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酒店的车上, 祁柚一路沉默,低垂眼帘,若有所思。
乔椹琰察觉到她情绪不对, 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心, 温声问:“怎么不说话?”
祁柚回神,恍惚地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说:“也没什么,就是被你那个狂拽酷炫吊炸天的表妹给气到了。”
乔椹琰皱眉,“她怎么了?”
祁柚起初是没打算向乔椹琰告状的,毕竟被一个小丫头片子瞧不起这事儿说出来还挺伤自尊的。
但这口气憋在心里实在难受,既然他开口问了,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气坏了自己,索性将他刚才出去接电话之后发生的事, 从头到尾向他吐槽了一遍。
她越说越激动, 小脸因为生气涨得通红, 小嘴嘚吧嘚足足说了十几分钟, 把Mika的着装到举止从头到脚批判了一通,末了还不忘表扬远在国内被亲妈没收了爱豆周边、逼着上各种补习班的姜小小同学。
“像她这种没有遭受过社会主义毒打的孩子,要是长在我家, 大概晾衣架都被我爸打坏好几个了。”祁柚扶着胸口平息怒气。
这话倒也没说错,祁盛远虽然宠她, 但犯了原则性的错误决不轻饶,这也是为什么上次她打架被警察叔叔请去喝茶,死活不敢让家里老头知道的原因。
乔椹琰淡淡一笑,“既然这么生气,刚才在饭桌上为什么什么都不说?这不太像你的性格。”
“那我还不是怕你面子挂不住嘛。哎呀,我也是知道轻重的, 难得见一次你小姨,没说几句就和她女儿吵架多不好。”
祁柚倚靠在他的肩膀上,玩弄着他的袖口说:“娶到我这么美丽大方温柔体贴可爱善良又为你着想的仙女你就偷着乐吧你。”
乔椹琰手掌覆上她的手背,“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你没必要为我忍让。你辈分比她大,批评她也是应该的。”
祁柚点点头,不愿再继续谈论这么扫兴的事情,又把话题岔到了今天的慈善拍卖活动上去。
这次的慈善拍卖是欧洲某奢侈品牌为了庆祝品牌创立140周年,与佳士得拍卖行联手举办的一次公益项目,本次拍卖所筹得的款项将全部交由救助儿童会,为世界各地贫困儿童提供教育上的帮助。
主办方在这次活动上表现得相当有诚意,据说今晚的拍卖会上将有十几件限量款顶级珠宝出现,祁柚还是挺感兴趣的——但在此之前,她必须先回酒店好好梳妆一番。
主办方安排的酒店,离活动会场很近。
172平的特色套房配套设施齐全,从餐具到为客人准备的浴袍全部都是品牌定制款。进到房间后不久,很快有人送来精致的下午茶,管家的服务贴心程度丝毫不输马尔代夫的白马庄园酒店。
在房间用完下午茶,祁柚又去浴室舒舒服服地泡了澡,冲洗掉一身的疲累。
从浴室出来,乔椹琰为她预约的两位化妆师已经在客厅等候了。
这两位化妆师也是人精,一见面便夸吹起了彩虹屁,夸祁柚的长相是他们见过的亚洲人里最惊艳的,还问她是不是中国的电影明星。
祁柚当然知道这两位的话里多少有点讨好奉承的意思,但她就挺吃这一套的,全程都笑吟吟的,还和他们交流起化妆护肤的心得。
乔椹琰带上金丝边眼睛在一旁的沙发上批阅文件,时不时朝她这边看上几眼,不太明白自己的小娇妻为什么能在涂什么颜色的唇釉一事上纠结这么久。
不都是红色吗?有什么区别?
傍晚五点,祁柚完成造型,拎着裙子在镜子前转了圈,朝身后的男人送了个wink,笑问:“我好看吗?”
