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不是遭遇了火灾吗?张公子不在府里主持修缮工作,来这里干嘛?”房东十分殷切恭敬。
恭敬她懂,但是这殷切……
“我来问她一点事,你出去。”张公子让人推着轮椅到正厅中央。
“是。”房东立刻出去,比他家的下人还听话。
“我不跟疯子做生意。”谢绯夜冷漠地转身,坐在软垫子上,靠着柱子,准备休息一下。
“你从大渝来?”他打量着她这里的摆设:“碍于流民的身份,所以只能从事这种勾当还被人坑去一半的钱不敢反抗?”
“我的事,不劳公子费心。”她伸手指了指大门:“大门在那里,请你出去。”
“我是来谈生意的。”他转动轮子,到了她身边:“一万钱,和一间这样的铺面,一个晋国阳翟良民的身份。
同意不?”
她眨了眨眼睛,对上他的眼睛,看到他努力释放的温和笑意。
“我决不食言。”他伸手,从腰间掏出一块精致的玉佩,一个身籍文书,一张房契,一一放在她旁边的桌子上。
她傻眼,他是何时准备这些东西的?
“我确实需要这些东西,但是我自己会挣,不劳公子费心。”她揉了揉自己被财富闪花的双眼,拒绝被勾引。
“你演技比我好。”他突然冷笑:“他们还真没选错人!”
她只轻轻一笑,十分无聊地挥挥手:“过奖了,公子。请你出去,我要睡觉了!”
然后,她眼前一黑。
这个疯子,强行将她带到了相府,他这烧焦的房间里。
睁开眼睛,她看见他烧焦的屋顶,眨了眨眼睛。
“不好意思,你实在太倔了,只能用这种方法请你来!”他那讨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她冷哼一声,心想:我去你大爷的!
“是不是觉得奇怪?”他的声音传来:“为何只烧到这般程度?”
“因为你早有准备,救火及时。否则按照当日大火,肯定烧成灰烬。”她无趣地回答——来这里取钱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了,事后一想,道理也简单。
这厮早有准备,否则她一个陌生外人,怎么可能冲进这屋子救人?
“我为何强行将你带回来的原因,你想到了吗?”他再挥动手指,她面前的苍蝇再次掉落。
“因为我是关键人物!”她有些累,跟这疯子毫无意义的对话比上战场还累。
“你比很多人聪明!”他对着她笑。
“我不需要你的夸奖。”她从地板上坐起,靠着他旁边的柱子,准备睡觉。
“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他指着旁边的饭菜道:“吃吧,绝对没毒。”
“我不可能睡一天一夜。”她看了眼饭菜,竟然是鱼跟……浆糊?
还有一盘晶莹剔透的莲藕。
她真的饿了!
“你在我床榻上,睡了一天一夜。”他伸手,将那盘莲藕端起,自己吃了一块,递给她:“而且自己半夜起来尿尿,就尿在外面的……”
“行了,你究竟想干嘛?”她接过他那盘莲藕,拿起筷子,自己吃了起来。
啊,又酸又脆,特别好吃。
他看着她的脸,突然安静。
“你究竟想干嘛?”她瞪他一眼。
“来人,再端一盘莲藕来。”他对着屋外说道。
“诺。”外面的人出声,一阵混乱。
“你……”她皱眉。
“先吃饭。”他往床榻上靠去,拿起一卷竹简看了起来:“慢慢吃,别噎着了。”
下人端来一盘莲藕,摆放在桌子上,表情十分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火速退下。
她风卷残云地将桌子上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
她差点落下眼泪来!
三年了,她才能吃到这么一些东西!
在现代,她随便点个外卖也比这个丰富美味!
哎哟,她那个时候虽然一百五十多斤……但是太幸福了啦!
“你为什么亲我?”他打断了她的美好体验,惹得她翻了个白眼:“呀,你别再提这件事,好不好?
虽然你能随意将我弄来这里,我也弄不死你也逃不掉,但是你若想跟我好好相处,就别再提这件事,懂吗?”
他闻言,整个身子从床榻上起来,露出修长的双腿,一步就走到她面前。
“干嘛?不装了?”她将头依旧靠在柱子上。
“你刚刚睡觉,又亲我了。”他在她身边蹲下,凑很近:“所以我才将你扔地板上。”
她震惊,看着那厮近在眼前的脸:“刚刚?”
他点头,十分笃定地说道:“你亲了好久,而且我的下人就在旁边给我擦手。”
她看向他的嘴巴,果然是秀色可餐,或许他说的是真的……
“大概是,我饿了,做梦梦到美食了吧!”她不甚在意地答道,还打了个哈欠。
“你这是什么反应?”他瞪她。
“我应该什么反应?”她看着他那张脸,无聊地伸手推一下他的肩膀:“回你的床上去,我再睡会儿!”
