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看见我的守护神?”
嗙的一声,黑发男孩一屁股坐进她左手边的印度花布扶手椅。玛丽戈德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是说列车上的那只大狗?”
教室里太热了,窗帘拉得密不透风,西里斯忍不住扯开领带。他将矮圆桌踢远了些,这样他的腿能稍微舒展一点,“所以它找到你了?那你为什么不跟它过来?”
玛丽戈德不明白他语气里的理所当然是从哪来的,她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就跟着不认识的守护神走,哪怕是在特快上,哪怕她当时已经有所猜测。
“找我有事?”
“有事才能找你?”西里斯的声音听上去不大高兴,“我和詹姆斯给你买了礼物。”
“哦,谢谢。所以你是叫我过去拿礼物?”她微笑,将书翻过一页,“这是我第一次听见送礼物要人自己去拿。”
“……当然不止是拿礼物。”西里斯卡壳了一秒,他没想到玛丽戈德会是这个反应——毕竟他都记得给她带礼物了不是吗?但确实,他是说,让女孩子自己来拿礼物,这听上去的确不那么绅士。
“我还想告诉你三强争霸赛的消息。”他嘴角往下一撇,“虽然现在你已经知道了。”
“事实上,在假期里我就已经知道了。”所以她很有余裕地准备了新衣服以及礼服。
“假期?你假期就知道了?”西里斯像是抓到了什么利器与把柄,指责她,“亏我知道后还记着和你分享,而你呢?”
“别像个孩子一样,西里斯。”
特里劳妮教授让他们起立去架子上挑一只杯子,再去她那接茶,今天他们继续学习用茶叶渣占卜。玛丽戈德和西里斯排在队伍中间,她说,“你太幼稚了,没有女孩子会喜欢幼稚鬼。”
“哦,得了吧。”西里斯讥讽道,他抱着胳膊站在她身后,“我的困扰就是有太多人喜欢我这个幼稚鬼了。”
“她们只是喜欢你的脸。”
“嘿!”他表示抗议,“这句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好吧,我向你道歉。”玛丽戈德吐吐舌,他们接满茶水回到座位。她举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原谅我,西里斯。为了我们的友谊,cheers.”
西里斯盯着她看了好几秒,似乎在衡量要不要跟她计较到底。玛丽戈德托着下巴冲他无辜眨眼睛,最后他也只能噘着嘴巴举起杯子。
但他忘了特里劳妮教授手里拿着的大茶壶有多烫了——自然,从那里面倒出来的水不可能是凉的,
于是。
“哦,见鬼!”
被烫了一嘴的格莱芬多从坐垫上跳起来,而他旁边的拉文克劳埋头笑得肩膀颤抖。
“很好,很好。”西里斯咬着牙,反复念着。他的舌头失去了知觉,这令他的发音变得有些可爱的滑稽,“玛丽戈德,你真是,棒极了。”
或许是他们不听讲的姿态太过明目张胆,神游的特里劳妮教授从黑暗中走到他们面前。她身上有一股浓郁的东南亚香料味,火光在她的眼睛里盛大而跳动。
“快、快,孩子,把你的茶杯翻转扣在茶杯托上,把它交给你的伙伴,让她解读,看看她能将你指引到何方。”
“还用想吗,这家伙一定想把我带进老鼠洞里去……”西里斯嘟哝着,臭着脸将茶杯推给玛丽戈德。
玛丽戈德忍住笑,翻到《拨开迷雾看未来》的第五页,那上面详细记载了关于茶叶渣的解读。她捧起西里斯的茶杯,清了清嗓子,“Well……这里有一把长剑,这预示你将要做出一些骑士行为,下面还有一片残缺的叶子,你的人际关系将出现变化,巨大的变化。”
特里劳妮教授在一旁不知道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玛丽戈德停了下来,她睁开她夸张的大眼睛,“就这样吗,我亲爱的?”
玛丽戈德眨眨眼,“……我想是的。”
她喝下凉掉的茶(那味道和空气里飘着的味道一样),将杯子倒扣过来推给西里斯,“教授,现在轮到这位同学了。”
西里斯瞪她,但教授就在面前,他也无法多做(或多说)什么,只能将课本翻得哗哗响,特里劳妮教授不满地看着他也不管。
他拿起玛丽戈德的茶杯,突然顽皮地瞧她一眼,笑容透出几分狡黠,“让我看看,哦,这里有个酒杯,但是倒着的,也许你以后是个酒鬼。当然,当然,也可能是在提醒你小心不要喝醉……还有这边,这两个半圆拼在一起像个心脏,最近你可能会遭遇心碎。”
他捧着茶杯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就没一个好的。偏偏特里劳妮教授还一直赞赏地点头,认为他拥有巨大的潜力,能开阔思路、拨清迷雾。
玛丽戈德心想,他这纯粹是借机报复。
他们谁都没有把这个占卜放在心上,一下课就将它抛到脑后。他们并排走下塔楼,沿着湖边往城堡走。西里斯聊起他的暑假,那些在波特家的快乐时光。
说实在的,玛丽戈德开始还有些兴趣,但很快她就听够了他和詹姆今天闯了什么祸明天又搞砸了什么事。她捂住耳朵向前跑,但西里斯不允许,坏笑着把她抓回来,继续折磨她,跟她讲他们的欧洲杯之旅。
她开始后悔今年选了占卜课,它开设在西塔楼,那离主殿实在太远了,回礼堂的路上她快被西里斯烦死了。
“你怎么那么多话!”