她今天穿了一身自己设计的香槟色一字肩刺绣轻纱长裙,是她在几十件高定礼服中千挑万选出来的,修身的包臀设计尽显婀娜窈窕的身材。
为了搭配她这身礼服,造型师也没过多地在她的发型上做加分项,微卷的长发自然地披散在肩上,妆容也清淡自然。
乔椹琰目光流连在她胸口的位置。
诚然,祁柚身材修长纤细,但该瘦的地方瘦,该丰满的地方曲线傲人。
他眸色暗了暗,“好看。”
祁柚满意地扬起眉梢,挽起乔椹琰的手,出发朝会场而去。
这次的拍卖会品牌方做足了宣传,不仅邀请到世界各地的名流出席,还吸引了许多热心于慈善事业的影星,早在今天上午就有不少记者蹲守在会场门口。
黑色商务车缓缓停在红毯尽头,便有车童与保安迎上来,为嘉宾打开车门。记者们纷纷将镜头对准后排车门,闪光灯急促耀眼。
乔椹琰从车里出来,缓慢地站直身子。
他朝红毯上望了一眼,边扣西装边绕到车门另一边,为祁柚拉开车门,绅士地朝她伸出一只手。
祁柚微微一笑,搭上乔椹琰的手掌,提着裙摆下车。
她一出现,闪光灯的喀嚓声更加频繁。
乔椹琰许多记者是认识的,毕竟前不久北欧某家科技信息公司被中国企业高价收购,这出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收购案就是他的手笔,有媒体称他为亚洲年轻企业家中颜值最高的一位。
可他身边这位年轻女人,对于欧洲的媒体记者而言实在有些陌生。一时间,猜测声不断。
两人手牵手,缓步踏上红毯,行至签名区,接过司仪递上来的烫金水笔,在签名版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而后,不等媒体记者提问采访,两人微笑着朝展厅里走去。
拍卖会开始之前,会进行一次艺术品预展,祁柚和乔椹琰到的比较晚,预展已接近尾声,正是人流高峰时期。
甫一踏入展厅的大门,立刻有品牌的工作人员前来接待,热情地为宾客们讲解品牌的历史和拍卖珠宝的制作工艺。
祁柚站在厅里浅浅地扫了一眼,很快注意到位于展厅正中央的玻璃橱窗里摆放着一颗粉钻戒指。
镶嵌着的浅粉色钻石足足有鸽子蛋大小,内部无暇,经过工艺师的精湛切割,每一个切面都闪烁着细碎的光芒,耀眼夺目。
如今的钻石界,彩钻仅有万分之一,粉色钻石更是少之又少。
祁柚记得,前几年在香港苏富比拍买会上也出现过一颗16.08克拉的浓彩粉钻,被富商以2850万美元的成交价拍下。
她某次无意间看见那颗粉钻的照片,内心还有点小喜欢,只可惜当时还在读书,没能参加那场拍卖会。
而眼前这颗,甚至比那颗更大,颜色更为罕见。
相比于橱窗里其他雍容华贵的珠宝,这颗粉钻简直太少女!太梦幻了!
她走过去,盯着这枚戒指,半晌没移开眼睛。
工作人员介绍道:“这颗粉钻重24.78克拉,属极微瑕钻石,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员用高倍放大镜也很难发现瑕疵,纯度达到VVS2级。”
24.78克拉!!
也就是说比香港富商手里那颗大了足足8克拉!!
粉钻超过1克拉已是稀有,更何况是24.78克拉!!
祁柚盯着橱窗,疯狂心动,脑子里一遍遍幻想自己戴上它的美丽画面,恨不得现在就将自己所有的银行卡全部贡献给它。
冷静片刻之后,她故作淡定地挽了一下头发,问:“这枚戒指喜欢的人多吗?”
工作人员:“多的,好几位太太都表示今天就是冲着这颗粉钻来的。”
祁柚:“…………”
呜呜呜呜呜,那她哪里抢得过啊!!
