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槐在这里惆怅, 幕后黑手也赶了过来。
幕后黑手叫古铭, 他的师父原本是赤羽门出身, 这是一个小门派, 游丝一样传承着,到了古铭师父手里, 门派里的很多典籍都遗失了, 只剩下一些残本。
古铭的师父靠着残本也能混一碗饭吃,后来遇着父母双亡被村里人欺负的古铭,师父看着小子有几分灵气, 就把他收入了门下。
哪知道古铭因为少时被欺负,当时年幼只能忍着, 学了道法他就开始报复曾经欺负过他的人, 这些人都被他弄得焦头烂额,家宅不宁。
而他就在一边装大师帮他们解决问题收取钱财,还要收获一大波感激,整个一个自编自导自演的仙人跳。
古铭十分快意,觉得自己找到了人生的真谛, 而他所做的勾当最后还是被师父发现了, 师父一看这小子性子歪了,还掰不过来,无奈只得把他逐出门墙。
此时的古铭也看不起迂腐的师父, 明明守着宝山,还要过清苦的生活,赶走就赶走吧, 他还不稀罕呢。
按照古铭自己的想法,他的能耐这么大,肯定会被人赏识。
哪知道他还是低估了当世的玄门,师父把他逐出门墙后就向正阳门发出了通告,意思是古铭已经不再是赤羽门的人,以后他要是惹出麻烦,也和赤羽门无关,各位道友可以尽情下手惩处。
别小看这一份通告,直接掐断了古铭想找大客户依靠的道路。
他能做的只是小打小闹,装装神汉欺骗一下无知乡民是可以的,想要得到有钱有势的人的供奉就不行了。
这些人一般都找有头有脸的门派,谁找你这么个半吊子货?不管在哪里,都讲究个名号,江湖上为个盟主都要打破脑袋,玄门自然也有自己的名号,一个被师门除名的人,高门大户谁还会信你?
古铭手段再多也没用,要是敢过分装神弄鬼,伤及人命,玄门也不是吃素的,直接毁了他都有可能。
古铭只能含恨蛰伏,后来他凭着装神弄鬼从一伙盗墓贼手里碰巧得到一卷阴损法术,里面全是下三滥的道术,古铭如获至宝,潜心学习,学成后就开始拘鬼御鬼,为自己谋福利。
刚开始他势单力薄还不敢害人拘魂魄为己用,只敢拘一些孤魂野鬼用用,像花槐大学器械室那个女鬼就已经是他的得意之作了,他偶然遇见,炮制成了自己的鬼奴。
靠着这些手段,他渐渐也发起了家,就是和他的期盼太远了些,都是小打小闹,还是没有大户人家愿意供奉他。
他也不起气馁,招了一些地痞混混供他差遣,在这些人眼里,古铭确实法术神奇了得,他们都称呼古铭为师父,古铭也应下了。
但他的手段实在不上台面,阴婆婆那时候还会弄一些药丸给人延寿养颜,古铭只会抓鬼御鬼,难道鬼抓多了他自己当个鬼王吗?
抓捕来的孤魂野鬼有些实在不堪大用,别以为活着是个怂人死了就成厉鬼了,不可能的,厉鬼少之又少。古铭就准备自己炼鬼,赵向东就是他的试验品,可惜为了他还损失了器械室那个女鬼,让古铭得不偿失。
他想攀上范家,没料到范家并不是姓范的都叫范家,他又失败而归,还损失了好不容易炼出来的赵向东,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郁闷的他差点撞墙。
找上江家,就是因为他记得当初师父替江家出的那个主意,并且江墨,师父和他都见过。
那时候师父还说过,“这孩子的魂魄力量很强,也很是奇特,上辈子应该是个厉害人物,可惜了这辈子命运不济,或许有道大坎,过不过得了,端看他运气了。”
当时他们谁都没在意,现在想起来,古铭就动了心。
他手底下的好些得用的鬼都被花槐给毁了,他一时半刻找不到好苗子,想要厉害的鬼也不是随手一抓就能得的。想起师父的话,他就想把江墨拘到手里听他差遣。
于是他就主动找上了江父江母,他打包票,江墨以后顶多有些傻,肯定不会死。
江父江母在意的只有自己儿子,只要江墨没有性命之忧,傻不傻的无所谓,最多以后养他一辈子好了,就这么把江墨给骗了回来。
古铭一看江墨,喜的情不自禁,这个魂魄好啊,这是可以炼成鬼将的,要是炼成了,自己以后所向无敌了!
