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流浪者之歌

夏季的白昼总是光临得特别早。才八点,阳光已经覆上塔楼。风吹过帷幔,玛丽戈德从梦中醒来。

伸了个懒腰,她翻身下床。她的床铺堆满了枕头,像躺在奶油馅里一样。室友们还在熟睡,她们新加入了一个观星会,每晚都会带着望月镜记录天象,起床时间也跟着往后挪了半小时。

玛丽戈德没有参加,她不想在期末来临前分心。洗漱完她独自下楼,到礼堂时,猫头鹰们还没来。她挑了个空位坐下,耳边全是关于下个月的期末考试以及明年O.W.Ls的讨论。

不管是哪条长桌哪个年级,复习与备考都是主旋律。

“早上好,玛丽戈德,这个礼拜你还去霍格莫德吗?”

“早安,韦伯。”玛丽戈德冲他笑了笑,拿起刮刀将果酱和黄油均匀地抹上司康,“我想我接下来的周末都得献给图书室。”

“喔……”对方有些失望,过了几秒又追问,“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图书馆吗……我是说,你看,我也需要复习。”

玛丽戈德无所谓道,“为什么不呢?”

今天下午她只有一节选修的麻瓜研究课,她打算不吃晚餐直接复习到宵禁,等回休息室时再去厨房打包一份三明治与胡萝卜汁。

计划是这样计划的,但——

“嘿,你是迷路了吗,小妞!要我送你回美国老家吗!”

Changes always go beyond plans.

气球泄气似的刺耳嗓音乍然在头顶响起,矮人模样的幽灵晃荡着双腿从墙后现身,骨碌碌转来转去的黑眼睛里正打着坏主意——是皮皮鬼。

玛丽戈德暗叹倒霉,闷头向前走。皮皮鬼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她。他桀桀笑着,追着她扔了一堆颜料球,这还没完——他拽住地毯边缘,细得跟树枝似的胳膊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能将和廊道差不多宽的地毯像波浪一样挥舞起来。

玛丽戈德护着怀里的书(如果弄脏了哪怕一页,平斯夫人一定会用眼神撕了她的),避开在周遭乱七八糟溅开的颜料,但脚下的拖拽立马让她丢失平衡。

喔!她承认她的确喜爱霍格沃茨,但也没狂热到亲吻地板的地步——幸好这一切并未发生,一道剪影携着一股风突然冲了过来,勒住她的腰将她带离原地。

“又是你!又是你!詹姆·波特!”

“还喜欢我们送你的早安大礼吗,皮皮鬼。”

“闭嘴!快闭嘴!你这个坏小子!可恶的格兰芬多!”

“那你最好安分点,不然我就将你的丑样宣扬出去,让你成为整个霍格沃茨的笑料。”

比起幽灵气急败坏的咒骂,男孩的嗓音显然游刃有余得多。其实,哪怕皮皮鬼没有叫出他的名字,玛丽戈德也知道是谁帮了她——因为全校只有一把光轮1000。而就在刚刚,这把飞天扫帚才带着她享受了一小段极速飞行。

“好了,没事了!”詹姆松开她,语调轻松外加些许羞涩,但等看清她的脸,他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

他说,“你就是卡里克?”

玛丽戈德挑眉,将感谢的话暂时咽了回去。她不喜欢这个句式,再加上对方还坐在扫帚上(话说他怎么做到让扫帚停在原地那么久还那么平稳的),居高临下的姿态更浓了。

于是,她反问,“And you?”

詹姆没有觉察她的不友好,非常自来熟道,“詹姆·波特,你可以叫我詹姆斯。”

他的眼睛是浅浅的棕色,隔着镜片眼神像鹿类一样纯净。他新奇地打量了她好几眼,明目张胆但又不至于让她感到冒犯,“我朋友还说你像莉莉,明明一点都不像。”

——除了发色的确有些迷惑人。他刮了刮鼻子,悄悄腹诽。不然他也不会在飞行中途,只晃到一眼红色就立马冲了过来。

玛丽戈德当然知道这位莉莉。尽管整个霍格沃茨叫莉莉的姑娘有不下一位数,但能被詹姆挂在嘴边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教授口中的优等生、格兰芬多的女神,莉莉·伊万斯。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将她和莉莉·伊万斯放在一起对比。虽然她们同样受欢迎,但显然,莉莉口碑比她高得多。她成绩优秀、热心漂亮、善良大方,拥有许多她没有的品质。没有人会不喜欢莉莉,她也一样(好吧,那些纯血派除外)。

有机会的话,她挺想和对方交个朋友的。她不介意被比较,但这不代表她可以接受说她像谁,她就是她自己,也只是她自己。

于是她问,“喔,是吗?可以告诉我这个人是谁吗?”

“你肯定知道他。”又来了,格兰芬多特有的自信甚至是自大的口吻,“西里斯,我们格兰芬多的布莱克男孩。”

“是的,我知道。”西里斯·布莱克?很好,她依旧笑着,“谢谢你波特,我是说,帮我搞定了皮皮鬼。希望没耽误到你,因为看起来你正在进行魁地奇练习?”