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颗“碎钞机”上移开,转过身,作势去看别的。
乔椹琰站在她身边,全程将她的细微表情收入眼底。他侧眸再次打量了一眼那枚粉钻,心底了然。
或许是那颗粉钻太过惊艳,以至于祁柚再观赏别的珠宝,明显兴致平平,眼睛总是不时朝粉钻的方向看上几眼。
半个小时后,预展正式结束,宾客们被引至宴会厅,按照名牌所摆放的位置有序入座。
祁柚和乔椹琰所在的位置,位于宴会厅的最前排,属于重量级的贵宾席位。
这样的宴会,能被品牌邀请中国名流统共没有几位,而能被安排宴会厅的前排位置,可见国际上对他的认可度很高——况且他还这么年轻。
入座不久,相邻的富商之间开始简单闲聊。
生意场上的话题,祁柚并不怎么感兴趣,何况和乔椹琰交谈的几位富商长相一个比一个油腻,她听了没几句便百无聊赖地拨动着桌面上的花束,东张西望起来。
可他们聊着聊着,突然齐齐地把目光投到她身上。
祁柚虽大方地和他们打了招呼,但同时被这么多男性盯着,她心底还是有些发憷的。
乔椹琰拉住她的手,不露痕迹地将她往身后挡了挡,那些人才笑眯眯地收回目光,把话题转到别的事务上。
祁柚有个一尴尬就喜欢往厕所的小习惯,这样一二来去很快便坐不住了,和乔椹琰说了一声,起身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从卫生间里出来,她接到乔寻洵打来的聊天电话,问她这趟欧洲之旅进行得怎么样。
祁柚倚在洗手池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聊着,无意间提了一嘴看上颗粉钻的事儿。
乔寻洵怂恿她大胆向乔椹琰开口:“难不成去了这样的珠宝拍卖会还有空着手回来的道理?男人的钱该花就得花,千万别给他省!”
祁柚被她那套邪门歪理给逗笑了,突然有些心疼自家老头腰包。
正说着,她瞥了一眼镜子——白皙的脖颈上的几道红痕尤为明显,想是上妆的时候忘记遮脖子了。
难怪刚才那几人看她的眼神那么暧昧,原来是因为这个!!
乔椹琰竟然也不提醒她,就由着她这么毫无察觉地晃悠了大半天!!
狗男人,他是让别人都知道他床上功夫很厉害吗!!
祁柚忍住想给乔椹琰一剪刀的冲动,从手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遮瑕和粉饼,一层一层地往那暧昧的痕迹上遮,一连盖了三层粉,红痕才勉强浅淡了些。
回到宴会厅的时候,晚宴已经开始许久。品牌总裁发言完毕,正式进入到慈善拍卖环节。
第一件珠宝被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搬至台上,底下富商跃跃欲试,纷纷举牌抬价,乔椹琰却在这时转身朝门口望来。
四目相对,祁柚隔空嗔了他一眼,随之避开他的眼睛,赌气得落座在最后一排的位置。
很快,包里的手机传来震动,乔椹琰发来微信询问:【柚柚,怎么了?】
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不是你做的好事嘛!
祁柚抱着手机猛戳屏幕,碎碎念地吐槽了一长条他的“罪行”。
正打着字,忽的听到前排传来两道细细的女声,讲的还是中文,祁柚下意识竖起了耳朵。
“唉,那个是乔氏集团的CEO乔椹琰吧?刚回头的那个。”
“最前排那个黑色西装吗?对对,就是他。他本人真的好帅啊。”
能被邀请进这样场合的国内名媛,祁柚大多认识,但眼前这两位明显是生面孔,又坐在这么靠后的位置,想必是这圈里的边沿人物,用了些手段关系,混进来蹭个晚宴,回头发给微博朋友圈自抬身份的。
祁柚对这种人没什么好感度,可这会儿听见她们是在背后谈论自己老公,又忍不住多听了一耳朵。
“听说他前不久结婚了?”
“是啊,和盛远集团的那位千金。”
“那他今天怎么一个人来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我朋友说,乔椹琰和他现在的老婆是商业联姻,两人各取所需罢了。结婚这么久,从没见他把太太带到人前,怕是根本没什么感情,连做戏给别人看都不愿意,这种没有感情商业联姻迟早得离。”
没有感情吗?
祁柚听完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没错!这个狗男人就是馋她身子!!
他要是再这么没轻没重地折腾她,她就和他离婚!!
许是太久没等到她的回复,乔椹琰又发来消息:【柚柚?】
祁柚回神,学着前排女人阴阳怪气地口吻,将她们讲的话重复了一遍给乔椹琰发了过去。
乔椹琰:【…………】
前排继续说:“我还听说啊,他们两个现在是分居状态。乔椹琰在市区有套公寓,每天工作完都回那边住,到现在都没碰过她。”
祁柚:“…………”
是谁这么无聊传出这种谣言的,明明结婚前她就把他睡了好不好!!
“啊?可我上次看照片盛远那位千金不是长得挺漂亮的吗?”
“漂亮有什么用?人家就是不喜欢她呗。你别看他们的婚礼举办的那么隆重,其实都是长辈的意思。上一周我朋友家的公司举办年会,邀请乔椹琰参加,他都是一个人出席的,从来没见他带上老婆一起。”
“……上周?”