所以江墨才遭了这次的大罪。
花槐得知后冷笑不已,纯玄是能当判官的人,你能拘得了他的魂魄才出鬼了,真到那个时候古铭不过是自找死路。江墨活着的时候就是个普通人,死了以后魂魄力量会大增,古铭根本无法驾驭。
不过回头一想,当初纯玄把花槐打入地府,甚至毁她原身,现在他要被人剥离生魂,炼制成鬼将,这一切似乎是冥冥中注定的,还是花槐出手才免了江墨横死。
这边花槐托腮胡思乱想,那边彭丽娜看江墨一天好似一天,脸上笑容都多了。
这边李越和桂花窃窃私语,两人都是花槐教的,可惜所学不同,不大好互相印证。但也不妨碍他们交流。
古铭从秘法中得知江墨的生魂已经剥离,得意洋洋的前来收拾战利品,他还不是独自前来,是和江父江母一起来的。
答应了给江白补魂,他也得糊弄一下啊。
三个人到了别墅,一进门看见大厅里冷冷清清干干净净,就是一个人都没有。
江父江母还在东张西望,古铭却心下怀疑,那三个所谓的‘弟子’是什么德行,他心里清楚,不过是酒肉之徒。
当初租下这个别墅,就是怕他们把这里弄成垃圾堆,那会让江家人怀疑自己的能力,所以请了保洁公司定期来打扫。
今天这厅里这么干净,就是保洁刚来过,也不会维持的这么整洁,这是一,其次,知道他这个师父要来,他们三个顶多留下一人去看着江墨,另外两人也是要出门迎他的,现在人影都没看见。
他正要起疑心,那个唤做东子的弟子从厨房出来了,一看见他们就满脸堆笑的打了个招呼,“师父,江总,你们来了。”
他手上端着三杯泡好的绿茶走了过来,“师兄他们还在地下室,不敢掉以轻心,师父您先喝杯茶吧。”
三杯绿茶散发着袅袅青烟,茶香也清幽的很,让人一闻就觉得口舌生津,江父率先拿起来喝了一口,连连道好茶。
江母心里存着事,原本想礼貌的喝一口,没想到这茶入口更香,忍不住多喝了几口,古铭放了心,也跟着端起茶喝了几口,心里觉得这个徒弟也挺会来事,没像木头一样。
三个人刚刚喝了茶,东子就退到了一边,此时花槐带着李越和桂花从楼上下来了,彭丽娜还在照顾江墨呢。
看见三个陌生人,江父江母都愣住了,江母直接道“你们是谁啊?怎么进来的,江墨呢?”
江母见过花槐,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花槐的外貌打扮也有了变化,江母早就不记得了,她一边发问一边还看向站在一边的东子。
这一看吓了一跳,东子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哪里是个活人,原来是个纸人!江母短促的尖叫了一声,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江父也是大惊,搀扶着妻子惊慌的不得了。
花槐让李越去看一下江母,顺便和江父解释一下,她自己看着古铭“你就是那个妖道。”
古铭面色刷的白了,他毕竟有两把刷子,桂花的身份被他瞧出来了,如今桂花在旁人眼里就是一个普通人,但是古铭一眼就认出,这是一个能凝成实体的鬼将啊,而且她身上还没有阴戾之气,这是多么难得,进一步就可以成鬼王了!
加上刚才那个纸人,一开始他都没在意!眼前的人法术比他强。
古铭极会审时度势,他脚步微微退后,虚张声势喝道“你是什么人,我那三个徒弟呢,是不是被你们害了!”
花槐打量着他,对古铭冷哼了一声,“一直没认真找你,没想到你还真是一条道走到黑,连无故害人性命的事都做得出来。行了,也就这样吧。”
古铭以前用的鬼魂毕竟不像这一次,都有自己的因果在,他不过利用或者因势导利,责任算来可以对半分,江墨就确确实实是他准备要害死的。
这时候古铭的三个徒弟互相搀扶着从地下室出来,他们虽然没有受到虐待,但是这几天吃喝拉撒都在地下室,身上的味道可难闻了,又一直面对着三个鬼,精神都开始恍惚了。能用鬼是一回事,自己天天对着鬼是另外一回事。
今天三个鬼忽然打开了地下室的门,“你们出去吧,古铭来了!”
他们三个才踉跄着走了出来。
古铭狠狠的瞪了他们一样,低声道“我的法器呢!”
那里面有三个新收的鬼,可以抵挡一阵子。
东子颤颤巍巍的把那个已经破裂的聚魂棺递给古铭,花槐已经把三个鬼从古铭的控制下解救了出来,聚魂棺也毁了。
古铭心里被针扎一样的疼,这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法器啊,还是古物,要不是引出生魂需要它,古铭才舍不得拿出来呢,现在却毁了!
他看自己这边人多了,眼神也阴狠起来,再不济今天也要把桂花抢过来,他不能白白毁了一个法器!