“喔,是的,没错,虽然学院赛已经结束了,但是你知道的……”他耸了下肩,“欧洲杯就要开始了,我或许能得到一个面试机会——弗拉察雄鹰,他们写信想要和我见一面,所以我想我该多练习一下。”

“弗拉察雄鹰?你认真的吗?”放眼世界,来自匈牙利的弗拉察雄鹰也是众多超级球队里的绝对豪门。他们拿过五次欧洲杯冠军,玛丽戈德也是他们的粉丝,“喔,提前祝贺你,波特!”

玛丽戈德的反应无疑满足了詹姆,他装作无意炫耀的模样抓了把头,这让他的头发显得更凌乱了,“只是见一面而已……但不管如何,谢谢你,卡里克。”

“不用怀疑你的身手。相信我,它们依旧敏捷。”她冲他眨眨眼,俏皮地说,“作为才搭乘过‘波特特快’的人,我很有发言权。”

詹姆被逗笑了。尽管顶着一个鸟窝,他的笑容依旧帅气。他对她行了个摘帽礼,故作绅士道,“这是我的荣幸,卡里克小姐。欢迎你再次乘坐。”

他们笑着道别。一个飞向魁地奇赛场,一个走向图书馆。

到了傍晚,詹姆才扛着宝贝扫帚饥肠辘辘地来到礼堂。他的室友们早已为他占好位置,西里斯还帮他拿了他最喜欢的炸鱿鱼圈和覆盆子冰淇淋。

“一切顺利吗,伙计。”

“不能更好了。”

他们一个下午没见,有许多事可以分享。

隔壁长桌突然响起一串惊呼。

西里斯正在跟詹姆分享自己下午新研究出来的整蛊道具,听见邻居们的骚动,他随意瞥去一眼——是玛丽戈德。

准确地讲,是换了新造型的玛丽戈德。

原本及腰的长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刚遮住耳朵的俏皮短发。她在拉文克劳的长桌坐下,发现她新造型的人越来越多,意外声此起彼伏。

这顿饭吃得格外不清静。西里斯听见身后的几个斯莱特林相互撺掇着去找玛丽戈德约会。他还来不及发出嗤笑,身旁好友突然说,“卡里克她怎么剪短发了?”

西里斯奇怪地瞧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她剪短发了?”中午明明连卡里克是谁都不知道。

詹姆连吃了两份羊排,进食的速度慢下来。他将鱿鱼圈拌进装蛋黄酱的碗里,“下午她被皮皮鬼缠上了,我路过帮了一把,顺便聊了几句,她人挺好的。”

“是很好,就是不爱搭理格兰芬多。”坐在他们斜对面的男生开口说到。显然,他听见了詹姆和西里斯的对话。

西里斯扬眉,“谁说的?”

“事实如此,”对方摊手,“就没有一个格兰芬多成功把她约出去过。”

“——那是因为卡里克认为你们很幼稚。”

说话的是丹妮丝·艾金森。她是西里斯众多前女友的其中之一。

她一直在观察他,此刻有些幸灾乐祸地笑着,“你对她感兴趣是不是,西里斯。但我敢跟你打赌,你约不到她。”

西里斯掀了掀眼皮,还是懒散的样子,不否认也没承认,只问,“说说看,赌什么?”

他今天没穿外袍,领带也不知所踪,衣衫不整的模样有些青涩的性感。

丹妮丝定定看了他几秒。她的确对他旧情难忘,但比起再续前缘,她更想见到他吃瘪的样子。于是她甩了甩头发,“放假前所有的魔法史作业。”

魔法史是最无聊的一门必修课,作业还离奇得多。

詹姆虽然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展开的,但这不影响他在旁边兴奋地怂恿,“这个赌注可以了!上吧大脚板,拿下她!”

在詹姆看来,这是永赚不赔的买卖。因为西里斯在这方面总是无往不利。除了莉莉,整个霍格沃茨就没有他搞不定的女孩(斯莱特林暗地里给他写情书的女孩也不在少数)。

西里斯也是这么想的:这是笔划算的买卖。但他并非认定自己可以搞定玛丽戈德,而是……“怎么算约到她?”

这便是准备答应了。丹妮丝摇头,看来她这位前男友是真的不了解卡里克的作风(这也让她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一丝怀疑),“她愿意跟你去图书馆,我都算你赢。”

“这也太没难度了。”西里斯曲指敲了敲桌子,轻笑。他抬眼,正巧,玛丽戈德吃完晚餐从拉文克劳的长桌上起身。

“卡里克。”

玛丽戈德看过去。

黑发男孩坐在格兰芬多的长桌旁,对她扯了个懒洋洋的笑,灰眼睛像浅月一样勾起——这和假期里的他完全不一样,如此明朗舒展,就和花坛里被雨水冲刷过的植物一样。

“一会儿可以来格兰芬多的休息室吗,我有东西给你。”

西里斯说完,还比了个coin的手势。他想玛丽戈德一定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玛丽戈德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在一圈人的目光注视下,她朝他微笑,说出的却是:

“抱歉,恐怕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