都传入了百姓耳中,天子御驾亲征,以雷霆手段镇压了乱党,斩杀乱臣贼子。

民间只听闻当今圣上圣明,为政贤良,未曾听闻过天子马上功夫也是了得,竟能御驾亲征,势破千军,表现得这样骁勇不凡。

民间将其传得神乎其神,心中对谢玉升更是崇敬。

也听说此战中,皇后的亲兄长,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功勋赫赫,而战事已结束,他便被天子马不停蹄地派往西北,收拾西域残局,势必要攻下诸多的西域城池。

自开国以来,如阴影一般萦绕在大齐百姓心中的突厥族,终于被彻底击垮。

如今政务清明,国家兴盛,百姓心中天子的形象不可谓不英明。

不仅如此,听说皇后娘娘在那一役,置死地而后生,点燃了凤凰台,这样的事情,换作旁人也未必能做,她却做了,百姓心中不免生出敬仰之意,赞叹不愧是将门出来的女儿。

而对于皇帝舍身和秦瑶去救秦瑶,和她一同坠下江水,坊间都传开了,议论纷纷。

有说帝后二人情意深厚的,有说二人少年夫妻,更多的人则是好奇,明明当初传二人感情破裂传得满城风雨,怎么二人一下感情这么好了?

最后得出结论,必定原先感情破裂的传言是谣言。

别看那帝后二人高贵不凡,如同神坛上的神仙,指不定和平常百姓一样,夫妻吵架,床头吵完床尾和呢,哪就感情破裂了?

不管怎么样,这一场战役,注定是要青史留名了。

在这样声势浩大的欢呼声中,百姓们夹道迎接,恭迎帝后二人还朝。

皇宫之中,洋溢着一片喜气,王室贵族立在玉阶两侧,恭候圣驾回宫,对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帝后二人,恭敬地行礼。

众人已经有将近半年未见得皇后娘娘,但见皇后娘娘从马车上下来,比起之前体态纤瘦了许多,行动间如弱柳扶风,更见她脸蛋清瘦了不少、

不过脸上那份风华,倒更胜从前。

本就国色天香,现下是完全长开了,出落得如同明珠神玉,笑如春花,美目流盼,更是世间罕见的绝色。

不过可以瞧见的是,皇后娘娘身子虚弱了很多,下马车时都有些力不从心,全凭皇帝以手作阶,半抱半提,扶着她下来,看样子是要好好修养上好一阵子。

众人看帝后二人相依偎,视若无人地交谈,不敢多说,眼观鼻鼻观心地低下了头,跟随在二人身后。

秦瑶和谢玉升分别后,回到了自己的清宁宫,一进来耳畔响起一片嗡鸣声。

满屋子里坐着贵妇,全都起身和她行礼问安。

再见到这么多人,秦瑶一时间生出恍惚,在侍女的搀扶下,道:“免礼吧。”

她坐在上首,看着下方那些熟悉的面容,当中有自己的闺中好友,有自己的亲属,这才切切实实感觉回到了皇宫,心里漫上一层久违的安心,就连康宁公主,看着都顺眼了许多。

众女行礼完,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开始三三两两刺探询问她情况了。

那些人问来问去,就那么几句话:“娘娘在凤凰台上是什么感受?是不是很不安?”

“陛下去救娘娘,娘娘心中恐怕是感动极了?”

“娘娘与陛下感情这般好,要赶快恢复身子,早日怀上身孕才好。”

秦瑶才开始还笑着应答,到后头就有点力不从心了,被说得面红心跳,尤其是那些问她何时怀上身孕的话。

“皇后娘娘与陛下都是容貌出尘之人,来日生下来的皇子公主,必定是芝兰玉树一样的人物。”

秦瑶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就坐在那边,温和而笑。

一旁的彩屏儿,受到皇后娘娘眼神的示意,出声道:“说了这么久,已经道皇宫落匙的时辰了,各位夫人还是赶紧请回吧。”

众贵女这才一水地起身,道:“臣妇告退。”

送走了一大帮人,殿内宽敞,空气流畅了许多。

秦瑶懒懒地靠在贵妃榻上,由着宫人给她捏腿揉肩,舒服极了,道:“让我歇歇,好累人啊。”

秦瑶觉得还是没回长安前的日子舒坦,虽说整日坐在马车上不舒服,但总归不用应对这么多人际事务,还能整日和谢玉升腻在一起。

正想着,外头响起了一串的脚步声,这次来的人是崔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没要人跟着,一身朴素的衣裙,径自走进了殿中。

秦瑶连忙从贵妃榻上做起来,可还是晚了一步,太皇太后已经掀开珠帘,立在了几步之外。

秦瑶讪讪然,害怕自己这副懒散的模样,恐怕要惹得老人家不悦了。

太皇太后却没说什么,面上露出几分和蔼的笑容,坐到秦瑶身边,道:“皇后回来了?身子可还爽利?”

