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梁怀惔压根没有把她说的话当成一回事, 她能帮他什么,肩不能提是不能扛,能帮他什么?
他不耐烦, “别闹了,赶快离开。”
让伺候傅唯禹的人送她走。
宫侍刚碰上傅唯禹的手腕就被她甩开,“我不走, 我要跟你一起。”
“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何况你现在进去里面都是北疆的人,你不熟悉皇宫, 我可以带你抄近道去找我皇兄。”
她双手拱起来恳求, “我真的可以帮你。”
她急急表明自己的可用之处, 希望梁怀惔不要丢下她。
在生死关头, 皇兄不要命似的,把里头仅存的兵力全都拨了出去驱散保护百姓,实则上如今最乱的地方是皇宫。
外头一打起来, 她收到风声,立刻就跑去找傅忱了。
一方面傅忱所在地方安全,另一方面她想将功赎罪, 之前为了吃饱饭不顾皇兄的生死, 本以为她去汴梁后,傅忱是要狠狠收拾她。
但其实并没有, 傅忱口头上凶巴巴, 威胁她,让她滚, 实际上没有亏待她一星半点, 该给的都给了。
到了今夜生死关头, 明明自己身边没剩多少人了, 还非把人分给她,送她出宫。
说心里没有触动,都是假话。
跟在傅忱身边的这些日子,遇上了梁怀惔后,跟梁怀惔为怀乐做的比,她觉得她从前做错了,她好自私。
梁怀惔肯定不喜欢这么自私的她。
她从前不应该丢下皇兄,她想要弥补,可是她说再多的话傅忱都没有听见,付祈安不管那么多,让人驾着傅唯禹赶紧走。
傅唯禹看向被太医围在中间的傅忱,心里猛得涌起一阵心酸,若是这次扛不过来。
她出了宫,可能就是最后一次见到她的皇兄了。
傅唯禹扑上去,“让我留下来吧。”
付祈安不讲情面,“你留下来干什么!添乱!”
“傅忱分身乏术,照顾不好你。”
傅唯禹不得已,只能走了。
好几个跟在傅唯禹身边的人为了保护她,被乱军给砍死了。
傅唯禹吓得掉眼泪,却不敢停下。
看到梁怀惔的那一瞬间,几乎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又哭又怕地抓住他。
自上次一别就再也没见到他了。
宫内没有他的消息,托人给她送信也没有回音,只是今夜跑出来的时候,抓了人问,那宫人哆哆嗦嗦指着外面,梁大人早就出宫了。
陛下让他回汴梁了。
回去了,这么遥远的距离。她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
谁知道他也是让她走。
傅唯禹就不走,“我没有骗你,真的可以帮你。”
梁怀惔虽然在长京皇宫待的时日短,但他在傅忱让他任官的时候已经把长京这块地方摸得熟透了。
别遑论他在幼年时,潜伏过长京皇宫,那时候他在玢王底下做门客。
他不喜欢乱窜,宫内再怎么变,也不过是一些细微的变动。
傅唯禹抱着他的手臂死不撒手,长长的指甲抓破了他的手背,生怕被他丢下。
打拼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很快后宫门也不会安宁,他不废话,径直点了傅唯禹的穴道,把她的手扯下来。
她的指甲在梁怀惔的手臂上抓出好几道长长的血痕。
“你干什么?”
“不要丢下我,我害怕。”
梁怀惔吩咐旁边的人,“送她离开,要快!”
“梁衡之!”远处传来一声喊。
起央追马屁股都抽红了,终于赶上了他。
一路上遇上了不少人,他厮杀冲过来,身上挂着大小不一的彩。
很快翻身下马,“你没事吧?”
梁怀惔脸色突变,揪着他的圆袍领子,“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让你跟着阿囡保护她吗?!”
起央追挠头,无奈只能又把怀乐拉出来。
“她不放心我,让我来帮你,小流莺没有跟北疆的兵马对上,现在已经顺利出了城,她很安全,你放心。”
梁怀惔额头上青筋暴起,“你赶快回去。”
他撇上一旁的傅唯禹,“带着她一起走。”
起央追急了,“我不能走,北疆来的人马特别多,你一个人扛不住的,别说你一个人扛不住,傅忱和付祈安都未免招架得住。”
“我去帮傅忱撑一会,援军很快就到。”
阿囡不想他死,梁怀惔看得出来,更何况,他答应了阿囡。
“哪还有什么援军,西律的人马全都被策反。”
“你说什么?”
“西律先太子,就是没被逮住跑掉的那个杀回来了。”
起央追语速很急迫,“我一路过来都听到那些人在喊,先太子回来了,先太子回来了。”
梁怀惔捏紧了拳头,“没死?”
起央追摇头,“没死。”
“他之前躲去了西北,他不算隆盛,但西律掌权的威北大将军有些渊源,梁怀砚进长京逗留说要和你联手,不过都是拖延时辰的权宜之计,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想借和你联手的幌子,转移傅忱的注意力,北疆王背地里已经跟先太子联合上,如今回来了!”
