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瘾君子 第25章 真品中的真品 · 1

一个人到底要看多少遍《盖里甘的岛》(Gilligan’s Island)[4]的重播才会决定将枪放进嘴里,扣动扳机?

[4]《盖里甘的岛》,又译《梦幻岛》。是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在20世纪60年代推出的经典电视喜剧。片中6个被遗弃在荒岛上的人,开始时感觉愉快,但在他们等待救援的漫长时间里,一个个开始变得性格乖戾。而盖里甘则是荒岛上一个天真又有点呆的原始居民。——编者注

这是一个寒冷的周三上午,尽管已经是上午11点了,我仍躺在床上,看着电视。我心想,被迫退休,这可真不好玩儿。

过去4周来,我已经看了很多电视节目——按悲伤的女公爵的话说,是太多了——而且最近,我迷上了《盖里甘的岛》。

这种着迷并不是没有理由的:在看《盖里甘的岛》的重播过程中,我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那就是,我不是唯一的“华尔街之狼”。让我懊恼不已的是,有人与我共享着这个并不光荣的角色,而他恰巧又是一个笨拙的老新教贵族,并且运气不佳,船沉在了荒岛上。他叫瑟斯顿·豪厄尔三世,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贵族,并按照贵族社会的风格迎娶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女性——凶暴的、顶着金发凤梨头的拉维,两人的白痴程度几乎不相上下。拉维认为有必要穿上羊毛套装、以金属片做装饰的舞会礼服,并抹上一脸浓妆,却完全不顾眼前的现实:荒岛位于南太平洋某处,距离最近的大洋航线至少500英里,所以根本就没有人会看到她。但新教贵族在穿着上过分考究本来就是出了名的。

我不禁在想,瑟斯顿·豪厄尔三世这位原版的“华尔街之狼”是个愚笨的低能儿是否仅仅是巧合而已,又或者,人们给我起这样一个绰号本身就意味着一种蔑视——将乔丹·贝尔福特比作一位IQ仅为65并有尿床倾向的、年老的新教贵族浑蛋。我闷闷不乐地想,很可能是这样,很有可能。

一切都如此伤感,也如此压抑。往好的方面看,我最近有大量的时间陪钱德勒,她刚刚开始讲话。现在非常明显,我最初的猜测得到了证实,我的女儿绝对是个天才。我已经不再那么看重她的外表——我知道,不管她长成什么样子,我都能够并愿意珍惜她的一切。但她看上去绝对很漂亮,随着一天天过去,她长得越来越像她妈妈,这仍旧是不争的事实。同样,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我发现自己对她的爱也逐步加深。她是爸爸的女儿,几乎每天我都至少会和她待三四个小时,教她新的单词。

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感觉正在我的内心深处如花朵般绽放。我逐渐意识到,我从来没有无条件地爱过任何一个人——包括我太太和我父母在内。只有现在,从钱德勒这里,我才终于理解了“爱”这个词的真实含义。我第一次理解了为什么父母会痛我所痛,尤其是我十几岁时下定决心要挥霍青春的时候;我终于理解了母亲的眼泪源自何处,现在我知道,如果我的女儿有一天重蹈我的覆辙,我也会流下泪水的;对于我为父母带来的种种伤痛,我心怀内疚,我知道,我肯定让他们伤心欲绝过。这就是无条件的爱,对吗?这是最纯洁的爱,而在此之前,我只是一直在索取,却从来没有付出过。

所有这些依然未改变我对女公爵的感觉。相反,我一直在想,我和她到底会不会有这么一天,能够让我卸下防备,让我们之间充满轻松与信任,并且无条件地爱她。我心想,或许等我们再有一个孩子;或许等我们一起变老,老得不能动弹了,可能到那个时候我才会最终信任她。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开始将钱德勒作为我寻求平和、稳定与生命意义的源头。“被关进监狱、与她分离”这种想法就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我的心底,只有当科尔曼探员结束调查、毫无收获后我才能把这块大石头搬走,才能真正放下心来。我仍在等待波的回复,看看他从巴西尼探员那儿搜集到了什么情报,但他现在有点搞不定巴西尼。

再说说女公爵。最近她心情好得不得了。事实上,现在我闲下来了,所以,向她隐瞒我迅速发展的吸毒习惯容易得多了。我研究出了一个很棒的方案,每天早上5点醒来——早她两个小时,悄悄地吃下安眠酮;接着,在她醒来之前,我将全数经历高潮的4个阶段——兴奋,说昏话,流口水,失去意识。醒来后,我会看几集《盖里甘的岛》或《太空仙女恋》,之后和钱德勒玩1个小时左右。中午则和丹尼在Tenjin吃午餐,之所以选择Tenjin,是因为在那里,所有的Stratton员工都能看见我们两人见面。

股市收盘后,我和丹尼又碰了个面,这次的见面是为了一起享受安眠酮。这将是我一天内的第二次高潮。我通常7点左右到家——完全结束流口水阶段之后——与女公爵和钱德勒一起吃晚餐。女公爵肯定知道我干了什么,不过她似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许是因为我至少做出努力,不当着她的面流口水所以她心存感激吧,要知道,当着她的面流口水是最令她愤怒的事。

我听到电话响。“你现在醒着呢吧?”对讲机传来了珍妮特刻薄的声音。

“珍妮特,现在11点了,我当然醒了!”