走到门厅,西里斯终于松开她。她没好气地掸平袍子上的褶皱。
“我的话并不多。”西里斯将手插进裤兜里,懒洋洋地拒不承认。
她挑眉,“我以为,你现在可以喝下两品脱南瓜汁。”
“好吧,好吧,这我得承认。”他耸耸肩,帮她顺平脑后翘起来的头发,“我的确有些口渴。”
他咧起嘴,犯规地说道:“但那不是想和你分享吗,我的朋友。”
西里斯是一个高傲的人,但不是斯莱特林或是布莱克的那种高傲,或许用自尊心强来形容更为贴切。具体表现在他好面子、讨厌出糗。
他不是那种会维护形象的人,却又很在意自己的形象——尽管跟大众审美有些偏差。因为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惹人喜爱,他只在乎自己够不够叛逆、够不够酷。
至于讨厌出糗,是个正常人就不会喜欢出糗。他在姑娘们面前是要面子的,尽管他不在乎她们,但他要面子。在朋友面前他也要面子,哪怕他们连彼此衣柜里的内衣是什么颜色都一清二楚,但……他也说不清楚,可能这得归咎于某种雄性荷尔蒙或是男子主义作祟。
奇怪的是,他并不介意在玛丽戈德面前说些实话,譬如某些他会想要掩饰或是回避的事实。当然也可能是他破罐破摔,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没在她面前以光辉的形象出现过。
西里斯是俊美的长相,但总显得太过轻佻,除非他真心实意露出笑容。
譬如现在。
不得不说他脸上格莱芬多式的笑容——她是说,露出大白牙的那种——很傻,但也很打动人。
好吧,玛丽戈德想。晚上她收到猫头鹰送来的包裹,那里面是西里斯跟她说的,他和詹姆在亚马逊部落给她买的捕梦网。那上面挂满了羽毛和彩色珠子,配色……配色相当的格莱芬多,与拉文克劳宿舍里的蓝色天穹和星星地毯毫不相配——但她还是将它挂在了床头。
谁让送它的人是两个帅小伙呢,这不能怪她。
她钻进被窝,扯下床幔,听着夜风吹动羽毛与珠子的声音,闭上眼,一夜无梦。
霍格沃茨将于十月出发前往法国比利牛斯山,布斯巴顿建于那里。出行名单也已经出来了(是的,只去部分师生,并非全部),学生们走到哪儿都在讨论这件事。
当然也有例外,譬如掠夺者的寝室。
西里斯和詹姆并没有像莱姆斯(以及麦格教授)想象中的那样兴奋。西里斯这个人就是这样,他很难长久的保持热情(除了针对斯莱特林),甚至是恶作剧,有时都会觉得厌倦,他很容易厌倦。而詹姆,他的确兴奋了一段时间,直到邓布利多宣布魁地奇要因此停办一年。
这个魁地奇狂魔怎么可能接受(尤其才受了欧洲杯的刺激),他联合格莱芬多校队的其他成员对麦格教授死缠烂打,希望她能同意他们私下举办友谊赛。
除了莉莉,至今无人可以抵抗詹姆的死缠烂打,即使是一丝不苟的麦格教授,也不可以。
她无奈地在申请书上签下了名字,但要求他不能闯祸——说完她就后悔了——这怎么可能呢?让一个波特,不制造麻烦?绝无可能!
而麻烦本身——詹姆欢呼着,在其他人的簇拥下跑出办公室。他联系上赫奇帕奇与拉文克劳,极具效率地组织开展比赛。
斯莱特林不知从哪得到消息,理直气壮地要求加入。詹姆要是拒绝,他们就笑话他,起哄说他怕了。
哪怕知道这是激将,詹姆也只能喷着鼻子认了。
四个队伍开始争分夺秒地练习,完全背离了友谊赛的初衷,消息也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连主宾席上的教授们也知道了。
邓布利多乐呵呵地表示学生们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好,他并不打算干预,只是——
银发巫师端起绘了金线的水晶杯,蓝眼睛藏在半月形眼镜之后。他用极其和缓而又神秘的语气,“仅有一点希望各位记住,前往布斯巴顿的列车只此一班。”
尼古拉斯伯爵从长桌上飘过,姿态非常从容(如果他的脑袋没有跃跃欲试地从脖子上蹦下来的话)。他对着接头交耳的小狮子们——尤其是詹姆:“他的意思是,如果你们摔断脖子送进校医室,那就不能参加十月的布斯巴顿之行了。”
“谢谢你,先生。”詹姆完全没把幽灵的话放在心上,他舀了一勺豌豆苗,朝西里斯挤眉弄眼,“但摔断脖子,我想我不是去不了布斯巴顿,而是哪也去不了了吧。”
格莱芬多对战赫奇帕奇前夕,西里斯来到球场给他的好兄弟送晚餐,他们已经练疯了(谁让他们去年败给了赫奇帕奇呢)。
他爬上看台时,彼得已经在冷风中冻得瑟瑟发抖了。
“你就不能更像个巫师一点吗?”他随手扔了一道保温咒过去,然后在彼得感激的目光中撩开袍子坐下。
他嚼着一块泡泡糖,眼神打量一圈,“怎么斯莱特林也在?”