感觉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桂花瞪了他几眼,花槐道“别理他,我毁了他的法力,他很快就是个普通人了。”
那三杯茶里花槐放了一颗正阳丹,前面说过,正阳丹对普通人来讲是个好药,前提是以前你不能吃过以生灵入药的邪丹和邪物,要是吃了邪物再吃正阳丹,那就是自己找罪受了。
古铭为了练习邪术,不知道吃过多少邪物,紫河车还是最普通的,一杯丹药茶下去,能把他的邪功化的干干净净。花槐这是兵不血刃。
闻的此言,古铭面色大变,顿时觉得腹内剧痛,他仓皇失措,想要施法攻击,却发现体内的法力已经急剧消退,连身边带着的骨制傀儡也驱动不了了。
古铭拉着三个弟子,“快扶我走!”
三个弟子这几天也受够了折磨,看花槐没有阻拦,就扶着古铭匆匆离开了。没任何人阻拦他们,桂花嘴角挂着冷笑,看着那三个曾经被拘在聚魂棺里的鬼尾随他们而去,那三张鬼脸上可不是什么好看的表情。
能进聚魂棺的鬼,那都是被古铭炼制过的,炼制的过程让那些鬼记恨在心,现在自由了,救自己高人只说不能加害旁人,没说自己不能报仇啊!
一杯丹茶把古铭退了,这里的事情还没解决呢。
江墨还是江父江母的养子,哪怕这次逃了一劫,下回江家夫妻再找别的人来,他不得继续受罪么。顶着人家儿子的名头,孝字压下来,江墨几乎无处可逃。亲生儿子对父母不好只能说一句不孝,养子不搭理把你养大的养父母,那就能让千夫所指了。
哪怕现在江墨不觉得自己是纯玄,花槐也不能放任不管。
古铭带着三徒弟跑了,江母也醒了过来,李越在一边很认真的解释了一遍,着重说古铭是个骗子,没有什么补魂的说法。
江父还有点理智,眼看古铭跑了,外加想起那个接待他们的纸人,都显示出这些人手段不凡,可能比古铭还厉害些,他还不想和他们硬杠上。
江父抖这声音道“我们刚才也喝了茶……”是不是也要死了?
李越赶紧解释,“这种丹药茶绝对不会损伤身体,还有滋养作用,那人是以前用了邪物,药性相克才这样的,两位大可放心!”你们其实还占了便宜呢。
江父这才放了心,想着这回只能算了,可江母不答应啊,她就这么一个儿子,肯定希望儿子健健康康一辈子,他们家领养江墨就是为了儿子江白,凭什么旁人插一脚说不行就不行了。
江母闹着丈夫把古大师找回来,怒喝李越等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们家的事关你们什么事,你们还敢私闯民宅,我要报警抓你们!江墨是吃我们江家的饭长大的,他欠我们江家!我又没要他的命,他凭什么不答应,你们都给我滚!”
李越现在也是有体面的人,哪怕几年前在桥底下摆摊,他也没应对过这种撒泼的女人。
桂花还往后退了几步。
花槐冷冷的看着江母,“我能治好你儿子的弱症,你们也得付出代价,不过以后江墨就和你们无关了。同意的话,我们这就过去看看你儿子。”
江母还不信,她就认准了古铭,花槐这伙不请自来的人她信不过。
江父却知道这些人比古铭来的厉害,他可是眼睁睁看着古铭败退的,于是江父犹豫道“你真能把我儿子治好,要什么报酬?”
花槐道“我不要你的钱,只要你们放江墨离开就行,从此以后江墨和你们家无关。至于你们要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些钱财罢了。”财运也是钱财。
给钱不怕,江家不能说富可敌国,也是有些产业的,啥都不干躺着吃这辈子也吃不完呢。
江墨面色苍白的被搀扶起来,然后知道了这个消息,他沉默了半晌,最后点了点头。
他来到江家的时候已经八岁,很懂得一些事了,但是江家养到他这么大也是事实,江白和他的关系还不错,至于养父母,小时候或许还抱着奢望,期盼他们能像对待江白一样待他,现在这么大了,他早就不做这个幻想。
这次的事更是让他看明白,在养父母的心里只有自己的亲儿子江白,他是无足轻重的。
那就断了吧,断了也好。
亲生关系在法律上是断不了的,领养关系倒是可以终止,江家叫了律师很快就把和江墨的领养关系解除了。
江墨什么都没有得到,他也不想要,他对彭丽娜道“现在我一无所有,但是我一定会努力!你能等我三年吗?”
彭丽娜笑的异常甜美,“我等你一辈子!”