“付祈安的人马在外头抵挡,双方打得很厉害,杀进宫的人是原先梁怀砚带进来的人,西律的主要兵力被策反如今砍了一半,另一半分了人去驱散百姓,皇宫肯定守不住了,你要让我走,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傅唯禹心惊肉跳,新后的儿子回来了。
那皇兄.....
她大喊,“我也不走,我也要留下。”
梁怀惔当机立断,点了她的哑穴,傅唯禹唔唔唔唔,唔不出来半个字。
“带她离开。”
起央追防备对上他,“你别用对付她那套来对付我。”
“咱们兄弟一辈子,今日就算战死,我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若是梁怀惔死了,那.....小流莺一辈子都没有依靠了。
“我们西域男人,从来不屑当逃.兵,也不会举旗投降。”
他本来就是孤家寡人,世上无依无靠。西域的王子,谁当都行。
梁怀惔笑,用肩膀使劲撞了撞他,舌尖抵住上颚。
“够意思。”
傅唯禹被梁怀惔底下心腹扛走,他和起央追火速赶往昭阳殿,飞檐走壁看皇宫四处,处处都是逃窜的人,刀剑箭矢到处飞,火光四起。
昭阳殿精兵守卫众多,这处暂时安全,用不了多久,外头依然会打进来。
梁怀惔和起央追赶到时,傅忱刚刚拔了剑,包扎好伤口修养生息,他已经醒过来。
看到梁怀惔,傅忱骤然站起来。
“你怎么来了?”
下意识看着他身边,责问的话脱口而出。
“你妹妹呢?外头乱成这样,你不护着她走!”
他起身的动作太大,伤口崩裂开,血又冒了出来。
“........”
梁怀惔脸色同样不好,他看到傅忱就想把他砍死,他不想傅忱跟怀乐有联系,所以他不会主动说,是怀乐让他回来帮忙。
即使他第一句就是提到阿囡,足以可见他对阿囡的专注。
“回来看看你死了没有,能不能趁乱捡个皇帝当。”
傅忱冷笑,“叫你失望了。”
“不是说梁大人最疼疼妹妹?到头来,也不过是权势底下的一条狗。”
付祈安扶额,这两人还真是....见面就掐。
连他都看出来,梁怀惔是回来帮忙的,傅忱这张嘴半点不饶人。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他倒好,恨不得把所有人都赶走。
付祈安打圆场,“梁大人能出现在这里,想必舍妹已经安全了吧。”
梁怀惔同样寒着脸。
起央追站出来替他讲,“安全了。”
“衡之回来并没有别的用意。”
他站在梁怀惔这边,自然帮他说话。
“万望律梁君主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世上什么权势富贵都比不上他的妹妹,绝不可能舍弃不管。”
付祈安从这句话品出点味,不动声色挑眉,看来,是有人叫梁怀惔回来帮傅忱了。
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他看向傅忱,眼看他的付出也不是没有成效啊,梁怀惔站在这里不就是回应了。
“梁大人义气,陛下必然会受用。”
傅忱看向付祈安,“朕用他帮?”
付祈安,“.........”
梁怀惔抱臂看他浑身的伤,不屑反讽,“你有本事。”
怕他们骂起来。
起央追站出来问眼下的战况,还是付祈安连忙接场回的话,“跟你们进来时的一样,不妙。”
“怎么不妙?”
“律梁存的人马呢?”
付祈安道,“我朝的威北将军声名远扬,他本身有很强的号召力,何况手握兵符,宫中的御林军剩下的已经派出去拥护百姓撤离,一部分在宫内厮杀,我们留在宫内拖延时辰。”
梁怀惔往前一步,“拖延?不是等死吗?”
就这样束手无策了?没骨气。
傅忱反笑,“朕等死,梁大人呢?来送死?”
付祈安,“........”
起央追,“........”
您两位能不能消停会。
傅忱夺过太医手里的药,扯了冒血的纱带重新上药,太医退居一旁侯着。
付祈安语调平缓讲。
“威北将军领过来的人马我派手下去拦截,尚且还堵在长京城外的官道,此刻杀进来的都是北疆的人马,我们留在宫内不走,是想等他们全都杀进皇宫,再一一收拾。”
所以他们才停在宫内不走。
新后的儿子激进,他率先杀过来,不过是想展现他的威风,梁怀砚一干人等都在正宫门,几人说话的功夫,如今小黄门来报。
“陛下,外头已经攻破正宫,到玄门了。”
到玄门,那就是没多久了。
梁怀惔正色,他问傅忱,“局面成这样,你想怎么收拾?”
