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晚上两人吵得够多了。

傅忱接了这个巴掌, 他没有说别的话,眸色暗沉如水,若是别人都不敢跟他对视。

他盯着怀乐看了一会, 怀乐这时候炸起来,跟条小犟牛脾气。

倒是傅忱掩了掩眸子,心里苦了又涩。给怀乐掩了掩被褥的边沿角。

“歇吧。”

没等怀乐的下文, 傅忱径直起身离了殿内,落荒而逃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并没有走远,落了台阶坐下, 一直守在殿外, 背影孤寂发寒。

怀乐察觉不到肚子里头的动静, 她盖着被褥, 看着殿顶无声的落泪。

国局不稳的话,很容易让人钻了空子,搞成内忧外患的局面。

西律在付祈安的治理下, 也算是井然有序,接手过来很容易治理,付祈安对外封了口西律皇帝对外说的是驾崩。

话虽如此, 幌子打得倒是不错, 里头断然传不出消息去,但外头还是纷纷扬扬地传出来不少的闲话。

原因无他, 不是宫内走漏了消息传出去, 而是那天傅忱派出去数万的御林军去找人,人多起来, 别人再怎么守口如瓶, 也避免不了有人在私底下暗暗揣测。

御林军大批地出动, 第二日就传出来帝王驾崩, 玢王落脚的地方的遭悍匪洗劫,死于非命。

惠沅皇后的儿子回来了,恰恰在这节骨眼上,巧合得太过分了些。

就有人说,这里头只怕是傅忱篡位夺权。

也有人说,傅忱是正统的西律皇帝血脉,也是正儿八经的继承人。

何况,傅忱在南梁一方做大,两国由他来兼并,正好可以把虎视眈眈的北疆给压下去,没有战争,百姓也就没有了流离失所的潜在危险。

这是天下皆欢的事情。

西律皇帝驾崩之后的葬礼并没有大肆的操 . 办,傅忱打着国业百废待兴的旗号,置办的株钱都拨出去给长京城内的乞丐户,都给安了家,如此,这一举动还为傅忱博了不少民心。

简单地设了灵堂,棺材那些都是匆匆让人打造,请来超度的法师都没有认真叫上一日,出宫了,灵棺也没有在宫内留多久,就给抬了出去。

就这么下了葬,简陋得让人瞠目乍舌,付祈安知道傅忱是暗地里报复他不打算给西律皇帝最后的体面。

有一些朝官不满的,付祈安私下都给打点了,倒也没有闹出来什么事。

更有的是,前脚刚抬了人走,傅忱后脚就登基了。

他大手一挥,正式兼并了南梁和西律,改国号为律梁,两国的关隘全都打通,百姓可以走商贸易。

赦免天下,通天之下的洗心革面的罪犯全都给放了,唯独新后的儿子,下死令追杀,另外,怀乐的一众人等全都没有放出来。

付祈安都想不通的人是,傅忱居然这样大度,他竟然放了梁怀惔出来,还给他赏赐了一个四品文官的位置做。

付祈安捉摸不透,下了朝问他,“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暗桩在心里默默答过,这都是为了小公主。

傅忱只答,“他可用。”

暗桩最明内情,本来陛下想了无数种极刑收拾他,全都为了小公主呗。

梁怀惔在路上时对小公主好,真就在小公主那里混成了哥哥。

小公主问他,“二哥哥怎么了。”她以身威胁,“你要是伤害二哥哥,就先把怀乐杀了吧,孩子没了,怀乐也不想活了.....”

她不再硬来,和傅忱对着刚,但殊不知这样的软绵绵的招数,对傅忱才有用。

她为别的男人留下的眼泪,一颗眼泪是一把刀,每一句为别的男人求情说的话,都像是抹在刀上的毒药。

那刀准确无误,戳到他的心口上。

说着说着,她眼泪又掉下来,傅忱面色没答话,见怀乐哭,心里更痛苦,垂在身侧的手抖得更厉害,他藏在宽袖底下。

暗桩观察到了,怀乐却没有发觉。

那晚不欢而散后,两人就冷战了。

不是双方冷战,怀乐单方面跟着傅忱冷战,傅忱天天往昭阳殿里头跑,舔着脸皮给怀乐寒嘘问暖。

傅忱平时话就少,要说怀乐话多,她从前在偏殿的时候,虽然结巴,并不是话少的人,她会对着每一个愿意和她说话的人交谈,也会对着鸟儿大树亭子说话。

而傅忱后来话多了,他说的话十句里九句都是关乎怀乐。

怀乐不理他了,他话也跟从前一样少。

大概是陛下对小公主的爱,深入骨髓,他批阅奏折时,暗桩在旁边侯着时,有时听到过几句傅忱的自言自语。

他微笑着对着虚无的地方笑,喊小公主的名字,“梁怀乐,跑慢点。”

“要摔了.....”

