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傅忱浑浑噩噩, 颠颠撞撞往前走。

好黑,好凉,好冰, 甬道底下的雪水浸入他的复纹流云靴,寒冰刺骨,很快就僵了。

洌洌寒冬, 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墨蓝外衫。

眼神迷蒙,脸上带着将要见到梦里那个人的幻想,变得舒坦而柔软。

梁怀乐, 我过来了。

我过来了, 你不来也不要跑, 就在那里站着, 等我。

只要不跑,我接到你,我们就回家, 我再也不和你抢吃的,也不欺负你。

这才一两日,两旁的宫檐堆积了很多的雪, 地上也落了很多的雪, 没有宫侍来这边打扫。

傅忱一脚踩进去,雪太深了, 他的动作很因迟钝而显得笨拙, 拔.出来一只,拔不出来一只。

就在原地怔愣了很久, 他正对着顶上那房檐有一团积起来的雪, 预备要滑了, 傅忱知觉慢, 没察觉,待他把脚拔.出来时,那雪已经落了砸到他的后颈上。

雪水凝结成长长的冰坠吊子,径直打下来,带着速度和坠力,只刺入他的皮肤,迅猛冒出来血。

傅忱这时候察觉不到疼,他反手往后抹去,摸到混合着碎雪的血,傅忱往上滴下来的那个房檐,看上去。

他一定是太想梁怀乐了,看房檐也能看到她的脸。

那时候也有一滴不懂事的雪水从房檐上滴下来,偷溜进她的后颈,她瑟着肩膀,蹲在外面洗被褥。

时不时扭过来偷瞄他,瞧一眼就很满足了,然后像偷腥成功一样的小猫儿躲着笑。

傅忱往前走,快要到前面的时候,快要出现光亮了,他的眼睛几乎快要合上,迷蒙之间,好像梁怀乐就站在尽头。

“我过来了……”

他一直逃避这块地方,入了夜吃了很多酒才敢过来。

可惜傅忱没有走出甬道,他昨夜在偏殿躺了一夜,第二日只泡了一会温泉,出来时又吹风,入夜接着不要命的吃酒。

整日不吃东西,大病初愈也经不住他这么造,最终还是垮在甬道快靠近尽头的位置上。

自从傅忱出奉先殿,就一直跟在他后面的暗桩很快出现了。

“陛下.....”

他扶起来窝躺在雪地里气息微弱的傅忱,将他带了回去,速速叫太医过来。

自那回傅忱醒过来付祈安让太医过来给他把过脉后,傅忱就再也没有召见过太医。

折腾一晚上,灌了很多醒酒汤,傅忱扶着床沿吐出来,晨起才好些。

他比从前还要消瘦,身子也亏空得厉害,容色又漂亮,苍白地像一只妖。

太医搭上脉,微碰到便诊得一抖。

面色惶然,“这.......”

暗桩瞧着脸色不对,“陛下如何了?”

太医拉起傅忱的手腕,发现上面有很多坑坑洼洼的刀窝,不像是寻常砍伤的,更像是,更像是他亲手用刀把肉给挖撬下来。

好端端的,他挖肉干什么?!

太医左右看,傅忱的两只手臂都有,大小不一,有一些甚至都还是新鲜的伤口,伤疤才刚刚凝结起来。

这才多久啊,傅忱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

“怎么回事?”

太医心神一跳,“这.....是巫蛊之术......陛下恐怕是醉心于巫蛊之术……”

傅忱从来不让太医院的人过来请平安脉。

太医院的人都空置下来,前些时候,在太医院里有人乱嚼舌根,说见到陛下召了养巫蛊的术师进了宫。

他们整日悬心,傅忱不用太医院,会不会觉得太医院无用,迟早要将他们给处理了,里头的太医终日惶恐不安,就怕那天傅忱一个心情不爽利,提着刀剑就把他们砍菜花一样全都给砍死了。

最主要的还是,傅忱之前伤过獠子,他会不会把太医院里知情的太医全都给杀了。

且,陛下一直没有先后妃,若说对三公主情根深种,陛下似乎更醉心于朝政。

自然就有人在私下猜测新帝莫不是也无法行房了?

“巫蛊?”

暗桩想到了偏殿,陛下难不成在给小公主做什么?

蛊师?

