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颗甜柚

这一晚, 祁柚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热气蒸腾的浴室。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浴液香气,她头发湿漉漉的,水珠在锁骨上转了转, 沿着雪白的肌肤一路往下淌。

她咬着嘴唇, 发出压抑的低嗔,双手死死搂住男人的脖子。

后来,她实在太累了,昏昏沉沉地靠在他肩上睡了过去,可乔椹琰似乎在睡梦中也没打算轻饶她,动作没轻没重的,不怎么温柔。

事实证明,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要相信男人那张破嘴。

在泳池的时候, 乔椹琰嘴上哄着她说今晚就一次, 实际战况却是两人的战场从泳池辗转到房间, 将昨天剩下的小雨衣全部用完了, 他才意犹未尽地放过她。

禁欲??

不存在,真的不存在。

次日,祁柚直接睡到下午才悠悠转醒, 躺在床上平静地盯着天花板,无欲无求的, 一脸看淡人生的安详。

反观乔椹琰,连续两晚的高强度运动似乎对他没什么影响。

他昨晚直到两三点才睡,上午十点不到就醒了,穿了件清爽的t恤、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睛,目光专注地坐在露台上忙工作,那股子斯文矜贵的气质又回来了。

如果祁柚没有经历过他脱下衣服之后的事, 她一定又会被他这幅性冷淡的样子给迷惑,但现在——

她只想拿起抱枕砸在他头上,再狠狠骂一句“衣冠禽兽”!

然而她太累了,半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只能有气无力地瞪着他的背影。

像是有所感应般的,乔椹琰敲击键盘的手一顿,回过头,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醒了?”

祁柚撇过头,不想理他。

乔椹琰放下电脑走进来,抬腕看了眼时间,“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送。”

这么一说,祁柚还真有点饿了,昨天她连晚饭都没吃,自己倒是被这狗男人吃抹干净了。

她摸了摸肚子,没精打采地说:“我想吃焗龙虾……”

开口声音竟意外的有些沙哑,应该是昨晚叫哑了,她清了清嗓子继续背菜单:“香鱼汤,西米布丁,圣雅克扇贝,法式鹅肝。”

“这么多你吃的完?”乔椹琰眉毛微不可查地皱了皱。

祁柚没有气地回答:“你管我,我补充体力不行啊?”

空气静默片刻,乔椹琰挑唇轻哂一声,意味深长地说:“你的确应该多补充体力,加强锻炼。”

说完他耸了耸肩,出门去找管家订餐。

祁柚忽的一懵,待反应过来之后,他已经消失在门口了,她捏拳气呼呼地捶了一下床:“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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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别人的蜜月是怎样的,祁柚回忆起自己这几天的蜜月之旅,脑海中只浮现出那狗男人欲求不满的样子。

吃完饭之后,她又游魂般地回到卧室继续躺尸,除床以外的地方皆是远方,走路以外的运动请不要叫她。

如果可以,她愿意用十斤肥肉换乔椹琰出家当和尚,自己直接继承他的上亿家产。

所幸接下来的两三天里,日理万机的乔总被工作缠得分不开身,度假也不得清闲,时不时就有电话进来,或是有什么紧急的工作要需要向他请示,大boss忙起来的时候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小娇妻。

祁柚倒是求之不得,身体恢复过来之后,她一个人在岛上玩得不亦乐乎,今天乘私人游艇出海看落日海豚,明天骑着小单车欣赏岛上美景,累得时候躺在别墅的花园捧着平板追追剧,最近有部火爆大剧,里面有个叫宋溗的小鲜肉长得非常不错,演技也可圈可点。

宾客陆续回国之后,庄园开始接待其他来自各国的游客,海边嬉戏的人也更多了。

傍晚时分,祁柚穿着露背吊带长裙在柔软的沙滩上散步,海风吹动她的裙摆,长发在夕阳中飞舞。

美丽的女人总是惹人心动,很快就有男人过来搭讪,只不过那些男人在注意到祁柚左手上的大钻戒的时候都被劝退了。

祁柚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可同时也有一丝小小的失落,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结婚给生活带来的变化。

她坐在沙滩边点了杯鸡尾酒,百无聊赖地看着夕阳藏进深蓝色的海平线,天渐渐暗下来,繁星接管了夜幕。

眼皮沉沉之际,一件宽大的外套盖在了她身上,清淡的薄荷气息袭来。

“你倒是睡得自在,一个人在这儿不怕被不安好心的人抬走?”男人双手插兜,垂眸居高临下地看她,低沉的嗓音里透着淡淡的不悦。

祁柚轻哼一声,整座岛上怕是没有人比你更不安好心。

这话也就心里想想罢了,没真说出口,她拱了拱外套,掀了掀眼皮调侃道:“日理万机的乔总,终于记起自己是来度蜜月的了?”