秦瑶点头,手搭在膝盖上,道:“好多了,儿臣多谢祖母关心。”

太皇太后看出秦瑶身上的拘谨,用温和的声音道:“不必紧张,你是皇后,在这后宫之中自然是你最大,想怎么舒服怎么来。”

秦瑶道:“礼节不可废。”

太皇太后握着她的手:“这皇宫是你要过一辈子的地方,一定要懂得让自己活得宽心自在,何况等过几日哀家便回寺庙了,你也不必顾忌着哀家,自在一点。”

秦瑶问:“回寺庙?”

崔太皇太后看秦瑶急切的样子,拉过秦瑶的手,道,“皇宫里的日子我适应不来,还是寺庙里一切朴素,来的清净。本来我也是听说你和皇帝闹矛盾,想出来劝劝你们,谁知道耽搁了这么久。”

听到这话,秦瑶紧张的心渐渐放松了下来。

太皇太后又问:“你阿兄呢,没回长安?”

秦瑶道:“阿兄去西北了。”

太皇太后迟疑了一瞬,问:“他是去接丹阳县主吗?”

秦瑶轻轻一愣,这事太皇太后这么知道?

太皇太后苍老的面庞上笑容渐渐淡了下去,淡淡的声音传来:“怪我,当初就是我拆散的他和丹阳。突厥人来求亲,我和先帝提起了丹阳这个人选,可我并不知道丹阳早就和你哥哥情投意合了,等事后我发现了,想要弥补已经来不及,所以这些年来,我住在寺庙里,就是问心有愧,想给丹阳祈福。”

秦瑶从震惊中缓过神来,道:“我阿兄确实是准备去接丹阳县主回来了。”

太皇太后混浊的眼睛看着她:“当真?”

秦瑶道:“是真的,只是不知道二人何时回来,丹阳县主会答应阿兄的。”

太皇太后眉目蹙起,轻轻摇了摇头,“以丹阳的那个性子,恐怕难说......”

二人又聊了片刻,太皇太后站起身来,拉了拉秦瑶的手,道:“你好好休息,哀家就不打扰你了,若是你阿兄真的迎丹阳回来,哀家必定让他俩和和和睦睦在一块,扫清一切阻碍。”

秦瑶笑着送太皇太后出去。

做完了这一切,秦瑶终于放松下来。

她泡了花瓣浴,上榻休息。

被窝柔软舒服,陷入其中好像被羽毛包围,秦瑶许久没睡过这么舒适的床了,格外的惬意。

然而她受太皇太后话的话语影响,脑海里总时不时蹦出自己阿兄和丹阳县主那回事。

想得太过入神,连谢玉升到来都没有察觉。

谢玉升立在榻边,俯看这着床上的少女,看秦瑶乌发四散,犹如水藻铺散在枕头之上,眸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床帐。

许久,秦瑶涣散的眸子动了动,终于有了灵光,也察觉到了榻边一道高大的影子。

她从床上坐起来,笑道:“你来啦,政务都忙完了?”

话说完,就觉得下巴一痒,谢玉升手抬起秦瑶的下巴,左右看了她一眼,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连我来都没发现?”

秦瑶叹了口气,“在想我阿兄和丹阳县主的事情,你说我阿兄能成功把丹阳县主带回来吗?”

谢玉升淡淡“嗯”了一声,想说不用担心。

谁知秦瑶泄气似的往后一倒,躺在榻上,还抬起脚,放到谢玉升身上蹭了蹭。

谢玉升低下头,看着她那双不安分的玉足,问:“这是要做什么?”

秦瑶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无辜道:“我脚冷,帮我捂捂。”

谢玉升伸出双手,握住了秦瑶脚腕。

秦瑶满意地朝她笑了笑,哪里知道谢玉升这个人坏透了,握住她的脚踝后,把她往榻边轻轻一拽。

秦瑶“哎呀”一声,就被拽了过去。

他手心微凉,一边坦荡地看着她,一边将她的脚腕向两边分开。

秦瑶看着这个动作,脑海里顿时浮现以前不美好的记忆,看他要就要俯下身来,赶紧弯曲膝盖,足踩在他肩膀上,道:“不行不行,是让你捂脚,不是让你干别的,不要乘人之危。”

这个时候秦瑶就后悔自己这么早就躺上床上了,这个样子,可不就像待宰的鱼躺在砧板上,等着任人宰割吗?

