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像他们这种建筑老板, 那是能欠多少钱就欠多少钱, 但请李越来指点这些事, 钱上面不敢有半点马虎, 事情一结束,马上又给他转了十万。

李越心里放起了烟花, 面色半点声色都不露, 只不过矜持的点了点头。

靠着这笔收入,李越彻底摆脱了以前的困境,狭小逼仄的车库房子也不租了, 改了个小公寓住着,甚至还准备去寻摸一个店面, 把自己大师的牌子彻底打出去。

花槐照样住在疗养院, 和一群老人混在一起,看人家下棋,听他们弹琴,说闲话。这些老人不乏本身学历高的,还有好几个是教授。

一看花槐这么花样的年纪学也不上, 工作年龄还没到, 整日无所事事,小姑娘除了有些呆,又没其他问题, 这些教授级别的人教书育人的责任心上来,非要免费给花槐上课。

花槐性子随和,觉得上就上呗, 就这样一脚跌进了大坑。

花槐不是不识字,她一手的繁体字,还是当初青阳仙长教的,后来纯玄也教过她一些。

有这个当基础,她一开始的学习进度是很快的,最起码教她语文的卞教授就十分欣慰,觉得花槐有前途,古文理解特别透彻。

而教她数学的张教授就一脸恨铁不成钢了,常常转着轮椅,抄起用来当教杆的苍蝇拍挥舞的虎虎生威,“你怎么就不能开窍一些呢,这么简单的题目,小学生水平啊!”

花槐茫然又不能理解,“那个张爷爷,为什么非得把兔子和鸡放一个笼子里,分开放,数一下脑袋不就知道脚了吗,这么硬混在一起,计算各有几只脚,那多费事啊。”

张教授气的直说“孺子不可教也!”然后转着轮椅气呼呼的走了,花槐也松了口气,可她的气松的太早,隔了半天,张教授又回来了,板着脸“我教过多少学生,顽石也能给雕琢成美玉,我就不信教不了你!”

花槐心想“可我不是石头,也不是玉,我就是一块木头啊!”

为了不让自己一个人被荼毒,花槐强迫桂花也出来学习,反正这个小鬼的鬼气已经不会伤害普通人了。

桂花和花槐相反,她的语文不行,数学比花槐强多了,然后张教授再出题,桂花做了出来,告诉花槐,花槐就依样画葫芦,张教授老怀欣慰,觉得总算把这块顽石给点化了。

说是高干疗养院,哪怕设备再齐全,老人们不爱使用,这些设备只能摆着落灰,现在教导花槐成了老人们最大的爱好,花槐一天要上的课拨拉一下,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美术音乐还有好几门外语。有些课还是同一个教授上的。

比如化学,老教授甚至自己掏钱买设备和做实验的器材,就为了教花槐。花槐每天都给自己来一张清醒符,要不然就怕学窜了。

美术和化学她挺有兴趣,因为这和画符炼丹有关联。靠着浅薄的化学知识,花槐能调配出自己想要的朱砂来,这样画符就更方便了。

除了数学和物理,花槐学什么都愿意,她在张教授的数学课上听的满眼画蚊香圈,一边张教授看不到的桂花学的津津有味,还不时透过花槐问一下自己没搞懂的数学公式。

花槐一字不落的照搬问题,然后张教授就格外和颜悦色的回答,甚至摇着轮椅来到花槐身边手把手的演示给花槐看。

桂花一看张教授要过来,赶紧飘到一边,给张教授腾位置。

数学草稿打了一大串,然后张教授慈祥的问花槐“懂了吗?”

花槐“……”我懂个屁。她微微歪了下头,斜眼看桂花,这个小鬼满脸的欣喜,一个劲点她的鬼头,“懂了懂了,张教授讲的好详细啊,我小时候上过几年学,没哪个老师像教授伯伯这么博学,这么有耐心……”

花槐切断桂花的鬼话,对张教授斩钉截铁道“懂了!”鬼都懂了,我不懂。

张教授刷刷的就在草稿上出了几道例题,“你来做一下。”然后就在一边笑眯眯的看着花槐。

花槐就跟牵线木偶一样,桂花说一步她些一步,最后桂花急了,“姐姐你这样太慢了,笔给我,我来写!”

花槐心想,让你光天化日之下表演鬼做数学题,别把老教授吓懵过去,最后笔还是交到了桂花手里,花槐虚虚握着笔,来了一个障眼法。

这种高规格的教学资源,就是一块朽木也能雕成摆件了,花槐严格来讲并不是朽木,就是不大会数学,一般的计算完全没问题,涉及到高等数学她才两眼一抹黑,全靠桂花给予的无条件支持,才没露陷。

在这种繁忙的学习生活中,花槐强烈的怀念起了李越,你倒是赶紧接我出去透透气啊!