“噢,你还没露面呢,所以我怎么会知道呢?”

简直是不可思议!即便她现在就在我家中工作,她仍然对我毫不尊重。仿佛她和女公爵不断联合起来对付我,取笑我。她们假装这样做只是开玩笑,只是因为爱我,但这种伎俩也太逊了吧。

这两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理由来取笑我?真的!尽管我的确不能从事证券业了,但我2月份仍然赚到了400万美元,这个月,尽管才3月3号,我又赚了100万美元。所以我可不是没用的废物,整天躺在床上无所事事。

这两个人每天又做什么了呢,哈?珍妮特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忙着照顾钱德勒,与格温聊聊家常。娜丁则每天去骑她那些很蠢的马,接着,穿着英式骑马套装——一条浅绿色骑马短裤,配套的棉制高领毛衣,闪闪发光的黑色皮制的齐膝骑马靴——在房子外转悠,由于对马匹过敏而不停地打喷嚏、喘息、浑身发痒、咳嗽。家中唯一真正理解我的人就是钱德勒了,或许格温也算一个,她会将早餐送到我床前,并送上治疗背痛的安眠酮。

我对珍妮特说:“我醒着呢,所以你就打住吧。我正在看财经新闻网。”

怀疑论者珍妮特说:“噢,真的吗?我也在看呢,这家伙在说什么呢?”

“珍妮特,你想干吗?”

“艾伦·切姆托伯找你,他说这事很重要。”

艾伦·切姆托伯,是我信赖的安眠酮交易商,他这个人超级麻烦。以50美元一片安眠酮的价格付完钱还远远打发不了他。这个毒贩子希望被人喜欢或爱或以他希望的方式满足他。我的意思是,这个肥头大耳的浑蛋为“你友好的社区毒品交易商”这个短语赋予了新的含义。不过,他的确拥有这一带最好的安眠酮:在安眠酮瘾君子的国度里,这个说法不过是相对而言,其实最好的安眠酮出自于那些仍允许合法的药品公司生产它们的国家。

是的,这可真是令人难过。曾几何时,和大部分消遣用的毒品一样,安眠酮在美国是合法的,但美国药品管理局发现,医生写下的合法处方中,100张中有99张是假的,由此,安眠酮成了非法毒品。现在,全球只有两个国家在生产安眠酮——西班牙和德国。在这两个国家,管制极为严格,所以几乎很难搞到货源……

……所以,当我抓起电话,我的心激动地“怦怦怦”地跳了起来,艾伦·切姆托伯说:“乔丹,说出来你都不信,我找到了一位退休的药剂师,他有20片如假包换的Lemmon,在保险箱里锁了将近15年了。过去5年来,我一直想弄到手,但他一直不答应。现在,他要支付孩子的大学学费,所以愿意以500美元/片的价格出售,所以我想你可能有兴趣——”

“我当然有兴趣!”我忍住没骂他蠢货,竟然问我有没有兴趣。毕竟这可是最地道的安眠酮。每个公司的品牌在配方上都会有些许不同,所以药效也会存在些许差异。而没有人比Lemmon制药厂的那些天才们更明智的了,他们竟会以“Lemmon 714”这一品牌名称推销安眠酮。“我全部都要!”我快速说道,“事实上,告诉这个家伙,如果他肯卖我40片,我就给他1 000美元/片;如果他肯卖我100片,我就给他1 500美元/片。那可是15万美元哪,艾伦。”我心想,天哪,“华尔街之狼”可真是有钱!真正的Lemmon!Palladin被认为是真正的安眠酮,因为它是合法的药品公司生产的,而如果Palladin是真品,那么Lemmon就是……真品中的真品了!

切姆托伯回答道:“他只有20片。”

“你确定吗?你不会自己扣下一些吧?”

“当然不会,”切姆托伯回答道,“我视你为朋友,我永远不会对朋友做出这种事情的,对吧?”

我心想,这真是个废物。但我当然不会这么回答了,“我非常赞同你的话,我的朋友。你什么时候能送过来?”

“那家伙4点钟才会回家。我5点左右到老布鲁克维尔。”接着他又补充道,“但你记着千万别吃东西。”

“噢,拜托,切姆托伯!这点还需要你提醒吗,真是让我不爽。”说完,我祝他一路顺风,接着我挂上电话,像一个刚刚赢得在FAO Schwartz玩具店疯狂购物机会的小孩子一样,在我价值12 000美元的白色丝绸被子上翻来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