乔椹琰敛了敛眉,“抱歉,需要公司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

祁柚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她一个人乐得自在。

默了默,又递给他一个理解的眼神,潜台词:陪不陪的不重要,赚钱给我买包就行。

乔椹琰也不知道读没读懂她的意思,低低地笑了一声,望了一眼乌黑的大海,“祁柚,陪我散个步吧,我还没有好好在岛上逛过。”

祁柚迟疑了一下,看在包的面子上决定陪他走走。

她站起来,将外套披在肩上,撩了撩被风吹乱的头发,“走吧。”

天色彻底黑了下去,海浪渐大,两人并肩走在湿热的沙滩上,脚步一深一浅,飘动大裙摆摩挲着男人的小腿,暧昧丛生。

祁柚双手背在身后,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故意放慢了脚步,踩着他的影子跟在身后。

“听说你之后有开个人工作室的打算?”乔椹琰忽的开口。

开工作室的事祁柚没和他说起过,但想也不用想八成是她家老头喝高了说的。

她点了点头,斟酌着问:“你看过我的作品,你觉得创立自己的服装品牌这个想法怎么样?”

乔椹琰沉吟片刻,问:“你有具体规划吗?”

“当然有啊。”祁柚又加快脚步追上去,走在他身侧,眼神认真,“我想做国内的高端品牌,让那些富太太、名媛女星在想起高级定制的时候选择不仅限于国外的奢侈品牌,其实我们国内也可以有很好的设计师。”

她朝他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求认可,乔椹垂眸淡笑:“接着说。”

“我之前做过数据分析,手里也掌握了一些供应商的资源,目前最关键的是给工作室落户,成立自己的团队,同时也要考虑如何打出自己的品牌的知名度,这些问题,我现在还想好怎么落实。”

乔椹琰说:“如果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祁柚挑高眉毛,“当然,我才不会跟你客气呢。”

便宜老公就是拿来用的。

乔椹琰倏尔停下脚步,面对她站立,眼眸比海更深。

他握起她的手,淡淡一笑:“荣幸之至。”

远处海浪涌动,海风吹乱了她的长发,祁柚望着他的眼睛,不争气地心跳加快。

她移开目光,找了个由头将自己的手抽出来,飞舞的长发挽至耳后,拢了拢身上的外套,“那什么,有点冷,我们回去吧。”

她低着头,沿来时的路往回走,步伐略虚,也不知道他跟上来没有。

乔椹琰漫不经心地勾唇笑笑,快步追上走在她的身侧,用身体为她挡住海风。

回去的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祁柚发现在某些时刻,这个狗男人似乎也没那么讨厌,至少是可以心平气和交流了的。

而且他工作能力很强,格局也比她想象的大,在创业这方面给她提了不少实质性的建议。

当然了,这一路下来,让祁柚听得最开心的一句话便是他说“财务上的问题尽管和我说。”

就凭狗男人这么大方,祁柚想自己忍忍性子应该也能做到和他好好相处的——

But,如果他在过夫妻生活的时候,稍微克制一点,就更好了。

进到别墅之后,祁柚放在小包的手机突然响个不停,蹦出一连串微信提示,紧接着,乔椹琰的手机也跟着响了起来。

祁柚看了一眼,全都是小姑乔卉发来的语音请求,大概是刚才在海边没有信号,这会儿一连接到网络全部蹦了出来。

回到客厅祁柚给乔卉回去了电话。

电话接的很快,乔卉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着急,“柚柚啊,你和小琰怎么都不接电话?”

祁柚默默和乔椹琰交换了一个眼神,点开扩音。

“小姑,我和他刚才在海边散步呢,可能信号不好,你有什么事吗?”