前些时候是有几个作巫蛊师打扮的人进过宫,但没有多做停留,傅忱见他们不会一炷香时辰,那些人很快就走了。

蛊师出身苗疆,一身都做西域打扮,且身上的服饰发制都是西域贵统才有的装相。

暗桩以为是傅忱召进来的西域人,问询西域事由,当日正宫门变,那西域王子就没有踪影。

梁怀惔是傅忱的心头恨,傅忱肯定要先找他,西域王子与梁怀惔交好,他二人指不定勾结往西域窜逃。

“陛下割肉与蛊师有何干系?”

太医思虑道,“从前翻阅书籍时曾听过,苗疆有一术法,取母子蛊来,求诚者只要将身上的肉喂给母蛊,再以心头血喂养给子蛊,再由巫蛊师做法,可借助母子蛊,达成求诚者的心愿。”

暗桩心下大惊,他正想着傅忱不会这般糊涂吧,太医已经解开了傅忱的外衫和里头的中衣,他看到傅忱心口处一大片青紫,全是密密麻麻的扎孔。

陛下......真的跟巫蛊师求诚了。他竟然真的相信什么巫蛊求诚,招魂复生?

傅忱从前是那样的理智,任何大风大浪都不曾将他击垮,现如今竟然羡了这些巫蛊师的狗屁话。

真的去求来了母子蛊求诚?

他的心愿是什么?

他已经站到了最高巅,还有什么得不到的?天下尽在他手里了。

小公主吗?

他也知道后悔了,可是他从来没有外人面前说过他后悔。

木芙蓉树也砍了,人在偏殿里没有下葬,他到底要做什么?

他只说过不要再提小公主了,原只是面子上的周全吗?他喝那样多的酒,意识不清都要往深殿去。

真正爱她,就应该让她入土为安啊。

傅忱气息孱弱,“陛下身子没有养好,如今又割肉放血,只怕....”

暗桩心惊,“只怕如何?”

太医摇头叹息,“再不终止,只怕拗不过这个冬天啊。”

傅忱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睁着眼。

他似乎早就听见了太医的话,也预料到这样做的后事,听见自己的下场,他也不觉得意外,生和死对他仿佛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都出去吧。”

傅忱的眼神空空望著书案处。

太医不敢多久留,傅忱这个人总是让人害怕的,他手上沾了太多的血,新帝即位没多久,一年都没到,他刚刚居然说新帝扛不过这个冬天。

这是大不敬的话,谁知道傅忱竟然没有罚人,只轻飘飘摆手叫他们出去。

暗桩没动,傅忱没问他留下来干什么,找死吗?他费力抬起手,指着案桌。

“打开第三屉,把里头的东西给我拿过来。”

到时辰了,差不多该给它们喂肉了。

傅忱算着日子,只需要再喂养小半月,便能够达成所愿。

他就可以见到梁怀乐了。

只要将母子蛊养得白白胖胖的,他就可以再见到梁怀乐了。

白玉打成的罐里,丑陋而肥硕的母蛊已经被傅忱喂养得很大只了,它正在攀爬者罐璧沿,子蛊倒是没动静,仿佛进入了沉睡的状态,一动不动。

看着都叫人恶心,暗桩取出来要将蛊虫放到傅忱的手心时,他看到傅忱诡异般柔笑的脸,冒着大不敬的罪,一把将白玉罐攥在手心跪了下去。

他求傅忱,“殿下!您收手吧!”

傅忱缓慢坐起来,他看着暗桩手里拿的蛊虫,它们都还活着。

“你叫我什么?”

“殿下......”,暗桩内心五味杂陈。

他宁愿傅忱不做这个九五至尊,只当从前的质子殿下,日子贫苦,至少他不会这般往死里折磨他自己。

“别再这样叫了。”

傅忱朝他身手拿白玉罐,暗桩攥着没给。

“我认为你跟了我许多年,应当懂我的规矩,不要试图以下犯上,若是你手里的母子蛊有任何闪失,我会诛你九族,死去的人也会拉出来鞭尸。”

暗桩还没有停止,他没有将白玉罐如愿给了傅忱。

“陛下,小公主已经死了!死了很久了!”

他不知道怎么劝傅忱才好,这世上压根就没有后悔药,更不可能死而复生。

“你如果真的爱她,心疼她,真的放不下她,就让她入土为安,早些去往轮回吧,这些都是骗人的,她不会活过来了,她没了!没了!”

傅忱似笑非笑,他的手指搭在床沿,用力抠得发白。

“嗯,还有呢?”

