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文理还没有分科,一共要考九门,全被密密实实地压缩到两天里了。
晚上九点半,考试结束。柯简收拾好文具,顺着嬉闹的人群慢慢回到了班上。
考完后的学生像鼓胀的氢气球脱了结,表情和说话都格外兴奋,干起活来甚至拿教室多媒体放起了欢脱的BGM。
柯简帮着忙把桌椅恢复到原位,打扫过程中,周围已经有些人开始对起了答案,在争论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是否要两种情况分开讨论……
柯简有些不太想听这些讨论,主动和班里一个值勤的女生抬着垃圾桶走出了兴奋过度的教室。
“谢谢你呀。”章橘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其实我就是不太想待在教室里。”柯简温和一笑,很诚恳地道,“教室里大家都在对答案,我不是很想听。”
“我也是!”章橘一下子来了劲,“你说他们对答案干嘛?有意义吗?还划分阵营,争得面红耳赤的……哎!早晚都要出成绩,早挨一刀晚挨一刀都要挨刀,到处对答案简直是杀千刀!”
柯简被女生直率的话给逗乐了,很自然地接话道:“对啊,到处对答案的简直是杀千刀。”
章橘还压着声音跟她聊起了各科老师的边角料,像什么英语老师不仅人漂亮,家里也巨有钱;化学老师年纪很大了,教完我们这届就要退休了……
而角落处正回答汪宇物理最后一道大题答案是什么的宁寒柯,却只清楚地听见了那句“杀千刀”。
……
说话的人许久不见,依旧是满脸畅然,带着稀松的笑意,像一个豁达淡泊的智者。
称得他就很像个斤斤计较又自以为是的二臂。
“喂?问你呢,步骤是啥?我动摩擦因数好像没算错吧。”汪宇右脚支在地上,疑惑地看着脸色突然黑下来的宁寒柯。
岂料这爷竟二话不说地突然起步,飞速地把自己留在原地!
“卧槽?”汪宇被刮起的风惊了,“宁寒柯你他妈的干嘛?”
他呼哧呼哧的蹬车追上前面疾冲的人,一边愤怒一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回头一看。
妈的!
这个挨着垃圾池的停车坪有毒!
倒完垃圾后几乎所有人都走完了,柯简婉拒了和章芸一起回寝室,洗好了手后这才慢条斯理地坐回座位,安静地把书拿出来看。
之前在家学习,一直觉得自己好像对某些知识点有些似懂非懂,直到真正被检验时,许多问题才慢慢浮现出来。
柯简并没有立刻去将试卷里自己没把握的、没做完的去校对或完成,而是翻看着书,把试卷每道题的对应知识点找出来,尤其是自己薄弱的地方。
她给自己留了15分钟的时间,等到石英表的指针滑到22:45的时候,柯简麻利地收拾了东西,关上教室灯光,拉了窗户,再掩上门。
整栋楼宇都静悄悄的,披着浓厚的夜色,像一艘沉入海水的巨船。
柯简双手轻握住书包肩带,在楼梯转角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怎么还没走呀?”梅老师左手轻拢了下杏色羊毛开衫的领口,温声问道。
柯简冲她笑了笑,“留下来学习了会儿。”
梅老师点了点头,从白色帆布包里拿出一个柿饼,递给她:“嗯,拿回去吃吧。”柯简接过,有些怔愣。
梅老师冲她轻快地眨眼笑道,“吃了柿饼,柿柿如意呀~”
柯简向梅老师道完谢后,在昏黑的夜里望向她单薄又柔软的背影。
她回校的第一天,第一件事就是忙把借的书还了。尽管她连考试前抱佛脚的时间都不太够了,但依旧硬着头皮把还剩50多页的书看完。
“硬着头皮”的意思是,她根本没怎么读懂。
梅老师,也就是那位守着一间不足四十平的“小图书馆”的女老师,柯简还书时她戴着眼镜,轻俯着头,正安静地阅览手里纸页泛黄的书籍,玻璃台灯散发的光铺在她的脸上,连同眼角的细纹一样变得柔和。
“书看的怎么样了?”梅老师温声询问。
柯简很坦诚地摇了摇头,“我没怎么读明白。”
梅老师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从红橡木书桌里起身,在书架里徘徊,抽了几本书后走到柯简面前,声音好听的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感觉,“那要不要先读一些通俗类的小说?”
柯简很难说不。
她又借了一本书,很厚,封页似乎已经被水潮虫蛀的掉了原色,书角也损失了一大片,翻起页来有种不太顺畅的脆响。
是金庸先生的《射雕英雄传》。
“很多人说,香港四大才子的武侠耽误了中国人太多的时间,是一种浪费。”梅老师整理好其余的书,看向柯简手里的那一本,问道:“你觉得呢?”