学生还有休息天,花槐已经被几个教授给完全霸占了,你想抗议休息,教授们的理论强大到毫不可破。

你学语文学累了,那就学一下物理当做休息了,你学数学学累了,那就改学外语,那也等于休息了,总之,你其实一直在休息,所以你到底什么地方累了?

连外婆都十分欣慰,“哪里去找这种这么好的老师,花花啊,你可不能乱发小脾气。”

花槐都在考虑如何制作一个傀儡出来,然后把自己解放出来。

李越手里有了点小钱,就在嘚瑟自己的工作室,他这个人,要说好高骛远吧,没钱蹲桥底下装瞎算命都愿意,现在手里握着一笔二三十万的钱,就觉得自己的工作室得整出怎么样一副高大上的模样来。

在他的印象里,大师么,肯定要一套环境优雅,院落分明,逼格极高的中式别墅,才能盛放的下大师这个名头。

在这座城市里,能达到李大师要求的别墅肯定有,就是那个价格,可着他手里这点钱,就是租这种房子,几个月都租不到。李大师望房兴叹,郁闷的心情回到自己精装修小公寓里都没解开。全忘了不久前自己还窝在简陋的地下室里呢。

既然定不下工作地点,李大师又不能迁就小写字楼,那样的话,逼格就没了,所以只能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出现在朋友圈里,给自己的事业打些软性的广告。

这一段时间李越和花槐都过得很平静,李越是真实的平静,花槐觉得自己有些水生火热,数学和物理简直能要了她半条命。

关键是一开始的物理理论她压根就理解不了,在花槐看来,这个世界有灵魂,有妖魔鬼怪都是极为正常的,她原本就是一个槐树精。

可现在物理告诉她,这个世界没有这种不符合物理原理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就让她接受不了。

好在教她物理的老师不是个粗暴的人,老太太十分的有耐心,听完花槐的问题,还笑着告诉她,“你认为的这种物理原理,就涉及到量子物理,你如果对量子物理感兴趣,这些基本的理论就需要先学好,打好基础才成啊。”

接着还笑道“我也希望这个世界有灵魂存在,我还希望能再见一下我的老头子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喝了孟婆汤,过了奈河桥,把我忘光了。”

感性的桂花在一边哭的稀里哗啦,花槐嫌弃的离她远一些。

说实话花槐挺喜欢这里的这些老人,他们大多数豁达通透,因为本身经济不差的原因,他们也不会缩手缩脚。就是那个每天看起来谁也不放在眼里,看谁都觉得膈应的蒋老太太,也会一边嫌弃花槐的穿着,一边给她搭配衣服。

这天晚上,花槐趁着外婆熟睡,动手招来了附近的阴差,来人十分客气,“花槐大人,请问您有什么事?”

花槐想了下道“这里有个叫苏岩的老太太的丈夫,你帮我问问看,有没有投胎去了。如果没有投胎,还请阎王通融一下,让他入一下老人家的梦,让他们团聚一下,我来担保。”

这种要求要是别人提,那你就别想阎王答应,阴差都不带理你的 。可谁让是花槐提的,所以阴差赶紧去办。

些许小事,阎王都不带惊动的,判官直接就做主了,把在一边正在给婴灵们上课的老先生给请了过来,这对老夫妻好为人师真是十分相像。

老先生听到允许他和妻子在梦里见面,激动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像他这种人哪怕死了变成鬼,也很遵守规则,他原本早就能投胎,但是身前答应过妻子,哪怕不能同年同月死,在阴间也要把你等到,所以他一次次放弃了投胎的机会,旁鬼问起来,他也只是笑而不答。

再想念妻子,他知道人鬼殊途,也从没提过这种要求,现在被判官通知去见妻子,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腼腆的问判官,“我这打扮还成吗?”

判官笑道“鬼无常态,你的心——也就是魂魄,魂魄是什么样子的,呈现出来的状态就是什么样子,有的人魂魄污浊,鬼样也就难看,你的魂魄清朗,你妻子看见你,就是她最想看见的模样。”

老先生笑的极为高兴。

判官最后道“一般你这种情况不会发生,还是你老婆教了一个好学生,她提的要求,所以送你去见一面,可别怂恿你妻子早些来找你,她还有几年阳寿呢,要不然你就背上债了,以后想投胎都不能的。”

老先生连连点头,“我希望她高高兴兴的活着呢!”