他甚至伸出手,要去接着嘴里说要摔倒的那个人。

他的眼神很空,但又像看着心爱之人那样满足。

暗桩觉得奇怪,定神在看的时候,傅忱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细看着没什么不妥。

后来好几次暗桩留神,都听到了。无一例外,都是关乎小公主的。

但小公主冷冰冰板着脸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

傅忱每每碰壁,暗桩都觉得心酸得紧,陛下这龟王八当得真是太鳖了。

他真想多那个嘴,替他朝怀乐解释,最好两人冰释前嫌。

奈何只要暗桩表现出来一星半点,傅忱那冷眼刀子就往暗桩的脸上戳,暗桩只能把嘴闭得严严实实。

暗桩没法子,只能等着小公主慢慢发现,孩子还在,只是小公主清瘦,再加上孩子的月份又小,这一来二去,竟然一直都没发觉。

这些时日办完,过去了半个月。

私底下也问过太医了,太医里,皇后娘娘的肚子要起来,至少要到两个月之后。

两个月这还有得闹呢,只盼着别出什么差错了。

暗桩在心底叹息,已经进了殿内。

在里头哄怀乐喂鸡汤喝的傅唯禹,见着下朝回来的傅忱,以及在后头跟着的暗桩。

“皇兄。”

傅忱对她冷脸,到怀乐旁边倒是殷勤讨好。

“乐儿今天吃了什么?”

怀乐都不搭理他,只垂眸玩着傅唯禹给她编的小蚂蚱。

怀乐自己编了小兔子,小狐狸,胖娃娃。

傅唯禹答的话,“膳房炖的鸡汤。”

傅忱接过碗,“嗯。”

傅唯禹识趣退出去,她觉得傅忱越来越深不可测,在他身边,呼吸都要放得很轻。

她是私自回来,多年养的公主娇贵,开始还跑得快,后来受不了颠簸,悠悠赶马车过来的。

入宫的时候里头的遭污事情请了罪。

傅忱觉得她不听吩咐,等她说完,不耐烦挥手让人把她送回南梁。

傅唯禹也不是真心实意想求傅忱,她知道傅忱油盐不进,骨子里面惧内,要他动容,就得把怀乐给搬出来。

先往他面前跪,主要还是为了面子。

怕傅忱看出来问题。

转而扑腾一把跪到怀乐的面前,要抱住怀乐的裤腿。

“皇嫂。”

傅忱抬脚要踢她,傅唯禹连忙收了腿,只抱住怀乐脚上蹬着的那双鹿纹小靴。

“皇嫂,您一个人在宫内待着闷,能不能求了皇兄让唯禹留下,唯禹陪您说笑解闷。”

怀乐被她吓得,冷战以后第一次看向傅忱。

还没开口,傅忱要踢过来的脚老老实实就放下去了。

傅唯禹一看,有路子。

泪眼婆娑求得更厉害,怀乐不知道怎么开口劝,怀乐的沉默只针对傅忱,傅唯禹也没有开罪怀乐,之前在汴梁皇宫,还来哄怀乐开心。

这好归好,但叫她开口和傅忱说话,怀乐咬着下唇,一点都不想。

傅唯禹也没指望怀乐替她求情,话也是说给傅忱听的,证明留下来有用,果不其然傅忱真就让她留下了。

傅唯禹从暗桩那边探出来不少消息。

知道了来龙去脉,她也不敢说漏嘴,整日本分往昭阳殿跑,用力哄怀乐开心。

这边刚出来,又去膳房重新端了一蛊鸡汤去找梁怀惔。

傅唯禹觉得她好像天生欠这两兄妹似的,想到梁怀惔对她视而不见的样子,真跟怀乐对着她哥的样子有得一拼。

可他还要更惨,她这头哄了妹妹还得去哄哥哥。

木筷刚戳进去的一块鸡肉,被她戳成鸡肉丝了,傅唯禹心里又气又委屈,半点都散不过去。

这也是她第一次对人有意思,偏生人家连半只眼睛都落不到她身上。

怀乐专心致志编著手里的小玩意,是傅唯禹从前在宫里存放的玩意。

干草编的东西,不是什么贵重物什,只胜在一个精巧。

傅唯禹起先带来的是小蚂蚱,怀乐看久了在殿内闲着没有事情坐,也不知道怎么的,小蚂蚱被她解开了,重新编成了小鸭子。

傅唯禹指着栩栩如生的小鸭子,惊呼,“皇嫂的手好精巧!”