付祈安不说话。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傅忱的身上。
他慢条斯理缠着纱带,最后打了一个死结,手抚着后颈活动了一圈,站起身看了梁怀惔一眼,俊美的脸隐在光隐里。
伸手拿过旁边的盔甲和刀剑丢给梁怀惔。
“收拾,当然是让他们有来无回,死无葬身之地。”
两方的人马在玄门正式交战,起央追跟着梁怀惔窝了好久,很长时日没有上阵杀敌,跟打了鸡血一样。
付祈安看着梁怀惔,南梁第一大将的气势真不是胡吹的,以一敌十,杀得凶猛无常。
他这么一比,竟然成落后的了?
付祈安斩了眼前的人头,看向一旁的傅忱,他受了重伤,杀敌的势头完全不受影响,仗着武功高强,杀敌的数量位列四人榜首。
付祈安,“........”
他还真成拖后腿的了。
......
傅唯禹出了城门,一路过来,护着她的人死得差不多了,就剩一个梁怀惔的心腹带着她跑。
梁怀惔怕出现紧急情况,并没有点太重她的穴位,自上马出了城后,她已经能动能说话了。
眼睛被疾风吹得生疼,“你送我去哪?”
侍卫,“安全的地方。”
傅唯禹想到怀乐,“你送我去找我皇嫂成吗?”
心腹思忖片刻,眼下估计也只有那地方比较安全了,怀乐去了枣花村,就应了下来。
他们出来的太晚,后头的人追上来了,护着傅唯禹的心腹有本事的,加上起央追的这匹马是汗血宝马,速度极快,一般的马赶不上。
后面的人看撵不上了,手持弓箭,数人齐发,护着傅唯禹的心腹被射成了刺猬,他口鼻涌出血,傅唯禹吓得尖叫。
心腹死死住着缰绳,将傅唯禹护得严严实实。
上了枣花村那条道,才从马上摔下去。傅唯禹回头看,黑暗当中什么都看不见,她连哭都不敢哭了。
浑身抖得,只能牢牢抓住马缰绳,顺着这条道一直走。
只是前方有打斗的声音,傅唯禹扯住马缰绳,下了马,摸出马上挂着的剑,握在手里。
一步步从林子绕过去。
是....怀乐的马车,她抱着孩子,稳婆那些都死了,横七八竖倒在地上。
拦截怀乐的人,是柏清珩。
柏清珩是文臣,他没有功夫傍身,就算会,但短短速成的腿脚功夫,到了傅忱他们眼前就不够看了。
故而,他并没有参与今夜宫变厮杀,只带着人马关注着梁怀惔的动向,他知道梁怀惔一定会带着怀乐转移。
他原本打算伺机而动,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上天给了他那么好的机会,梁怀惔返回了,他去了,剩下的人以少难以胜多。
暗桩以及梁怀惔留下的心腹,被柏清珩带来的上百人马缠住,厮杀脱不开身。
柏清珩一步步朝怀乐走过去。
怀乐抱着孩子,一步步倒退。
“柏大哥......”
柏清珩看着她生下的孩子,那张酷似傅忱的小脸蛋,内心涌起一阵无边的嫉妒。
他以为没有顾虑了,过来抓怀乐。
怀乐背抵靠到马车,眼看着柏清珩就要抓到怀乐了。
怀乐眼睛忽然瞪大,惊呼一声,脱口而出。
“小心!”
柏清珩转身,眼睛晃过迅即而来的刀剑,没有多想,张开双臂,以他的血肉之躯挡在了怀乐的面前。
长剑贯穿了柏清珩的心口。
他嘴角涌起的血滴到了剑上,傅唯禹吓得尖叫,她双手一抖,松开了剑柄。
“.........”
她杀人了。
柏清珩轰然倒地,怀乐清泪两行,“柏大哥。”
柏清珩伸手往怀乐那边爬,伸手快要,碰到她的靴面。
“怀.....”
柏清珩脑子里忽然闪过,去岁在外宅的树下,蹲在雪地里瑟抖着肩膀躲着哭的小姑娘。
他的胸口还藏着她第一次送给他的狼毫笔,他没舍不得用几次。
他来这里,其实从来没有想要伤害她,念头也从来没有变过。
只是想要带她走,带她离开。
柏清珩一死,那些人没了主心骨,纷纷做鸟逃兽散。
傅唯禹跑到怀乐面前,哭着告诉她。
“皇嫂,怎么办啊,先太子策反,皇兄他们等不到援军,已经被围在皇宫出不来了。”
暗桩大惊失色。
怀乐抱着孩子,脸色拔干,哥哥.....还有傅忱......
她摸到临走时,梁怀惔给他的那块玉佩,是傅忱的贴身之物,皇帝的私玉可以调度汴梁的兵马,律梁已经合并,关隘打通,从那边调兵,不会那么慢。
怀乐摩挲着上头的纹路,她咬着下唇,把闲闲交到傅唯禹的手里,抬手擦干眼泪。
“我去找援军,你照顾好闲.....”
她的话还没有交代完,长京的方向,整个汴梁皇宫传来一阵轰天震地的巨响,火光腾飞而起。
所有人同时看过去。
炸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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