“你丈夫是谁?”他的表情突然有些怪异。
“我没有成亲。”她觉得他话太多,而且总在一些奇怪的地方纠缠。
“你出生青楼?”他皱眉:“不可能啊!你这姿色,青楼会看上你?
而且你到过战场……”
“你怎么知道我到过战场?”她瞪大眼睛,跟他对视,突然领悟:“啊,因为我的习惯吗?
对,我喜欢这样坐着休息,确实是战场带来的习惯。”
“近年战乱的国家,只有大渝和东海,你水性极好,但又熟悉大渝的布币,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他眼神变得幽暗,像在河水里,她突然亲他的反应。
她突然好奇,轻轻伸手,绕过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拉近,亲了上去。
哎,这家伙的嘴巴,还真是好亲呐!
特别像果冻!
她连亲了好几下,有些沉溺。
但她终究不是好色之徒,所以终究是松开了手。
啊,怼了,她亲他是为啥来着?
“太卑鄙了!”他瞪着她,眼色十分幽暗。
“呀,亲你一下,就卑鄙了?”她看着他脸上翻来覆去的情绪:“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他们竟训练你□□之计,会不会太草率了?”他见识过这种□□之术,但来的都是绝色美人。
而这个女人,长相极度普通,骨瘦如柴,眼色野蛮,黄发肤暗……但是她确实很擅长亲吻。
这是个啥套路?
他皱眉。
“子良!”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接着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也无人通报,谢绯夜扭头往门口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红纱,环佩叮当作响的女人走了进来。
谢绯夜闻到香味芬芳,耳边却感到一阵微风飘过,那男人在瞬间已经趟回了床榻之上,脸上重新浮现诡异的神色,甚至有些娇弱。
她傻眼——哦,这么看着,他这瘫痪在床的样子,真是逼真至极啊!
女人走进房间,芬芳馥郁,落落大方,风华无双,在谢绯夜眼里就是自带修图功能:可真是个美人啦!
——或许,经过三年战场烽火狼烟的洗礼,她的审美复原了?
美人眨一下眼,怔怔地看着床榻上的男人,俏丽的眉毛紧皱:“怎么多了个丫鬟?而且生得这般模样?你若是缺人,我可以……”
“公主,您食言了。”张子良开口,一脸病态:“大火和杀手都到齐了,臣也未食言,如约等公主的到来。
可直到今天,才见到公主殿下。
敢问是何缘故?”
“我刚出宫门不远,就被绑架了。”美人伸手,露出洁白的修长的手臂,上面全是血痕:“父王用了三块和田玉才将我赎回。
又怕坏我名声,所以不敢大肆搜城,我等风声略过,才敢来见你。”
“五皇子的信勒?”张子良看了眼那血痕,露出心疼的神色。
“在这里……”公主伸手,拿出一个紫色的荷包,递给他。
“呀,你这血痕看着好假啊!”谢绯夜看着那凑近了的藕臂:“你涂的是鸡血还是啥?
人血不是这个味道啊!
而且你的眼神,根本不像被绑匪绑架过的,你这演技太差了!
被绑架过的人,眼神应该有一些创伤后遗症的,你看看这家伙的眼神,他就像被绑架过的……”
“你给我出去!”张子房脸上闪过愠怒,手一伸,就将她从他旁边的柱子给扫出了大门。
她是故意的!
既然他强行将她掳了来,那她就给他捣乱!
“在门口好生守着,无论何人,都不准进来。”他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子良,她是个什么东西啊?竟然血口喷人!我堂堂公主之尊……”公主在屋里发火。
“公主息怒,她冒犯您,子良给您赔罪!”张子良抱拳颔首:“她乃臣找寻多年的一名大夫,她可治疗臣的腿疾,但是性子实在乖戾,还请公主等她治好臣的腿,再处罚她!”
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哇靠,这男人撒谎的技术,简直登峰造极啊!
“能治好你的腿?”公主大为惊讶,情绪激动:“真的么?那我原谅她的失言,只要她能治好你的腿,我重重有赏!”
“多谢公主!”张子房的声音小了些,咳嗽了几声。
方才那个下人从花圃后面的凉亭伸出个头颅来,眼神跟谢绯夜的对上,瞬间移开,再次躲了起来。
谢绯夜走过花圃,走进凉亭,看见那个下人畏畏缩缩地站在那里,不禁开口问道:“你干嘛勒?”
“那个……那个……既然姑娘你守在门口,我……我可不可以离开一下?”下人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想去一下茅房!换我班的人迟到了!”
“哦,这样啊,你去吧,赶紧回来啊!”她好心地说道,待那人走出院门口,她立刻走到墙角,蹭蹭就翻了过去。
她才不要跟这个疯子呆在一起勒!
她在外面本本分分地做个流民,挣些钱,入个商籍,然后再想办法暴富……多么美的日子啊!
她被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