后来傅唯禹带来了更多的干草,怀乐编了更多的小玩意,堆满了殿内。

有小乌龟、小狐狸、小兔子、胖娃娃、小蜻蜓,红灯笼,甚至于那蚂蚱比傅唯禹最开始带来的都还要惟妙惟俏。

傅忱见过傅唯禹腰间也有悬挂着一些小玩意,他看着桌面上堆满的小玩意。

眼底一片柔软,跟怀乐讨要。

“乐儿真厉害,能编这么多的小玩意,能不能送给我一只?”

怀乐没有看他,她伸手把桌上的东西往自己身边扒了扒,离傅忱更远,这就是不给他的意思了。

傅忱只笑,他也没犯规矩,只盯着怀乐手里新编的东西,看起来,是个小萝卜。

傅忱看了看旁边的精致玩意,见到有小狐狸,胖娃娃。

傅忱想起来之前在偏殿,怀乐为了哄他吃药,就说给他编小狐狸和胖娃娃,还有小兔子。

傅忱仍然恭维,“乐儿编得真好看。”

他很想要一只,但是不敢,怀乐编得实在太多了,有几只掉到了一旁的罅隙里。

傅忱弯下腰来捡,他腰侧系得玉佩撞到了塌沿,出了一声清脆的响。

怀乐朝声源看过去,不止看到了玉佩,更看到了那褪色陈旧的平安穗。

它实在是太旧了,挂在傅忱的腰间跟他的滚了金丝边的衣袍比,用料很穷酸,只是那穗子的样子好看。

他一直都没有丢,系在腰间,系得紧紧的。

“..........”

怀乐很快收回了视线,赌气不往那边看,正巧错过了,傅忱将她编的一只小乌龟卷到掌心藏到衣袖里。

只藏了一只,别的都放在怀乐划出来的她自己堆放的领地里。

傅忱叫暗桩跟着进来是有目的。

其实暗桩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只是傅忱吩咐他要跟着进来。

他跪在地上,听到傅忱跟怀乐说以后要把他拨到怀乐身边伺候的时候,他和怀乐的动作都停了。

“陛下?”

他很早就跟在傅忱身边了,保护傅忱的安危,听从傅忱的吩咐替傅忱做事。

这许多年,就像是傅忱的左膀右臂,傅忱的影子。

他刚跟傅忱的时候,傅忱也说日后他只用听傅忱一个人,别的人一律说什么,他都不用听不用管,傅忱是他唯一的主人。

可现在,傅忱为什么突然把他拨到了怀乐的身边呢,担心小公主走掉吗?眼下陛下看得那么严,宫内宫外,压根就没有人能够将她带走。

暗桩觉得很奇怪,很怪异,他看着傅忱的脸色,他的神色平静无常。

可是暗桩无端觉得底下酝酿着不为人知的东西,他的心里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怎么?你对朕的决断有异议?”

暗桩垂下头,“属下不敢。”

“日后 ..... 你就跟在乐儿的身边寸步不离的保护她,出了一点差错,朕惟你是问。”

暗桩点头,“是。”