柯简摇了摇头,并没有直接说什么肯定或否定的话。
“我还没真正看过,没法从自己的角度去给一个准确的答案。”柯简顿了顿,“不过,开卷有益,要是一本书畅销了几十年,衍生作品还经久不衰,应该也会有他的过人之处吧。”
梅老师脸上带着欣赏的笑意,像之前一样拿出本子让柯简填写。
柯简手捏着柿饼,慢吞吞地回了寝室。考试期间的寝室会形成一种天然屏障,仿佛各忙各的互不搭理也有着天然的正当理由。
而这种屏障一旦消失,315寝室就像陷入一滩坍塌的泥浆。
柯简推开了门,一眼就瞧见张艳脖间挂着的一只鲜橙色的头戴式耳机。而张艳闻声也转过头来,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后利落地用双手取过耳机戴上了。
柯简也没显露什么情绪地将书包放下,利索地去往阳台上洗漱。
“明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社团招新诶,你想去参加什么团呀?”李萍问道。为了陪柯简洗漱,她捡来寝室抹布在洗。
溪楠中学里高一高二的学生都可以参加每周一次的社团活动,学校美其名曰是丰富学生课外活动,拓展学生综合素质。但大多数人其实也就新鲜个几天,等劲儿一过,谁都不想去了,宁愿待在教室里,珍惜这来之不易的闲暇。
柯简嘴里含着清冽的薄荷味泡沫,含糊道:“不知道,明天去看看呢。
“好,你去哪儿我就跟你一起。”李萍小声道。
她看人的眼神一向是怯怯的,带点诚惶诚恐的小心翼翼,总让柯简有种很不忍的感觉。
柯简本来想说,你其实可以选择你喜欢的,不要为了我下决定。
到了嘴边,却变成了简单的“好”。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喜欢的。换句话说,她可以陪李萍一起。
周三下午最后一节课,随着科任老师全开会去了,治学楼里高一学生都有点摩拳擦掌的意思,咋咋乎乎的仿佛一袋散落的跳跳糖。
柯简把老师评讲过的试卷折叠收好,去一楼找李萍。
到社团摊点的时候已经人山人海了,身穿奇装异服的学生们正卖力地吆喝着周围来往的新生。
没有任何文艺或艺术细胞的柯简和李萍俩人,路过了一茬又一茬的人流,似乎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
“去哪儿呢?”李萍问。
十分钟快过去了,而她们依旧像俩呆头鹅似的站在空地,看着街舞社的女孩子们自信地随着录音机里的音乐而动作。
“你有什么感兴趣的吗?”柯简随口问道,“动漫社?”
李萍摇了摇头,但又旋即想起什么似的,急忙补充道:“你要是喜欢我们就一起去啊,只是……”
柯简:“只是怎么了?”
李萍声若细蚊地解释:“只是我几乎没看过动漫,最多就是以前回家路过小卖部,站在别人门口看了一段时间的动画片。”
柯简嘴唇轻动,一下子说不出话。
“其实,我挺羡慕你们的,真的。”李萍勉强笑着,垂头低声道,“你们都好厉害啊。跳舞,绘画,书法、弹琴…好像所有人都会一项才艺。说起话来也落落大方,不像我,念个课文都会紧张地磕磕巴巴……”
柯简用力地揉了揉女生的头发,叹了口气,“说什么呐傻瓜,那我也什么才艺都不会,是不是也该羡慕别人?”
李萍摇了摇头,怕柯简误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你知道,比起所谓的才艺,更难得是什么吗?”
李萍疑惑地看着她。
柯简轻敛眼皮,神情端正:“才艺可以学,见识可以涨。”她道。
“但是对人欣赏的坦诚,赞扬的勇气,在羞于说爱与肯定的环境下,是像水晶般的真心一样弥足珍贵。”
“在我这里,你弥足珍贵。”
李萍看向柯简认真地望着自己的双眼——漆黑明亮,真诚平和,像浸过温水的墨玉。
她没忍住,一下子眼睛红了。
磨了快半节课,她们终于站在棋牌社的摊位前。一个高个子男生立马凑了上来,很热情地道:“学妹学妹!加入我们棋牌社啊!我们棋牌社里象棋、军旗、围棋、五子棋、飞行棋……什么棋都有啊,每个月还会有专业老师来指导的。”
柯简默了片刻,很疑惑地接了句:“哦,棋有了,那…有牌吗?”
饶是比他们高一级的学生也蒙了。
“不是棋牌社吗,我以为有棋又有牌,像什么扑克啊麻将什么的。”柯简摸了摸鼻子,解释。
“…学妹,那个,我们这儿没有牌,有学校也不会让玩呀。”学长脸上有点尴尬。
“别人这是正经社团。”不知何时,宁寒柯莫名其妙地从某个旮旯里冒了出来,冷声朝她嗤道。
柯简一下子明白过来,她好像把棋牌室和棋牌社弄混了。
柯简没搭理宁寒柯,反朝左边的李萍问道:“以前下过象棋吗?”李萍点了点头。
学长有些高兴地接话道:“我们学校的朱老师象棋下的特好,他没事就会过来教大家两招。”
“学妹,你象棋下的怎么样?”他脸上带点得意的神色,却故作谦虚道:“我技术还行,但全社团也没几个人能下的过我,到时候我可以带大家交流切磋下。”
柯简点了点头,“我下的挺不错。”
学长:“……”
“那我们加入这个?”李萍偷看了眼柯简右边站着的高大俊朗的男生,朝着神色坦荡的柯简小声问道。
柯简应好。正准备往登记册上写上名字,只见一只纤长有力的手提前捞过了登记册,在上面用黑色水笔龙飞凤舞地写着——
宁、寒、柯。
高一12班。
“忘了说,鄙人曾经随便玩玩,有幸得过溪城区象棋大赛小学组的第一。”宁寒柯漫不经心地填完后,拖着腔调懒声道。
学长:“……”
作者有话要说:学长:真是服了你们两个逼王了!!
【宁大少爷装x语录】
1.物理,随便学学
2.笔记,随便写写
3.象棋,随便玩玩
大噶学废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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