乔卉说:“奶奶住院了。”

乔椹琰的眉心狠狠跳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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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乔老太太住院是两天前的事了。

那时候她刚从马尔代夫回国,乔宅四楼的房间正好装修完工,家里阿姨忙着打扫卫生。

乔老太太也想帮忙,拿了拖把上楼拖地,没想到地板太湿,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后脑磕在楼梯扶手上,当场昏迷。

乔宗明和保姆都吓坏了,赶紧拨打了120将老太太送去医院。

幸而老太太并无大碍,只是脑内有少量的淤血,需要一段时间休息治疗。

一家人不想让远在国外度蜜月的小两口担心,也就没有提这事,打算等老太太身体好些了再说。

谁知老太太第二天就醒来,变得意识恍惚,认不清人了,连看见相伴几十年的老伴都眼神陌生,嚷着自己的丈夫可比眼前这老头年轻帅气多了。

经过医生的检查,这是头部受伤所致的阿兹海默症加重,已经发展到了中度痴呆期,乔卉这才不得不通知乔椹琰提前回国。

挂断电话后,乔椹琰和祁柚连夜收拾行李搭乘私人飞机回国,降落后又片刻不停地赶去医院。

乔椹琰这一路几乎没怎么说过话,垂着眸面色沉重,一心只想赶去医院看看奶奶的情况。

可当真的来到病房门口时,他却犹豫了,准确来说是害怕了,握着门把手,迟迟不敢推开门。

祁柚温声安慰道:“没事的,或许情况没有你想的那么差,我们先进去看看。”

乔椹琰点了点头,推门而入。

里面,乔老太太刚刚睡醒,正在乔宗明的照料下进食。她靠着床垫,目光呆滞,情绪有些焦躁,吃饭也抗拒,撇过头嘴里嘟囔:“我不吃,这菜辣!”

乔宗明耐心地劝:“医院饭菜最是清淡了,哪里有辣椒啊,你听话,再吃两口。”

乔老太太指着碗里的东西说:“你自己看,一整碗的辣椒。”

乔宗明与乔卉对视一眼,那分明是一碗西红柿蛋汤。

乔宗明无奈地将饭菜搁置一边,起身时看见乔椹琰和祁柚站在病床末端,招了招手,“来,小琰,你跟奶奶说说话吧。她说不定还记得你。”

乔椹琰面沉如水,坐到病床边,握住老太太的手,说:“奶奶,我是小琰。”

乔老太太茫然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急急地把手抽了回来,“小伙子你不要乱叫啊,我儿子才和你差不多大,哪来这么大的孙子?你走啊,我可不认识你。”

乔椹琰低下头,强忍着喉咙异样的紧缩感。

明明那天回国之前奶奶还好好的,拉着他的手让他在马尔代夫安心度假,不用担心家里。

谁曾想,一夜之间,病情竟恶化到这种地步。

乔卉拍了拍乔椹琰的肩膀,对老太太笑:“妈,这是小琰啊,你孙子你不记得了?”

“胡说,我儿子才刚订婚怎么可能有个这么大的孙子?”老太太有些急了,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也不管手上还打着点滴,闹着要出院要回家。

“你们别拉我,我不认识你们!”

场面一度混乱,祁柚连忙走上去帮忙安抚。

“奶奶,我们这边打着针呢,等把伤养好了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老太太看见祁柚,眼睛一亮,欢喜地拉着她的说:“白姝啊,你是白姝吧?”

“白,白姝?”祁柚愣了愣,顺着老太太的话往下说:“对,我是白姝。”

老太太:“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和阿姨说一声。”

祁柚:“我也刚到,听说您受伤了,就来医院看看您。您快躺床上去。”

老太太在她的搀扶下重新回到了床上,拍着她的手背说:“还是你懂事,乔堃他就贪玩,没长大似的。他没和你一起来吧?这孩子,等他回来我好好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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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这次病得突然,不记得近几年发生的事情,记忆还停留在儿子在世那会儿。

大家看在眼里,心里都跟着难受。

这一夜,乔椹琰不听爷爷的劝说坚持留在医院照顾奶奶,整夜未眠。第二天一早,路超送来换洗衣物,乔椹琰稍稍收拾,直接从医院回了公司。

乔宅的房子还没收拾出来,祁柚暂时住回了乔椹琰在市区的公寓。

因着老太太的病,她这一夜也睡得不□□稳,次日天不亮就醒了,坐在床上发呆,满脑子都是乔椹琰在医院里难过隐忍的神情。

八点多的时候,乔卉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说起老太太今天状况好些了,不吵不闹的,也肯配合医生治疗了,让她放心。

祁柚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顿了顿,乔卉又说:“小琰是奶奶一手带大的,奶奶却不记得他了,他现在一定很伤心。”

“他这孩子不懂得表达,难过的时候只知道把自己关起来拼命工作。柚柚啊,你有空的话多陪陪他,也只有你能安慰她了。”

祁柚抿了抿唇,“好小姑,你别担心,我会开导他的。”