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你爱看书,知道上山的路也不难;大师兄对你这么上心,肯定提前告诉你怎么走了……我真聪明!”商秋水一拍脑袋,自说自话地替她圆好了。
游君十没吭声,显然是默认了。
非要这么说也对,前世带自己认路的,确实是师兄。
只是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怪怪的?
二人终于走到了树林附近,绿色的海洋在微风中泛起一阵阵涟漪,路径分叉成两条。
游君十说:“我去东边住。”
“那我去西边啦,我更喜欢那边一点!”商秋水挥手道别。
游君十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自己前世居住的地方。
这里背靠悬崖,瀑布从其间垂下,铺就晶莹剔透的水帘,远处巨大的水声下,更显得院内空荡荡的。
她收拾打扫一番,再抬首看向窗外,天空中残留着一抹绚丽的橙红色,已是夕阳西沉之时。
身上的伤新旧交叠,还练不得剑。她只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开始画符。
没想到一个时辰过去,越画越兴奋。
游君十面无表情地收了符纸,把窗户啪的一关。
出门散步去了。
道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响声。
游君十漫无目的地在学院里转悠,没多久,就来到了一片竹林前。
她瞥见不远处的点点灯光,又环顾四周景色,有些无语。
内院的这片竹林极其靠近后山,而后山里经常有许多异兽出没,寻常弟子都不会选择住在这。
这里只住着一个人。
她的师兄,向淮。
游君十调转脚步,打算离开,转头却正好撞上了一道挺拔的身影。
她吓得赶紧朝后倒退两步。
“这么晚了,师妹不在自己的住处,是迷路迷到我这里来了吗?”向淮抱着臂站定了,似笑非笑地开口。
游君十揉着撞得生疼的鼻梁,闷声道:“这好像跟师兄没什么关系吧?”
“若记得起自己是个伤患的话,散散步也未尝不可。不过昨日,师妹的态度似乎不如现在这般强硬?”
向淮见她身上有伤还到处乱跑,语气带了几分揶揄。
废话!当时我还不是你亲师妹,可不得客气点。
游君十暗暗腹诽着,瞥了向淮一眼,敷衍地道声“抱歉”,又抬脚要走。
“那看来,这锅煮得稍微多了些的排骨汤,就只能我一个人享用了……”向淮颇为遗憾地啧啧两声,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别的菜早就做好了,但汤的确多炖了些。
他这会儿回来正是找好了配料,打算顺便试试新的配方。
哪里想到天上掉下个小师妹。
游君十脚步一顿,肚子应景的咕了一声。
这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的确有些饿了。
她转过头,脸上浮现出些许不易察觉的绯红,垂眸道:“散步并非什么大事。但拜见师兄这件事,择日不如撞日。”
向淮轻笑一声,偏头示意她进屋。
游君十坐着等待上菜时,有些局促地抓了抓膝上的衣裙。
这是她第二次来师兄这里。
上一次来,还是前世因为师尊闭关,想问些事却四处找不到人,急得直接蹲在向淮的门口等他。
结果这一蹲竟然到了晚上。
向淮回来时略显震惊,喊她一起吃饭,但游君十得到答案后却直接跑了。
不知道师兄手艺如何。
如果不好吃的话,她就要当场展现一下精湛的演技了。
“好了,小心烫。”
正当游君十胡思乱想的时候,向淮已经把菜上齐,落座时端了碗盛好的排骨汤给她。
游君十偷瞟了一眼向淮,小声说了句“谢谢师兄”。
她浅抿一口,睁大了双眼。
好喝!
比以前喝过的任何一种汤都要好喝!
她呼噜噜喝完一碗,胃口大开,把里面的肉挑出来吃了。又接过向淮递来的米饭,去尝试其他菜,吃得心满意足。
师妹难道是个馋猫转世的?
“慢点,又没人跟你抢。”向淮透过饭菜的氤氲雾气,看到游君十这副模样,狐狸眼斜斜一挑,勾唇道,“有这么好吃吗?”
游君十自然觉察到了向淮的视线,含糊其辞道:“一般般。”
她埋头刨饭,直到吃不下了,这才靠在椅背上,放松休息。
没想到师兄做饭这么好吃!
“既然吃好了,现在来聊一聊别的,怎么样?”
向淮早就吃完了,此刻正坐在软榻上,一双大长腿随意地伸着,见游君十不再动筷子了,这才出声挑起话题。
游君十原本还沉浸在吃到美食的喜悦中,猛地听到这话,身形微怔。
她手指轻点,试探道:“师兄想聊什么?”
“别紧张。”向淮斜睨着游君十道,“师妹不打算和我仔细说说,比武台上发生的事吗?”
“比如说,你一个连赢两场、修为半步初通境的修者,怎么就会被赵佑那种废物给伤到了呢?”
游君十听到这一问题,维持着面上的表情不变,思考着如何作答。
只是额间垂下的一缕发丝,出卖了她的平静。
她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在第三轮武试期间,能当场发现异样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或者说是,只有眼前的向淮。
“换个问法吧,那张改过的符还不错,有什么别的用处吗?”