听到保护,暗桩下意识想到了怀乐的肚子,小公主如今怀着身孕。

陛下是怕出事,所以把他拨过来到小公主的身边伺候,毕竟他是陛下身边很久的人,陛下对他信任,故而委以重任。

能出什么事,陛下的语气不是好好的吗,许是他多虑了吧。

小公主和陛下的爱恨情仇,他这个旁观者见得最多,也跟着多愁善感起来。

怀乐手里的小玩意编不下去了,她压根不知道内情,傅忱对她的保护,也就变成了监视。

他是觉得孩子没有了,怀乐寻短见,所以让人来监视她。

他是把怀乐当成犯人看管起来,这座宫殿瞬间就成了困住怀乐的囚 .笼。

孩子没有了 ,怀乐下半辈子或许就在这里终止了吧。

什么都做不了,傅忱每日跟怀乐说很多好话,外头的见闻,或是他白日里头做了什么。

怀乐听了,怕他又骗怀乐,半信半疑。

与其每日辨别傅忱话里的真假,傅忱索性全都当成了假。

怀乐气得胸腔起伏,背对着傅忱,从他那看过去,能看到她鼓起来的腮帮子。

知道她生气了。

傅忱不知道从何解释,如果要是问怀乐的意见,她肯定不愿。

这人是肯定要拨到她身边,除了保护之外,更...... 傅忱抖了抖他的衣袖,里面密集藏了很多他自己划起来的伤痕。

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了。

他垂下了眼睫。

暗桩是他的心腹,他最信任的人。

傅忱扯开话题,跟怀乐问道,“他跟了我许多年,一直都没有名字,为了日后好叫他做事,乐儿给他起个名字如何?”

暗桩只是死士的代号,并不是名字,他们是活在暗处的人。

赐名是无上的殊荣,傅忱看向怀乐,暗桩立刻懂了。

跪朝怀乐那边,双手叠交于额前,“属下恳求娘娘赐名。”

怀乐顿了手里的动作,良久手垂到了膝上,她的掌心翻过来。

指腹本就娇嫩,那草晒干了,再怎么软,边沿也有毛毛刺,有一些刮到了她的指腹,就破了皮,不重就是很多。

傅忱从腰间取出来药膏,没问怀乐,径直拉过来她的手,给她上药。

怀乐挣了,傅忱带着点央求,“乐儿,让我帮你上上药好不好,留了伤疤就不好看了。”

手心也确实有些疼,怀乐让就让了。

暗桩一直跪着,为了不留在这里打扰傅忱和怀乐,他又重复了一遍请求赐名的话。

这个名字要是真的赐下去。

就以为怀乐接受了暗桩在她的身边监视,但其实接不接受,也不是怀乐能够左右的。

怀乐经常听到傅忱使唤暗桩,却从来没有听到傅忱叫他的名字,因此,原来不是不叫名字,而是没有名字。

要是跟在身边,不知道叫什么也的确不方便,怀乐心里憋屈,想出气,眼珠子一转,并没有认真地给暗桩起名字。

她小嘴皮子一翻,“我并没有给人起过名字,想不出什么出彩又好记的名字,嗯 ....... ”

怀乐认真给暗桩想名字的样子,叫傅忱心里吃味。

他这醋味下一秒就变成苦味的黄连了。

因为怀乐给暗桩赐的名字叫,“傅忱是个小王八傅忱生不出孩子。”

暗桩听见名字,心里一咯噔,小公主这膈应人还真是敲打误撞膈应到了点子上了。

这都叫什么事情啊。

傅忱凝滞,很快就正了神。

“陛下名讳掺合其中,属下万万不敢受。”

没等怀乐开口,傅忱就已经接了话头带过去。

“傅忱是个小王八傅忱生不出孩子。”

“长是长了点,但也是很好的名字,朗朗上口很好记,主要是寓意好。”

傅忱的眼睛温润,里头似有泪花,眼尾绯红,“好名字。”

“陛下 .... ”

暗桩替傅忱难过。

傅忱却不以为意,“日后你就叫这个名字吧。”

怀乐避开傅忱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也想哭。

那只大掌揉了揉怀乐的头顶,药膏的味道弥漫在周围,极其宠溺的一声叹息。

”无妨,乐儿喜欢,开心就好。”

........

傅唯禹带去给梁怀惔的鸡汤都凉了,也没有见他喝一口,上头浓浓的鸡油全都给凝固了,但摸着蛊的壁沿,还是温热的。

梁怀惔一直都没有动。

他在翻阅手上的经卷,傅忱还真是会算计,毁掉了他的兵符,把南梁和西律合并了。

直接来个以大权势压人,把他手底下带过来的人马,全都给收了,就连派去北疆和西域的人。

都成了傅忱在那边的监察,这还是他当朝宣布的,气得梁怀惔当场牙痒痒。

还给他塞了个文官做,文官做通头,没有兵马,单凭一人之力,压根都翻不出什么天,傅忱打的什么主意,梁怀惔自然明白。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这些日子,傅忱并没有束缚着他,可能是国丧和登基的事情让他忙得松懈了。