彼得是魁地奇球迷,格外崇拜詹姆在球场上矫捷的身手。每次训练,他都陪着詹姆,“他们在等格莱芬多结束,但詹姆并不打算让出场地。”
西里斯吹了声口哨,“干得漂亮。”
他站起来,胳膊撑在看台向下望,风卷起他的头发。他对魁地奇算不上痴迷,这也是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到球场看詹姆训练。
但很快,他发现一处不对劲,或者说,令他在意的地方。他不太确定地眯起灰色眼睛,低喃,“……玛丽戈德?”
彼得没听清楚,“什么?”
西里斯抢过他的双筒望远镜——那抹耀眼的红色果然是玛丽戈德,但她在一堆绿衣服里干嘛,她在和谁接吻?
彼得跳起来扒住栏杆,现在他知道西里斯在看谁了,“卡里克都来好几天了,我猜她在和帕蒂弗交往。”
“Bullshit!”西里斯摇头嗤笑。
亚历克斯·帕蒂弗,再典型不过的斯莱特林,虚伪、狡猾。玛丽戈德怎么可能和这种人交往。
他将望远镜塞给彼得,转头冲下看台。他的速度太快了,就像一道风,然而等他飞奔到球场入口,玛丽戈德却不在了。
詹姆眼尖地发现了他,操控着扫帚降落,兴高采烈道,“西里斯,好伙计,你给我带晚餐来了吗?”
西里斯张望两眼,不太确定玛丽戈德是不是已经走了,有些心不在焉,“哦,在彼得那,右边看台,你飞过去拿吧。”
“那你怎么不给我带过来?”詹姆纳闷,他盯着他看,然后意识到什么,“你来这是做什么?”
西里斯反问,“玛丽戈德呢,你看见她了吗?”
“卡里克?”
“我看见她和那个帕蒂弗在一起,他们在……接吻?”
詹姆稀奇地发现,此时,西里斯脸上呈现出一种异常矛盾的神情,像是发现自己种的花和巴波块茎(一种黑黝黝、黏糊糊,全身长满亮闪闪大鼓包,形似鼻涕虫的丑陋植物)长在了一起,而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连盆一起扔掉。
尽管他的好友并不种花,但这只是个比喻。
詹姆撑着扫帚想了想,客观地说,“我认为卡里克正在和帕蒂弗约会,你能从他嘴里听见‘我的玛丽’这样的话。”
西里斯做了个呕吐的表情,“这真是够了。”
要不要扔掉这盆花,西里斯思考了几天,最后他决定找到本人质问——
“你在和帕蒂弗约会?”
玛丽戈德有些意外。这片走廊已经废弃许久,墙壁爬满了青藤与苔藓。除了魁地奇球员去更衣室会从这经过以外,几乎不会出现其他脚步声。
“你怎么找到这的?”她放下手中的书,好奇道。
“这并不重要。”西里斯几步跨过来,在她身旁坐下。
她觉得好笑,这不重要,那什么重要?
“怎么了,你对亚历克斯感兴趣?”
西里斯做了个拜托的表情,“显然是你对他感兴趣。”
他将you这个词咬得很重。
玛丽戈德欣然承认,“他很成熟,也很绅士,而且宣言很大胆,他说他会让我体验被抛弃的滋味。”
西里斯瞪着她,仿佛眼前站了一头巨怪。
“你就这样上钩了?”他捧起玛丽戈德的脸,想要将她脑袋里的水全部倒出来,“你居然认为他绅士——他可是一个斯莱特林——斯莱特林都是披着羊皮的狼,伪装成井绳的蛇,你居然觉得他们绅士礼貌?你疯了!”
“轻松点,西里斯,他不会真咬我的。而且,你不觉得他的金发很迷人吗?”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玛丽戈德的眼光与审美,“完全不。说真的,你喜欢金发?我可以给你介绍赫斯特和波尔,他们都是金头发。”
最关键,还都是格莱芬多学院的。
玛丽戈德觉得他又开始无理取闹了,“金发只是他闪亮点中的其中一个。”
西里斯也觉得她没救了,“在你看来他还有别的优点?”
“当然,像在假期里他给我写的信,就很风趣。”
他难以置信,“你们在假期里一直通信?你却叫我别给你写信!”
玛丽戈德耸耸肩,“但我也没说不让,不是吗?”
她告诉西里斯,“如果女孩子才劝一句你就止步,那你是讨不到欢心的。”
而有毅力且持之以恒的人,总该得到一些奖励。玛丽戈德可有可无地想。
但她猜不到那个持之以恒的人,想要的可不止是一些些奖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