经她改良过的符咒,非未晋以上,不能窥得其中奥秘,师兄只怕是早就到大成境了。
若是将此事告诉师尊……
游君十咬了咬唇,只闭了闭眼,左手悄悄地抚上腰间的不周剑。
再睁眼时,她那双漂亮的凤眸竟滚落了几颗晶莹的泪珠,望着向淮的眼神委屈又无助。
“说了别紧张,师妹怎么这副表情?”向淮见她这模样,语气不由得柔和下来,只好挑明道,“放心吧,师尊不知道。”
“你那个符咒挺有意思——师尊只会高兴,收了这么个天才。”
“赵佑无可饶恕,他和他那个舅舅明日便会被废除修为和灵脉,赶出学院。”
“以前你没入门,这事我不知道,是我监管失职。”
“师妹,以后少用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法子,嗯?”
赌对了。
她敢肆无忌惮地在向淮眼皮子底下用符,有半成的把握来自于她知道师兄一定会遵守院规,先行处置真正有错的赵佑。
另外半成,则是在赌。
她赌的就是师兄得知自己重伤后,会心生不忍。如今又成为了他的同门师妹,便不会继续追责。
甚至像现在这样包庇于她。
“知道了,谨遵师兄教诲。”游君十一板一眼地回复。
她左手朝下,装作掸灰的模样偷偷将那只手放了下去,假装擦拭眼泪时,又对上了那双狐狸眼。
既能两三句话吓得她险些自乱阵脚,又能轻言细语,轻易安抚好她心中情绪。
如此实力强悍,却又聪慧狡诈,如同狐狸一般……
实在不敢想,若师兄是她的敌人该怎么办。
幸好,他们始终没有对立。
向淮见游君十眼神虚虚实实,没个落点,就知道她还在神游。
他忽然站起来,几步拉近了距离,又俯下身,将那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回了她的耳后,不近不远地启唇。
“师妹……夜深人静,吃饱以后在我这发呆,不太好吧?”
游君十鼻尖微动,闻到了雪松香,温热的气息还挠得她耳朵发痒。
她瞪大了双眼,后知后觉地猛然倾倒,接着从座位上弹起来,夺门而出。
“怎么不好,好得很!师兄告辞我们明天拜师礼见!”
向淮歪着头一笑,倒也没追,慢悠悠地收拾起桌上的碗筷。
人都跑出三里地了,嘴上还是这么不服输。
这个师妹,真是越接触越觉得有趣。
游君十跑回房间后,捏了捏自己还在发烫的耳尖。
师兄到底怎么回事?不是都说他高冷禁欲,只在乎学院和师尊吗?
救了她好几次,邀请她吃饭,又隐瞒事实就算了……
忽然贴这么近干什么!
游君十用冷水洗了把脸,躺到床上,拿着听五方给商秋水发了个消息,然后缩进被褥中,缓缓呼气。
明日还有拜师礼呢,睡觉!
翌日,商秋水站在游君十的院里喊她:“君十,快起来啦!我们面见完师尊还得去上课呢!”
不好,要迟到了!
游君十难得一觉睡到了辰时,现下被叫醒,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内院禁空,不可御剑,只能老老实实地走路。
幸好她昨天发了消息给商秋水。
“等我一下。”游君十正在洗漱,含糊回应。
她拿起天青色的院服往身上一套,束起披散的长发,抓着听五方给商秋水开门。
商秋水递过来两块热乎乎的栗子糕,牵着游君十的手就跑。
啊,真是好久没这么狼狈过了!
等二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到演武场上,却发现三位院长还没到。
游君十见缝插针地嚼起栗子糕,还没来得及庆幸,就见到队列整齐的数百名内院师兄师姐都在回头看。
她咽下最后一口糕点,也跟着转头,后面空无一人。
商秋水轻轻捅了捅游君十的腰窝,奇怪道:“我怎么觉得……他们好像就是在看咱俩啊?是我们的院服没穿好吗?”
“不可能。”
游君十回首时,跟身处队首的某双狐狸眼对上了,于是心知肚明地瘪了瘪嘴。
为首的那位自然是向淮,其他弟子则是好奇大师兄在看什么。
师兄,你也是天道派来坑我的吧?
游君十正想说些什么,前方的向淮抢先一步开了口。
“站好。”
“一个个瞎看什么。刚刚看到一只小猫,现在被你们这些人给吓跑了。”
他的语气中满是惋惜之意,不似平常那般冷淡,尾音竟让人听出了些莫名的缱绻。
“什么颜色的啊大师兄?来学院以后就没摸过家里的猫了,我可想念我家里的猫咪了,呜呜呜……”一位师姐难过道。
“咱们内院还有猫咪呢?上次那只很久没见了,也不知道哪去了。”另一位师兄接过话茬。
“白的。”向淮淡淡地扫过游君十的荔白色衣裙。
怎么感觉又被师兄内涵了……
游君十打了个哈欠,垂眸看向她的新裙子,神色恹恹,任由商秋水拉着她走到其他新生站的那一排。
作者有话要说:院服相当于统一的校服外套,但里衣是自己的,所以淮能看到我们君十的白色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