花槐和李越这两个单身狗不约而同的移开眼睛。
处理完江墨的事,花槐带着李越去江家,桂花早就躲了,彭丽娜把江墨接回去了。
江白身体倒是还好,就是看起来瘦弱一些,古铭的师父出的主意其实很好,只要江家好好对待江墨,江白哪怕身体不结实,也会平安过完这一辈子。
江母就是心急,又怕将来江墨夺了儿子的家产,想让儿子一下子就变成和江墨一样健康,于是就落入了古铭的圈套里。
花槐确实可以治好江白,代价就是江家的气运和财运,几颗丹药下去江白的身体就能结实起来,至于虚弱的魂魄,花槐用法力给他梳理了一下,也就凝实了。
然后两个人就告辞了。
江母等他们走了就跳起来,还要去找古铭,她还是不信花槐的。
可惜她找不到古铭了,古铭回去就拉了一通,拉的腿脚发软,然后闷头就睡,三个弟子一路跟随,也听到了花槐的话,这些人才没什么尊师重道的情操,跟着古铭就是为了利益。
看着镇魂棺毁了,师父身体也不支了,怕古铭醒来因为法器的事找他们的麻烦,就忙着卷一笔钱跑路了。
古铭昏睡了两天,醒过来发现三个弟子把他的保险柜撬开,除了存折,其他东西都拿跑了。
古铭快气死了,想要做法教训这三个小畜生,却发现体内已经毫无法力,正当他惶恐的时候,被他拘役的鬼开始报复他了。
古铭手下还有一批人呢,可惜他敝帚自珍,从来不教真的法术给他们,跑的三个已经是矮子里的高个子了,剩下的人眼睁睁看着古铭在床上哀嚎,继而七窍流血。
他们也不说把古铭送医院,都开始动手抢财物,然后一哄而散,古铭的魂魄离体的时候,他的身体狰狞的倒在床上。
他一死,阴差的锁链就拷了上来,直接拖去了地府。
等到保洁阿姨到时间过来打扫,才发现横死的古铭,于是报了警。
查下来死因有些蹊跷,但绝对不是谋杀,古铭屋子里还有摄像头呢,他就是躺在床上像是得了什么怪病,然后扭着扭着死了。古铭也没什么家人朋友,政府把他收敛,一把火烧了了事,连墓碑也没一个。
生前他把那卷阴邪道术收藏的极好,没放在保险箱里,而是埋在了只有他知道的地下,和他收集的一些贵重财宝放在一起。等他一死,这些东西也就再也不见天日了,也正好省的继续祸害别人。
江白的身体倒是眼见得结实起来,江母这才放了心。
现在她觉得一切都好了,江墨已经和江家无关,儿子也彻底好了,家业也就能托付给他。这时候江母才想起忘了给花槐报酬。
不过她想,这种事着急的应该是花槐,她手里有钱,等到花槐向她开口的时候她一给就行了,她才不去找人呢。
江白还去找过江墨,现在两人不是兄弟了,江白想给江墨一些钱,江墨也没要,他养好了身体,问彭丽娜借了一笔钱,正在自主创业。
借的钱他是实打实打了欠条的。
江白也不是什么败家子,但是他接手江氏企业以后就不大顺利,先是几张单子出现了问题,原本问题也不大,却影响到了他们正在接触的一个大客户,这个大客户就没谈下来。
损失个把客户对江氏也没多大影响,但是江家投资的一个项目却出现了大问题,和政府出台的政策有了冲突,江家已经砸了一大笔钱进去,只能眼看着这笔钱打水漂。
损失了一大笔钱就意味着流动资金受到了影响,大企业有大企业的运作方法,一旦流动资金受损,很多问题就会接连冒头,连银行放贷都变得困难了,江白愁的晚上都睡不好觉。
也是奇怪,以前他啥事不管,还得经常受凉咳嗽,现在几乎劳心劳神,身体却一点问题都没有。
江家的颓势是一点点出现的,但却不可逆。江白费劲心思想把家业撑起来,却只能看着自己好像螳臂当车一样。
他没有纨绔,也没有胡乱下达命令,就看着企业一点点走了下坡路。
几年以后江氏彻底宣告破产,家里只剩下一套别墅,其他东西都在维持企业运转的时候一点点填了进去。
最后这套别墅也没保住,卖了换一套几居室,江白陷入了自我怀疑中,他怎么就把家产都败光了呢?他没有挥霍无度,也没有什么决策性错误啊!
他不嫖不赌,也没花天酒地,为什么就败光了呢?
江白喝的酩酊大醉,把他送回家的老员工对江父道“阿白其实没有错,只是……时运不济啊!”
江父这时才想明白花槐当年的话,你们要付出一些代价,钱财罢了。这个钱财就是指江家的财运吧!
江父看着烂醉如泥的儿子,再看看身处的套间房子,儿子的身体是好了,可这个代价真的是他们夫妻愿意付出的吗?
江父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