这对人鬼殊途的夫妻梦里见面说了些啥,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总之苏老太太第二天起床,整个人泛着粉红泡泡,如同沉浸在热恋中,还向那位高贵冷艳的蒋老太太询问淡妆应该怎么弄才好看。

蒋老太太每天头发一丝不苟,别着一只碧玉簪子,哪怕脸蛋上的皱纹就是刷几斤粉都遮不住了,这位老太太还是能把自己倒腾的特别优雅,一看就与众不同。

她挑剔的看了苏老太太一样,毒嘴毒舌,“你打扮了干嘛,想勾引那个老头子啊。”

苏老太太脾气特别好,“昨天晚上梦见我家老头子啦,他说他过得挺好的,会一直等着我,希望我每天过得高高兴兴的,别急着和他团聚。”

蒋老太太切了一声,她转头对身边的小护理道“去叫花槐过来。”

小护理马上登登登跑了,别看这个疗养院里全是老头老太,身份说出去能吓死一堆普通人,在这里的护工和医生,还有管理人员,是万万不敢和这些老人对着干的。

花槐过来了,蒋老太太高傲的一扬脖子,“给你苏老师化个淡妆,我在一边指挥你。”

花槐拖过小凳子,拿过蒋老太太琳琅满目,硕大的化妆盒,开始在蒋老太太的指挥下给苏老太太化妆,花槐对自己化妆不大感兴趣,给人化妆还是挺有兴趣的,毕竟她也要画符的嘛。

桂花对化妆是非常感兴趣的,可惜鬼化不了妆,她就蹲在一边看,然后还要啰嗦。

花槐认真听蒋老太太指挥她怎么给苏教授先做肌底护理,如何修眉,桂花还要在一边叽叽喳喳,花槐觉得自己不能一心两用,呵斥桂花,“你给我闭嘴!”

正要指挥花槐给苏教授上哪种粉底液的蒋老太太瞪着花槐,“你说什么?”

花槐赶紧一缩脖子,“对不起,我不是说您。”

苏老太太已经后悔想要化妆了,哪知道画个状这么繁琐,又不好意思拂了蒋老太太的面子,听见花槐喊闭嘴,她嘴角忍不住一翘,“小蒋,花花是说我呢。”

蒋老太太眼一瞪,“滚,这里就我们仨,你一直没开口,不是说我是说谁啊!”

一边站着的小护理心里十分委屈,合着在您老眼里我就不是个人呐。

花槐低声下气,“蒋…女士,我真的不是说您。”原本想叫蒋奶奶,可惜蒋老太太异于常人,最听不得人家叫她奶奶,叫蒋小姐又显得不尊重所以花槐只能称呼了一声蒋女士。

蒋老太太不依不饶,“那你到底在让谁闭嘴?小小年纪,敢说不敢当,还当面撒谎。”

花槐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画圈圈的桂花,十分无奈,“我要是说我们这里有个小鬼,不停的在我耳边咕叨 ,说这腮红挑的颜色淡了,眉笔的颜色为什么不挑黑的……”

蒋老太太眼睛又是一瞪“滚蛋!懂个屁啊,又不是新娘妆,要那么红的颜色干嘛!”

苏老太太无奈道“小蒋!”你知道花槐脑子有时候脑子不好使,还和她一起胡闹。

蒋老太太也反应过来了,她轻轻咳了一声,“行了,你让那小鬼滚吧,继续!”

于是继续化妆,这下就快了,不过半个小时,苏老太太的日常妆就化完了,看起来确实挺不错,气色上佳,又不显得刻意。

接着蒋老太太又道“头发盘一下。”

这个就不是花槐能胜任的了,桂花在一边跃跃欲试,被花槐瞪了一眼,蒋老太太自己还在轮椅上呢,花槐不会盘发,她眼光掠过小护理,用十分嫌弃的语气道“就你吧,过来盘个发,简单的就成。”

小护理受宠若惊,过来给苏教授盘发,桂花还在一边嘀咕,“都没我盘的好。”

花槐推开两步,在几个人的视线之外,低声道“你会?”

桂花很兴奋在花槐身边飘来飘去,“我和蒋奶奶学的啊,她可会打扮了,每天早上都要把给她化妆盘发的助理骂一顿,说她的手笨的像是鸡爪。不过上回我看小红做饭,那爪子可利落了。”

花槐在一边无声的笑,“那以后你给我盘发化妆。让我看看你的手艺。”桂花飘的更起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