暗桩一股脑全都说出来,“无论您做什么,她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傅忱的手伸过去,掐住暗桩的脖颈,他咬着牙,十指越发收紧,他的眼里带着疯狂而痛苦的泪水,印着暗桩同样呼吸急促的面孔。

他靡丽的面容狰狞无比,“胡说!谁说她不会回来了。”

不准这样说!不准!

她眼里的泪迸溅出来,“梁怀乐会一辈子跟着我的,她说过她不会丢下我。”

可是,她真的丢下了。

傅忱深知,他无比清醒,比任何人都清楚感知到梁怀乐把他丢下了。

自从那个夜晚开始,他从来没有一天好过。

他以为那个夜晚开始,他赶走了梁怀乐,拿下了南梁,他的人生就好了,没有,他陷入另一个深渊里,从此再也没有天光,体验更无助的绝望。

但是他还是期望着,梁怀乐能回来,他从开始到现在,他就是希望梁怀乐能回来。

他都已经那样求她了,为什么,她就是真的那么狠心。

他觉得那么狠心的人,一定不是梁怀乐。

那本太医说的方法,傅忱也曾经看到过,他立刻派人马不停蹄去找,去找苗疆的人过来,他拿到了蛊虫。

不需要多久,他就可以再见到梁怀乐了。

傅忱要好好问问她,为什么?

只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吗?他可以道歉啊,他可以道歉的,只要她回来。

傅忱的手指越来越用力,快要把暗桩掐死的时候,他的五指忽然松开了,就那样惆怅若失地愣着。

泪一滴滴砸下来,他捂着头。

他根本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平安穗被他握在在掌心抚摸久了,颜色越来越褪。

他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无数遍翻出来很多,梁怀乐留下来的东西,一遍一遍的摸着,一眼眼地看。

他觉得,他好像是错了,但是他不知道他错在哪里。

“陛下!自欺欺人是没有用的。”

暗桩的声音嘶哑,他瘫倒在地,仰头看着面前不听劝的男人,他取了刀割肉,又放血。

他那样年轻,正是鲜活的时候,漂亮的脸色找不出一丝岁月的痕迹。

他莽撞,他做事不计后果,随心而为,他的确获得很多,他在享受那些功绩的同时,也倍尝苦果。

*

怀乐并没有闲着,柏俐君有几次带着她偷溜出去。

她在账房找到了一份替人誊抄的活计。

是南街沿的一家书铺子的童子夜里守铺子打瞌睡,近日风大,烛火滚下去烧了一架子典藏的书目。

书铺子在门口张贴了招人誊抄的活。

怀乐的字写得很好看,她壮着胆子去问了问,掌柜倒是个很开明的主儿,他不看男女,只取来笔墨,让怀乐写一两个字给他瞧瞧。

怀乐写了他很满意,就把活给了她来做。

今天刚把所有的都誊抄好的书册都送过去,掌柜的很高兴,给了怀乐十两银子。

原先只说了九两的,掌柜的说这是订金,请她日后再帮她们誊一些新的籍本。

怀乐很开心的答应了。

她从南街沿出来,逛到北街沿,她给柏俐君买了几个弹弓还有面具。

一些他喜欢吃的小食,逛到绸缎铺子买了很好的一些缎子,打算给柏家夫妇裁一双棉罗袜和护膝。

至于柏清珩,怀乐给他买了一只上好的狼毫笔。

剩下的碎散银就一直攥在手心里,攥到发热,生怕街上人太多了,叫人给她偷走了,余下的还要留着过日子的。

她都想好了,待救她的柏文温一回来就和他正式请辞。

眼看着他应当也快回来了吧,届时问一问柏清珩。

怀乐低着头走路,抱的东西太多了,到门口的时候没注意上阶台,差点撞到她的脚。

幸而,送饭的柏清珩过来了。

他拽住怀乐的手腕扯过来,紧张的时候,声音就沉下来。

“小心些。”

怀乐扭头看见是他,抿了抿唇倒退一步。

“谢谢...”

掌心还残留着女子纤细的手腕的触感,他蜷了蜷了指尖。

再看,她立在一步远的位置,今日穿了一身青绿浅棉袄子,领口毛茸茸的。

头发好像长了一些,小辫从前只到肩侧,如今已堪堪及腰了。

圆润的眼,白皙的脸。

柏清珩道不必谢,他朝怀乐伸手,“我帮你拿一些。”

怀乐摇头,“你还提着食屉,有些重的。”

柏清珩扬扬右手,“这只还空着。”

她不喜欢麻烦别人,“已经到家了,我可以的自己拿的,几步路,不远。”

柏清珩问她,“你刚刚说什么?”