梁怀惔已经跟外面的起央追通了信。

不仅如此,那柏清珩和梁怀砚就借着这次的整顿,趁着两国的融合流动,迅速带了人马过来安营扎寨。

梁怀砚要跟梁怀惔结盟。

梁怀惔一直没有给个准信,他所图的从来都不是天下,只是想要救好阿囡的忘症。

做了文官能够自由地进入藏书,梁怀惔一直在翻书找,想看看除了傅忱之外的心头肉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能够救治阿囡。

“这鸡是精养出来的,配着益气补血的药材,熬出来的汤特别鲜,好闻不算,还特别的好喝。”

“你就尝一口嘛。”

傅唯禹一直在梁怀惔周围打转转,周围的官侍全都走开了,给傅唯禹腾位置。

有戏也不敢看,当初私底下就有人揣测,为什么南梁的人,傅忱独独留了一个梁怀惔,还赏了一个正四品的官位给做。

敢□□情的关隘出在这里,是为了给公主择驸马爷。

正巧人都走开了,傅唯禹也不担心被人听见,她凑到梁怀惔面前跟他讲,“你就不想知道你妹妹有关的消息吗?”

傅唯禹在那边探得了,原来梁怀惔口中的阿囡就是怀乐啊。

皇嫂实在对不住了,如果不借怀乐来说,傅唯禹真觉得一辈子都不能让梁怀惔跟她说走开,让开,烦不烦,拒绝以外的话。

虽然说是无耻了点,但特别有效。

梁怀惔果然上钩了,主动朝她凑近,“你知道?”

离得近了,闻到了男子的气息,傅唯禹的心砰砰跳。

“我、我当然知道,我知道得可多了。”

梁怀惔目光沉沉看着她,让她讲。

她指着鸡汤,“你要是想知道有关你妹妹的消息,就把鸡汤喝了,你们这官院离膳房有十万八千里远,我端了一路,手都酸了,总不能让我的辛苦白费了吧。”

“喝了它,我就告诉你。”

梁怀惔看向鸡汤,傅唯禹立马起誓,“我绝对没有下毒,也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只要你喝了,我保证把我知道的所有有关你妹妹的消息都告诉你。”

本来傅唯禹还想卖关子,跟他谈条件,她想每天都来,梁怀惔喝一蛊鸡汤,每天告诉他有关怀乐的一条消息。

梁怀惔急切,傅唯禹也不敢真的和他卖关子,掉他的胃口,万一把他惹急了,反而招了厌恶,这就不好了。

梁怀惔果然一口气把鸡汤都给喝了,里头的鸡肉他都没有嚼,直接合着汤干吞。

傅唯禹掏出帕子说给他擦擦嘴。

梁怀惔避开,“可以说了吧。”

傅唯禹讪笑着,捏着帕子的手收了回去,“自然自然。”

“你想知道什么?”

梁怀惔,“所有你知道的。”

“好。”

“但是我还有个条件。”

梁怀惔不耐烦了,抱臂冷笑,“你在逗我玩?又想骗我。”

傅唯禹急急表态,“我哪有。”

“还不讲。”

“我这不是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捋头说起来嘛。”

“你先别急,你知道你妹妹怀孕了吗?”

梁怀惔迟疑了一会,他才点头,“知道。”

“那你一定不知道,你妹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皇兄的。”

怎么可能,除了傅忱那厮,阿囡不会有别人的,梁怀惔站直身子,捏了拳头,“他不认?污蔑阿囡怀的孩子不是他的?”

“不是不是,这是你妹妹,也就是我的皇嫂自己说的,她说她肚子里面的孩子,不是我皇兄的。”

“然后你猜我皇兄怎么着。”

“他信了?”傅忱这么愚蠢?

傅唯禹点头,“信了。”

梁怀惔只担心,“他流了阿囡的孩子?!”

“你别这么激动,你听我跟你说完。”

傅唯禹这次说话没有再打顿了,一口气把她从暗桩哪里得到的所有全都告诉了梁怀惔。

梁怀惔听完很沉默,“..........”

傅忱为什么这么做?他居然喝了男人喝的避子汤。

他去追阿囡,他对阿囡?

是真的?