谢玉升高大的身影遮蔽住了烛光,让秦瑶只能缩在他的阴影里,双手撑在她身侧,眸光落在她脸颊上,呼吸洒在她脸上,道:“足搁在我肩上也是可以捂热的。”

秦瑶被他暧昧的话语弄得羞愧极了,抿了抿唇,足下用力,谢玉升被她轻轻一踢,顺势倒在了秦瑶身旁。

秦瑶翻过身,半爬在他肩头,呼吸紊乱,脸颊粉如桃花,道:“你分开我腿想做什么?你不能对我做那样的事情,你要正人君子一点。”

谢玉升伸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肢,道:“我不是。”

他想说都大晚上了,为什么不能做那种事,还要做正人君子?

秦瑶摸摸他的脸颊,道:“我说你是你就是,你与我同房要经过我同意,我答应了才行。”

谢玉升动了动身子,唇衔住她耳垂上的还没来得及卸下的耳环,热气吹拂在她耳朵边,“要你同意才行,那我这夫君有什么用,未免过于憋屈了?”

秦瑶脸上漫上一层红晕,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裙带被他抽开,她侧身后仰,想要躲开,可腰被那人搂住,还能躲去哪里呢?

二人腻歪了好一会。

秦瑶起身系好衣裳的衣襟,姿态娇媚,洁白的脖颈上露出了些许红.痕,道:“等一下,我有正事和你说。”

谢玉升侧卧在那里,盯着她的耳坠,问:“什么事?”

“还是关于我阿兄的,你说他和丹阳县主能修成正果吗?”

谢玉升伸出手,帮她拂开滑进衣襟里的碎发,道:“不必担心,我午后收到了你阿兄的来信,他说西北的事差不多都处理好了,最多半个月他便会回来。”

秦瑶睁大眼:“真的吗,真的吗,给我看信。”

谢玉升手从她肩膀上拿开,摇了摇头,挑眉看着她,意思是不给。

秦瑶抱住他的手臂,撒娇道:“给我看一下,我会报答你的。”

谢玉升仰倒在床上,玉冠中滑出几绺碎发,光看着那张美玉似的脸,全然想不到他方才孟浪的样子。

谢玉升张口,声音问:“怎么报答?”

秦瑶道:“先给我看再报答。”

谢玉升拍拍她腰:“先报答。”

秦瑶俯下身,摇他肩膀,身上软柔的气息包裹住他,道:“夫君,给我看一下嘛。”

谢玉升不为所动,“给你看了,你就绝对不会再提报答的事了,你的性子我还是知晓的。”

秦瑶被赌得说不上话来,沉默了一下,下床去道:“我明明有给你准备惊喜,你偏不信,你等着。”

谢玉升不知道她准备了什么东西,半坐起身,看着秦瑶赤脚跑进一旁的侧间,片刻后侧间响起一片清脆的铃铛声。

谢玉升微微蹙眉,意识到什么,问:“是又要给我跳舞了吗?”

铃铛声小了下去,过了会,秦瑶支支吾吾的说话声传来:“对啊。”

说实话,谢玉升对于皇后娘娘的舞姿,虽是欣赏,但前两回她跳了舞后都发生了不太妙的事情,这会她说又要跳舞,谢玉升心里下意识觉得头疼。

珠帘后便出现了一道阴影,秦瑶话语略显失落的:“你不想看我跳舞啊?”

谢玉升当然不能扫皇后的兴致,道:“怎么会呢?你要是想跳,我......”

话到嘴顿住了。

那一抹倩影已经从珠帘后走了出来。

秦瑶坦腹露肚,穿了一身暴露的西域波斯舞裙,上身只一件桃红色的抹胸小衣堪堪遮掩,遮得住大致的形状,却包不住全部,小腹上贴着金箔,折射出迷离的金光,下半身一层浅浅的薄纱勾勒出笔直纤细的小腿。

秦瑶未施粉黛,随手挽了一个发髻,乌发松松挽就,几绺乌黑的碎发垂落,洒在时不时颤动的某处,使得她的肌肤看上去更加雪白,柔腻如酥。

这样的肌肤,仿佛熟透的蜜桃,一掐就能弄出水来,极易留下痕迹。

罗帐上映出她靠近的身影,她脚腕上金钏随动作摇晃,如同夺魂摄魄的妖精一般靠近。

秦瑶莲步微动,走到谢玉升面前,手搭上他肩膀,娇俏的声音问道:“还想看我跳舞吗?”

谢玉升正襟危坐,扶住她的腰肢,浅浅笑道:“一直都想看。”

作者有话说:

谢玉升:说好嫌冷的呢,穿成这样就不觉得冷了?

秦瑶:那你帮我捂捂?·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