怀乐又重复了一遍,到家了,她可以拿。

这次柏清珩也没等她拿过来了,径直取了她怀里的物件,大的重的,他都拿了,怀乐的手里就剩下那个包好的狼毫笔。

“嗯,既然到家了,我也住这里,跟家人就不需要客气了。”

小姑娘瞪大眼,“...........”

柏清珩弯唇,带着清浅的笑意。

这是这笑,进了私宅就没了,柏夫人不知为何今日过来了。

见到一前一后进来的柏清珩和怀乐,就像看到自家儿子儿媳那样开心。

她还特地问了一句,“清珩今日下值早,是不是特地寻乐儿出门去了。”

柏夫人扫过柏清珩手里的东西,嗯,笑弯了眼,还知道是个疼人的,会帮人拿东西。

这也说明,他对怀乐肯定是不一样的。

柏夫人今日就冲着这个来,她知道怀乐的嗓子好了以后,趁着过来瞧她,顺势探探这些时日柏清珩天天送饭,两人之间的意思。

柏清珩,“..........”

他非常清楚自家亲娘是个什么性子,索性没接她的话。

只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柏俐君蹭到他旁边朝他使眼神:哥,阿娘来了好一会了。

柏夫人在儿子那里没有套到话,转头就朝着怀乐这边笑,拉着她的手。

“乐儿今日随清珩出去可还玩得开心吗?”

怀乐面对柏夫人的套,很老实钻了进去。

只是她这钻没有钻到柏夫人地心坎上,因为她一本正经说了实话。

“柏夫人,我和柏大哥是在门口才遇到的。”

柏清珩朝她看过去一眼,从这一句,从她干干净净,坦坦然然的眼神当中。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了怀乐对他不是好像没有那种心思,而是真的没有那种心思。

所以处处疏远、客气。

她把俐君当作亲弟弟和他亲近,对他反而过分客套,许多时候都是应付话。

这样异样的感觉,是不是就是在意了,他是有些在意面前的姑娘的。

柏清珩忽滞了一下,目光一直停留在怀乐身上。

柏夫人转过来就看到了柏清珩看着怀乐发怔。

然而怀乐呢,她丝毫没有发觉。

万年铁树开花,功夫还得往自家儿子上下,柏夫人回来时给怀乐带了几支汴梁如今风靡的花样珠钗,叫她收下。

长者赐不可辞,怀乐接了。

柏夫人开心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又与她说了一些话,怀乐都一一应了。

几人其乐融融一起用了饭,柏夫人出去的时候,叫上了柏清珩一起,怀乐捏紧了狼毫笔,一下不知道怎么叫住他。

本以为给柏清珩的狼毫笔会是最先送出去的。

因为棉罗袜还要做,护膝得缝。

狼毫笔怀乐是想着今日用了饭,借口送他出去的时候,把手里的狼毫笔给柏清珩,谢他上次给她买了一只小兔子。

柏夫人一起的话,那就明日吧,叹了一口气收了起来,她收起来狼毫笔。

柏俐君眼神很尖,他留意到怀乐一直瞧着他哥的离开的方向,眼神是期望他哥留下的,但是他哥没有留下。

柏俐君凑上去,有些笑嘻嘻,故意问她,“乐儿姐姐,我哥是不是特别好看呀?”

怀乐开始没反应过来,“啊?”待留过神,她结巴,“我...什么?....”

柏俐君指着她的脸蛋,“乐儿姐姐,你脸红啦!”

怀乐双手捧了捧脸,“.......”

是有一些烫。

哪有人这样问别人嘛,怀乐品出他话里促狭打趣的意思,气鼓鼓说道。

她难得声音大了点,腮帮子鼓起来。

“俐君,再闹就不给你拿吃的了!”

居然取笑她。

“嘻嘻嘻.......不要生气嘛,好乐儿姐姐.....”

“哼!”

怀乐佯装生气撇开头,柏俐君还在笑,但小孩子忘性大,怀乐进门的时候他就留意到了他哥手里提的东西。

他还挺好奇是什么,怀乐一说有给他的,他先跟怀乐打了一声招呼就腆着脸嬉笑过去看了。

“乐儿姐姐给我买的吗?”