祁柚自言自语,迅速回忆了一遍到底有没有这件事,一边想一边又给乔椹琰发去微信:【上周那谁谁谁家的年会你为什么不带我去参加?】
“……”
乔椹琰回过头,深深地看了祁柚一眼,又回:【是你说要去美容院没有时间。】
祁柚:“…………”
好吧,好像还真是这样。
前面两个女人忽的捂嘴惊喜,“啊,他回头了,是不是在看我们啊!”
“肯定是了!刚才在预展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看我们了!”
“那他待会儿会不会过来加我们的微信啊?可是他结婚了,给还是不给啊,好为难啊。”
“…………”
祁柚本来还生气着,听到这儿忍不住轻笑出声。
没想到出趟国还听了个免费相声,这两位不去德云社当女弟子都可惜了。
就在前排陷入不切实际的幻想时,工作人员将装有粉钻的玻璃罩抬上台,全场人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光芒璀璨的钻石吸引,拍卖师对粉钻的开采及制作进行了详细的介绍,最后给出报价:“起拍价,1500万。”
1500万?还是美金?
起拍价都这么高,可想而知最后的成交价会是怎样一个天文数字。
才一给出起拍价,台下立刻有富商加价:“1600万!”
“1700万!”
“1800万!”
“2500万。”
冷清低沉的声音在最前排响起,乔椹琰气定神闲地举起竞价牌,直接将价格抬高了整整700万。
不少人朝他所在的方向望去,歪着头窃窃私语。
同样处于惊讶之后的还有祁柚。
当她看到前几场乔椹琰都没有要举牌的意思时,她以为这男人大概是没有为她一掷千金的觉悟了。
而他刚才叫价的气势,显然是对这颗粉钻势在必得的。
可是……他是怎么看出自己喜欢这颗的?
“哼,狗男人。”
祁柚嘴上骂着,心里却有点小开心,双手合十抵着下巴,默默观察现在的局势。
当竞价来到3000万美金的时候,整个宴会厅只剩下乔椹琰和一位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还在执著地举牌。
见那人还在咬着不放,乔椹琰有些不耐,举牌喊道:“3700万。”
那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
“3700万还有没有人加价?”
“3700万一次,3700万两次,3700万三次!”
“成交!”拍卖师落锤。
“恭喜来自中国的这位乔先生以3700万美金的价格买下这颗粉钻。”
乔椹琰淡然起身,朝先前与他竞价的中年男人点头示意,又将目光投向后排,隔着攒动的人头,很轻地牵了一下嘴角。
很快有工作人员上前,将乔椹琰领至后台前签署《拍卖会现场笔录》、《拍卖成交确认书》。
半个小时后,拍卖会接近尾声,品牌总裁再次上台发言,乔椹琰才去而复返。
再出现时,手里多了一个浅粉色的丝绒首饰盒。
他没有回原先的座位,而是走向最后一排。
“我天,他真过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头发有没有乱啊?”
正当前面两位女士手忙脚乱地整理发型时,乔椹琰直接略过她们,落座在后排的祁柚身边,打开首饰盒,取出刚刚巨额拍下的粉钻呆在祁柚的手上。
又搂过她的肩膀,低声哄道:“别生气了柚柚,是我不对。”
“………………”前排两位女士直接看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他老婆一直就坐在她们身后??
3700万美金买了颗钻石就为了哄老婆开心??
说好的不喜欢呢??!!
说好的商业联姻呢??!!
祁柚伸出手,盯着手上的那颗粉色鸽子蛋,足足看了半分钟。
嘤嘤嘤,这个狗男人真的太会了!!
她好爱!!
但她面上还是端着,摆出一副“区区3700万美元而已”“老娘什么宝贝没见过”的表情,戳了戳男人喉结,不以为意道:“别以为一颗破钻石我就能原谅你昨晚对我做的事,我脖子上的痕迹拍了三层粉都遮不住!”
说着,她还轻飘飘地瞟了几眼前排柠檬群众——粉碎谣言,从秀恩爱开始。
前排柠檬精再次石化,张大嘴巴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呜呜呜呜呜我好酸”“这种莫得感情的商业联姻什么时候轮到我”“场面真的是有点小尴尬呢”等多种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