傅唯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算是明白了,要让她跟梁怀惔的关系有所进步,首先就得把梁怀惔和他哥的结冰的关系给打通啊。

唯一的突破点也只有怀乐了。

要让梁怀惔相信,她哥对怀乐是真心的,非她不可,也为她做了很多。

“这比如空置后宫,每日都亲自给她做吃的,擦脸绾发,我皇兄是什么都帮她做的,从不假手于人,你想想,我皇兄那可是一国之君,拉下来脸做这些,这还不说明,他是真的很爱皇嫂了呀。”

“所以,呵呵呵......我觉得你也不要太过于担心。”

“你不知道我皇兄原本是多恨你,我听人说刑部原本是想要将你大卸八块的,但是嫂子跟我皇兄求了情,你看,你不仅命保住了,这还得了官位,还是个不低的官位,能让我皇兄圣心转圜,这得多大的面子,多喜欢才能一再退让,足以说明真心了吧。”

他的官位,竟然是阿囡跟着傅忱示弱得来的吗?他原以为傅忱想用温水煮青蛙的法子收拾他。

到底......是不是真的?

梁怀惔进了宫,自从宫内流出傅忱带了在南梁娶的皇后过来后,梁怀惔心惊那是不是阿囡,也跟同僚私底下打探过消息。

起央追早给梁怀惔传了信,告知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囡丢了,傅忱也有派人去找。

那会子,傅忱手底下的人火速来报,说是阿囡丢了,傅忱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在外头各种吼骂,又自己去追。

已经让梁怀惔察觉出来了一点点猫腻。

不知道有没有找到,只听说丁点消息,梁怀惔到底还是心惊,他去探,没探出来,究竟是不是阿囡。

傅唯禹进来的时候,梁怀惔已经在她的腰间看到了挂着的小玩意。

那手工编织的,特别的精巧,别人压根就做不出来,梁怀惔一看就知道,是阿囡做的。

这说明她在宫里了。

傅唯禹和盘托出后,梁怀惔心里有一计,这一计要赌,用傅忱对阿囡的感情去赌。

他把昔年所有的事情都告知给傅忱。

看他愿不愿意剥开他的心头血去救阿囡?

如果要是真情实意,剥开一点心头肉,自然是愿意的,这又不会要了他的命。

最重要的那一点,剥开心头血的时候,傅忱要够疯的,梁怀惔看着他弑父手上可是半点不手软,样子恐怖,他的状态绝对是可以了。

若是取了心头血,他死了。

死就死了,死了正好,省得缠着阿囡。

傅忱死了,皆大欢喜。

事到如今,这个计划一在脑子里成了形状,梁怀惔思前想后,最终觉得可行。

如果失败了,他就走第二条路,跟梁怀砚结盟,捣毁傅忱的根基,直接硬来。

“你说的,我怎么知道可信不可信。”,梁怀惔很纠结的样子讲道。

“当然可信。”傅唯禹见自己的口舌没有白费,更加说了很多傅忱为怀乐做的事情。

“我皇兄并没有霸王硬上弓,都是三书六礼聘了皇嫂回来。”

傅唯禹扳着手指头一一细数。

“亲自遣散了后宫的人,亲自给她缝的嫁衣,我们西律这头,新人自己裁新衣,新人就会得到美好的祝福,皇兄一个大男人碰了针线不说,还去你们南梁求姻缘的庙里,跪了一宿,求了婚书。”

“不仅如此,你妹妹...我皇嫂她之前在南梁不是没有靠山吗?我皇兄怕南梁的人看轻她,用计算了南梁文武百官之首的镖旗和宰辅,捏着他们的小把柄,让他们给皇嫂当母家,做后盾。”

傅唯禹也知道,可能梁怀惔在介意什么,她说到了柏家,把来龙去脉都给梁怀惔讲了一遍。

“你说说嘛,那个男人能忍得了,自己的女人跟人私奔对吧。”

“我皇兄本来就小气,他很记仇的。”

“这恰恰证明他在乎皇嫂,柏家咎由自取,事情不能算在他头上了啊。”

梁怀惔听完更沉默了。

他心里为阿囡算计傅忱心头血的计划把握更深了,但又不免担忧,若是....将来傅忱死了,阿囡知道这些事情...

那怎么办……

“你在想什么?”梁怀惔一直不说话,傅唯禹伸手到他眼皮子底下晃。

梁怀惔闭了闭眼,“劳烦你去跟你的皇兄说一声。”

“说我要见他,他想知道的事情,如今都可以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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