怀乐说,“不是,没有。”

柏俐君已经打开了,有草编的小蚂蚱,还有弹弓。

“桂花糖!梅花香饼!如意糕!好多....”

柏俐君眼睛都亮了,

他很喜欢吃这些,有几次用饭的时候,他念叨过几嘴,怀乐就记下来了。

柏俐君吃了一块甜甜的香饼,嘴也跟着甜了起来。

“谢谢乐儿姐姐,乐儿姐姐最好了!”

怀乐的唇已经勾起来笑了,她还没有偏过头,只娇气的哼哼。

她也逗柏俐君玩,去拿桌上的小食,不给他,“还我还我,不是给你的,才不给你。”

柏俐君矮,他踩着圆凳爬上来,也护着,笑咪咪,“乐儿姐姐别生气嘛。”

怀乐眯起眼,“那你还笑不笑我了?”

“在讲些什么?”冷不丁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不知为何,柏清珩去而复返,他站在门口。

挑眉看着屋内,怀乐和柏俐君分别霸占桌角的,脑袋几乎要碰到一起。

像斗战的蛐蛐,一个赛一个的高。

怀乐最先反应过来,她很快收回自己捏着桌角的两只手。

这回脸是真红了,红到脖颈里面去,整个人像三月的粉桃。

此战以他哥出现,乐儿姐姐率先告退而胜利,柏俐君抢到了小食,抱着小食回房。

到门口的时候探出来一个头。

“哥,乐儿姐姐再见。”他还刻意朝怀乐挤了挤眼睛。

怀乐绞着手,呼了几口气。

呜呜呜,真的好丢人,被看见了。

柏清珩看着她的脸越来越红,鼻尖也红了,怎么会有这么生动娇俏的小姑娘,他觉得莫名好笑。

想到走之前他娘跟他说的话,他也老大不小了,前些年汴梁适龄的姑娘他都挑不对眼。

如今再找,也有些难。

柏夫人眼睛毒辣,她能看得出来柏清珩不排斥怀乐,甚至有些上心,故而与他说了许多。

柏清珩这次没有搪塞,说实话,他也认真思忖过。

在之前柏夫人总打趣说怀乐是他未来小妇的时候,既然怀乐在他心里有些不一样,那便试试吧。

只是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

“我们一道出去走走吧。”柏清珩面上和熙,笑着邀约。

怀乐脸上红韵未散,摸到袖中的狼毫笔,她点了点头道。

“好。”

两人停在松柏树下,柏清珩尚且在思忖,没想好如何开口。

怀乐也不知道他叫自己出来做什么,不过这当下正好可以将手里的笔给他。

柏清珩很高,怀乐拽拽他的襟袖,柏清珩微弯腰低下头。

“嗯?”

怀乐将狼毫笔递过去,握着狼毫笔的手指,细如青葱,在月色下泛着清润的光。

“柏大哥前些天给怀乐送了一只小兔子,怀乐给你送一支笔。”

“笔不名贵,但书铺掌柜的说很好着墨,希望柏大哥...收下。”

她本想再说,日后有了更多钱,再给他送些好的。

柏清珩欣然接下了。

他摩挲着狼毫笔的笔端,对着怀乐说道。

“谢谢,我很喜欢,正巧前些日子总使的笔摔坏了,正愁要买支新的。”

怀乐心里松了一口气,送出去了,没有被嫌弃。

“柏大哥不嫌弃就好。”

怀乐心里总是担忧,她从前送给漂亮质子的东西,他似乎都不大喜欢。

还拿了与三姐姐比较。

怀乐总担心是她送出去的东西不够名贵,拿不出手,但眼下也是她能够拿出来的最好的了。

“礼不在名贵,只在心意。”

“怀乐妹妹的心意,我收到了,不胜欣喜。”

怀乐被肯定了,她腼腆地笑了笑,很开心,总有人会喜欢的。

柏清珩收下狼毫笔,怀乐终于想起来,柏清珩叫她出来,“柏大哥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吗?”

柏清珩看着她的眉眼,半响点点头。

他转过来,面对着怀乐,面色有些凝肃,怀乐被他盯着,心下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是什么事啊?”

柏清珩望着面前清凌凌的眉眼,她的眼睛生得特别清润。

柏清珩见过很多人,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睛,他看着心动的。

他问终于问出来那句话。

“怀乐妹妹是否愿意一直留下来......”

怀乐不解。

柏清珩伸手去碰她的指尖,“我的意思是,在我身边,把这里当作自己真正的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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